- 軍功爵制研究(増訂版)
- 朱紹侯
- 6826字
- 2019-05-06 16:48:42
軍功爵制的頒賜程序和管理機構
軍功爵制是為了獎勵軍功而建立的軍政制度,那么它必然要有一套執行的手續和程序,事實上商鞅在建立軍功爵制的同時也就建立了執行機制,那就是所謂勞、論、賜的一套授獎程序。這套程序一直沿用到秦漢基本沒變。
過去讀《商君書·境內篇》時,對于其中提到的“勞爵”、“盈論”、“賞爵”等詞句的真正含義和相互關系,都不甚了了,也可以說根本不懂。云夢秦簡的出土給我們提供了新的、可靠的資料,使我們對于軍功爵頒行中的所謂“勞”、“論”、“賜”的含義和相互關系有了真正的理解。
在云夢秦簡中下列一段文字至關重要,茲摘錄于下:
從軍當以勞論及賜,未拜而死,有罪法耐(遷)其后;及法耐
(遷)者,皆不得受其爵及賜。(《軍爵律》)
《軍爵律》是為推行軍功爵制而專門頒布的法律條文。在上引律文中有一個術語比較費解。這個術語就是“耐其后”。按“耐
其后”的“耐”,就是《商君書·境內篇》的“勞爵能”的“能”。“耐”、“能”古通用,互訓。“耐
其后”這句話弄清楚了,這段文字雖然比較簡略、生澀,但其大意還是明白的。它是說:凡是從軍的人,都應當根據他的軍功(勞)大小,頒賜不同的爵位、土地和財物。經評定(論)某人應得某個爵位,但還沒有正式拜爵(即沒有正式任命)
,就已死亡,以后發現他有罪,按原來的規定,應受爵者死后,其功罪依法轉給他的后代。現在發現他有罪,所以他的后人就不能得到爵位和賞賜。如果已經拜爵(即已接到爵位任命),而沒有得到賞賜的,還要給予賞賜。這里說明了頒行軍功爵的三道手續,即勞、論、賜。“勞”是指從軍后所建立的功勞,這是頒賜軍功爵的前提和依據;“論”即因功論賞或因罪論罰,就是要經過所屬單位有關人員的評議,評議其功勞大小和是否屬實;“賜”就是評議之后,國家根據功勞和罪過的大小而頒賜給不同的爵位、土地和財物,或給予一定的處罰。根據上引秦簡的文字來看,賞賜是分兩步進行的,即先賜爵,然后再賜給土地和財物,因此才出現了“已拜”和“未拜”的區別,并據此定出是否再給予賞賜的原則。
以上對勞、論、賜的理解,是有可靠的根據的,秦簡中還有具體事例能夠說明這個問題。
先談“勞”。在秦律中有《中勞律》,據《睡虎地秦墓竹簡》的注釋說:“中勞常見于漢簡,如《睡虎地秦墓竹簡甲編》中114有‘中勞二歲’,2359有‘中勞三歲六月五日’。《中勞律》應為關于從軍勞績的法律。”這個解釋基本是準確的。在《睡虎地秦墓竹簡甲編》中還保留一條《中勞律》的條文:“敢深益其勞歲數者,貲一甲,棄勞。”意思是說有人膽敢擅自增加自己勞績年數的,罰一甲,取消他的勞績。為什么有人敢于擅自增加自己的勞績年數呢?就因為它與賜爵制有關系。當然賜爵并不單純憑勞績的年數,更主要還是看是否有戰功,而戰功也屬于“勞”的范圍。總之,“勞”是賜爵的主要根據。
再談“論”。在《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雜抄》中,關于“論”的資料保留下來的有兩條:
戰死事不出,論其后,有(又)后察不死,奪后爵,除伍人;不死者歸,以為隸臣。
軍新論攻城,城陷,尚有棲,未到戰所,告曰:戰圍以折亡叚者,耐;敦(屯)長、什伍智(知)弗告,貲一甲,伍二甲。(《敦[屯]表律》)
這兩條資料都涉及軍功爵制的“論”字。第一條講的是對陣亡者的論功行賞問題。對陣亡者,按其功勞大小,把爵位賜給他的后人(按此處的“后”字,是秦漢繼承關系的專用術語,即專指有第一繼承權的嫡長子,如無嫡長子,其他子中的一人,也可以稱為“后”)。但賜爵后,又發現他沒有死,就要奪去他后人的爵位而免為一般軍卒(這就是《史記·白起列傳》所說的“奪爵為士伍”)。活著的戰士歸來后,就罰為官奴隸。從這條資料來看,所謂“論”,是有論功行賞和論過行罰的兩種含義。
第二條資料的大意是論新近攻城戰有關賞罰的問題。在攻陷敵城之后,指揮人員沒有親臨戰場,而叚(假)報敵人的傷亡數字者,處以耐刑。屯長、什伍之人知而不告,要受處罰,同什的人要罰一副鎧甲,同伍的人要罰兩副鎧甲。
《睡虎地秦墓竹簡》中還有這樣一條資料,即《捕盜律》所講的“捕人相移以受爵,耐”,意思是說把捕獲的人轉交他人以騙爵位,處以耐刑。這條律文說明兩個問題:一、軍功爵制不僅適用于軍功,而且也頒賜給捕盜有功的人,以此類推,也可以頒賜其他方面有功的人;如有人冒功領賞受爵,將受到法律的相應制裁,這表明秦對軍功爵制的重視。
最后談“賜”。“賜”就是賜爵,也包括隨賜爵而來的其他賞賜。《墨子·號令篇》中有“數使人行勞賜”句,這里的“勞賜”包括有慰勞和賞賜兩種含義,賞賜的主要內容是賜爵,這是沒有爭議的。在《睡虎地秦墓竹簡》中除前引《軍爵律》記有“賜”的資料外,其他律文中還沒有發現類似文字,但由于“賜”的含意比較明確,其他文獻也多有記載,在此無須贅述。
在掌握了云夢秦簡中的“勞”、“論”及“賜”的真義后,回過頭來再看《商君書·境內篇》關于“勞爵”、“盈論”、“賜爵”的一些記載,就比較容易理解了。
其戰也,五人來薄為伍,一人羽而輕,其四人能,人得一首則復。夫勞爵,其縣過三日,又不致使大夫勞爵,能。
這一段資料文字不多,問題不少。“五人來薄為伍”,孫詒讓根據《尉繚子》有“束伍令”,解釋為“五人束薄為伍”,指的是“五人為伍”的軍事編制。“一人羽而輕,其四人能”,一般讀者的斷句皆作“一人羽而輕其四人”,“能”字則下讀。持這種斷句法的人,認為“羽”字是“死”字之誤,“輕”是“剄”之訛。是說“同伍之中,一人死了,四人不能救則受刑”。
這種解釋是極不合理的,因為打仗必然要死人,死一個人,就要剄(殺)四個人,那還得了!我想再混蛋的軍事家、法政家也不會定出這種法律。我認為這段文字的關鍵在對于“羽而輕”和“耐”的解釋。按“羽”有“飛”的意思,“輕”即“疾”,“能”即“耐”,即耐刑(二年以上刑)。如果以上幾處難句難字解釋通了,全文的大意也就清楚,它是說:在戰爭時期的編制五人一伍,五人中有人逃跑,知而不舉報,其他四人要處耐刑。在戰爭中能殺敵一人,可免除全家徭役。對有功人員在頒行爵位和賞賜田宅、財物的時候,有關縣超過三天不能把爵賞頒發下去,要處以耐刑。
五人一屯長,百人一將。百將、屯長不得斬首,得三十三人以上,盈論。百將、屯長賜爵一級。
攻城圍邑,斬首八千以上,則盈論。野戰斬首二千,則盈論。吏自操及校以上,大將盡賞行間之吏也。
這兩條資料講的都是論功行賞、論功賜爵的條件和原則。第一條資料是講在百將、屯長的率領下,對小部隊戰斗的行賞條件和原則。按規定百將、屯長率領下的小部隊,能斬三十三人以上敵人的,評滿功(盈論),百將、屯長賜爵一級。這里規定的“百將、屯長不得斬首”,目的是為防止百將、屯長為爭奪軍功而放棄指揮責任。這條規定有利于發揮集體的戰斗作用。第二條資料是講五百主、國尉以上率領的大部隊的行賞原則和條件。攻城圍邑斬敵八千以上,評滿功(盈論);野戰斬敵二千,評滿功(盈論)。戰勝的部隊成員,自操、徒、校勤雜人員以上,都由大將主持賞賜。賞賜的具體內容,就是前已講過的“故爵公士也,就為上造也;故爵上造也,就為簪褭也……”,一般說都是在原有的爵位基礎上各加賜一級,并賜有田宅。對高級爵位的獲得者,還要“賜虜”、“賜邑”、“賜租稅”,對功高的將領們及易于受攻擊的戰斗人員,如對大將、參、御等,“皆賜爵三級”。
以戰故,首三乃校,三日,將軍以不疑致士大夫勞爵,其縣四尉,訾由丞尉。能得甲首一者
,賞爵一級,益田一頃,益宅九畝,一除庶子一人,乃得人官兵之吏。
這段資料比較費解的有三處:一是“首三”。按“
”即“暴”字。“
首”,據朱師轍的解釋:“
首猶斬首也。”
二是“其縣四尉,訾由丞尉”。按“四”即“國”字,形似致訛。“縣”即懸賞的“懸”。“訾”作“評量”解。這句話的大意是勞爵懸賞由國尉評量,賜賞由縣丞、縣尉執行。這可能有相互制約的作用。三是“一除庶子一人,乃得人官兵之吏”。此句孫詒讓、朱師轍均不得其解。“一除”的“一”字,各家均定為衍字。“人”字,朱師轍改為“入”字,文意仍不通順。不過,總觀全句,其大意還是可以理解的。其大意是:在戰爭中,有人斬首三次,就要考察核實。考核公布三日之后,將軍認為無可懷疑,就交到縣里頒爵賜賞,這就是所謂的勞爵。勞爵由國尉和縣丞、縣尉配合評量執行。凡斬敵首一者,就賜爵一級,增加賜田一頃,宅地九畝,還賞給一個庶子(依附農民),并可推薦一名庶子為“官兵之吏”。
其攻城圍邑也,國司空訾莫其城之廣厚之數,國尉分地,以徒、校分積尺而攻之。為期曰:先已者當為最啟,后已者訾為最殿,再訾則廢。內通則積薪,積薪則燔柱。陷隊之士,面十八人。陷隊之士,知疾斗,不得斬首,隊五人,則陷隊之士,人賜爵一級,死者一人后,不能死之千人環,規諫黥劓于城下。
這段資料是講攻城的賞罰問題。對本文可分三段理解。第一段是講攻城前的準備工作,先由國司空負責測量城墻的寬度及厚度,然后由國尉分出地段,讓徒、校等勤雜人員測量,分段進攻。第二段講的是對攻城戰的獎罰原則:最先打開突破口,攻入城內者功為“最啟”,最后攻入城內的列為“最殿”。兩次被評為“最殿”就取消對他的獎賞。第三段講的是攻城的辦法及攻城后的賞罰。“內通”的“內”,孫詒讓認為:“內當為穴,篆文相似而誤。”《墨子·備穴篇》有一段話和這段文字相似,他說:“古人有善攻者,穴土而入,縛柱施火,以壞吾城。”這里的“內通”是“穴攻”。即事先準備好薪柴,并捆成捆,然后利用穴道,放火攻城。攻城時要組織沖鋒陷陣的敢死隊,每面十八個人。沖鋒陷陣的敢死隊只能開路疾進,不能戀戰廝殺。攻下城后,沖鋒陷陣的敢死隊,每人賜爵一級,戰死的允許其后代一人受獎賞。畏死不前、臨陣脫逃者,處以車裂之刑。
在攻城時,有人提出異議,阻軍敗壞士氣者,在戰場上處以黥刑和劓刑。
關于頒賜軍功爵賞的手續,《墨子·號令篇》也有所反映。如對派出偵察敵情的偵查人員,當他們回來后,首先要進行審查。審查結果證明情報屬實,而又沒有叛變行為,就要給予厚賞。一連派出三次都完成任務,則給予重賞。愿意為吏者,可以任二百石小吏。而且還規定:“捍士受賞賜者,守必身自致之。”即郡守必親自把賞賜之物送到受賞賜者手中。對于在戰爭陣亡有功的人員,郡守和縣令必須“身行死傷家,以予哀之。身見死者之后(合法繼承人)”。戰爭結束后,還要“亟發使者往勞,舉有功及死傷者數,使爵祿(之)”。以上這些都是在頒賜爵祿中必經的手續和程序。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記載有管仲對封人的一段話:“我且賢之用,能之使,勞之論。”這里所說的“勞之論”,就是以勞論賞而賜爵的意思。看來勞、論、賜的賜爵程序,也可能是從春秋時期傳下來的。
以上是根據《睡虎地秦墓竹簡》、《商君書·境內篇》、《墨子·號令篇》論述了秦在頒布軍功賞爵時的勞、論、賜的程序。下面再講一講在頒布軍功爵賞過程中的另一個程序,就是在經過嚴格的考察、認真的評議之后,在決定向某人頒賜爵位時,還要向受賜的家庭發去報書(用現代的語言可以稱為喜報)。在睡虎地4號秦墓出土的兩封木牘家書中,記載一位參加過秦楚淮陽戰役的士兵,在其家書中提道:“書到皆為報,報必言相家爵來未來?”這位士兵在信中問他家是否收到他的立功授爵報書。可見向被授爵者發報書,也是一道必經的手續。
對軍功爵不僅有賜,而且也有奪,這就是說受爵者如果犯有重罪,還要剝奪他的爵位,即受奪爵處分。如秦昭襄王五十年(前257)十月,“武安君白起有罪為士伍,遷陰密”。注引如淳曰:“嘗有爵,而以罪奪爵,皆稱士伍。”在秦王政時,嫪毐發動叛亂失敗后,其舍人被奪爵者四千余家。
呂不韋被迫自殺后,“竊葬,其舍人臨者……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流放);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
。如果犯罪較輕則降級處分。《商君書·境內篇》說:“爵自二級以上有刑罪則貶。”所謂“貶”就是降級,但是,為什么要說“自二級以上”呢?如果犯重罪者只有一級爵位。那么他就無爵可降了,而只好取消他的一級爵位。
在秦代,為了推行軍功爵制,還專門設立了主管官員和機構。在秦中央集權政治制度的統治下,軍功爵制的最高控制權,在統一前掌握在國王手中,在統一后掌握在皇帝手里,然后再由國君委任太尉(統一前是國尉)管理頒行爵祿事宜。
《呂氏春秋·孟夏紀·四月紀》天子“命太尉贊杰俊,遂賢良,舉長大,行爵出祿,必當其位”。《呂氏春秋》這段話雖然沒有說明是哪個朝代的官制,實際上太尉是秦官而不是周官。周代的五等爵制,是按宗法世襲,由天子親自分封,司空授土,司徒授民。關于這一套分封制度,《左傳》定公四年記載得非常清楚,毋庸贅述,只有秦代的軍功爵制,才由太尉來管理。因此我們認為《呂氏春秋》所說的太尉“行爵出祿”確為秦制,而不可能是周制。
在這里還要談一談太尉與國尉的關系問題。《史記·白起列傳》:“白起遷為國尉。”正義曰:“言太尉。”又《史記·秦始皇本紀》說秦始皇任尉繚“以為國尉”。正義曰:“若漢太尉,大將軍之比也。”根據張守節正義的解釋,國尉就是太尉,或相當于太尉、大將軍一級的官。但從《商君書·境內篇》來看,國尉在戰場上指揮作戰,頒賜爵賞,其地位在大將軍之下。所以韓養民在《太尉小考》一文中認為,張守節正義之說是錯誤的。他說:“國尉一官的地位應在大上造之下,不言而喻,國尉并非最高軍事長官”,不能與漢太尉相比。應該說韓養民的考證是有根據的,不過,理由也不是很充分。如國尉是官名,大上造是爵稱,兩者孰高孰低不好比較。據我的考證,在商鞅變法時所建立的秦國早期軍功爵制,大良造(即大上造)是最高級,商鞅身處于宰輔之位,才被封為大良造,其地位當然高于國尉。我想是否有這樣兩種可能性:一、國尉的地位前后有變化,商鞅變法時其地位低于大將,到戰國末期其地位高于大將而與太尉相等;二、在秦國,中央和地方都有國尉,中央的國尉相當于太尉,地方的國尉低于大將。但不管怎么說,在太尉、國尉的職務權限中,都有頒賜軍功爵賞的一項內容。
秦還設有主爵中尉。顧名思義主爵中尉應該是專門主管軍功爵位的官,故陳直認為,“主爵中尉原掌列侯及官爵,對八級以下之民爵疑亦兼管”。但從《漢書·百官公卿表》來看,主爵中尉的執掌范圍很窄,而且其職務以后又有變動。《百官公卿表》云:“主爵中尉,秦官,掌列侯。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治內史右地……列侯更屬大鴻臚。”據此可知,主爵中尉只管列侯,這可能因列侯有封國,只有中央才能管理這一爵位,當主爵中尉改名都尉,特別是更名右扶風成為三輔的地方官后,就不再管列侯爵位之事,從此列侯就由大鴻臚管理,這與揚雄《百官箴》所說的“鴻臚司爵”的精神完全相合,而“鴻臚司爵”也只是管理列侯,其他爵位則為各級軍事系統管理。荀悅《申鑒·時事》說“掌軍功爵賞,小統于五校,大統于太尉”是符合實際情況的,另外,各級地方政府也參與爵位的管理事務。
從《商君書·境內篇》所記載的“大將盡賞行間之吏也”和“將軍以不疑致士大夫勞爵”的情況看,在軍隊中大將、將軍及五百主、二五百主、百將、屯長各級軍官和軍吏,都有評議(論)和頒行軍功爵賞的職責。大概是一級一級往上評,又一級一級往下頒賜。當然在軍隊中,頒賜爵位的決定權在大將和將軍手中,其他各級則無決定權。另外,從“其縣過三日,有不致士大夫勞爵,耐”及“其縣四(國)尉,訾由丞、尉……”的記載來看,大概軍隊只頒給爵位,而郡縣地方政府根據爵位的大小賜給田宅。在縣里具體負責這項工作的是縣丞、縣尉。對于這個問題,如果秦代史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那么我們可以用漢初的史料來做旁證。在西漢初年獲得五大夫、公乘以上高爵者,對其所賜田宅還是由郡縣撥給,劉邦并且多次下詔令催促郡縣執行。本書在講漢代軍功爵制時,還要詳細說明,在此無須贅述。對于七大夫以下的低爵,由軍隊評議(論)、頒布爵位以后,只在戶籍上寫上爵名,并注明免除其本人或其家屬徭役事宜,就算辦完了所有手續。
秦國的軍功爵制,歷經春秋、戰國和秦統一后長期發展、演變過程。秦自商鞅變法以來,軍功爵制貫徹執行得比較得力,把全國軍民上下人等都納入了戰爭軌道,而且這種制度吸引著每個人來發揮自己的最大能量。這種制度所以有威力,關鍵在于它是由國家不斷進行財產和權利再分配的基本形式,各級爵位的實際利益是落實在土地、賦稅、徭役的分配及個人身份地位升降等之上的。在秦統一六國以后,就發展成為一套完備的二十等軍功爵制。為了推行軍功爵制,秦政府從上到下,建立了一整套的管理機構和勞、論、賜頒布爵賞的程序和手續,并采取了其他相應措施。在中央有太尉、主爵中尉、大鴻臚主管軍功爵制工作,在軍隊中有大將、將軍、五百主、二五百主、百將、屯長各級軍官、軍吏具體執行,在地方有縣丞、縣尉頒賜給得爵者以應得的食邑、田宅和其他獎賞,說明秦政府對軍功爵制的推行是非常認真的,政策是落實的,獲得爵位的人,不論是高爵或是低爵,都能享受到不同的特權和優待。軍功爵制在秦代是具有實際政治、經濟價值和意義的一種制度,它和西漢中期以后軍功爵制的輕濫情況,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