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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各懷心事

  • 何所云深匿草兮
  • 鳳皇湉湉
  • 3336字
  • 2020-08-15 20:58:07

西海,水宮,點將臺。

“上神,我等聽從調(diào)遣,可您也要調(diào)度有方!區(qū)區(qū)三千兵丁深入鮫人族腹地,他們的命,便不是命了嗎!”一員黑袍金帶發(fā)髻高挽的小將,面紅耳赤地朝著帥臺爭辯。正是昊天。

梵沉單手把玩著西海的玉龍符,瑤池心領神會,出列揚聲道:“昊天殿下乃是九重天太子,自然可以不從西海的軍令。若西海水軍主帥調(diào)度無方,殿下自然也可以取而代之。然則,此時中軍主帥是玉京山師祖,殿下既是隨星的徒弟,便是我玉京山的門人,師門規(guī)矩,師祖之命,不問是非,萬死不辭。”

“你!”昊天咬牙握拳:“玉京山遙不可攀,二位師祖高高在上,自然不會體恤九重天前來助陣的將士!”

帳下眾人皆暗叫不好,生怕惹得梵沉不悅。

梵沉卻沒什么怒氣。只覺得這少年心性,倒有幾分像從前任性妄為的伽南。“不消差遣九重天將士,我親率三千玉京門人出陣。”

眾人皆大驚失色。

梵沉一笑,低頭抿一口茶。

忽而腰際有物顫栗,梵沉慌忙低頭看去,一抹詭異的血紅在雙魚鏡鏡心綻放,正在慢慢化開,滲出無數(shù)觸角向鏡子邊緣侵蝕。丫頭?

“今日升帳便到這里,諸位將軍且回罷。”梵沉不動聲色握住雙魚鏡,示意瑤池送客關門。

“是。”瑤池高束馬尾,一身銀盔銀甲,亮銀穗子,大紅將袍,在幽深昏暗的西海水宮顯得格外明麗照人。送出眾人,瑤池正站在大帳內(nèi)卷帳簾,卻聽得梵沉一句“你也退下”,愣一愣才笑答:“是。師祖好生休息,瑤池就在帳外聽喚。”

梵沉祭出赤練,升起雙魚,紅色血光籠出個無名陣法,中心恍恍惚惚顯出昆侖山上的幻象來。不看則以,這一看梵沉不禁大驚:日日清晨看她還會好好的在園里練劍,如何今日傍晚再掐著雙生令去探她的氣息,非但沒有半分上仙靈力,甚至氣脈虛浮,有心疾發(fā)作之象。月華洞被封印得極好,昆侖山清氣旺盛,怎會引得她又犯心疾?難道……丫頭終于還是……遇見了那命定之人?

幻象里,無痕殿殿門一開,伽南唇角帶血,雙手隱在袖中,懷里緊緊抱著一方木匣走出來,暗紅的匣身上血跡斑斑點點。

梵沉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能讓混世小魔王咬牙堅持受過而不反抗的,除了師父的責罰,他想不到還有別的緣由。

師父,真的是您么?若是您來了,那西海之圍便可解!可這邊,您不是答應過我會信她,會信我的么?不是信我能引她上正途,信我能陪她萬萬載的么?不會的,絕不是師父!師父遠在玉京山坐鎮(zhèn)寰宇,不可能下昆侖!一時間,梵沉竟不知道失望和希望,到底哪種情緒在心頭盤踞得更多。

他看著伽南抹干血跡,挺直了脊背走在陌生的小路上,旁人向她行禮,她也會微笑還禮,全然不似在玉京山上沒大沒小的樣子。一路走來不露破綻,梵沉探著身子死死盯著那雙魚鏡,直到她進了秋水塢的大門,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又跌在跑出來相迎的青鸞懷里。

梵沉噌地站起身來,額上、脖頸上、手臂上,渾身突突突地迸起青筋來。

伽南手上仍緊緊抱著那木匣,折得鮮血淋淋的手指甲露了出來。

梵沉記得那雙手,曾經(jīng)總愛用蔥管般細長白嫩的手指扯住他的袍袖。

橐非眼里幾乎迸出火來,雙翼一展便要往外沖,伽南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回來!”

“娘子!”橐非低低地喚了一聲,輕輕反握住伽南的手掌。

“回來!”

橐非回身打橫抱起伽南往屋里走去。

梵沉本不知伽南在昆侖虛的住處是什么樣子,卻見這座小殿同玉京山上小弟子們所住的房間沒甚么區(qū)別。且不論擺設裝飾樸實無華,地勢也過于低洼,就單看伽南身下的床榻便又硬又冷,與她在玉京山的子衿殿根本無法相提并論。唯一相同的是,這里的床頭案上也被伽南擺了幾束搖曳著團絨的初凝花,插在瑩瑩剔透的細口淺紫琉璃瓶里,平添了些小丫頭的溫柔暖意。

“你的靈力呢?”橐非一手覆在伽南額上。

青鸞將渚衣的紅玉琉璃盞取來,就要扶伽南起來喂她清露。伽南緩緩推開:“沒用的,我的靈力,混元大士收去了。”

“什么?”

“是……是師父的意思。”伽南釋然地勾勾唇,手里的信匣握得更緊了些。

梵沉只覺胸中有腥甜味道翻滾。

“父神?”“父神!”怎會?怎會!青鸞橐非同時驚呼出聲。“父神怎么會要娘子盡失靈力呢?”

師父一向真心愛護伽南,縱使八卦推演窺得天機,知曉了她日后或不利于蒼生,也從未想過苛待她,只教她從善自修。師父應允過啊!梵沉一口鮮血噴出,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伽南搖搖頭:“師父是替我打算,別問了,不要問了……”伽南眼神空洞洞地兀自重復了許久,眼里漸漸蒙上了水汽,皺著眉可憐巴巴求道:“有酒么?教我喝一點,我不會貪杯誤事的……”

青鸞橐非對視一眼。

伽南吸吸鼻子,癟著嘴嗚嗚哭道:“疼……我就只喝一點解疼……”

梵沉抬頭,水宮的頭頂是森冷的蟹殼青。他的牙咬得咯咯作響。

青鸞捂著臉紅著眼眶跑出去,不一會兒捧著一個大酒壇子跑了回來。酒塞拔掉,一股濃郁的酒香混著清清淺淺的梨花香霎時灌滿了不大的房間。“姐姐,你放心喝好了,暈暈的就不痛了,有我和橐非哥哥在,不會誤事的。”

“可以么?”

橐非點點頭,扶伽南坐起,在她背后墊了個枕頭,又給她掖好被子。

伽南蜷起腿,把信匣擱在胸口和腿之間牢牢擠著,一手接過酒壇子,舉起來翻個底朝天,咕咚咕咚狂灌起來。

“姐姐!”

伽南淚眼朦朧:“你們,你們別去月華洞跟前轉(zhuǎn)悠,方才那里,死了仙子,不知道緣由。”

青鸞倒吸一口冷氣點點頭,橐非又把手背湊上伽南的額頭。

伽南急喘幾口氣,道:“那個可憐的仙子,她,她的手骨黢黑,帶著無名火,把玄逾的袍子燒出四個孔洞。我留神看了,是因為她右手僅有四指,食指從根部給齊齊削斷了。”

又喝幾口,伽南愣愣道:“食指根的骨頭并沒給火燒上十分,還有些白骨可見,所以,我想,她原不是只有四指的,是已經(jīng)被火纏上,情急之中自斷一指……”

“師兄!師兄!”伽南直著嗓子叫:“梵沉!梵沉你帶我走罷……帶我回玉京山罷!我不要離開你不要離開師父!我要……我要見師父,師父他,師父他瞞著我們,他,他,他……”伽南又哭起來:“師兄我是不是特別差勁,特別沒用,特別不配當師父的小徒弟啊……”

透過朦朦朧朧的雙魚幻象,梵沉眼前的一切似都被蒙上了半透明的黃玉色綢子,看不清,摸不著,只覺心里一疼,不自覺跟著伽南一起落了淚,未等滴下,便融在水里不見了。

“沒有啊,你很好,”橐非伸手揉揉伽南的頭發(fā),柔聲道:“是不是信里父神說了什么?沒事的,天塌下來還有我們呢,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伽南滯了半晌,卻是嚎啕而哭得更大聲,頗有些撕心裂肺了。

如此一來,自詡知人知心一流的橐非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青鸞卻怔怔道:“姐姐,長大很痛,是不是?長大會失去,會離別,會有心事誰也不能說,是不是?”

伽南抱著信匣縮成一團。

“姐姐,從今天起,我陪你從頭學過,符咒律令、謀略戰(zhàn)策、文史典籍,這些你本就得心應手,我們就從修習劍術、積攢靈力著手,已經(jīng)長大了,后悔也沒用了,姐姐你要往前看。”

伽南問:“已經(jīng)……回不去了?”

“玉京山嗎?”青鸞笑道:“來日咱們學成了,助著梵沉師祖大功告成了,就回去呀!”

“不,不是玉京山,是回不去了。沒了。可我不能說,這信里的話,不能說……那,那我好好學,來日上陣,叫那些鮫人族混蛋知道玉京山二位師祖的厲害!從那以后,我要世人提起他梵沉上神,就得想起我伽南師祖來!玉京山永遠都是玉京山,不管師父在不在,我同他在,玉京山就在!”頓了頓,伽南又攥拳道:“梵沉也是大混蛋……這么久了看不到我給他的雙魚傳信么!當日說走就走,如今連個信都沒有……可是……可是就算……”

梵沉的神情總算放松下來,眉眼間有些含著痛苦的笑意。

“就算什么?”青鸞一臉擔心。

伽南搖了搖頭,心道:就算我時常氣瘋了恨不得殺了他,可更多時候,我更愿意與他同生共死,為他付出生命。

梵沉有些隱忍地閉上了眼。

我的丫頭,她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巫妖大戰(zhàn)種族之爭,更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魔君降世六界硝煙。縱然如此,仙界史冊上卻還是早已為她安排好了結(jié)局——不同于戰(zhàn)火中隕落的上古大神——她是開在眾生合樂的盛世里一朵注定要早凋的花。為了蒼生。

此時,她就裹著錦被靠在床頭,青絲披散,面色蒼白。而他不能代她受這苦楚,竟連在她身側(cè)抱一抱她也是妄求。梵沉又想起那曾經(jīng)叼著初凝花莖,手里把玩著小辮子走在他前頭的活潑身影,那身影本一生來屬于浩蕩天地,如今卻反被天地困于囚籠。

梵沉就這樣盯著陣法中的幻象,直到伽南沉沉睡去,青鸞熄了燈,和衣去了外間屋頭。

梵沉掐訣扯來大帳里掛的行軍斗篷,一揮手將斗篷推進了幻象。那鯔皮所制的斗篷飄飄悠悠,輕輕蓋在了嘴巴里正胡亂嘟囔著什么的伽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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