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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鶯時鳶尾

  • 何所云深匿草兮
  • 鳳皇湉湉
  • 2968字
  • 2020-08-15 20:58:42

第二日清晨伽南猛然驚醒時,非但昨日蓋好的被子未曾踹開,一件繡著暗玉紫寶相花紋的暮云灰色斗篷將她和被子一起團了個嚴實。混混沌沌做了一晚的夢,伽南現下只覺渾身無力,哪里掙得開裹得這樣結實的一團。

“青鸞?青鸞!”

門簾子一動,外面一抹樫鳥藍挾著一股子寒氣閃進來。到了床前,青鸞咂舌:“姐姐你……你這……”

伽南教冷風一吹,往被子里縮了縮脖子:“你用術法裹起姐姐來還不算結實,你合該取根捆仙鎖來把姐姐捆成個粽子的。”

“啊?不是我!”青鸞咬手:“可……可昨夜也不曾有誰來過……啊,粽子,不是,姐姐!青鸞先給姐姐刨出來!姐姐等等啊!”

伽南從善如流地躺好,任憑青鸞“上下其手”。這樣挨近了,便只覺得青鸞身上冷颼颼的,細看來兩根垂落的海青色發帶上還蹭著未化的雪。于是伽南道:“你去哪兒啦?外頭落雪了?”

“正是下了好大的鵝毛雪呢!是橐非哥哥今早來喚我同去尋幾枝紅梅,說是姐姐在玉京山不曾見過這樣白茫茫一片的無趣樣子,怕你看著發悶,尋些紅梅花來點綴秋水塢!不留神砍得多了,我是回來取背簍的。”

“這就是……人間的,冬?”伽南被從斗篷下解放出來,踢踏著象牙黃的流云紋繡鞋走到窗邊,入目卻與渚衣的聞非閣外景象不同,天光尚未大亮,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白雪皚皚便是皚皚白雪。

正此時,一身大紅的橐非高束著銀發,一步一個腳印擦著黑搖晃著進了院子,懷里一大捧梅枝,上面紅梅花團團簇簇,開得擠擠囊囊,想來是遮了他的視線。紅衣紅梅,白發白雪,還真是應景啊,伽南暗道。見他要往院里雪地上插梅花,忙喚他:“橐非!給我留一枝!”

“娘子醒了?”手一頓,橐非氣哼哼道:“想是青鸞那個小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回來取個背簍都能吵醒娘子!久久不回,再不栽上,好好的花兒朵兒都要凍蔫兒了!只能要為夫一路抱回來……”

青鸞沖到窗邊:“分明是你要我跑腿兒,這樣遠我一刻未停的好嘛!”

“好啦,橐非要給小青鸞賠不是了,是我自己醒的。”伽南眉眼含笑,把長發一攏,用一根白玉簪盤在腦后,又問道:“這是凡間的冬天么?”

橐非從窗戶里遞進一枝紅艷艷的梅花來:“是,我們初來時便早已是冬天了,過些日子娘子術法修得不錯了,恰能趕上凡人的年三十兒,我們溜下昆侖山,還能御劍去遠處的鎮子上賞煙花!”

伽南憶起《盤古王表》里的記載,凡間有四季輪換,寒暑交替,月盈則虧,日午則偏,于是凡人每一載便有一個最重要的節日——年節,過年節時要除舊布新、拜神祭祖、驅邪攘災、納福祈年,還要闔家團圓、張貼年紅、吃團年飯、發壓祟錢。

她曾很是向往趁著玉京山子夜時分同梵沉一起下凡,看看凡人要過足足一月的年節究竟怎樣熱鬧,聽聽凡人拜神仙都許什么愿,再順手幫他們實現幾個愿望,也不枉他們供奉許多年香火。但她求了梵沉多次,次次不成。她明知道梵沉那個小古板定然不會同她一起壞了規矩,可總也不想放棄,總覺得年節既是凡人的團圓節,那一個人溜去看好生無趣,必得說服梵沉同往。如此一來,便拖來拖去,到如今也沒看成。

伽南將手上的紅梅深深淺淺插在書案上的花瓣口白瓷瓶里。嘆口氣,心里默誦起不知從何處看來的詩句:山家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

“活得了么?”伽南披了斗篷出來,站到雪地里橐非身邊。

青鸞笑道:“撿著長得好的枝兒,從根部才一砍下來便施了術法的,準能活!”

“好。”伽南聞言低頭道。

手藏在斗篷里背在身后,暗自往指尖凝聚靈力。默默試了數遍,終于還是不能夠。沒有靈力根本無法施展術法,她記得再多符咒也是白搭。

“這斗篷是你的!”伽南彎腰拍拍正蹲在雪地里認真搞栽培事業的橐非。

橐非回頭,上下打量了幾眼:“這……這是深海里的鯔魚皮斗篷,向來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為夫可有不起!娘子莫不是想送與為夫御寒?”

伽南一抖。深海……是梵沉來過嗎?他為何不見她?她讓他失望了嗎?不愿深想,只好轉個話口問道:“昨日……你打聽到了什么?玄逾如何?”

“哦,那個呀!”橐非站起身來拍拍手,撩銀發道:“噯呀,今日這樣冷,我去給娘子摘梅花,凍得說不出話來,娘子給我倒杯熱茶我才好暖和過來講呀!”

伽南一愣,看了看這冰天雪地,回屋取了暖爐和茶盞來。“抱著暖暖!”

“果然娘子心疼為夫!嘿嘿,”橐非把茶水一飲而盡,也不接過暖爐,只湊到伽南跟前捂了一捂。“要不然說九重天沒有幾個好兒郎呢!那高位上的帝後首先便不是個好東西!人面獸心,四處留情!昨日那幾個小仙子道,月姬本是帝後老兒遺落凡間的婢生女,長成后被帝後當做禮物嫁與了巫族的大羿,誆得了不死身,巫妖大戰快打完時,月姬見巫族勢微,轉首便棄了她凡間的夫婿,三次拜山才入了昆侖虛,清心寡欲修行了萬載,不料對初入昆侖的玄逾暗生情愫。那時節玄逾可沒有如今在昆侖的派頭,他原是從地獄鬼火里爬出來的,人不人鬼不鬼,能拜入昆侖山還是因為混元大士和蓬萊君玩笑間打的一個賭。本是螻蟻般的存在,他能有今日,多半靠自己拼來,昆侖虛原是瞧不上他的……”

青鸞愈聽神色愈驚悚,渾似青天白日撞見百鬼橫行。

伽南揉了揉眉心。

如今六界對玄逾戰神皆是又敬又怕,怎的在這昆侖虛,連小小的仙子都敢妄議他。想到那個黑衣少年負手而立,站得筆挺堅定的樣子,伽南心里莫名酸楚。“好了,‘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你都忘到玉京山去了!”

橐非紅一紅臉:“嗐,離題了!本想說,玄逾那廝慣不與人親近,只近月姬一人的。月姬重登九重天,卻無端染了怪病。玄逾為救她,這些年四處奔走,甚至于某次,顯些隕于潞水。而如今,月姬仍舊病怏怏的,玄逾卻再不提救她的事。仙子們都說,是玄逾如今做了九州戰神,婚娶堪配上神,哪里還瞧得上月姬區區一個上仙?”

青鸞眉目哀婉:“若她們所言不虛,那還真是可憐可嘆。可憐月姬仙子,種蘭因,得絮果,一段旖旎愛恨,最終淪為軼聞。”

“怪病?月姬姐姐染了什么病,要去潞水求解?”伽南皺眉。

橐非捻著散落的梅枝,在地上畫了個數不清幾爪的四不像怪蟲,道:“只聽說是,三千年前月姬在廣寒清虛府內被什么毒蟲傷了心脈,靈力倒行,術法逆施,長此以往修為不保。”

伽南的異物志修得好,因而知曉潞水之畔遍地開滿上古兇花,名曰“鶯時鳶尾”。上古時巫妖大戰最慘烈的一場便在潞地,四十萬巫族與二十萬神族并十萬妖族對陣,鬼巫人妖神的血在平地淌成了一條胭脂紫的潞水。那鶯時鳶尾花便是以潞水中留存的怨、恨、怖為本體,凝成花形。

自那時起,潞地便由凡人富庶的都城,變做了蠻荒死地,除卻兇花鶯時鳶尾常開不敗,浩蕩滿城。

鶯時鳶尾,晨昏變色,晨為黃綠,昏為褐紫,性陰毒,花嗜仙靈,葉嗜鬼魄,莖嗜鮮血。任是什么生靈,能在鶯時鳶尾花前走過一遭而未被吃抹干凈的,自古未聞。

故而,雖天界歷任藥神代代推演出:“以鶯時鳶尾花蕊入藥,可鞏固仙元;花蕊之心,可補心換心”的說法,但從未有誰真的想去采一朵回來。

伽南搖頭道:“若只是修為不保,何至于想到這樣未經驗證、真實性也不可考的方子?何況去路兇多吉少。”

橐非皺眉:“娘子說的是潞水,鶯時鳶尾?”

青鸞左手絞著右手,疑道:“那這玄逾為了月姬,都能去摸鶯時鳶尾的老虎屁股,按理說,怎么可能會輕易放棄?”

伽南抿嘴笑道:“話糙理不糙。”

今日本是第一次聽學的日子,三人合計著時辰,便往無痕殿去。

門口童子向著伽南一施禮,陪笑道:“上仙且慢,昆侖山聽學,只能帶隨行一人進去的。”

青鸞聞言就要上前理論,伽南笑著拉住她。“小仙君誤會了,這位”,伽南一指橐非:“是我的坐騎,算不得人的。”

為夫是人是鳥,原也就娘子一句話的事。橐非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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