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天而降的阿里

早上，平凡在被子里翻來覆去，心跳得越來越快。這幾天以來，每天早上他一睜開眼睛就會想起維多克校長的話——“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平凡躲進被子里，咯咯笑了一會兒。

來到魔法學院之前，他一直都是學校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學生，從來沒有被哪個老師關注過，更別提這樣夸獎，現在卻得到了這么重要的肯定！平凡再也睡不著了，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初級魔法實用手冊》來看，這本書又叫《想捉弄朋友嗎？來個善意的惡作劇吧》，是小巴菲塞在他書包里的。

前不久，邪惡的魔導士洛基變成小巴菲的模樣，想要炸毀老世界最古老的城市托德市，幸好平凡他們阻止了這個陰謀。小巴菲將這本書作為道歉的禮物。平凡翻著書本，眼前又出現了地底監獄的滾滾熔巖，冰冷的鐵鏈，還有飛天而逃的洛基，他出神地想著托德市的事，沒聽到有人在喊他。

“平凡？平凡！你想要來顆實驗室口味的糖果嗎？可以保護牙齒。”阿諾坐到他床邊，遞過來一個透明的糖罐子。不知道為什么，阿諾的糖罐子永遠都是滿滿的，似乎永遠都吃不完。

平凡把手伸出去，得到幾顆亮晶晶的圓球。

阿諾告訴他：“紅色是酒精味，綠色是焦油味兒。灰色的比較特別，是燒瓶的味道。”

平凡剝了一顆灰色的糖果放進嘴巴，一股舊橡木塞的味道直沖腦門。他望著阿諾滿臉期待的表情，勉強擠出一絲感謝的笑容。

阿諾滿意地抱著糖罐子走到窗邊，朝外面瞧了瞧，并沒有看到每天早上坐在窗臺上的小精靈。

“奇怪，阿里怎么沒來？”阿諾有些失望。從托德市回來以后，阿里就跟他們成了朋友，每天都會來這兒接他們飛去餐廳，順便跟阿諾分享各種各樣的零食。

“任務司最近在準備五根羽毛谷的集會，他肯定很忙。”平凡慢吞吞地扯著衣服，他剛把腦袋鉆進衣里，掙扎了好幾下才出來。

“可是他說今天要給我們帶一種特別的堅果，只有五根羽毛谷才有。”阿諾失望地把糖果盒放在桌子上。

喬維一步跨了過去：“喂！收好你們的東西！別把我的地圖碰臟了！”他揮動胳膊把糖果盒和一些文具掃得遠遠的，仿佛那是令人惡心的東西。

“不就是一張圖嗎？有什么好稀罕的？”平凡說。

喬維哼了一聲：“這是馬修的爸爸送給我們的。現在有錢都買不到！”

在進入馬格斯學院前，馬修就是平凡的小學同學，也是他一直以來擺脫不了的麻煩。他有純正的魔導士血統，還擁有罕見的光系魔力，總是自高自大，一找到機會就取笑平凡。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平凡就全身不舒服。

喬維把地圖卷好，小心翼翼地收進書包，不懷好意地說：“你們違返了校規，說不定明天就會被學校趕回家，那就永遠也用不著老世界的地圖了。”

“是嗎？”平凡終于從正確的地方伸出腦袋，“你等著瞧吧！”他們很有默契地沒把托德市發生的事告訴喬維，到時候讓他吃驚去吧，他們可不是溜出去玩的，而是解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喬維笑著抬起頭：“你別太得意，如果校長沒有對你們做出處罰，馬修會讓他爸爸給學校寫信……”

平凡故意把燒瓶味的糖嚼得嘎嘣脆響，接下去喬維說了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聽到。喬維已經收拾好了書包，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閃閃發亮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別在衣服上，故意讓平凡看清楚，他已經完成第一個校外任務，并且得到了任務勛章。

平凡低下頭繼續看魔法手冊，想象著給喬維喝下“口臭湯”會有什么效果。完成鐵牌有什么了不起？平凡憤憤地想，你早晚會知道，我們完成的可是銅牌任務！

直到喬維從房間離開，平凡才跟著阿諾一起去餐廳。

 

在忙碌的精靈侍者和來來往往的學生中間，平凡一眼就看到了莉娜。她手里那本燙金封面的大部頭書實在太顯眼。他們飛快地跑到莉娜身邊，把手伸向一盤山羊奶糕。

“你們要是餓成這樣，就該早點來餐廳。蘋果餡餅剛剛撤下去。”莉娜靜靜地翻過一頁紙張。

“那是因為……”

“我們早起看書了，”平凡用手肘撞了阿諾一下，免得他說出昨天晚上用繞耳草對喬維惡作劇，早上又跟他吵架的事，“飛行咒和潛水咒太難了，怎么都記不住！”

“學那個干嗎？”莉娜合上書本，狐疑地問，“那可是高階魔法。就算學會了，你知道一件飛行衣的價格嗎？”

“或許你可以給我們推薦一些好書，”平凡趕緊打斷了她，“你在看什么？”

“《馬格斯學院校規》。”莉娜低頭又翻了一頁，“我肯定會監督你們倆全部記住的！”

呼啦啦……一片黑影夾著風沖了過來，單腳站立在燭臺上。

“我有一封給東方平凡、莉娜·盧，還有唐諾的通知，”燭臺上一只戴著領結的精靈歪著腦袋，“是你們嗎？”

“是的，”平凡一手舉著一只松果餡餅，“阿里呢？最近都是他給我們送東西。”

“今天一大早就沒見到他。”精靈抖抖翅膀，不滿地抱怨著：“任務司忙得一團糟，他倒好，不知道溜到哪兒去玩！現在的小孩都不可靠，成天亂跑，到處闖禍——你們準備好了嗎？我要念一個重要的通知。”

他停下來，用帶有責備的眼神盯著平凡手里的餡餅。平凡趕緊把它們放回盤子，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坐端正。精靈這才用雙腿站好，清清嗓子，聲如洪鐘地喊了起來：“請注意聽，這是來自校長辦公室的通知！”

餐廳里輕聲的喧鬧突然安靜下來，幾千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們，只聽到精靈抑揚頓挫地喊著：“鑒于你們三人屢次違反校規，私自出校，經馬格斯學院的教師集體投票決定，給予你們一個月內不能參加校外任務的禁足懲罰。——馬格斯學院校長維多克親批”

精靈念完通知以后，輕快地從窗口飛了出去。大廳里的人笑成一團，莉娜的臉漲得通紅，抱起書本沖了出去。平凡和阿諾趕緊跟上。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莉娜激動地走著，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我們不該離開學校，不該去托德市，這下好了，成了所有人的笑話！”

“這不公平！要不是我們，托德市早就被炸成火山灰了。校長不能這么不講理！”他氣憤地把樓梯跺得砰砰響，惹來了兩旁雕像不滿的目光。他們舞動著石棒，含糊又沉重地說：“小聲點，我們在睡覺……”

平凡可管不上這些，他滿心失落，感覺自己上當了。什么“我為你們驕傲”原來都是校長說說而已。

“都怪我不好……”阿諾小聲地說，“早知道，我就不要吃什么阿琉茲了……”

魔力課上，他們依然沉浸在失落的情緒中。平凡一直在發呆，偶爾回過神來，他看到柯莉老師伸出左手，在指尖上凝了一層薄薄的冰殼，他又想起了巨木森林、無面斗篷、托德市、地底巖漿中的監獄……冒了這么多危險，最后得到了什么呢？校長難道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嗎？

柯莉老師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訣竅就是要放松，完全，徹底地放松下來。好了！現在練習！”

柯莉老師微笑地看向平凡，平凡呆呆地回望，不知道該做什么。柯莉老師皺起眉頭，快步向他走來，平凡慌亂地打開課本，裝作正在一本正經地學習的樣子。

“平凡，我說的是，現在可以開始練習了。”柯莉教授的聲音越來越嚴肅，伴隨著她一步步走來鞋跟踩在地上的聲音。

莉娜偷偷踢了他一下，輕聲說：“練一個防護咒，我昨天教過你的。”

“啊？——”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長串的大叫，一個身影從天花板上落了下來，落在柯莉老師和平凡之間的桌子上。

“砰！”桌子發出擂鼓似的巨響，一疊作業飛了起來，像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落下來的東西摔得暈頭轉向，頭頂著一份作業站了起來，才走兩步，又一腳踩空摔到了地板上。

平凡這才看清楚，掉下來的居然是精靈阿里。他疼得大喊一聲，突然扇著翅膀撲向平凡，緊緊扒著他的腦袋。

“別去五根羽毛谷！別去參加水晶球比賽！那是個陰謀！”他翅膀亂撲，抓著平凡晃個不停，讓平凡頭昏腦漲，眼前一片金星。

“停下！快停下！”平凡手忙腳亂地抓住他往下扯，可是阿里太激動了，彎彎的爪子在平凡手背上抓出好幾道血痕。

“夠了！”柯莉老師怒喝一聲，一道冰冷的風夾著白霧從她指尖飛出，白霧把阿里托了起來，重重放在地上。

“不要在我的課上搗亂！”柯莉老師咬牙切齒地盯著小精靈，眼睛里簡直要噴出火來。阿里夾緊耳朵往后縮，終于安靜下來。仿佛有人按下了時間定格的開關，周圍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敢動，連馬修的旋轉光球也靜止在手心里。

“吱呀吱呀！”只有天花板上的一盞水晶燈不識趣地晃個不停，剛剛阿里就是從那個方向落下來的。

“精靈什么時候開始學蝙蝠倒掛在天花板睡覺了？”柯莉冷笑著，讓阿里更害怕了。

“我……我……想提醒大家，不要去五根羽毛谷，水晶球賽有危險……真的……”阿里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真……真的……剛才我聽到他們說……”

“剛才你在哪兒？”柯莉老師的眉毛豎了起來。

“就在……五根羽毛谷。”阿里小聲地說。

周圍響起了刻意壓低的笑聲。

“阿里精靈，也許你還沒睡醒，”柯莉老師不耐煩地搖搖頭，“現在趕快離開我的課堂。”

“可是……”

柯莉老師指向門外：“有什么問題去跟精靈長老解釋。”

“我說的是……”

“立刻離開！”柯莉教授手一揮，阿里連飛帶跑，一溜煙離開了教室。

“我看他準是忙昏頭了。”馬修重新做了個光球，“做個夢都能嚇得半死，原來也是個膽小鬼，怪不得喜歡跟軟腳蝦交朋友。”

平凡知道他又在嘲笑自己，只當沒聽見，故意不去看他。

課堂上的氣氛突然熱鬧起來，大家小聲地討論著阿里提到的水晶球比賽。

“他說的是真的嗎？”莉娜瞪大眼睛問薇姬，語氣里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今年又要舉行水晶球比賽了？”

“我不知道……新聞上沒有說。”

“馬修，你爸爸得到什么內部消息沒有？”喬維故意提高聲音。

“不是內部消息，”馬修的聲音更大，又恰到好處地壓低，顯得又驕傲又神秘，“今年恢復水晶球比賽，就是我爸爸他們提出的建議，現在還沒對外公布。”

“不過，”喬維故意搖頭晃腦地說，“去五根羽毛谷集會必須擁有至少一枚勛章，有些人肯定是見識不到了。”馬修立刻配合地笑起來。

“我聽說過上屆比賽的冠軍得到水晶球之后就失蹤了。”角落里又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也有人說是……死了，總之跟那個大惡魔有關……”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平凡扯了扯莉娜的衣角：“什么是水晶球？”

“真不敢相信，”薇姬又用同情的眼神望著莉娜，“他真的什么也不懂！”

阿諾眨眨眼睛，表示什么也不懂還有自己。

“水晶球賽是老世界最棒的活動！”薇姬眉飛色舞地說，“每一個參賽選手都是頂尖的魔導士，每到賽季，整個老世界都會為他們瘋狂的！”

“聽著好像沒什么……”平凡說。

“沒有親眼見到你是不會明白的，那比賽特別精彩！我爸爸和媽媽以前都是‘鷹翼’的粉絲！”

柯莉教授很不高興地咳嗽了一聲，教室里竊竊私語的聲音立刻消失了，大家更賣力地練習，好幾簇火焰升起來，教室里充斥著頭發燒焦的氣味。

“真正的水晶球比賽已經好多年沒有舉行過啦，”莉娜小聲補充道，“因為水晶球失蹤了。”

“失蹤？”阿諾在空中劃出一道火圈，立刻又熄滅了。

“跟那位冠軍一起消失的。”莉娜嚴肅地說。她用心練習著早就學會的防護咒，周圍漸漸凝聚起一片半透明的，閃著瑩瑩藍光的冰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果你們想知道，我想圖書館可以查到當年的新聞，這是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