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爺曹演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混雜的異種真氣腐蝕了金磚，身上的錦袍破破爛爛，一把撕下。

曹演一臉狼狽，身子搖晃，體內山河動蕩，殿中一片狼藉。

曹演鄭重道：“多虧有師兄你在，此人本事不俗，往日世家深藏不露，卻不知藏了多少這般人？”

黑袍持劍師兄勸小師弟道：“世家從禁地請出的老怪物，時日久了，身軀幾近神化，境界離近神一步之遙，師弟莫氣餒。”

師兄踩著支離破碎的身軀，卻用龐大生機未死的大宗師脖子斷了半截嘶吼。

“你練武時日尚短，體魄差些火候，這老不死的不知冰封活了多久。”

師兄揮劍，劍氣化作鎖鏈綁住了大宗師的腐敗山河。

師兄提起這活死人，道。“小師弟們會喜歡這具尸首，帶回去練練手，他們閑下來就給師父他老人家添亂，他抱怨許久了。”

今夜五千禁軍出宮，全城搜捕，抄了魏虎等人的宅子，眾臣后知后覺才知大王爺無恙。

城南的一處荒廢宅子，身著黑斗篷蒙面的幾人先后來到后院的假山石處，被引至地下密室。

一胖子拍著案幾，大聲道：“魏虎是個草包，他找什么人不好，非要找個劉演的親信來，幸好羅郎小心，我們才沒被一網打盡，魏虎是故意坑害我們嗎？“

“幾家養的死士交給魏虎操練，卻被曹演連根拔起，我們的錢糧不是大風刮來的。”

一中年人踱步，揮手嚷嚷道：“魏虎害得你我在這暗無天日的破地方見面，洪方人呢？我要宰了他。”

“昨夜洪方就不見人影了，我麾下的人找不到他，羅郎早懷疑洪方是劉演的人，可魏虎以身家性命袒護他，他如愿了。”

穿黑白道袍，手捧象牙拂塵，老人撫長須，怒道：“當初魏虎帶他來，我就說過他不可信，他一人竟壞了你我大事，一語成讖。”

黑瘦臉中年人，臉色憂慮道：“真讓戎狄入關？此策太險，戎狄畏威而不懷德，各家前輩們試過幾次了，他們不好操控。”

“有藍田這老狗賊在，戎狄破不了邊關，他是明帝的老狗，忠心耿耿，明帝子嗣在位，他會聽我們的話嗎？”

“放心，曹演的詔令兵部十萬火急早發給他了，他一直拖延沒回京，想必是知曉朝中群臣因其武夫跋扈看不上他。”

一人面白無須，發絲如墨，唇紅齒白，說道：“待他回了京，就是沒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兵部在邊關的人剛送到的消息，藍田被戎人堵在邊關，回京難了，此番戎人傾巢而出，草原部落的大巫師動身了。”

“藍田丟下大軍回京，失了邊關，難逃責罰，留在邊關，皇令難違，進退兩難。”

一人著月白色錦袍，玉簪束發，腰系玉帶，手指敲案幾，道：“勝敗都有人等著參他，大王爺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護不住他。”

黑瘦臉的中年人愁得眉毛沒了，擔憂道：“藍田是歷經三帝的老將，明帝賞識，特賜冠軍大將之名，掌邊關二十萬大軍，不可小覷他之能為，蠻人或不是其對手。”

一圓臉中年人笑道：“十死無生的局，他一個老朽翻不了天，何況還有在座諸位的布置，在邊關的人該動一動了。”

離朝邊關，八塞三城，四大重鎮，云濤為首。

十年前藍田率軍在舊址新起的一座城，常年屯駐重兵，深處草原，直面戎狄。

方流上了城頭，閉著眼在墻垛上漫步，風在耳旁吹。

一些老卒日復一日地把守城頭，他們已須發皆白，風霜洗面，一輩子投身行伍。

他們才不管這位京城來的這位年輕的校尉發什么瘋，聽長輩說過長達數百年亂世的他們知曉當今豐朝的強盛來之不易。

蠻人早已遠遁千里，云濤城雖不再是重鎮，但他們會繼續守下去，邊民軍戶子弟的日子不變。

往日的云濤重鎮占據這片水草豐茂之地，引得蠻人屢屢來攻，兩朝軍伍先后以此耗盡蠻人血水。

蠻人不敢越此城南下，荒廢多年，墻縫里的雜草頑強長著，城墻大段的缺口隨處可見。

方流摸著風化的石墻，這里發生過多少曾決定一國興衰的大戰，離不開一個人，藍田，彪炳史冊的將領。

云濤城，一座平地而起的大城，城墻高十丈，筑有馬面，女墻，角樓，甕城等。

為建此城征召了三萬匠人及十萬精壯入草原，大興土木。

新起的一十八座磚窯終年燒制磚石建起了這座城池，這座城是藍田他的城。

身披玄色披風，大將軍藍田扶著垛墻眺望許久，雙鬢灰白。

戰功彪炳的他身軀不再威武雄壯，陪伴他征戰的甲胄老舊起來，甲胄在身壓得他有些佝僂。

塞外草原廣闊無垠，狂風呼嘯，吹折荒草。

天地間一線軍帳連綿不絕，人馬上萬鋪天蓋地，遠處數十萬頭牛羊逐水草。

關城前蠻人千騎馳騁，舉著弓刀耀武揚威，戰馬嘶吼仿佛在耳旁。

老于戰陣的藍田年紀大了，巡城衛看著藍田站得久了，腿有些麻，扶著城墻石磚走回屋子。

從戎人聚在城前軍帳數目，估算約有六萬精騎，大單于幾乎帶來了直屬他的所有部落。

戰士在前，老弱婦孺在后放牧，蠻部的右賢部也來了，一群殘兵敗將。

此次戎人來勢洶洶，狼頭白纛在，戎人的大單于在。

為了尋單于決戰，讓戎人永不敢南下，藍田建起了這座城。

藍田這幾年欲與蠻王甲騎一戰，單于沒了他們，再也無法維系他在草原上的統治。

可惜京城動蕩，藍田的大軍也在京城某些人安排下被拆散，腳下云濤城里只有步騎四萬余人。

戎王甲騎只歸大單于一人，他們是歷代大帳親衛，也是單于最為信任的將士，乃統治草原的根基之一。

他們是部落里最彪悍的勇士，擁有從戰場上挑選最精良的甲胄兵刃，最兇猛的馬匹。

他們騎最烈的戰馬，披最厚的鐵甲，持最好的彎刀發起沖鋒，更是蠻人無數詩歌中部落的英雄。

這一代年輕的單于傳聞中遠征東夷，平部落，掠數十萬只牛羊而還，供養起了三四千騎，隨單于行走草原。

藍田眼熱這些雄壯的高頭大馬，他的鐵騎無法擴大，正缺這些甲等戰馬，能馱負重甲奔行百里，邊關的幾處馬場中的戰馬遠遠不夠。

上萬只馬蹄踏地，人馬具甲的他們沖起來的聲勢可敵萬騎。

藍田并非出身京城及邊關的將門，他從小卒做起，屢屢先登破城，斬將奪旗，卻不得上官賞識，蹉跎二十年只得一寧遠將軍。

明帝在位時，戎人劫掠日盛，邊關不穩。

時常有小股戎人游騎肆意地深入關內腹地劫掠，才有魏豐等將出關一敗涂地。

五十幾歲的老將藍田力挽狂瀾，重建邊關，重修沿線城池，操練士卒，賞罰嚴明，屢次敗戎人，才有人戲言藍田在，邊關在。

明帝用他信他，藍田不負明帝，至邊關起，身先士卒，平滅戎人右賢部大小一十八個部落，斬首二十萬。

明帝他拔擢為古今獨有的冠軍大將，自此藍田唯以死報之。

自月前圣旨至云濤城，當著使者的面，藍田下令大軍將返京。

消息一經傳出，在邊關駐守已久的大軍一時人人思歸。

當晚全軍大酺，藍田站在城頭，目視一些行蹤可疑的人離開了城池，商隊的人得知了藍田將離云濤回京。

“他們的離開，也會將帶走藍田離去的風聲。”

藍田身后一青衫老者問道：“你想試試離開草原前有無機會釣些大魚。”

“年紀大了，此番離開草原回不來了。”

藍田上城樓幾日，使者在旁催促，藍田一直拖延回京的日子。

戎部不負眾望地來了，終于蠻部放不下對藍田的恨意，幸運的是蠻王也來了。

藍田賭戎王單于會忍不住親來取他項上首級，再說會有人比戎人急，催促戎王快些來的，他們做生意耽誤不得。

京城早有人寄信來勸說他回京生死難料，到他自擇生路的時候了，哪怕他放下兵權，大王爺護不住他。

方流猜藍田心知明帝死了，天下再無人可護他，他替明帝掌軍，壓服眾將，一次次遠征提拔了無數寒門將領，攫取了世家太多利益，世家對此恨之入骨。

藍田心知回京的他兇多吉少，想打完此生最后一戰，一舉打殘聽命于戎人單于的部落，三十年里他們不敢再回首望邊關，多護佑邊關幾年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