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刻……

瑪蒂夢游一般毫無意識地按鈴進單元，開鎖進家門，從門口走到臥室。但她一聽到媽媽進門的聲音，立刻打了一個激靈。母親瘦弱的身影站在房間門口，她的腦袋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傾斜著。媽媽看著瑪蒂，一開口說的幾個字似乎完全說不通。

“瑪蒂，你上下顛倒了，”她說。

迷迷糊糊中，瑪蒂意識到自己的腳在枕頭上，頭卻在床尾。

“倒也沒錯。”瑪蒂回答道。

“派對開的怎么樣？”媽媽問道。

母親忍了又忍——決定不和瑪蒂發火，但是她一走近女兒床邊，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

“不用回答了，我聞得出來。”媽媽雙手叉著腰。雖然瑪蒂看不太清，可她還是能想象到媽媽臉上寫滿了的責備。“瑪蒂，雖然我最近沒太管你，但我不想看到你這樣繼續下去。”

“制續神馬？”瑪蒂慢吞吞地說。

瑪蒂說話雖然含糊不清，但話里話外的逆反之音仍然十分明顯。她今年十七歲了，青春期一到，逆反心理就隨之而來。

“繼續墮落下去。”媽媽的嗓音嘶啞而刺耳。剛剛工作了一整天，她已經很累了。這么辛苦地賺錢，還不是為了交房租，給瑪蒂買靴子、買牛仔褲、買智能手機。

“我不喜歡你新交的那幫狐朋狗友。羅德里格斯太太說，你那幫朋友里有個女孩懷孕了，男孩子也都不是省心的料。”

“那跟我有神馬光系——”

“我不管，他們怎樣是他們的事兒，我擔心的是你。”媽媽說。

“不用擔心。”瑪蒂不用看就知道媽媽此刻的表情：一敗涂地的挫敗感。

“不。”媽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仿若瑪蒂良心的化身。“我不能不擔心。”

瑪蒂深深地嘆了口氣，動作之大幾乎能讓人看見她呼出的氣。然而媽媽還沒說完。

“你以前是那么善良，既關心他人，又憐憫動物。還記得你帶回家的那只蜥蜴嗎？還有那只翅膀折了的小鳥？”

“皮蒂。”

“那時你夢想著在動物園工作，那時你是那么用功地學習。”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四情要考量——考慮——”

“比如天天逃課嗎？我已經受夠了天天聽你們副校長訓話。”

“碧老師？別理她，嘮嘮叨叨的老婦女——”

“她還沒老到老眼昏花到看不見你在逃課。你的成績越來越差，以前你的學分績點能達到四點零[16]的。”

“人都四會變的。”瑪蒂自我應和地點了點頭。

“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你自我墮落嗎？我不管你，你都無法無天了，今天晚上竟然變成個酒鬼！”

“等我石八歲的石候——”瑪蒂喃喃道。

“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巴不得趕快飛走，但在十八歲之前你還得聽我的。罰你禁足[17]一周，讓我抓到你走出家門一步，你就和你爸一起住冰窖去吧。”

瑪蒂本想對媽媽翻個白眼，但眼睛疼得沒法翻。她依稀看到媽媽撅起了嘴。

“我抓住一切機會讓你爸知道你的情況，但他根本聽不進去。”

瑪蒂想還嘴說——才不是這樣！然而事實是，媽媽說的沒錯。爸爸一心沉迷于曼哈頓的事，鬼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忙到連瑪蒂的生日都忘了。瑪蒂不小心聽到過媽媽曾經打電話提醒爸爸瑪蒂的生日。

“算你贏。”瑪蒂還嘴說。要不是媽媽沒耐心，老是和爸爸吵架的話，他們不至于分手。瑪蒂很清楚——她對什么事都看得一清二楚——爸媽離婚都是媽媽的錯。

“我恨你！！！”瑪蒂大聲吼道。

“禁足兩周。”

媽媽走出了瑪蒂的房間，站在門口。暈暈乎乎的瑪蒂看到媽媽有五個重影，六個媽媽都飄浮在空中。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和《驅魔人》里面的芮根[18]一個模樣。”

瑪蒂努力轉動著灌滿伏特加的大腦，沒好氣地頂嘴說：“至少我不會吐綠豌豆湯[19]！”

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關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