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窮，窮的讓我自己傷心。

即使頂著魚小琉的名字，住她的房子，穿她的衣服，花她的錢，但實際上所有的，無論什么都是她的而不是我的。

在海洋里，大家都不曉得錢是個什么東西，有喜歡的就收集起來或是拿自己的寶物跟別人交換，而在人類世界，錢很重要，重要的幾乎與神媲美。

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傳說中的乞丐，差別只是我外表光鮮，并沒有衣衫襤褸。

好不容易把所有零用錢都集中起來去找程陌，他卻約我來到公司附近最頂級的西餐廳。

“真的要請我吃飯？”這家伙看起來既驚且喜，我只好把心一橫點點頭。

“隨便吃點就好，我有事情拜托你。”

“沒問題。”程大少很爽快，熟門熟路地點了套餐要了紅酒，殷勤備至地為我選了牛排甜點，更重要的是，說我請客他卻提前付了賬。這叫兵不血刃、干指頭蘸鹽，找機(jī)會偷著樂去。

“這個我先替你保管。”看著我裝出一副于心不忍的猶豫表情，他居然信了，二話不說搶走了我手上的錢包。

“說好了是我付賬。”

“放心，不會讓你于心不安，waiter，”程陌瀟灑地一伸手，服務(wù)生連忙走了過來，這家伙居然把錢包里的錢一股腦地掏了出來，“一點小費。”

這出手也太闊綽了吧？我嗔目結(jié)舌，恨不得撲過去掐死他。

服務(wù)生顯然是察言觀色的個中好手，伸手招來了演奏師，小提琴的旋律立刻悠揚(yáng)地飄滿了四周。那可是我所有積蓄，我在不知是巴赫還是裴多菲的音樂里兩淚漣漣。

“這些——”

“是這位小姐給的。”程陌攔下我，滿眼都是溫存和體貼。這些錢是我想要拜托他打到那個混蛋賬戶的，真恨不得當(dāng)眾坐在地上哭給他看。這么高檔的西餐廳，馬上就會有個撒潑打滾的女人了。

“對了小琉，你要讓我?guī)湍戕k什么事？”

“現(xiàn)在沒有了。”涕泗橫流，只能無語問蒼天。

“我明白了，”他居然笑嘻嘻地伸出爪子捏住我的，“你就是想跟我見一面對不對？其實你并不討厭我是吧？”

誰說的？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有氣無力地翻他一眼，“你知道那是多少錢么？”

“不到一萬塊吧？”

“說得真輕巧。程大少，以前我不討厭你，可是現(xiàn)在我覺得，你可惡透了！”

搶過空癟癟的小錢袋，風(fēng)一樣刮出去，悲摧的我啊。為了避開追出來的程大少，我四處亂躲，像個逃避警犬追蹤的罪犯，一邊詛咒一邊狂奔。

滴答滴啊——又是短信提示，我木木地掏出手機(jī)，打開的小信封現(xiàn)出幾個字：三百萬，君梓，您只能選一樣！

又變多了，一百萬變成兩百萬，兩百萬變成三百萬，憑什么用君梓來威脅我啊？他是魚小琉喜歡的人，他為她做了很多事……我到哪里去找這三百萬？魚小琉這家伙，這些日子跑哪兒去了！

我哆哆嗦嗦地?fù)芰司鞯碾娫挕?

“喂？”一聽到那個淡淡的聲音，我的委屈像泄了洪的堤壩，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君梓，”我抽抽搭搭，不知道說什么，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我想奶奶，想家，我想回家……”

“魚兒你怎么了？在哪里？出什么事兒了？”他的語速明顯變快了很多，四周亂哄哄的，像是有很多人在爭執(zhí)，電話里忽然發(fā)出一個不耐煩的大喝，“不要吵！”

明顯安靜了，連我都傻乎乎地閉了嘴，君梓的聲音停了停，一字一頓地問著：“告訴我，你周圍有什么明顯的標(biāo)志性建筑？剛才不是在說你，嗯？”

“我？周圍是，仙丹鮑翅酒樓？”我的聲音有點模糊，不過他顯然聽到了。

“知道了。”這家伙很干脆地掛了電話。

我在一個分不清楚方向被高樓大廈圍起來的地方茫然四顧，街道寬闊，馬路四通八達(dá)，我身處其中一個點，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車輛，悲從中來。

“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站這兒哭啊？”

“是啊，看起來好可憐……天啊，你們看地上都是什么！”

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被圍觀了，人們的注意力從我身上轉(zhuǎn)移到地上。有什么好奇怪，鮫人淚你們沒聽過么？就是一粒粒透明的珍珠，很值錢的——值錢？我的眼淚忽然像被吸盤吸回去一樣。

“別動，你們都不要搶，這些都是我掉的，是我的！”

終于有錢了，感動嘩嘩的，老天爺對我還是不錯的——于是當(dāng)君梓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情形是，我混在一群人中，低著腦袋撅著屁股很沒形象地?fù)鞏|西，于是這家伙也顧不得一身昂貴的行套二話不說沖進(jìn)人群，正要沖鋒陷陣，卻再次見證了我的魅力所在：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些撿了東西的人最后顛顛地把手里的寶物倒在我手上，而我看著那堆透明珠子的神色，活像垂死的葛朗臺看到了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