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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言

關于文學評論與流亡

粗略算起來,這部文集歷經35載,是我在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多年任教與研究的學術結晶。自1963年秋,到本部文集撰寫伊始,我從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院轉入英語與比較文學系工作,并擔任教授一職。盡管我長期在這個領域內耕耘,但仍然樂此不疲,讀者可以從本書中的幾篇文章見證這一點——美國的大學對于其學術界的研究人員和莘莘學子來說,是一塊僅存的樂土——紐約的氛圍對于我所做的有關文學評論和闡釋的研究功不可沒,此書可以為證。紐約,我們時代的心臟,就如百年前的巴黎,洶涌躁動,變幻莫測,生機勃勃,百廢待興,兼收并蓄。說一個城市的核心在于它的反復無常以及某種特質的混合,似乎有些矛盾甚至偏執(zhí),但我的確這樣認為。若一個人住在一座城市里,一無工作,二無住所,也不受別人關注,這座城市就不能令他喜歡,也無法讓他感到舒適。紐約與其他城市迥然有異,那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它常常給人增添煩憂,因為孤獨寂寞和局外人那種離群索居的感受常常代替身為城市公民的感覺。

20世紀大部分時間里,紐約文化生活似乎沿著一些相當明顯的路線發(fā)展著,多數路線都是以紐約作為主要的美國入境口岸這一地理特征為基礎。就拿埃利斯島[1]來說,這是個外來移民的天堂,一波又一波的貧窮移民漸漸地融入美國社會,通常紐約是他們首選或次選的居住地。這些人當中有愛爾蘭人、意大利人、東歐猶太人和非猶太人、非洲人、加勒比海地區(qū)的人以及中東、遠東的人。他們居住地的文化構成了這座城市身份絢麗多彩的要素,并使它由此成為激進政治和藝術生命的中心。這些特征不僅體現在每次的社會主義政黨運動、無政府黨派運動、哈萊姆文藝復興運動[2]〔安·道格拉斯[3]在其新作《恐怖的誠實》(Terrible Honesty)中有詳盡闡釋〕中,而且還體現在各種繪畫、攝影、音樂、戲劇、舞蹈及雕塑方面的先鋒派和革新派中。這一切經過了一段時間后,幾乎獲得了經典的地位,正如各種博物館、學校、音樂廳、歌劇院、劇場、畫廊以及舞蹈團為紐約贏得重要地位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也使得移民者越來越遠離他們移民的歷史根源。例如,紐約作為出版業(yè)中心,它已不再是最初新聞媒體實驗或者作家冒然闖入時的那個領域,相反,它已成為大規(guī)模報業(yè)聯(lián)合體及新聞帝國盤踞的最重要的地方。此外,格林尼治村(Greenwich Village)[4]不再是美國的波希米亞[5],它已經消亡了;同時消失的還有曾滋養(yǎng)它的那些小雜志和藝術團體。剩下的只是一個移民和流亡的城市,與世界全球化的、之后成為資本經濟的象征中心(間或實際中心)對峙并存。這個中心以它原始的權利,在世界各地展示其經濟、軍事、政治力量,以證明美國是當今唯一超級大國。

當我初到紐約時,那里最有名的知識分子團體依然活躍。那些知識分子以《政黨評論》(Partisan Review)刊物、“城市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為核心。當時的成員如萊昂內爾·特里林[6],弗雷德·杜皮[7]既是我的好友,又同我在哥倫比亞大學英語學院(當時叫這個名字是為了區(qū)別更專業(yè)的研究生英語課程)長期共事,彼此相互關照。很久之前,我發(fā)現紐約知識分子卷入反對斯大林主義及蘇維埃共產主義的運動,像我這代人對此沒有多少興趣,我們更關注國內民權運動和反(越)戰(zhàn)運動,后者更具有影響力。作為特里林的老友和同事,即使我一直對他抱有好感,但只有弗雷德·杜皮那激進、開放的精神,才讓我受益匪淺,使我開始真正的學術創(chuàng)作和教學生涯。1979年,弗雷德·杜皮突然辭世,對于我個人來說,這是巨大的損失,至今讓我感到遺憾。弗雷德·杜皮首先是散文家(特里林很大程度上也是散文家),從知識和政治的意義上來說,他是個真正的顛覆者。他的魅力無限,文學稟賦卓越超群,對于英國的傳統(tǒng)和文化并不像其他同事那樣頂禮膜拜。對英國的偏愛,是當時紐約知識分子的一種時尚,他們最糟糕的特點就是具有一種令人反感的自戀,還有唯我獨尊、觀點偏右的傾向。弗雷德與他們截然不同。他不僅讓我對法國理論化的新風格產生了興趣,而且也使我對實驗小說和詩歌有了好感。最重要的是,他使我對散文的藝術形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讓我認識到,在我們這個時代,無論專業(yè)的知識多么不足,散文都是一種挖掘新鮮的、原始的事物的一種方法。當1967年阿拉伯國家局勢動蕩,我為巴勒斯坦的事業(yè)孤身一人奮戰(zhàn)時,也只有弗雷德,給我以支持,就如早期他一貫激進地反對托洛茨基[8]中央集權思想一樣。還有一點不得不提,1972年我在中東革命政治中心貝魯特[9]時,弗雷德夫婦是我在紐約知識分子圈內唯一來看我的朋友。我利用第一個教師進修假在貝魯特待了整整一年(1951年我動身到美國求學,此后便再也沒回來過),每天通過輔導教師教我的阿拉伯哲學和文學重新復習阿拉伯-伊斯蘭傳統(tǒng)。

1967年的經歷不同尋常。巴勒斯坦人民作為一股政治力量重新崛起,而我也投身到他們的運動中,就如同當年紐約給我生命一樣,盡管我與我的家人經常受到死亡、恣意鬧事,以及其他侮辱行為的威脅。在那種動蕩和危險的環(huán)境中,遠遠超過紐約知識分子那些令人生厭的大驚小怪的想象〔我認為,紐約知識分子假惺惺地投身到由CIA[10]發(fā)起的文化冷戰(zhàn)運動中,他們的臉面徹底丟盡了。弗朗西絲·斯托納·桑德斯[11]在她的書《中央情報局與文化冷戰(zhàn)》(The CIA and the Cultural Cold War)中對此進行了無情揭露〕,以及完全不同于《政黨評論》的一系列觀點——這本書里有我最早寫給《政黨評論》的一篇文章——逐漸在我的著作中顯現出來:首先比較清晰地出現在《開始:意圖和方法》(Beginnings:Intention and Method)中,然后是《東方主義》(Orientalism),接下來這些觀點連續(xù)出現在多篇關于巴勒斯坦問題的文章中。我的這些看法,我想,被紐約其他的知識分子、來自第三世界的松散的群體、僑民政治、文化辯論以及所謂的經典戰(zhàn)爭不僅放大了,而且被清晰地展現出來。這一切成為80年代及之后學術界的主流。在有關其他紐約知識分子(無論是不知名的或者被同行忽視的紐約知識分子)的闡釋中,只有弗雷德間接地為我指明了方向,這不是說他就此說得如何具體,而是他,一個獨來獨往、喜歡冒險的、熱情的和土生土長的美國人所給予我——一個剛剛來到美國的外來者的關注和鼓勵。

過去30年里,我想,最大的事件莫過于人類大規(guī)模的被迫遷徙,這不僅因為戰(zhàn)爭、殖民主義、殖民地解體和政治風暴,還因為饑荒、種族滅絕及政權的陰謀等災難性事件。像紐約這個地方,當然在西方的大都市如倫敦、巴黎、斯德哥爾摩以及柏林也一樣,這一切都會通過周圍變化反映出來,這些變化不時地改變著整個環(huán)境、職業(yè)、文化產物、城市的外在特征。一批批的流亡者、政治移民、難民及僑民背井離鄉(xiāng),他們必須設法在新的環(huán)境中生存下來。他們的創(chuàng)造性和悲傷之情反映在一切行動中,并成為不同時代的作家撰寫的主要經歷之一。康拉德[12]首開類似書寫的先河,在他之后,一大批出色的作家包括大名鼎鼎的索爾曼·拉什迪[13]及V·S·奈保爾[14]等把這種創(chuàng)作推向了高潮。

然而,盡管這些歷史運動影響很廣,規(guī)模也很大,但仍舊遭到激烈的反對。有些人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找回我們自己文化的金科玉律”,或者采取駭人聽聞的種族主義策略,對非歐洲文化、傳統(tǒng)及民族進行攻擊,認為其不值得關注。這種行為令人厭惡。然而,在文化領域的討論發(fā)生了逆轉,當然,我感覺我用自己的方式作了些貢獻,那就是對歐洲中心主義進行批判。這使讀者能夠清晰地看清身份政治的缺點,認為精髓的精髓在于“純凈”的愚蠢言論,以及把一種傳統(tǒng)視為高于其他傳統(tǒng)的完全荒謬的說法,這一切在現實中是根本行不通的。簡而言之,我們意識到,文化總是由混合的、外來的,甚至由相互對立的話語構成的一種集合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文化的混合體并非它們本身,它們不僅僅是自己,換句話說,它們并非處于一種沒有吸引力、極端武斷的狀態(tài)中,讓那些像法利賽人[15]或是伊斯蘭領袖中假裝為自己文化代言的大人物肆意歪曲。實際上,這種聲稱是不可能的,無論多么努力,無論費盡多少筆墨,想要證明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要欣賞文學,首先從根本上說,要把文學視為個體作家的作品,而作家本身所處的環(huán)境常常被忽視,這些環(huán)境包括住所、民族、熟悉的地點、語言、朋友等等。因此,關于文學作品的闡釋,就是如何把這些環(huán)境和作品結合起來,如何既能區(qū)分又能完美統(tǒng)一,如何研讀作品,同時還能體會其物質環(huán)境。我們時代的獨特性,如紐約所凸顯的那樣,就是很多人經歷了流亡和背井離鄉(xiāng),或者被迫奔走異國他鄉(xiāng),或者到處流浪。在這樣苦不堪言的情況下,人們產生了一種渴望,不是遙望不現實的將來,也不是陳述不合實際的想法,而是要用語言表達更有意義的、眼前的現實。這絕不是說只有流亡在外的人回憶往事或者拼命地找尋充足的(或不熟悉的)詞語表達自己身份時才會痛心疾首,就像約瑟夫·康拉德那樣,但并不是說康拉德、納博科夫、喬伊斯、石黑一雄[16]使他們的讀者意識到語言是用來描述人生經歷而不是凸顯語言本身。如果你感覺到你不能理所當然地接受長期住在一個地方奢華、習以為常的環(huán)境,不大能忍受當地風俗,而從某種程度上,你必須要接受的話,你的作品中一定帶有獨特的焦慮、做作甚至是夸大其辭等特征,這些恰恰是人們在坦然接受的現代(現在已經是后現代)作品和文學批評傳統(tǒng)中很少見到或者回避的東西。

塞繆爾·巴特勒[17]的《眾生之路》(The Way of All Flesh)是維多利亞晚期的作品,它對各色人物和他們的處事態(tài)度進行了諷刺。然而,當我閱讀時,總是會有一刻讓我體會到仁慈的主顯節(jié)[18]給我?guī)淼哪欠N驚奇但非常愉悅的力量。巴特勒巧妙地詢問一個牧師之子的悲慘生活:一個剛五歲的孩子,生活中充滿了禱告、贊美詩、算術,還有星期天快樂的夜晚集會,怎么可能在禱告、唱歌或做其他活動時,絲毫沒有顯示平日挨打受罵的跡象呢?在此環(huán)境下生活的孩子,怎么可能身心健康地成長呢?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年輕的厄內斯特·龐蒂菲克斯經常遭遇困境,這與他小的時候接受過嚴厲的道德訓誡相關。但這個問題可以追溯到厄內斯特的父親,西奧博爾德神父身上,當時他接受了同樣的教育。“牧師,”巴特勒說,“被希望成為某種仁慈的星期天。”

通過這個巧妙的問題,人突然變成某一天,這不需要長篇大論的解釋,因為巴特勒后來提供了上下文。他繼續(xù)解釋說,牧師應當比其他任何人生活得更嚴謹,牧師的“同等的善行”就是替代別人的善行,這種由于職業(yè)而形成正直品質的個人,他們的孩子結果大多數都被虛偽毀掉了。對于任何人(或許通常在比較小的年齡階段),被要求打扮整齊,然后參加宗教儀式,再參加嚴肅的家庭宴會,否則將面臨一天嚴格的訓誡,從中人生的罪過和享樂都可以被蕩滌干凈,要成為一個仁慈的星期天,那是件可怕的事。盡管這個詞“仁慈的星期天”是簡化得不能再簡化的詞語,但是它產生了一種效果,這個詞語折射或直指復雜的經歷。

巴特勒的小說現在已經不流行了。他站在現代主義的門檻,實際上屬于人們對宗教問題、孩子撫養(yǎng)、家庭壓力等問題十分關注的時代,就像在紐曼[19]、阿諾德[20]、狄更斯等人的作品中那樣。《眾生之路》幾乎算不上真正意義的小說,實際上是巴特勒半虛構的自傳,描繪了他不幸的童年,到處隱約可見對他父親的不滿,對他小時候迷戀宗教的抨擊,對他所處的前達爾文時代的批判。那個時代只講信仰,不關注科學,也不倡導思想。我想,如果說《眾生之路》向讀者展示的更多是歷史的經歷而不是審美,這不應該算冤枉這部作品吧。人們希望發(fā)現文學藝術、修辭性技巧、比喻的語言以及巧妙的結構,哪怕偶爾能碰到并體現崇敬之情也好,以此作為一種讓讀者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直接回顧發(fā)生過的特殊經歷的方式。然而,這部作品里幾乎看不到這一切,有時一閃而過。你不能拿巴特勒和亨利·詹姆斯或者托馬斯·哈代相比,他們是巴特勒的同代人,年齡比他稍小,但是他們的作品通過藝術和美學的形式,更完整地轉換了歷史的圖景。

也許把《眾生之路》和紐曼的《我為我的一生辯護》(Apologia)、米爾的《自傳》(Autobiography),甚至是斯威夫特[21]怪異、有趣的《木桶的故事》(Tale of a Tub)放在一起讀,要比和詹姆斯的《金碗》(The Golden Bowl)、《大使們》(The Ambassadors)一起讀更合適,因為《金碗》和《大使們》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學批評和闡釋的理論設定了標準,這遠比厄內斯特·龐蒂菲克斯的故事影響大得多。我在這里想盡力表明的觀點與近來的文學批評和研究趨勢相關,這些研究回避并且不再無休止地爭論我上面談到的關于體驗的問題,不再關注流亡者的聲音或被壓制的聲音的問題。人們熱衷于形式主義和結構主義理論的時尚,或為此爭論得面紅耳赤,主要是因為對語言和結構的關注。像“人們希望牧師成為一種仁慈的星期天”這樣的一句話,在一個層面上的意思太清楚,而在另一個回憶過去及召集聚會的層面上的意思太含混,就是因為理論家們用明喻、暗喻、層次劃分或者男性中心主義等方法,從而得出了不同的闡釋。

回顧此前,我們發(fā)現20世紀初,大部分文學批評都有這樣一種趨勢,那就是讓讀者脫離體驗而把他們推向形式和形式主義。這種趨勢似乎在抵制即時性(immediacy),反對沒有加工過的直接體驗,反對那種只能被整體直接反應,或者只能被復制的、被人固執(zhí)地稱為事實的體驗。“如果這一切稱為事實的話,”盧卡奇[22]嘲諷即時性的現實說道,“事實是更糟糕。”這句話是《歷史和階級意識》(History and Class Consciousness)中的一句名言,而該著作同其他任何20世紀初的作品相比,都更稱得上后期波瀾壯闊的文學批評的奠基文本。在那部書中,有一篇關于資產積極思想具體化和二元對立[23]的經典文章,從這篇文章中我們可以看到阿多諾[24]、本雅明[25]、布洛赫[26]、霍克海默[27]以及哈貝馬斯[28]等人的著作依然具有重要的意義。他們深受德國法西斯主義的影響,同時又建立起了巨大的理論和形式壁壘來阻隔它,這看起來有些矛盾。在法國,盧卡奇的著作不僅影響了他出色的學生呂西安·戈德曼[29],同時還使他與阿爾都塞[30]結怨,我相信,后者絕大部分著作都可以視為其畢生用來與盧卡奇及黑格爾之前的年輕學者(即所謂的人文主義的卡爾·馬克思)對抗的工程。阿爾都塞的這一切行動,并沒有讓盧卡奇接近即時性,它反而使理論和理論家們更遠離即時性。在美國,弗雷德里克·詹明信[31]的著作深受盧卡奇的影響,尤其是他的《馬克思主義與形式》(Marxism and Form),還有影響較大的《語言的牢籠》(The Prison House of Language)及《政治無意識》(The Political Unconscious)。

當我們把視野從馬克思主義的批評理論轉移到其他領域,看看當代批評家支持的批判觀點,我們就會發(fā)現其核心是希望擺脫被視為徒勞現實場景的體驗。艾略特[32]就是這樣強調藝術在某種意義上有別于生活,不同于中產階級的歷史經歷,不同于城市存在的雜亂無章和人們的四處漂流,否則沒人能夠理解他的作品。艾略特的偉大在于他提出了這個觀點,它與其影響一并為后人提供了令人熟知的經典的實踐批評方法和試金石,這就是新批評的方法,這個觀點主要是拋棄傳記、歷史以及各種謬誤呈現的哀傷形式。諾思洛普·弗萊[33]的巨大批評體系以形式結合而體現的藝術,這點幾乎讓他人望塵莫及,就像肯尼斯·博克[34]那樣。當“理論”帶著知識分子的氣息昂首進入英、法、德等國相關領域的時候,“文本”的概念已經脫離實際而轉化成某種形而上學的東西。人們不時地嘗試符號學、解構理論甚至是福柯[35]描述的考古學,這些都是常見的理論,但這些理論在很多情況下減少甚至消除了生活和歷史經歷的含混的界限。

或許我腦子中出現的最恰當的象征是海登·懷特[36]1973年出版的一部名著《元歷史——19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Metahistory:The Historical Imagination in Nineteenth Century Europe)。懷特書中矛盾的內容,我想,相當聰明巧妙地體現了福柯的學術觀點,甚至某種程度上是維柯[37]的觀點,從這部著作中,我獲得很大的啟發(fā)。我不想與懷特爭論他稱為馬克思、米什萊[38]、克羅齊[39]的歷史意識的深層詩學結構的描述,也不想與他爭論關于隱喻、轉喻、提喻、反語等劃分。但是懷特把這些分類視為必要的,甚至不可避免的。他把這些分類放在一個封閉的循環(huán)的體系中,這點與弗萊非常相似。他不留心其他替代的方式,也不關注其他的文化習俗,也不重視馬克思和尼采(還有其他人的)關于權利的交替作用的經典敘述,而這點,懷特后來才把它添上(這點又像福柯初期所為)。然而,這些問題相對來說還不大重要。懷特對創(chuàng)作的力量、激情和動機及把歷史加入文本避而不談。文本,畢竟也是物質的,而不是一個理論的精華提煉。懷特著作給人的感覺就是,現實的體驗,或者體驗的環(huán)境或場景,像煉金子一樣把它變成狹長的一條,讓你無法識別,這樣就是完全歐洲式的學術風格。

當然,要想批評實踐整齊劃一是遠不可能的,但是我們可以讀讀前一代的批評家的著作及評論,會發(fā)現歐洲作家有些共識的東西,是因為在此共同的觀點中,過去或現在出現了顯著的變化。他們一致反對歷史經歷,我一直在說明這點,它是20世紀的文學批評的主流,產生了弗萊、懷特和博克等名家和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我們仔細閱讀那些出現在一部又一部著作、一個又一個作家的其他作品中那些積極的、一貫反對歷史事實的文章時,這一切最先讓我們看到。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盧卡奇與艾略特能聯(lián)系起來,是因為他們都反對資本內部因革命產生的資本主義和中產階級秩序。盧卡奇竭力想證明的“無產階級觀點”,很顯然不是灰塵滿面的工人的實際經歷,就像艾略特認為文學不能等同于作家的經歷一樣,這也與吉辛[40]的名著《新寒士街》(New Grub Street)中所描繪的完全不同。盧卡奇和艾略特都想證明自己努力讓借助語言發(fā)揮作用的大腦的創(chuàng)造力與即時性歷史保持一定距離,人的大腦的創(chuàng)造力能夠創(chuàng)造前所未有的、令人驚奇的結構,盧卡奇稱之為“公認的整體性”,以防即時性歷史衰弱和蛻變。兩人都幾乎反對歷史經歷帶來的痛苦,贊成艾略特有關詩歌的觀點,也支持盧卡奇變革的理論。

然而要真正理解盧卡奇和艾略特,或者就像要真正了解柯林斯·布魯克斯[41]和保羅·德曼[42]那樣,由于他們有共同之處,正如我前面所言,需要利用一種截然不同的研究文學的方法才能欣賞他們。我想,這種方法的跡象已經十分明顯,就在女權主義作家的不同聲音里。當今世界文學及文學批評多數建立在女性的缺失、女性的沉默及女性被驅逐的基礎之上。從當代最著名的女權主義小說之一,桑德拉·吉爾伯特和蘇珊·古芭[43]的小說《閣樓上的瘋女人》(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的標題上,我們就可以看到這種新觀點的力量。她們在書中說,縱觀所有文學中豐富和復雜的話語,女性的存在被有意地、陰謀地驅逐到閣樓里。要是不關注那種存在,或者不關注像夏洛蒂·勃朗特小說中女性的存在那樣只是被忽視或限制在某個遙遠地方,那就是否認經歷的真正意義,而那種經歷完全具有同等地位。女性經歷的存在,打破了文學體裁的形式結構,就如“仁慈的星期天”這個詞被它指代的壓力和力量的經歷所粉碎一樣。

喬伊斯[44]帶著這種力量,以比過去更具有破壞力和背叛的姿態(tài)出現了。作為一名十足的現代主義作家,他和艾略特及普魯斯特[45]有些地方相似,例如,他說的關于自己和作品的每句話都是相互矛盾的。他說,作為一個愛爾蘭作家,要表現的是“真實的經歷”,而不是缺失的東西或要回避的東西。《都柏林人》(Dubliners)可謂是“我的民族精神解放”的第一章,這點不用任何人提醒。斯蒂芬·迪達拉斯[46]尋求逃離教堂、家庭甚至是自己的國家以創(chuàng)造自由和經歷體驗。但是我們能理解喬伊斯的作品,要多虧新一代批評家們,如西默斯·迪恩[47]、艾莫·諾蘭[48]、德克蘭·凱伯德[49]、大衛(wèi)·羅伊德[50]、湯姆·保林[51]、盧克·吉本斯等人,對于這些人來說,不是高度的現代主義,而是直接、令人羞辱、使人貧窮的殖民主義的經歷才讓他們刻骨銘心。這種看待問題角度的重新調整,同女權主義觀點不謀而合,因為在我們提到的女權主義觀點中,原來達成共識的看法和某種中心主義即刻遭到經歷的挑戰(zhàn)。那些經歷看起來不重要,也許是因為它們既不是男性文化,也不是與被視為低俗的普通生活相距甚遠的歐洲的高雅藝術,但它們有自身不可忽視的重要特性。

對我自己來說,很早我就對康拉德、梅洛-龐蒂[52]、齊奧蘭[53]、維柯等作家十分感興趣,他們都是頂級的語言大師,但與眾不同的是,他們過早而且急于見證當時的時尚主流,卻又與之格格不入。除了梅洛-龐蒂外,他們都是局外人,他們對于時代的洞悉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是他們與強大、令人畏懼的環(huán)境沖擊抗爭的結果,而這一切是他們既不能忽視又不能逃避的。他們不可能逃到天涯海角,躲開世間煩惱,我稱之為世俗的東西。而梅洛-龐蒂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他能夠最清楚地了解世間的尷尬:例如,沒有極端的現實,語言綜合了不斷經歷的時刻,大腦不可更改地被具體事物替代,在其中,無論我們如何努力,我們都“無法正面看到我們的思想或自由”。另外,對我來說,維柯的偉大之處不僅在于他深刻地洞悉人類創(chuàng)造的歷史與因為人類創(chuàng)造歷史而了解歷史之間的關系,而且由于作為語言學家,他堅持不懈地讓文字回歸繁雜的物質世界中,正因為被人類所用,詞匯才會從現實中源源不斷地產生。“不朽智慧的紀念碑”對他來說,是可以被視為追溯到男女主人公身體結合的令人誤解的方面。

讀一讀像海登·懷特那樣的歷史學家或者理查德·羅蒂[54]那樣的哲學家的著作,我們就會說,只有思想不受或脫離戰(zhàn)爭動亂、種族滅絕、被迫移民、漂泊流浪等即時經歷的困擾,人們才可能形成他們那樣的理論。你想說,不是這樣,一個語言使用者表現的不僅僅是另一個語言使用者的壓力,或者拿羅蒂的特殊例子來說,是要以與另一個語言學家建立對話為目的,在此,可以證實一個句子只是另一個句子而已,而且有的時候要表現的是令人震撼的力量,使得平淡、普通的句子具有震懾力和錯位力。例如,康拉德的作品表面上帶有作者未解決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比如,在他的短篇小說《艾米·福斯特》[55]中,作品似乎總在描繪一種“被冷漠雙眼照亮的死亡”的概念。或者就阿多諾的例子來說,作品所描繪對流浪漢的主題是,“家總是臨時的”。

另一個違反形式主義語言和文學結構的要素來自少數異族的歷史經歷。這些由非裔、亞裔的美籍作家及美籍本土作家書寫的經歷讓大家認識到,需要原始的根據是文學中不可輕易被忽視的。有一點非常重要,值得記住,當這種要求作為“抗議的文化”被羅伯特·休斯[56]滑稽模仿或挖苦之前,無論是過去,還是在目前許多情況下,都沒被列在一連串被戲稱為“高雅”(即歐洲)文化的名單上。事實上,它也不是為非洲文化中心的教條分裂主義事業(yè)開的一劑藥方,正如遭到休斯強烈批判的那樣。當你翻閱理查德·斯洛特金[57]的《強奪復生》(Regeneration through Violence)或者沿著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58]、杜·波依斯[59]、佐拉·尼爾·赫斯頓[60]的脈絡讀下去,然后再讀讀托尼·莫里森[61]、休斯頓·貝克[62]、亨利·路易斯·蓋茨[63]等人的文學批評作品,你將會看到為“包容”和“記住”做的精彩且令人信服的爭論,不是僅僅關注和記錄重要的歷史經歷。

要裝作女權主義和所謂的異族批評事實上沒有被借用到形式主義中,或者是沒有借用到一種晦澀、滿是術語的排外主義中,這是錯誤的。的確如此,但是首先讓讀者和實踐者關注它們是因為可以把經歷融合到被經歷長期忽視的文學探討中。在托尼·莫里森的作品《黑暗中揮舞——白人文學與文學的構想》(Playing in the Dark:Whiteness and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種結合的最巧妙和最真實的形式。人們讀她的作品,受感動的不是作品帶給人的憤怒,而是作品帶給人的愉悅以及莫里森對“作家把社會各個方面的要素融進語言的方式”的理解。在整部作品中,莫里森關注社會的層面大大多于語言的層面,因為社會是語言變化的基礎,社會規(guī)范和標準對于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來說,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超過任何其他方面。在美國文學中“經常發(fā)生的事是人們不斷談論(非洲人的現狀)……用杜撰的詞匯來掩蓋這個主題……這種做法并非總是獲得成功,并且在許多作家的作品中,他們并不想故意掩蓋。但結果就是一種主流敘述要么替非洲人和他們的后裔說話,要么間或提及他們。而立法者制定的法規(guī),無法與非洲文化研究者個人的感受共存”。

莫里森的抨擊最能體現在她對于美國文學中對白人懲罰描述的意象上,例如坡[64]的亞瑟·戈登·皮姆[65]和麥爾維爾[66]的莫比·迪克[67]。她說這些意象“似乎扮演著一種角色,它既是一劑解藥又是對相伴白晝而生的黑暗的沉思,一種黑暗的、永久的存在,以恐懼和渴望震撼著美國文學的心臟和文本”。我們回顧一下保羅·德曼的觀點,他認為寓言缺少被排除文學之外的經歷,同時又把經歷放在首位,因此,他繼續(xù)說道,這就使批評家們產生了困惑,他們無法找到修正和正確對待這種排斥的方法。對于莫里森來說,這種排斥最終是無法做到的,它是由于社會的、歷史的經歷形成的,需要作家或讀者擔當起重新包含、重新刻寫、重新闡釋這些社會歷史經歷的角色。這個角色不需要,事實上也不會對文學進行抨擊,因為文學本身構成其巨大價值的一部分。莫里森沒有充滿感情地談論其他或是更有代表性的文學,也沒有談及民間文學、通俗文學或是本土的邊緣文學。莫里森討論的是主流敘述的例子,是愛倫·坡、馬克·吐溫、海明威、凱瑟[68]等人的作品,人們賦予他們的作品在審美和歷史方面以重大意義,這樣說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居心叵測。

許多英美的讀者及文學專業(yè)的學生習慣使用詳盡的,幾乎完全是意識形態(tài)、甚至是諷刺的詞匯來討論經典,但他們忘記了像托尼·莫里森的作品實際展示的是歷史規(guī)范。“圣書之戰(zhàn)”[69],關于文本起源的辯論,關于語文學意義的辯論(如發(fā)生在維拉莫維茲[70]與尼采間的辯論)——這些以及許多關于經典之爭總是作為鋪墊,并為有關經典的更多的、非學術的、現實生活的談論設定標準,也為經典在現實生活中應該如何來閱讀或怎樣閱讀設立標準。很不幸的是,我想,由于幾乎缺乏歷史感,使得目光短淺、被媒體及財富所主導的里根和撒切爾夫人政府對輿論進行的控制如此之久。這些輿論的真實含義不是關于如何掌控大眾的書目單或是給大眾設立一些課程要求,而是在經典文學作品和哲學中如何理解、闡明、再次詮釋并且重新發(fā)掘大眾群體的真實經歷。就像政治立場的正確性,或是多元文化,或是威廉·貝內特[71]所用的“恢復文化財產”這樣易產生誤導或不足掛齒的詞語真和托尼·莫里森談論的東西有關!其實當然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讓我想起第三種重要的方法,它的影響和作用是用來削弱形式主義對文學的控制。采用這些方法的目的是恢復幾乎完全被主流經典文學批評排斥和誤讀的歷史經歷的地位。使得“主流經典文學”這個概念特別明晰并具有重要地位的是那種對于一個民族的生命至關重要的社會去權威。這點在美國或其他國家通過關于種族身份的討論得以澄清。在過去的幾年里,獨具慧眼的觀察家們意識到,讓人擔心的問題不是像學校里閱讀書目單那樣無足輕重的事情,而是美國自身的形象、社會的和諧受到了威脅。這種令人擔心的事是阿瑟·施萊辛格[72]《分裂的美國》(The Disuniting of America)中闡釋的核心問題,即在美國歷史的核心打上少數異族和其他民族訴求的烙印是要以一種新穎的、也許很難對付的權威取代傳統(tǒng)權威。

然而,自19世紀以來,這種強烈、持久、毫不動搖的身份感從來沒有這么明確過。我一直在談論,19世紀給當代文化和政治話語留下的遺產是高度的、戰(zhàn)斗性的民族身份感,它第一次真正地出現在世界范圍內,是因為帝國主義使一個民族、社會及文化同另一個民族、社會及文化敵對(或置于之上)。“19世紀最主要的事實就是建立了一種簡單的全球經濟,并逐漸深入到世界最偏僻的角落里,建立了越來越密的商品交易網絡、通訊網絡以及貨物、貨幣、人員的流動,從而把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聯(lián)系起來。”〔《帝國時代》(Age of Empire),p.62〕在整個帝國主義時期,歐洲殖民者和非歐洲殖民地人群劃分了嚴格的界限。盡管有無數次交易跨越這個界限,但它被賦予相當大的文化關聯(lián),因為本質上,這個界限在白色人種和非白色人種之間、主宰人群和被主宰人群之間保持著嚴格的社會和文化區(qū)分。法農[73]把這種權利不平衡稱為殖民統(tǒng)治的摩尼教(Manicheanism)[74],我在《東方主義》和《文化與帝國》中都談到了它的深刻影響。

如果說在美國和其他地方,整個民族身份的概念由于帝國主義而帶來了一種受質疑的恐慌,這種說法并不簡單武斷。一種國家偉大的話語,不僅要抓住文化內部的殖民權力,同時還要在被殖民的群體內產生民族抵抗的話語。想到法語的詞匯“文明使命”(mission civilisatrice),想到“黑人的品質”(negritude)及泛非洲主義這些詞,這一切都可以檢驗文化身份在20世紀中期為什么變得如此深刻、如此嚴重。這或是因為“天定命運”的信仰,還有許多拉美人信仰美國本土真實性的信條的原因。二戰(zhàn)后,一些老牌的帝國主義國家解體,在殖民戰(zhàn)役和大規(guī)模反殖民起義之后,民族和文化獨立的呼聲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民族身份(不是其他的)進入了第三世界許多新興國家的主要議事日程。他們不僅需要航空、外交服務,(當然)還要有軍隊,以便在面臨貧窮、疾病以及饑餓時可以保護自己。在美國,戰(zhàn)后形成了冷戰(zhàn),但經常不被人關注,這種局面是美國與和其相對的另一個超級大國——蘇聯(lián)——形成的,代替了原來對峙的英法兩國。

20世紀被認為是美國的時代,也許是這樣,盡管很難預言如此情況。當然偉大的海外行動像“越戰(zhàn)”和“沙漠行動”[75]對于越來越高漲以及問題越來越多的民族文化身份問題至關重要。但毫無疑問,反對帝國的浪潮對于波及全世界范圍的文化身份認證行動影響很大,即使“在歷史的末期”,現在的知識分子界對遍及整個世界的這種意識早已厭倦,但他們缺少行動的動力不是唯一的原因。

舉個例子來說,在80年代,斯坦福大學的師生把法農的著作作為人文學科必讀書目。他們感覺到,法農在50年代的活動代表了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FLN)[76]反對法國殖民主義,他的活動與80年代美國的學生運動有很大關系。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他的工作意味著反對帝國主義,毫無疑問,帝國這個頭銜被美國準確無誤地繼承了。而且,我相信,這一點也是法農被關注的更重要的原因。像法農這樣的作家,還有詹姆斯[77],杜·波依斯,沃爾特·羅德尼[78],艾梅·塞薩爾[79],何塞·馬蒂[80]等,他們代表了知識分子不同的軌跡:他們既是作家,又是活動家,他們都來自大都市,他們的活動為盛行在歐美國家的主流、正統(tǒng)、固有的意識觀念展現了另一種意識。像紐約這些大城市,到處是移民和居無定所的外來客,在這段歷史上擁有一定的榮譽地位,收留了與其作為全球資本中心所具有的超級地位格格不入的知識分子。

對帝國進行批判是我繼《東方學》之后的著作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征,著作描述需要再詳細些,歷史數據采納也需再精確些。我想,可以說直到19世紀末到兩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遍及第三世界及南北美獨立國家的民族主義分子和獨立黨派的出現,是對西方文化和政治控制的強烈反應。這就是,我,一個年輕的阿拉伯人成長的世界。許多泛非、泛亞及泛阿拉伯地區(qū)的政黨不僅把政治獨立當作使命,而且還需要新穎的、常常更新的、被重新賦予生命的獨立文化身份感。我相信,大多數(如果不是全部)的工作都是在這個世界的文化內進行,為這些曾被壓制或被排斥在外的新文化身份找尋立足之地。對于艾梅·塞薩爾和杜·波依斯來說,種族思想和對單個黑人的迫害是白人或是歐洲主流文化應承擔的責任,但他們并不是指所有白人和歐洲人,或者說所有白人文化和歐洲文化都應當被拋棄和拒之門外。要在解放與某種反向的種族主義之間劃清嚴格的界限,而通過反向的種族主義,在新出現的黑人民族主義中,惡意的種族歧視理論以相反的形式(如說成黑人厭惡白人,并歧視白人)被復制。印度的泰戈爾[81]對于民族主義的批判包含太多的否定力量和憎恨態(tài)度,他的這種態(tài)度可以說是高尚之舉。

當然,在20世紀中期反帝國主義的民族主義中,出現了大量的本土主義和暴力的分裂主義思想。讓人更加哀嘆可笑的是,一些曾經在解放運動中批判分裂民族思想的知識分子后來轉變成最活躍的、最執(zhí)著的本土主義分子。他們不加分析地強調站到“右翼”隊伍的重要性,因此這些人既不是被分裂,也不是被團結在一起的人。尼日利亞著名作家沃萊·索因卡[82]60年代抨擊桑戈爾[83]的黑人精神,又巧妙地對桑戈爾的失敗主義進行了深刻的批判,批評其暗示向歐洲民族主義優(yōu)越論和種族主義優(yōu)越論分子低頭。30年代之后,在自己的期刊《過渡》(Transition)中,索因卡對肯尼亞著名的政治理論家阿里·馬茲銳[84]進行了批判,說他不是“純粹”的非洲人。在20世紀末,這樣的偏離常常出現,尤其是出現在詆毀本土文化和非西方文化中。偉大的解放主義文化運動是反對西方帝國主義的,這些運動之間的差異在于,他們想要在植入西方文化共同的話語范圍內獲得解放。像塞薩爾在偉大的詩作中寫道:“任何一個種族都沒有權利壟斷美貌、智慧、力量,每個人在慶祝勝利的集會上都有一席之地。”

帝國主義歷史的經歷對于被壓迫的民族來說意味著奉迎和排斥,因此,民族主義反抗和瓦解殖民主義歷史的經歷目的在于解放和被接受。在接下來的民族主義進程中,大部分的錯誤是直接因為忘記或反對這種等式而導致的,但這是我在這本書的后部分文章中就知識政治要談論的問題。在這里,非常必要再談論一個與我相關的解放事業(yè)的問題:就解放事業(yè)而言,歷史的經歷這個概念本身就是既要承認在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下的主宰人群,也要承認附屬民族的存在,他們共同擁有這個世界,并構成這個世界的重要部分。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文化空間,全體人類共同擁有一切,只有一種表達權利和理想的共同語言,通過它進行解放和爭取被接納的斗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認識到這一點反映了民族的現實,也就是說,一個塞內加爾人或者是印度人,接受帝國主義的教育后,法國文化或者英國文化必然成為你世界觀的一部分。塞薩爾在他的《殖民主義話語》(Discourse on Colonialism)的語言、富有概念的詞匯和價值觀深受伏爾泰[85]和馬克思影響。他辯論的目的是從受帝國腐蝕的西印度的土著人身上挽救解放的思想。這樣的閱讀和闡釋都是以法語(或者其他語言)尋求解放和被接納的思想。這不是要拋棄“西方”文化的經典之作以及殖民地官僚的語言。官僚稱他是這些經典之作的代表,但最后被擠出了這個圈子。但并不意味著需要再發(fā)明一種特殊術語讓本地人使用。如果西方的人文主義因本身的常規(guī)和虛偽的行為遭到質疑,那就必須把這一切公布于眾,需要建立和傳播一種更加普及的人文主義思想。

自此,我花費了大量的筆墨描述了這段豐富的歷史,因為這段歷史將成為本書中許多文章的背景鋪墊。這段歷史來自我的游歷見聞,或是在英國、愛爾蘭、非洲地區(qū)、印度、加勒比海地區(qū)和中東工作時的所見。散布在有關后殖民和非裔美國人研究中沸沸揚揚的辯論,還有主要關注非白種女性的激進女權主義,有時掩蓋了希望、慷慨及勇氣的源泉,而這一切又是我們對上述問題進行研究時采用方法的來源。例如,杜·波依斯的作品,首先,你可以在他的方言中,聽到闡釋者的聲音。這個聲音部分是在歐美國家偉大詩人和小說家的語言和對事物的敏感中塑造而成的。很遺憾的是,一些他們當代的政治隨從只認識到他們敬慕的作家身上具有黨派甚至是權威的本身,而忽略了在詩歌和小說中其他的東西,或者忽略了那些可以被解釋為存在、異端、顛覆及對立的東西。其次,更重要的是,你可以從像他那樣解釋的其他人身上,如莫里森、C·L·R·詹姆斯,看到經典中的其他情感、態(tài)度、暗示的結構。這些結構證明了主要作家運用對于歐洲以外的人非常重要的話題,更加現實、積極地參與到政治活動中。這些話題包括像《遠大前程》中恢復殖民地刑罰的尺度,丁尼生[86]作品中對殖民主義的困惑,卡萊爾[87]關于殖民主義和種族主義的思考以及拉斯金[88]關于赤裸的帝國主義敘述等。這些問題要求我們重新閱讀和審視,而不是簡單地歪曲和摒棄。

僅僅因為經典作家公開探討政治,就拒絕甚至否定他們,我絕不贊成這樣的觀點。我的態(tài)度就是把他們重新在歷史上定位,特別關注他們作品中表現的那些鮮明的邊緣話題,這些話題也因為非歐洲讀者歷史的經歷而重新贏得了重要地位。這種方法的典型模式建立在對于湯普遜[89]和雷蒙德·威廉斯[90]偉大的歷史和文化研究上,這對于我來說一直非常重要。例如,威廉斯的《鄉(xiāng)村和城市》(The Country and the City)是令人十分矚目的作品,因為它使得文學和藝術的單個作品再現了在社會中打拼失敗的活生生的經歷。威廉斯第一個指出了,失敗者的缺失,在藝術作品中的結構和意義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舉個例子來說,威廉斯指出,在一幅雅致的圖畫里,有一所裝飾華麗的鄉(xiāng)村房屋,那里沒有窮人居住。這幅畫面可以在本·約翰遜[91]的彭斯赫斯特莊園所代表的17世紀的人工風景(中)找到暗示:“廣袤的大地沒有農活和干活的人,森林和湖泊景色就像數百幅新田園式的繪畫及詩歌描繪的那樣,所有的工業(yè)生產都被取締了:樹叢巧妙地掩映著條條道路和小徑,這樣實際上,與外界的交流就在視覺上割斷了;不合環(huán)境的谷倉和磨坊都被清除出視野〔在科爾曼[92]和蓋瑞克的小說《私下的婚姻》[93](Clandestine Marriage)中,資產階級斯特林把舊洗衣店改成溫室、酒廠變成樹叢〕;幾條寬敞的大路面向遠處的大山,遠處的風景沒有絲毫遮攔;這樣的風景可以從上面看,也可以從另一個新高地看;還有窗戶、陽臺、草地;目之所及清晰的視野;表現的是支配和控制。”

這并不是表達憤怒,也不是對“高雅文化”的憤慨。威廉斯是個偉大的批評家,準確地說,他的學術成就和文學批評是根據他對偉大的文學作品和歷史經歷的即時聯(lián)系及與之相關的各方面觀察所得,而這種即時聯(lián)系使得作品得以產生。讀本·約翰遜的《彭斯赫斯特》,這樣看來就是欣賞它的人物、結構、流利的地方語,而且要體會這種效果是如何被個人和社會的競爭體現的,如何達到的及如何安排的。當你讀完之后,你對威廉斯的感覺不是他有多么聰明,或者他旁征博引的來源及學術知識有多么深奧,而是他能夠使自己置身于過去,因此,要把過去能夠感受的結構和精心完成的杰作當成——用葛蘭西的話——一種當今的目錄和譜系。因此,偉大的18世紀風景及鄉(xiāng)村的房屋會使我們想到一個世紀后倫敦這一“富裕和劃分階級的城市”:“一個炫目、大都市文化主宰的模式(柯南道爾描繪的倫敦是福爾摩斯的地盤)十分現實地展現了傳統(tǒng)城市的概念,即光明和文化的中心,只不過是以史無前例的規(guī)模。英格蘭的文化中心化,此時,在每個方面和任何社會比較,都更加突出。”

談及經典作品,就是要理解文化中心化的過程,這是我們至今仍可以感受到的帝國主義和全球化的后果。偉大作品之所以偉大,就是它位于中心的中心,能夠觸及或涵蓋外圍的、邊緣的甚至是不同中心的現實生活的歷史經歷,盡管這些是以逐漸弱化或幾乎不可見的形式出現。被帝國主義纏在一起、以全球為背景的文學批評提供了一系列的可能性,尤其是如果我們嚴肅地思考消解殖民化的歷史經歷,就會聽到關于消解殖民地更多可能的觀點和大量作為斗爭延伸的作品出現的消息,一些艾略特稱為“親密無間地一起舞蹈”的情景也會實現。

我不想讓人說我在暗示只有原殖民地或者是處于劣勢的少數異族的一員才能以歷史為據做有意義的文學研究。這種內部成員的特權觀念一經提出,就應立刻遭到反對,就像我們應當反對永久被排除在外的觀念一樣。這種觀念是一種民族主義和宗族主義的復制品,是我在本書中批判的,批判那些自以為自己有特權或者自以為是客觀的觀察者,如奈保爾和奧威爾[94]。他們兩人都是以風格透明和“誠實”見長,同時覺得自己對社會了如指掌,這點又像沃爾特·李普曼[95]。像其他所有的風格,“優(yōu)秀的”或透明的創(chuàng)作具有獨特存在的能力,無論被人關注與否,只有展現出來才能凸顯其特點。

此外,文學研究不是抽象的,毋庸置疑,它是處在歷史的環(huán)境下,其影響,如果說不能完全決定,但至少某種程度上決定我們的言行。我一直在用“歷史的經歷”這個詞,因為這個詞不是術語,也不是古奧的詞匯,但卻是個遠離形式和專門的詞匯,接近活生生的、充滿競爭的、近在眼前的世界的詞匯,我在本書的文章里,會經常反復提及。然而,和其他人一樣,我也意識到空洞的人文主義的缺陷,也意識到只是稱文學研究的古典或者人文規(guī)范有多么大價值,實際是在我們的計劃中增添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清理或者可能消除涉及多個國家的經歷,如戰(zhàn)爭、奴隸制度、帝國主義、愚昧等,這一切已經給人類歷史涂上了污漬,對把鏟除邪惡的職責留給政客和他者的人文主義提出了質疑。在一本即將在美國出版的有關人文主義的著作里,我希望能夠為我們這個時代進一步闡述的這個觀點,證實人文主義延續(xù)的相關意義。然而,這里我的觀點是,我認為目前文學研究走了兩個傾向明顯對立的極端,這非常可笑。一方面,文學研究進入職業(yè)和專業(yè)的術語行列,滿是策略、技巧、特權、物價平衡。這些大多僅限于口頭,或者是屬于“后現代”,因此與現實脫節(jié);另一方面,文學研究進入了一種枯燥無味、亦步亦趨、毫無生氣的亞健康狀態(tài),這種研究稱自己為“傳統(tǒng)”學術研究。歷史的經歷,特別是流離失所、放逐、遷移及帝國的經歷,讓這兩種方法關注被排斥、遺忘的令人振奮的現實存在。在過去的兩百多年,這個現實一直在很多方面影響著人類的存在。就是這種普遍但特別的經歷是我在本書中的批評和學術研究所要試圖涉及、理解和思考的問題。

我想補充一點,我一直把音樂當作我十分豐富的審美經歷的一部分。本書有好幾篇是關于音樂的文章,或者關于音樂的話題,或者以與我其他愛好相關的方式探討音樂。至于有畢生鐘愛西方古典音樂的人,他們還關注表演、音樂學,以及音樂批評。我一直感到很遺憾,現代文化似乎已經把音樂同其他藝術形式割裂開來,結果是大多人都對電影、攝影、繪畫、舞蹈或者建筑津津樂道,而不是談論巴赫[96]、勛伯格[97]。然而音樂十分嚴謹,能夠包含多種聲音,表達豐富內涵,涵蓋更寬范圍行動的可能,具有迷人甚至神奇的能力進行內在反省、展現甚至超越自己的歷史。這些讓我對音樂著迷,它也加劇了我對一些其他膚淺世俗的憂慮。在這種看似完美、實質令人生疑的音樂與歷史的經歷即時性結合的范例中,我最崇拜阿多諾,我根本無法和他相比。阿多諾出色的音樂天賦使得他在我們這個時代的偉大哲學家和文化思想家中異軍突起。

在這篇文章結束前,我必須詳細介紹我的有關經歷,介紹這些經歷(間接或者不經意)進入這本縱貫35載的書里面。在其他地方,我還是讓讀者接觸了大量的關于巴勒斯坦問題的著作,關于巴勒斯坦民族命運的問題,當然還有吞沒他們和他們命運的當代政治格局等問題。然而,在這部著作中,巴勒斯坦不時會作為一個主題出現(直到后半部才出現),盡管讀者早就看到了這個問題的影響,但是對這個問題的理解是不完整的,還有些機械。首先,一個明顯的事實,就是巴勒斯坦是個相當重要的地理區(qū)域,或者像有人說的那樣,極端重要的地區(qū)。巴勒斯坦不僅折射了思想、意識形態(tài)、文化、宗教等問題,而且也是一個為了控制區(qū)域經常發(fā)生沖突的地方。以我個人的經歷來看,巴勒斯坦被視為占領和放逐的代名詞,這對于當地人來說,一方面令人傷感,另一方面又讓他們意志堅定,而對于許多其他人來說,巴勒斯坦就像以色列,一個根據《圣經》的諭旨被稱為歸還的“空”地的地方。從本質上說,這片土地體現的是一種不可調和的反傳統(tǒng)沖突。

其次,這塊土地給人一種疏遠、距離、離散以及多年的迷失及沒有歸屬的感覺——正如重要、但不確信的表達感覺一樣,“正常”的居民會憑借這種感覺發(fā)現很容易、很自然做的事情在流亡中需要十分審慎的行動,并付諸巨大努力及耗費過多的精力去恢復、強調、確信一些行動,這些行動由于受到疑問和嘲諷被大大削弱了。我發(fā)現最難克服的困難是很難抵制一些誘惑,如反對改變信仰,找尋一種新的體制、一個新領域、一個聯(lián)盟等來取代失去的這一切,去想一種僅僅為了去除復雜、差異和矛盾的靈丹妙藥和新鮮、復雜的觀點。以我的觀點,流亡者的批評任務就是保持某種疑問和一直的警惕。這是我在這里和里斯演講《論知識分子》(Representation of the Intellectual)中充當的角色,我把它直接和知識分子的職業(yè)相聯(lián)系,這個職業(yè)反對專門術語、諂媚,還有袖手旁觀的靜修主義。這部著作(《東方主義》)里的文章是關于文學理論、人文學科、地區(qū)研究的討論,還有相對較遠的話題,如關于雜志和藝術的文章,鋼琴、流行文化藝術,特別是關于同批評保持一致的以同一類附屬知識分子地位為源泉的阿拉伯文學。

我已經發(fā)現,在我們這個異族身份政治和狂熱信仰時代,我在追尋的是從流亡的經歷中出現的另一個群體,正如約翰·伯格[98]與讓·摩爾[99]在圖片中清晰展示的那樣,盡管失去了隱私,但他們懷著對往事的回憶,保留自我主觀特性。就這點而言,巴勒斯坦也扮演著一個角色。巴勒斯坦這種情形同猶太人遭到種族屠殺的經歷很相似,盡管聽起來令人有些反感。所以,一直以來,巴勒斯坦這個詞甚至讓人讀起來都感到有些困難,因為受列強支持的整個國家的政策都是要保證這個名字,進一步說是保證關于它的歷史和愿望——不要說沒有身份和遭到排斥驚人的相似——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都不要、并且不能存在。但是我們畢竟是一個統(tǒng)一一體的民族,我在代表巴勒斯坦的權利的經驗中,找到了一種普遍的意義,是否因為自由人權話語在巴勒斯坦人民面前保持尷尬的沉默的原因,否則會對其他權利侃侃而談,換個角度來說,或是因為巴勒斯坦對真正的統(tǒng)一主義提供了范例,這種統(tǒng)一主要是關于恐怖、難民、人權還有經常被各國民族分子的主張因為匆忙而忽略的真正復雜的道德。

當然,如果把這本書當作是宣傳擴大的政治信息來讀,那可就錯了。相反,這里的大多數材料同政治一樣重要,即在審美領域十分重要,而且令人十分愉悅,即使(如杰奎琳·羅斯在她富有暗示性的漂亮詞語“幻想的國度”中強調一個國家的概念)政治和審美的交流不僅富有成效,而且不斷反復出現。否則我們怎么能欣賞像舞蹈家塔西雅·凱若卡[100]的舞蹈和電影明星約翰尼·韋斯穆勒[101]精湛的表演呢?除非我們把他們當作沒有完全被政治生活吸收而表現靈活、沒有被接納、沒有受到控制的人物。但是要是不承認巴勒斯坦的經歷似乎在過去使我自己的批評聚焦在居無定所的人群,尤其是流亡在外或流散的生存形式,那是不誠實的,而我關注的這一切注定要與體現被遣送回國的永久安息保持一定距離。因此,這些文章形式似乎相當合適,因為有對我來說了不起的人物,如康拉德、維柯和福柯。

這樣,作為一個事業(yè),作為地理的、當地的和原始的經歷,對我來說,巴勒斯坦很接近康拉德激進的逃亡觀點,或者是福柯和麥爾維爾式自顧認為一個國家與眾不同的觀點。但是我也應當提到,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我的政治生涯經歷了兩次重大的變化,一方面是因為重病在床,迫使我離開了熱衷政治斗爭的積極分子圈子,另一方面的原因是由于務實的、批判性的、充滿希望的解放運動遭到了削弱,經歷了可怕的變形(我認為是這樣),并且由于“和平進程”使得西岸加沙地帶變成現今遭到痛苦般囚禁、齷齪統(tǒng)治的現狀。我把這里的很多觀點也都寫進了很多文章中,刊登在雜志上。顯然,巴勒斯坦對本書中后來的一些文章有很大影響,這些文章主要是關于闡釋、教育以及我所稱的“知識政治”的問題。我不想把這種變化稱為擅離職守或甚至是漠不關心(我想我總是有些冷漠),盡管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變化讓我明白如何用尼采的方式看待問題是個人的選擇而不是由必要性決定的。不管怎樣,這里我一直詳細介紹巴勒斯坦的重要影響,因為我一直想承認它在學術領域的重要性和統(tǒng)一性,這是因為它已經超越了區(qū)域和地方的限制。此外,我們都知道對于一個地區(qū)的生活的憂慮是如何潛移默化地影響其他地區(qū)的。

我已經說明,流亡可以造成憤恨和遺憾,也能形成敏銳的觀點。余下的也許或者被人來懷念,或者被用來形成另一套框架。既然從概念上來說,流亡和懷念總是連在一起的,那就是人們記住了過去的什么和人們怎么樣記住過去決定著人們如何看待未來。我希望本書能夠證明這個道理,讓我的讀者像我一樣,獲得一種從流亡的經歷到實踐批評的快樂。我也想說明回顧過去不可能沒有諷刺,或者不能不感覺到要真正回顧過去或是恢復原來的狀態(tài)是不可能的。

注釋

[1]埃利斯島,紐約市曼哈頓區(qū)(Manhattan,New York)西南上紐約灣(Upper New York Bay)中的一個島。從1892年到1924年,它是美國的主要移民檢查站。大約有1200萬的外籍移民經由此地先后進入美國。在隨后的62年中,又有1500萬新來的人通過埃利斯島進入美國。——譯者

[2]又稱新黑人運動(New Negro Movement),是20世紀20年代黑人文學充滿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時期,其中心在紐約市哈萊姆黑人聚居區(qū)。領導人物有A·洛克、J·W·約翰遜、C·麥凱、C·卡倫、L·休斯、Z·N·赫斯頓、J·R·福塞特、J·圖默、W·瑟曼和A·邦當。這個運動與爵士樂的蓬勃創(chuàng)作和商業(yè)成長同期發(fā)生,改變了美國黑人文學的許多特性,把它從方言作品和習慣模仿白人作家這些特點之中解脫出來,轉向認真探討黑人的生活和文化,激勵黑人重拾自信和種族自豪感。——譯者

[3]安·道格拉斯(Ann Douglas,1942— ),美國作家、專欄評論家、社會評論家。——譯者

[4]格林尼治村,美國紐約市下曼哈頓居民區(qū)。原為殖民時期村莊。在前后相繼幾個時期,它成為限制很嚴的居住區(qū)、出租房地區(qū)。1910年后成為作家、藝術家、大學生、風流名士和騷人墨客匯集之地。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建起高層公寓。村中心的華盛頓廣場四周聳立著華盛頓拱門和紐約大學建筑群。——譯者

[5]波希米亞,中歐古地名,位于現捷克共和國中西部地區(qū),面積52750平方公里,曾在日耳曼民族的統(tǒng)治之下,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解體。——譯者

[6]萊昂內爾·特里林(Lionel Trilling,1905—1975),美國著名評論家、教師。畢業(yè)于哥倫比亞大學。他的評論極富觀察力。——譯者

[7]弗雷德·杜皮(F.W.Dupee,1904—1979),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文體大師、諷刺大師。——譯者

[8]列夫·托洛茨基(Lev Davidovich Bronschtine,1879—1940),蘇聯(lián)共產黨領導人。他在推翻臨時政府以及建立列寧的共產主義國家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在列寧逝世(1924)后失去了支持,并被J·斯大林排擠而失去了權力。在經歷了一系列的譴責后,他被逐出政治局(1926)和中央委員會(1927),后離開俄國(1929)過著流亡的生活,1936年定居墨西哥。在那里,他被誣陷為反對斯大林的主要陰謀家,1940年被一名西班牙共產黨人暗殺。——譯者

[9]貝魯特(Beirut)現為黎巴嫩首都,既是中東的商業(yè)、交通、金融和文化中心,又是東西方的連結點和出入中東的大門。1982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占領貝魯特,基督教民兵在以色列的支持下血洗貝魯特的巴勒斯坦難民營,制造了慘絕人寰的貝魯特大屠殺。塔伊夫協(xié)議簽署后,新政府成立,貝魯特東、西區(qū)相互開放,首都治安逐步好轉。1992年起政府制訂了大規(guī)模重建計劃,城市面貌逐漸恢復。但由于多年內戰(zhàn),城市遭到嚴重破壞,重建工作因資金短缺而進展緩慢。——譯者

[10]美國中央情報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是美國政府的情報、間諜和反間諜機構,主要職責是收集和分析全球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科技等方面的情報,協(xié)調美國國內情報機構的活動,并把情報上報美國政府各部門。它也負責維持在美國境外的軍事設備,在冷戰(zhàn)期間用于推翻外國政府。——譯者

[11]弗朗西絲·斯托納·桑德斯(Frances Stonor Saunders,1966— ),英國著名記者、歷史學者,代表作有《中央情報局與文化冷戰(zhàn)》等。——譯者

[12]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1857—1924),英國著名小說家,代表作有《吉姆老爺》、《間諜》、《機緣》、《勝利》,中篇小說《黑暗的心》,以及短篇小說《青春》等,作品多為描寫黑暗反動的殖民統(tǒng)治。——譯者

[13]索爾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1947— ),印度裔英國作家,他對“歷史”、“政治”、“流亡”、“移民”、“混雜”、“文化翻譯”、“邊緣寫作”等問題十分關注。代表作有《午夜之子》、《撒旦詩篇》等。——譯者

[14]V·S·奈保爾(V.S.Naipaul,1932— ),印度裔英國作家與社會評論家,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涉及當代政治、殖民主義和宗教等。代表作有《河灣》、《魔豆》等。——譯者

[15]巴勒斯坦猶太教一個派別的成員,大約出現在公元前160年,是撒都該人的對立面。法利賽人主張猶太教的口頭戒條和托拉一樣有效。他們夸大了對摩西立法的敬重,要求所有的人都完全遵守。他們在守法的問題上頂撞耶穌,特別是守安息日。——譯者

[16]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1954— ),著名日裔英國小說家,代表作《長日將盡》。——譯者

[17]塞繆爾·巴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英國作家。1903年,出版了長篇小說《眾生之路》,戲劇大師蕭伯納曾對此書發(fā)出驚呼,贊譽巴特勒是“19世紀后半期英國最偉大的作家”。——譯者

[18]主顯節(jié)(Epiphany),1月6日慶祝的基督教節(jié)日,與圣誕節(jié)和復活節(jié)共為基督教歷史最悠久的節(jié)日。源于東方教會,4世紀時為西方教會所采用。這個節(jié)日紀念耶穌基督第一次顯現給以東方三博士為代表的非猶太人,以及耶穌在約旦河受洗并在加利的迦拿實行第一個神跡。主顯節(jié)前夕稱為第十二夜,被認為是紀念三博士抵達伯利恒。——譯者

[19]約翰·亨利·紐曼(John Henry Newman,1801—1890),原為圣公會的主教,他學問淵博,且敢于討論許多有關宗教信仰等問題,深入探討信仰本質及教義的發(fā)展。代表作為《我為我的一生辯護》。——譯者

[20]馬修·阿諾德(Matthew Arnold,1822—1888),英國詩人、翻譯評論家。出生于教師家庭,曾任有名的拉各比公學(Rugby School)的校長。主要從事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代表作有《詩集》、《新詩集》等。——譯者

[21]喬納森·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1667—1745),18世紀英國著名文學家、諷刺作家、政治家,代表作品《格列佛游記》。——譯者

[22]喬治·盧卡奇(Georg Lukacs,1885—1971),匈牙利著名的哲學家和文學批評家,在20世紀馬克思主義的演進中占據十分重要的地位。1923年,他以著名的《歷史和階級意識》開啟了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被譽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和奠基人。——譯者

[23]二元對立是一對相反的理論,它們通常會以階級形式出現。在結構主義理論中,二元對立論,是解釋人類基層思想、文化與語言的一種相當有力的工具。相反,后結構主義者認為二元對立并不是人類思想最基本的組織,只是西方思想的加工品。后結構主義者對二元對立論的批判,并不是單單持相反立場,而是著眼于它的解體,而這種解構被視為非政治化的——意思是,在本質上,它對二元對立的任何一方都沒有偏袒。在一對二元對立的理論被視為自我矛盾,且其價值相應下降的時候,理論便會自動解體。——譯者

[24]西奧多·阿多諾(Theodor Adorno,1903—1969),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音樂理論家,法蘭克福學派第一代主要代表人物,社會批判理論的奠基者。阿多諾一生著述甚豐,涉獵廣泛,主要的哲學、美學著作有:《啟蒙辯證法》、《新音樂哲學》、《多棱鏡:文化批判與社會》、《否定的辯證法》、《美學理論》等。——譯者

[25]沃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德國美學家、文藝批評家和哲學家,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重要代表之一。其哲學研究主要涉及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批判(尤其是對法西斯主義及其哲學基礎——生機論的批判)、認識論和歷史哲學。主要著作有《德國浪漫派中的藝術批評概念》、《德意志悲劇的誕生》、《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等。——譯者

[26]恩斯特·布洛赫(Ernst Bloch,1885—1977),德國哲學家,人們將他稱為德國古典哲學在思辨(Speculative)方面的最后一位代表。主要作品有:《自然權利和人類的尊嚴》、《哲學基本問題》、《圖賓根哲學導論》等。——譯者

[27]馬克斯·霍克海默(M.Max Horkheimer,1895—1973),德國第一位社會哲學教授,法蘭克福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在20世紀30年代致力于建立一種社會批判理論。他認為馬克思主義就是批判理論,提出要恢復馬克思主義的批判性,對現代資本主義從哲學、社會學、經濟學、心理學等方面進行多方位的研究批判。——譯者

[28]尤爾根·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1929— ),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批判的法蘭克福學派的第二代旗手。他著述豐富,迄今有數十部著作問世,主要代表作有《公共領域的結構變化》、《理論和實踐》、《知識和人類旨趣》、《技術和作為意識形態(tài)的科學》、《社會科學的邏輯》等。——譯者

[29]呂西安·戈德曼(Lucien Goldmann,1913—1970),法國文學、社會學理論家。他深受盧卡奇早期著作影響,并以其門徒自居,成為馬克思主義批評中新黑格爾派的代表人物。——譯者

[30]路易·阿爾都塞(Louis Althusser,1918—1990),法國著名哲學家、“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的奠基人。50年代中后期,圍繞馬克思主義同人道主義和黑格爾哲學的關系問題,他同法共理論家加羅迪和國外其他“新馬克思主義”者展開了激烈論戰(zhàn)。發(fā)表的主要著作有《孟德斯鳩、盧梭、馬克思:政治和歷史》、《保衛(wèi)馬克思》、《閱讀〈資本論〉》、《列寧與哲學》、《自我批評》等。——譯者

[31]弗雷德里克·詹明信(Fredric Jameson,1934— ),美國文學評論家、思想家。他的文學理論專著《馬克思主義與形式》(1971)、《語言的牢籠》(1972)、《政治無意識》(1981)獲得了極高的聲譽,被稱為“馬克思主義的三部曲”。后期以后現代主義研究為主。——譯者

[32]托馬斯·斯特爾斯·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1965),英國著名現代派詩人和文藝評論家。有詩集《普魯弗洛克及其他觀察到的事物》、《詩選》、《四個四重奏》等。代表作為長詩《荒原》,表達了西方一代人精神上的幻滅,被認為是西方現代文學中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1948年因“革新現代詩的功績卓著的先驅”,獲諾貝爾文學獎。——譯者

[33]諾思洛普·弗萊(Northrop Frye,1912—1991),加拿大文學批評家,20世紀屈指可數的大師級思想家和理論家,也是一位有著世界性影響的文學理論批評家。主要著作為《偉大的代碼:圣經與文學》。——譯者

[34]肯尼斯·博克(Kenneth Burke,1897—1993),美國文學理論家、哲學家。主要研究方向為修辭學和美學理論。——譯者

[35]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法國學者,后現代自由派、后現代主義者。主要研究領域為觀念史、知識論、倫理學和政治哲學。代表作為《物與詞》。——譯者

[36]海登·懷特(Hayden White,1928— ),早年研究中世紀史和文化史,1960年后涉足歷史哲學領域,是當代西方最著名的歷史哲學家之一,當代美國最著名的學者之一,新歷史主義最主要的批評家,被稱贊“在文化理解和敘事的語境中,把歷史編纂和文學批評完美地結合起來”。代表作《元歷史——19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譯者

[37]喬瓦尼·巴蒂斯塔·維柯(Giovanni Battista Vico,1668—1744),意大利偉大的哲學家、語文學家、美學家和法學家,在世界近代思想文化史上影響巨大,其著名代表作有《新科學》、《普遍法》及《論意大利最古老的智慧》等。——譯者

[38]于勒·米什萊(Jules Michelet,1798—1874),法國19世紀著名歷史學家,代表作為《人民》。——譯者

[39]貝奈戴托·克羅齊(Benedetto Croce,1866—1952),意大利著名文藝批評家、歷史學家、哲學家,有時也被認為是政治家。他在哲學、歷史學、歷史學方法論、美學領域頗有建樹,也是一位杰出的自由主義者——盡管他反對放任自流和自由貿易。——譯者

[40]喬治·吉辛(George Gissing,1857—1903),英國小說家、散文家,是維多利亞時代后期最出色的現實主義小說家之一。一生發(fā)表過23部長篇小說,主要有《新寒士街》和《在流亡中誕生》。——譯者

[41]柯林斯·布魯克斯(Cleanth Brooks,1906—1994),美國著名的文學批評家、教授。他以20世紀中期在文學新批評上以及詩歌教學中的貢獻著稱。——譯者

[42]保羅·德曼(Paul de Man,1919—1983),是比利時解構主義文學批評家及文學理論家。保羅·德曼的功績在于把解構思想引入文學理論,作為把解構思想引人文學理論的第一人,保羅·德曼在20世紀美國文壇上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代表作為《結構主義詩學》。——譯者

[43]蘇珊·古芭(Dr.Susan D.Gubar,1944— ),美國學者、教授。從事女性主義文學研究。——譯者

[44]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1914),愛爾蘭詩人、作家。意識流小說的奠基人。代表作有《都柏林人》、《尤利西斯》。魯迅等中國文學家曾深受其影響。——譯者

[45]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1871—1922),法國20世紀偉大的小說家,意識流小說大師。代表作《追憶似水年華》。——譯者

[46]喬伊斯《年輕藝術家的肖像》中的男主角。——譯者

[47]西默斯·迪恩(Seamus Deane,1940— ),愛爾蘭詩人、評論家、小說家。——譯者

[48]艾莫·諾蘭(Emer Nolan,1966— ),愛爾蘭現代評論家,主要研究喬伊斯的作品及理論。——譯者

[49]德克蘭·凱伯德(Declan Kiberd,1951— ),都柏林人,教授、文學評論家。以愛爾蘭文學研究和公共文化研究著稱。——譯者

[50]大衛(wèi)·羅伊德(David Lloyd ,1934—2009),美國劇作家、電視導演,艾美獎獲得者,創(chuàng)作過流行劇本。——譯者

[51]湯姆·保林(Thomas Neilson Paulin,1949— ),北愛爾蘭詩人,電影、音樂、文學評論家。——譯者

[52]莫里斯·梅洛-龐蒂(Maurice Merleau-Ponty,1908—1961),法國20世紀最重要的哲學家、思想家之一。他在存在主義盛行的年代與薩特齊名,是法國存在主義的杰出代表。他最重要的哲學著作《知覺現象學》和薩特的《存在與虛無》一起被視作法國現象學運動的奠基之作。——譯者

[53]齊奧蘭(E.M.Cioran,1911—1995),哲學家,是個人化(甚至是自傳性)的、警句格言式的、抒情性的、反體系化的新哲學在當今最出色的代言人。——譯者

[54]理查德·羅蒂(Richard Rorty,1931—2007),當代美國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家、思想家,也是美國新實用主義哲學的主要代表之一。在1967年出版其《語言學的轉向》一書,使得“語言學轉向”這個當代西方哲學的關鍵詞從此流傳于世,而他在1979年完成的《哲學與自然之鏡》更是奠定了他作為新實用主義領軍人物的地位。——譯者

[55]康拉德于1901年寫的短篇小說,發(fā)表于《倫敦畫報》。——譯者

[56]羅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1938— ),澳大利亞藝術批評家、作家、電視制片人。——譯者

[57]理查德·斯洛特金(Richard Slotkin,1942— ),文化評論家、歷史學家。主要研究美國邊境文化。代表作為《強奪復生》。——譯者

[58]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1817—1895),是一名杰出的演說家、作家、人道主義者和政治活動家。在廢奴運動中他是一個巨人般的人物。——譯者

[59]杜·波依斯(W.E.B.Du Bois,1863—1968),美國作家,在亞特蘭大等著名黑人大學任教。他以畢生精力研究美國和非洲的歷史和社會,著有《約翰·布朗》、《黑人的重建》等書。這些著作以確鑿的材料和精辟的論述證明黑人曾以他們的才智對美國歷史和人類文明作出了貢獻。——譯者

[60]佐拉·尼爾·赫斯頓(Zora Neale Hurston,1891—1960),是20世紀美國文學的重要人物之一。小說家、黑人民間傳說收集研究家、人類學家。她出生在美國南方,是哈萊姆文藝復興時期的活躍分子。她畢生為保持黑人文化傳統(tǒng)而奮斗,收集出版了黑人民間故事集《騾與人》及《告訴我的馬》。——譯者

[61]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1931— ),美國小說和散文女作家,1993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譯者

[62]休斯頓·貝克(Houston Baker,1943— ),美國學者,主要研究美國黑人文學。——譯者

[63]亨利·路易斯·蓋茨(Henry Louis Gates,1950— ),非洲裔美國人,文學家、教育家、學者。——譯者

[64]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偵探小說鼻祖、科幻小說先驅之一、恐怖小說大師、短篇哥特小說巔峰人物、象征主義先驅之一、唯美主義者。代表作為《怪異故事集》。——譯者

[65]坡的一部短篇小說《南塔克特的亞瑟·戈登·皮姆的敘述》中的主角。——譯者

[66]赫爾曼·麥爾維爾(Herman Melville,1819—1891),19世紀美國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浪漫主義文學代表人物。——譯者

[67]麥爾維爾代表作《白鯨》當中的大白鯨,是作品中重要的意象。——譯者

[68]薇拉·凱瑟(Willa Cather,1873—1947),美國女作家,以自幼所熟悉的西部邊疆生活為題材,創(chuàng)作富有地方特色的作品。代表作為《我的安東尼亞》等。凱瑟的作品結構勻稱,節(jié)奏舒緩從容,文字清新優(yōu)美。近年美國批評界認為她是20世紀美國最杰出的小說家之一。——譯者

[69]指基督教的《圣經》和伊斯蘭教的《古蘭經》之間的爭斗。——譯者

[70]維拉莫維茲(Wilamowitz-Moellendorff,1848—1931),德國古典文學學者。他的古希臘文學研究在學術界有著很高的地位。——譯者

[71]威廉·貝內特(William Bennet,1870—1962),政治家,美國眾議員。——譯者

[72]阿瑟·施萊辛格(Arthur Schlesinger,1917—2007),美國著名歷史學家和政治評論家。曾任美國總統(tǒng)肯尼迪的白宮特別助理,被稱為“最了解羅斯福和肯尼迪時代的人”。他支持自由主義,是“美國人爭取民主行動”組織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著有《羅斯福時代》等。——譯者

[73]弗朗茲·法農(Frantz Fanon,1925—1961),法國馬提尼克省作家、散文家、心理分析學家、革命家。他是20世紀研究非殖民化和殖民主義精神病理學的其中一個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家,超過40年來,他的作品啟發(fā)了不少反帝國主義解放運動。——譯者

[74]摩尼教是于3世紀在古波斯興起的宗教,因創(chuàng)始人摩尼而得名。它的主要教義是“二宗三際論”﹐并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戒律和寺院制度。——譯者

[75]是指1991年1月17日,巴格達時間凌晨2時40分左右,以美國為首的駐海灣多國部隊向伊拉克發(fā)動的大規(guī)模空襲,代號為“沙漠風暴行動”。——譯者

[76]阿爾及利亞執(zhí)政黨。1954年成立,前身為團結與行動委員會。1977年易名為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黨。1988年恢復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的名稱。自1905年阿爾及利亞淪為法國殖民地以后,阿爾及利亞人民為民族解放進行了長期斗爭,先后爆發(fā)武裝起義達50多次。——譯者

[77]C·L·R·詹姆斯(C.L.R.James,1901—1989),作家、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文化研究者。——譯者

[78]波爾特·羅德尼(Walter Rodney,1942—1980),圭亞那歷史學家、政治活動家。為非洲的民主活動做出了很多貢獻。——譯者

[79]艾梅·塞薩爾(Aimé Césaire,1913—2008),非洲法文作家、詩人、政治家,是在法語文學中發(fā)起黑人運動的奠基者之一。——譯者

[80]何塞·馬蒂(José Julián Martí Pérez,1853—1895),古巴民族英雄,重要的拉美文學作家,是19世紀古巴反對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的象征。——譯者

[81]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1861—1941),印度詩人、哲學家和印度民族主義者,191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代表作為《吉檀迦利》、《飛鳥集》。——譯者

[82]沃萊·索因卡(Wole Soyinka,1934— ),尼日利亞劇作家、詩人、小說家、評論家。1986年作品《雄獅與寶石》獲諾貝爾文學獎。獲獎理由:“他以廣博的文化視野創(chuàng)作了富有詩意的關于人生的戲劇。”——譯者

[83]萊奧波爾德·塞達·桑戈爾(Léopold Sédar Senghor,1906—2001),詩人、政治家、塞內加爾總統(tǒng),主張“非洲社會主義”的溫和派,黑人文化運動的支持者。——譯者

[84]阿里·馬茲銳(Ali Al'amin Mazrui,1933— ),肯尼亞政治家、學者、理論家。主要研究非洲和伊斯蘭文化。——譯者

[85]伏爾泰(Voltaire,1694—1778),法國啟蒙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18世紀法國資產階級啟蒙運動的旗手,被譽為“法蘭西思想之王”、“法蘭西最優(yōu)秀的詩人”、“歐洲的良心”。——譯者

[86]阿爾弗雷德·丁尼生(Alfred Tennyson,1809—1892),英國詩人,生于林肯郡薩默斯比,就學于劍橋大學。他的主要詩歌成就是悼念友人哈勒姆的哀歌《悼念》。——譯者

[87]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1795—1881),蘇格蘭散文家和歷史學家,英國19世紀著名史學家、文壇怪杰。主要作品有《法國革命》等。——譯者

[88]約翰·拉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英國藝術評論家。主張藝術不脫離生活,不應與生活對立,而應與勞動者的生活緊密相聯(lián)。著有《現代畫家》、《建筑學的七盞明燈》、《威尼斯城的石頭》等。——譯者

[89]湯普遜(E.P.Thompson,1924—1993),英國學者、馬克思主義研究者,代表作為《英國工人階級的形成》。——譯者

[90]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Henry Williams,1921—1988),威爾士學者、小說家和評論家,代表作為《文化與社會》。——譯者

[91]本·約翰遜(Ben Jonson,1572—1637),英格蘭文藝復興劇作家、詩人和演員。他的作品以諷刺劇見長,《福爾蓬奈》和《煉金士》為其代表作,他的抒情詩也很出名。——譯者

[92]喬治·科爾曼(George Coleman,1935— ),英國小說家。——譯者

[93]1999年被改編成電影。——譯者

[94]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1903—1950),英國小說家、散文家、評論家,以小說《動物農場》和《一九八四》著名。——譯者

[95]沃爾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1889—1974),美國著名的政論家、專欄作家。傳播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學者之一,在宣傳分析和輿論研究方面享有很高的聲譽。李普曼的著作頗豐,比如《新聞與自由》、《輿論學》等,其中最為著名、流傳最廣的是1922年出版的《輿論學》。——譯者

[96]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德國作曲家,成功地把西歐不同民族的音樂風格渾然融為一體的開山大師。他萃集意大利、法國和德國傳統(tǒng)音樂中的精華,曲盡其妙,珠聯(lián)璧合,天衣無縫。今天一般認為他是超乎時空的最偉大的兩三位作曲家之一,而且有些人認為他是其中最偉大的作曲家。總計起來,巴赫譜寫過800多首嚴肅樂曲。——譯者

[97]阿諾爾德·勛伯格(Arnold Schonberg,1874—1951),奧地利作曲家,20世紀著名的現代音樂作曲家之一,“表現主義”樂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勛伯格的主要作品有:交響詩《光明之夜》、《佩列阿斯與梅麗桑德》、《室內交響曲》、歌劇《期望》以及為朗誦、男聲合唱和樂隊而寫的《一個華沙的幸存者》。——譯者

[98]約翰·彼得·伯格(John Peter Berger,1926— ),英國藝術評論家、小說家、畫家、作家。他的文藝批評理論經常被大學課本所引用。——譯者

[99]讓·摩爾(Jean Mohr,1925— ),德裔瑞士人,紀錄片攝影師,自1949年以來十分活躍,曾與世界上很多人道主義組織有過合作。和伯格一起出版過很多攝影集。——譯者

[100]塔西雅·凱若卡(Tahia Carioca,1915—1999),中東著名的舞蹈家,以肚皮舞著稱,參與過很多電影演出。——譯者

[101]約翰尼·韋斯穆勒(Johnny Weissmuller,1904—1984),在奧匈出生的美國演員。他是第六位在泰山系列電影中出演泰山的演員。他的表演給人深刻的印象,他扮演的泰山形象廣為人知。——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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