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
他快要死了,難受得要死。
刺鼻的藥水味充斥著整個病房,不時伴有老人的咳嗽和喘息聲,初航坐在病房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活著的重量。
與此同時,方晟霖接待完一輪新的客戶,滿嘴酒氣地出大廳尋衛生間。
冰冷的水打在發燙的臉頰上,方晟霖望著潔凈的鏡子,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就快要死了?
小小年紀,懂什么生死?
遇到這么一點屁事,就當做天塌下來了。這換成當年的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方晟霖想著想著,忽然覺得身上燥熱起來,他有一種沖動,下一秒,他便趁著這股沖動拿起盥洗臺邊上的手機,順著剛才的短信把號碼給撥了出去。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方晟霖等得不耐煩了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
一個小心翼翼又干凈清澈的男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喂。”
很奇妙,只這么一聲,就莫名地把方晟霖心里的那團火給壓制住了,他冰冷的臉頰慢慢柔和起來。
方晟霖用一種戲謔的說話方式道,“在干什么呢,小朋友。”
對面大概停了幾秒,然后艱難地反駁說,“我……我不是小朋友。”
“遇到事就知道哭鼻子,不算小朋友算什么?”方晟霖有些樂了。
“你怎么知道……”初航驚訝地問。他明明已經很克制了,沒想到還是被聽了出來。
“我還沒聾。”方晟霖沒好氣地說,衛生間很靜,雖然初航已經極力掩飾自己的抽噎聲,但他還是察覺到了。方晟霖想了想,語句簡潔,“為了他?”
初航聽到這一句話時怔了怔,他沒有想到方晟霖會這么問,心里有點虛,下意識地捂住手機左右看了看。
見醫院走廊處一個人也沒有,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做賊呢你??”就在這短短幾秒,方晟霖已經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正以一種相對舒適的姿勢貼著墻,低著腦袋。
“不……不全是……”初航頓了頓,解釋道,“我在醫院,我媽住院了。”
“哦?嚴不嚴重?”
“還好,在慢慢恢復了。”初航說完又補了一句,“不……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這幾個字讓方晟霖的臉上不由地生出了那么一絲笑意,他被初航那股傻不愣登呆頭呆腦的慫勁兒給樂到了。
那一刻,他忽然很想……
幾秒的停頓后。
“初航。”方晟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啊?”許是沒有料想到,初航拖了一個長音來表示自己的意外,“什么?”
方晟霖抬起頭,目光看向前方那一抹光亮,眼神上飄,道:“等你媽媽出院后,我們見一面吧。”
直到掛了電話,初航都一直處于呆滯狀態。
他說什么?
要和他見一面?
初航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方晟霖那句低沉有力的話此刻正縈繞在他的耳邊,揮之不去。
回到病房里,初航仍有一絲恍惚,不過對于恍惚而言,期待或許會更加多一點點。
他,也想見見方晟霖。
是夜,初航睡得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安心。
令人欣慰的是,母親的病情正以可見的速度在好轉,腦部血塊正在慢慢被吸收,水腫也沒有剛進院時那么厲害了,初航媽媽也能適當地下床走動。
在一周之后的CT檢查報告中,醫生告知初航,情況還算不錯,再過幾天復查一下要是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初航和母親都很開心,他還給小姨回了個電話,跟她報了個平安。天氣好的時候,初航會在傍晚時分扶著母親在醫院里走一走,散一會兒步。
這個時候他的內心是相對平靜的,心里沒有太多雜亂的東西,他只想好好地陪陪母親。時間悄然消逝,母親終于到了要出院的那一天。
他離要和方晟霖見面的那刻,也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