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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戀就像冬天里的樹

  • 請喜歡我
  • 梁佑寧
  • 4718字
  • 2019-01-07 17:58:10

1

2009年夏天,我失戀了。

故事三俗,算不上一出好劇,男友張哲出軌,小三住到出租屋里穿著我的睡衣,被下班回家的我逮個正著。好好的一場戀愛,最終竟以鬧劇收場,這當然是我沒想過的。失戀那段時間,我的智商似乎也跟著變得奇低無比,先是丟錢包,接著在西安這座四方城走迷路,然后是和老板吵架辭職,我的人生走入歷史新低谷,一時間很難跳出。

閨密喬琪約我去酒吧,離得老遠看見我,便拿出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片。走到身旁時,才將手機遞給我,沒好氣地說:“瞧你那德行,不就失戀了嗎?打扮得我還以為自己開天眼了。”

我接過手機看,可不嘛,將近一周沒睡好,氣色看上去奇差無比,一頭漆黑長發披散著,再加上一條黑色長裙,在昏暗燈光下看上去真像是一個哀怨的女鬼。

酒吧里,我生平第一次放下矜持,喝得爛醉,據喬琪所說,我差點就要沖上去跳鋼管舞了,是她攔住了我。

這些都是第二天我酒醒后喬琪告訴我的,聽到這些后,我十分懊惱,內心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果然尚且年輕,火候不夠,竟會因為一個劈腿男而失態。但我無法責怪任何人,誰讓自己當初喜歡呢?

正劇播完,彩蛋部分也相當熱鬧。

從喬琪家出去后,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公交車上站了十二站回到出租屋里,剛打開淋浴準備洗澡,噴頭炸開了,一時間水管的水全噴了出來,還沒脫完衣服的我被淋了全身,好不狼狽。我關掉閥門,搬著凳子,拿出備用水管和螺絲刀來修好半天,總算洗完了一個熱水澡。吹頭發時,電話響了起來,是房東。

我按了免提,房東嗓門極大,生怕我聽不到一般。

“周夢,跟你說件事兒,你得搬走,上邊傳文件了,下個月就拆遷呢,真是不好意思啊,趕快收拾收拾吧,剩余的房租我退你。”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該和房東說些什么,扔在床上開著的吹風機吹得我心煩意亂,我胡亂應了一聲,掛了電話。電飯煲里方便面早已泡發了,荷包蛋沒有包好,蛋黃碎了一鍋,窗外起風了,養了半年的銅錢草掉在地上,花盆碎得稀爛。

下午三點,我坐在房間里失聲痛哭。

在這個城市當中,我沒什么朋友,除了前男友,只剩下喬琪。真要我突然搬走,我竟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媽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事實上狀態不佳間接導致了我們對話不暢,也許媽媽聽出了我情緒不對,沒聊幾句便要掛電話,臨掛電話時,我說:“媽媽,我想見你。”

2

我走得倉促,衣服都沒帶幾件,許多東西都選擇丟棄,只有如此,我才能輕裝上陣,奔赴前方,不被外力所拉拽而貪戀原來。對舊戀人不舍那是弱者所為,而我,從來不懂如何示弱。若是我懂,想必也不會失去。

西安開往新疆的火車時長三十八個小時,全程兩千五百六十八公里,將舊戀人丟在千里之外,我有足夠的時間忘記他。

然而,那一路,我睡得不踏實。半夜好幾次醒來,坐在臥鋪過道的座位上愣神。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張哲就坐在我對面。他像個孩子一樣拉著窗簾,看著車窗外,不時回過頭看我,笑著問我:“周夢,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像是在私奔?”

那是早前的事情了,我們還相愛,一起去外地旅行。他住上鋪,我住中鋪。晚上車廂熄燈之后,他彎下身子趴在我的床位上,只為給我一個晚安吻。只可惜,當下,那雙唇去吻別人了。那誓言,也都變成別人的了。我坐在黑暗當中,將腳搭在另外一張空出的座位上。

到新疆時,我在車站的洗手間里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涂了一層BB霜,好讓自己看上去不太狼狽。

與媽媽將近十年未見,我當然不想讓她見到自己最狼狽的一面。

這是她與我爸離婚的第十年,在她沒有看足我成長的這十年,我被時間撕扯成了一個大姑娘,在感情當中得到過也失去過,卻始終沒有成長為一個智者。愚蠢到會相信“永遠”,相信承諾。依舊會為了愛情掉眼淚,會為了戀人的一句話而不知所措,更因為失戀而大傷元氣,逃到她這里來避難。

在她面前,我永遠都是那個小小的姑娘。

只有回到媽媽的身邊,我才變成那個真正的我。那個敏感脆弱需要保護的我,不用戰戰兢兢換水管,一個人扛著煤氣罐爬七層樓,可以理直氣壯地脫去金甲戰衣,踏踏實實做那個白色繭子當中的蛹,待到傷口修復時,擇一個好陽光的天氣,再次出發,當人群中翩然美麗的蝴蝶。

媽媽穿了條藍底碎花的裙子,撐著太陽傘朝我走了過來。我只遠遠看那么一眼,便心生感慨,時間待人真是不同,贈她年歲時,卻未給她多刻上一條皺紋。空白的這些年,對她而言,似乎只是一個夢那么短的時間。

住處在天山路,沿途行人稀少,好在風景不錯,塞車的空當,媽媽回頭跟我說:“怎么樣,還不錯吧?”

我點點頭,有些不知她問的是什么,含糊回道:“很美。”

回到家里之后,媽媽去廚房做飯,我去洗澡。出來時,飯菜已經準備完畢。大盤雞、酸辣土豆絲,看上去相當豐盛。連續哭了幾天,又在路上顛簸了將近四十個小時,我壓根就沒顧得上吃一頓好飯。

那天我總算睡了一個好覺,醒來時已是晚上九點鐘,可是太陽依舊還在。見我醒來,媽媽對著穿衣鏡整了整衣襟,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那是我與張哲分手之后第二次產生錯覺。

畢業之后,我和張哲決定留在西安。我們在西門租了一套小房子,是城中村的自建房,環境尚可,走路去環城公園只需要十分鐘。那套房子又小又窄,卻被張哲收拾得分外漂亮。我們跟在陌生城市生存的所有戀人一般,對于未來充滿期待。晚上下班,兩人一起吃一份砂鍋麻食,最愛吃粉巷的冒菜,幻想憑借自己的能力買房買車,在適當的年紀結婚生子。那會兒我經常在醒來的時候,看見他仍舊坐在桌子前,對著筆記本電腦工作,見我醒來,便會起身給我端來晾好的白開水。他從來都不知道,每一次我都會盯著穿衣鏡里的他看很久。

我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一手拿著皮筋綁好頭發,挽上媽媽的胳膊,說:“走。”

3

“你爸怎么樣?”走在路上時,我媽突然問我。

我媽與我爸離婚時鬧得很難堪,為此,我媽十年沒回過老家,連電話都少得可憐。那時我只覺得委屈,自認為她十分自私,因為自己的感情而放棄整個家庭。殊不知,她和我爸的感情猶如一襲華美的袍子,里子早已滿是破洞,那恩愛是給旁人看的。

“他再婚了。”怕她難過,我將聲音放得很低。

“挺好的,過得不錯吧?”我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問,我抬眼偷偷觀察她,她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無窺探的意思,想來真心不假。

“還那樣吧,兩人經常打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那臭脾氣……”我說。

“總得改,這樣哪兒能好好過日子。”我媽淡淡說道。

我原以為她會對我爸恨之入骨,可是似乎并沒有。

“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心里卻在想著和張哲在一起的種種。

也許是因為爸媽離婚早,我的性格一直都比較強勢,單單這一點便讓我在愛情中吃盡苦頭。

這一點,我和媽媽很像,但是在處理問題上,她比我勇猛多了。

七歲那年我過生日,我媽跟我去蛋糕房取了蛋糕回家,沒承想,捉奸在床。我媽沒有像我一樣號啕大哭,而是讓那人先走,將蛋糕放在冰箱里,然后一句話都沒有說便離開了家。

那件事之后,我媽提出了離婚。我爸當然不同意,他感到萬分悲痛,哪怕他再花心,卻未曾想過會失去我媽。而我媽堅決要求離婚,她說:“周小軍,這么多年,我累了。咱倆散了吧。”至此,他們長達七年的婚姻,宣告結束。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失敗的婚姻背后有這么一段故事。

他們離婚后的第四年,我媽離開了鄭州,再也沒有回去過。這中間,我爸嗜酒如命,喝多了便給她打電話,再后來,她連電話號碼也換了。自此,我們之間音訊全無。

對于彼此遭遇的生活,我們都一概不知。

“你是失戀了吧?”我媽問。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結巴,連話都說不大清楚。

我媽點了一根煙,笑了笑,說:“失戀的人都長一個樣。他們就像是冬天里的樹,沒有生氣。看上去就像是枯死了的,就連他們自己也都以為無法痊愈了,可是時候一過,照樣開花結果。”

我踢了一腳眼前的小石塊,嘟囔了一句:“那我就是那棵剛掉光葉子的。”

我搶過她手里的煙,猛地吸了一口,嗆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拉住了我的手,說:“沒關系,總會長出來的。”

4

下雨讓人也跟著變得憂愁了起來。

早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很短暫,卻很清晰。我夢見自己還在西安,因為起晚去上班,從天橋上跑過去時摔倒在地上。那痛感很真實,我幾乎以為是真的流血了。張哲站在我的前面,對我伸出了手,然后在我伸手過去的瞬間,他消失了。我從夢里醒來,連著嘆了好幾聲氣。

他們都說夢中遇見的人一定要去看看他,可惜,這個人我一眼都不想再見。

從分手的那天起,他就是別人的了。他不是那個在舊城墻邊等我時會拿出手機電池咬一下的傻子了,他不會是那個早上上班時會盯著我從他眼中消失的人了,他不是那個因為我弄丟了他抓給我的娃娃失聲痛哭的人了。

我窩在被窩里,看著媽媽站在陽臺上。她拿著剪刀在修剪綠植,還小聲哼著歌,好一會兒,似乎是累了。她停了下來,站在窗前,看著遠處,嘆了一聲氣。

她回過頭,看著我:“你醒了?”

容不得我貪睡,得知我要來,她一早就將行程安排得滿滿的,我們之間客套得就像是遠房親戚,絲毫沒有母女之間的親密。

得知要去賽里木湖時,我微微有些吃驚,捏著面包的手明顯一抖。媽媽沒有多說話,遞來熱牛奶,我低頭接過,一滴眼淚跌落在盤子上。

我又想到他,又想到那個負心的出軌的前男友。想到他未曾兌現的承諾,又覺得失戀實在可悲。戀愛未曾給我留下太好的遺物,除了傷心,再無其他。

他欠我一次旅行,我們原本訂好了去烏魯木齊的機票,先去看紅花山,再去克拉瑪依魔鬼城,賽里木湖是其中一站,最后抵達霍爾果斯。可惜他臨時被公司安排出差,一切計劃都被打亂。那一晚我們兩人在出租屋里煮火鍋吃,他一個勁地給我夾菜,說:“回頭我一定補給你。”

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時,拿著手機查賽里木湖的照片。沒承想,我竟比他先去。

它的確美。云在不遠處,雪山離得那么近,美得讓人心碎。

“剛來新疆的時候,我不喜歡這里。它荒涼,城市與城市之間相隔太遠。”媽媽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說,“后來就習慣了。”

“那,你是怎么習慣一個人呢?”

“這個很難。誰又不想要一個親吻和擁抱呢?”

5

初到新疆那會兒,媽媽經營一家旅館,常常一個人熬到很晚。有次遇到了搶劫,是個陌生的旅人幫了她的忙。那人住了好幾天,因為心存感激,媽媽沒有要他的房費。他走時,留了一把瑞士軍刀給她。這么些年,她一直將那把瑞士軍刀放在包里。

聽她說起這些時,我忽然想起來,有天晚上她拿著那把刀給我削水果。想必,就是那把了。

“你知道嗎?跟你爸離婚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感情不抱希望。遇見那個人時,我才發現,我會心動。但是這個心動是建立在他保護我的基礎上。也許在不被我得知的生活當中,他是酒鬼、是賭徒,過日子總歸跟心動是有區別的。我是在那個時候發現,能心動已經很好,而對于在一起生活,我不再抱有幻想。畢竟該有的過程,我都經歷了。”

我們抵達了賽里木湖,坐在車里,她突然跟我說起這些往事來。車窗半開,風不時揚起媽媽的頭發。有時候我挺討厭聽這些傷心事,一來撕他人傷疤,二來覺得心里堵得慌,更加會聯想到自己。

“有一天我自己一個人開車跑到了這里,覺得很美。人們說賽里木湖是一對殉情的人的眼淚匯集而成的,我想,如果真的是眼淚,那里面應該也有我的一部分。那時候我就一個人坐在岸邊,哭從前,哭一個人在新疆沒有人說說話。每一次家里人打電話都說我鐵石心腸,從來沒有人覺得我一個人不容易。那會兒我就想啊,如果你外婆還在世,我絕對不會活成這個樣子。所以你說要來的時候,我隱約猜到了。你那個狀態,是我跟你爸離婚那會兒有的,可是我們終究會忘記那些苦痛的。我們不能只守著那些活……那樣的人生無趣、暗淡、沒有光,而我們總不能活在黑暗里。”

她披上外套,打開車門,朝湖邊走去。

“不要傷心過度。你應當學會感激。感激生活將真相給你看,感激你還有選擇的機會,感激有其他的人幫你甄別。不要像我,有所顧忌。你還年輕,失戀并不具備摧毀你全部的能力。春天一到,你依舊會發芽,依舊會為了一個人心動,依舊會嘗到愛情的甜蜜。而我,卻好像不能夠了。”

那話,似是從風里來,又回到風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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