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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一日 陰歷戊寅正月三十日 晴 開昆道中

四時起床。早膳畢,至火車站,方五時。見淡月一灣,斜曳東山之曲,與山外晨曦相輝映。民國十四年七月,過大同,聞之土人謂大同初二日能見月,與他地初三日始見月者不同,故朱竹垞有“初二月”之句。十馀年來,每欲驗其然否,迄未一試,不意今日以月晦而得見之,且景色尤奇絕。開遠車站有安南農人售香蕉,明眸皓齒,不類日來之所見,同人多向之購求,其人遂利市三倍。六時四十分車開,經盤溪,多水田,大似江南。甘蔗甚多,車站販者不下四五十人。車站壁間題“盤溪”“兮”二名,不知孰為舊稱。車沿南盤江而行,或左或右,江水狹淺而疾,色青,亂石橫阻,流湍激作白色,狀若絡絲,兩岸巖壁千仞,直落水中,雜樹冒石罅而出,錯落相倚,景色最美。十二時四十五分抵滴水。二時至宜良,四周皆田畝,不類山中。四時半至呈貢,多杏林。宜良、呈貢間有大湖,名楊宗海,水色青碧,無舟楫。五時半抵昆明,孟鄰師及夫人、陳雪屏、羅莘田、秦縝略、趙鳳喈到站相接。驗護照后出站,至拓東路全蜀會館暫住。今日火車凡穿行四十四山洞,連昨日計之,共穿一百五十四山洞,或有謂共一百七十馀及一百五十六者,驗之于各洞所識數目,知其非也。在第一百三十九洞有小瀑布,水極清。自第一百四十洞至第一百五十三洞,凡十四洞,其相去甚邇,以故車中空氣殊惡。七時半孟鄰師等約在共和春便飯,飯后詣莘田處小坐,歸。統計此次旅行食宿車費及購物,共用國幣一百三十八元三角五分。〔自長沙至桂林用路費二十二元六角九分,自桂林至龍州用路費五十一元七角一分,自龍州至昆明用路費越幣二十四元四角五分,國幣二元二角,馀購物。〕

二日 陰歷二月初一日 晴 在昆明

六時起。八時往萬勝樓早餐,樓在金碧路,紹興人所設也。十時往美生浴室洗澡,在城內文廟西,經金馬、碧雞二坊,坊東西向制,甚巨,東曰金馬,西曰碧雞,對峙大街東西。由坊北行至近日樓,昆明之正陽門門樓也,俗稱大南門。昔有城垣,今已隳。樓北為城內,南為城外,過近日樓北行至天開云瑞坊,折而西,是為文廟街。三坊均岑毓英重修,唐繼堯、龍云再修。十一時半訪趙建卿、龔仲鈞,均不值。經殷春樓,俗稱小東門;璧光樓,俗稱大東門,均舊城樓,城垣猶在?!泊骶紝O《昆明縣志》曰:“城周九里三分,高二丈九尺二寸,設門六,上皆有樓。東門曰咸和,樓曰殷春;東北門曰敷澤,樓曰璧光;南門曰麗正,樓曰近日;西門曰寶成,樓曰拓邊;西南門曰威遠,樓曰康阜;北門曰拱辰,樓曰望京?!薄扯r至萬勝樓午餐,飯后詣秦縝略,同至教育廳小坐,歸。道旁有冷攤懸字畫碑拓,見秦宥衡先生條,縝略先人也,詢之為真,乃購歸。售者所知多,問其有無《南詔碑》,據云省中惟三棵樹李姓有之,今不知何如。晚同行諸人回宴孟鄰師等于海棠春酒樓。飯后經夜市,細觀之,以翠玉之屬為多,余購琥珀圖章一,價國幣一元。

三日 星期四 晴 在昆明

九時偕建功、從吾、矛塵同出早餐,餐畢,往觀聚奎樓。樓在全蜀會館東,俗稱狀元樓,清末滇人為袁嘉穀所立也。云南無狀元,惟光緒甲辰經濟特科袁氏一等第一,鄉里榮之,為立此樓。有“聚奎樓”立匾,張建勛題。張為光緒己丑狀元,當督滇學者也。〔或典試滇中,待查。〕有“大魁天下”橫額,題“云貴總督魏光燾等奏保,湖廣總督張之洞等進呈,欽點一等第一名袁嘉穀”云云。經濟特科為辛丑回鑾后振興圖強之舉,仿清初博學鴻詞制,使各省督撫學政各保深通時務之士三人以備甄拔,但考試所錄不限于新學之士也,故老相傳特科本以三水梁士詒為第一,朝臣守舊者謂即新會梁啟超改名應征,一時嘩然,乃改置袁氏第一,而新學之士亦多被屏。時先公提督奉天學政,所保為浙江施士杰,即著《元史山川地理考》者;湖南李沺,其后在兩江辦洋務,廣西梁貞端公濟時號知兵,先妣中表也。自聚奎樓歸,經真慶觀,今改工廠,無碑記,惟觀額尚存,前題“洪熙元年歲次己巳仲春月明真顯道弘妙法師本觀提點蔣日和立”,后題“沖虛至道玄妙無為光范道教莊靜等濟長春真人領天下道教事劉淵□”。午在萬勝樓便飯,飯后偕莘田、雪屏、矛塵、從吾、建功、廉澄、濯生、枚蓀游圓通公園。園在城東北角,借城垣為臺,可以眺遠。登臺北望,阡陌無垠,畦圃交錯,菜花黃白相間,豆莢深淺競映,北方無此景象也。其南有帔霞巖,狀甚奇偉,清泉點滴而下,有若微雨。下巖為觀音洞,洞側為咒蛟臺,臺前為佛殿,是為圓通寺。殿前無庭院,小池潴水,圍廊環之,絕似北平北海狀元府。出園偕枚蓀訪龔仲鈞,不值;訪趙建卿,亦不值。道經三棵樹,訪李姓,年已六十六,號榮齋,清季在廣東為佐雜,近年設肆售書畫,無店名,無伙友,寢室與店相連,所藏甚富,多滇人及滇中名宦所作。談久之,〔李云錢南園書,四十以后乃精?!骋試鴰湃彙赌显t碑》《南詔野史》各一。六時往青年會理發,詣莘田、雪屏,同出便飯。晚詣縝略,長談。十一時歸。

四日 陰歷二月初三日 晴 風

昨日約莘田、雪屏、矛塵同游溫泉,八時偕矛塵詣莘田、雪屏同至汽車站購車票,價國幣一元五角。車定十時開行,余等假護國飯店小憩并進朝食。候至十時半,車始開,車已疲舊,巔播不堪。由環城東路北行折而西,經昆明池、碧雞關,關在進耳山羅漢頂之間,與金馬山東西相望,以在碧雞山之北,故名碧雞關。十二時達溫泉,途中山光掩映,禾色如油,江南風景又于此見之。余等下榻于溫泉旅館,進膳后散步至官湯,最古之泉也。門題“天下第一湯”,明楊升庵舊句,清宣統傅恩榮補題。入門,中為神殿,右為客室,左即俗所謂官湯者也。凡屋兩楹,其內為池,題“碧玉泉”。泉自崖穴而上,澄瑩蒸騰,無硫磺氣。崖上有大龍寺,有碑謂泉辟于漢光武帝建武丙辰年馬援部將蘇文達,不知其何所據也。出官湯,有盧氏別墅當其左,工尚未竣。入觀之,登其最高樓,遠峰入畫。出盧氏別墅,歸旅館洗澡。其池亦引溫泉所成,或曰不如官湯。浴罷小息。六時偕矛塵、雪屏、莘田循螳螂川散步,川流湍急,其旁巖巉峭奇,有石洞,土人云深里許,可通。以日暮未入。歸旅館。晚飯后亂談,至九時半就寢。在旅館遇王梅五,八年不見矣。

五日 星期六 晴

六時起。洗澡。九時渡螳螂川,訪曹溪寺。盤行山道曲徑間,約一時許,不見寺之所在。遇土人,詢之,蓋誤入歧途,循其示,始得寺。門已剝舊,旁有小門,入之。佛殿多傾圮,惟大雄寶殿及山門尚完整。一僧待茶,謂大雄寶殿有洞孔,每中秋,月色可入映佛首。往觀之,見殿門楣上有圓孔,徑約尺許,其上椽檐覆之,疑其言非信。殿前置銅爐,甚巨,鐫款識曰:“康熙四十一年歲次壬午春王月無正字吉旦爐左,總督云貴部院滿洲巴納一行,男關鶴壽仝敬鑄一行,男字與納字齊。爐右。”豈清初滿人亦有冠姓者乎?莘田云,冠姓為關,當為瓜爾佳氏也。階陛之前,有康熙三十年巡撫王繼文重修碑,謂寺在鳳城山山腰,癸酉康熙二十八年佟世雍創議重修者也。碑旁有優曇花樹,對面有梅樹,均數百年物。出寺,循寺僧指告之徑而歸,頃刻達螳螂川。午飯后有便車,私家小汽車送客至此者。即乘之歸,凡五十分鐘而至昆明城內,亦不若昨日之苦。溫泉屬安寧縣,去昆明四十二公里。下午三時半龔仲鈞來,五時半至火車站接同校諸公,今日無到者。晚徐元堃召飲農民銀行,小坐,改赴龔仲鈞教育廳之約。九時歸。

六日 二月初五日 晴 風 驚蟄

七時起。寫日記。九時有李君來約往看房,在崇仁街,凡三樓三十二間,賃金國幣二百元,押金二千元,雖平津無此高價也。十時偕枚蓀、濯生乘人力車出小西門,循大觀路至大觀樓,沿河而行,翠楊夾道,遠山如黛,帆影三四行,十馀里而達大觀樓。門有呈貢孫鐵州鑄題額,入門有蓬萊別境、涌月亭、攬勝閣、催耕館、觀稼堂、集漁屯、樓外樓、大觀樓諸勝。攬勝閣前為大觀樓,凡三層,封鎖不可登,懸光緒十四年岑毓英書昆明孫髯翁長聯。自大觀樓沿堤至對岸,為樓外樓,與大觀樓間河相望,河中置石塔三所,以仿西湖三潭印月也。陳大誼約在樓外樓飲饌,飯后乘船歸。大觀樓在昆明最負盛譽,然其刻意摹仿西湖,似不若圓通公園之有佳趣,如無沿河長道,直無可觀矣。昔日大觀樓登臨遠眺,太華、滇池悉來眼底,今惟想像得之耳。五時孟鄰師來,六時詣莘田、雪屏,同出便飯。飯后游夜市。詣縝略,小坐,歸。

七日 星期一 晴

上午補日記。十時莘田、雪屏來,同往翠湖公園。昆華圖書館值休假,不得入。園居城西北隅,就翠湖修建。翠湖亦稱菜海子,舊稱九龍池,沐氏別業故址也,有阮堤阮元建、唐堤民國建,唐謂唐繼堯、海心亭等,略觀。出至云南大學,訪熊迪之校長,不遇。至新雅午飯。飯后詣趙建卿,小坐,歸。晚毛子水、吳雨生、王霖之新由香港來滇,同往共和春晚飯。

八日 陰歷二月初七日 陰 大風 雨

六時起。至小西門,雇舟游西山。九時舟至大觀樓小息,并進早餐。十時復登舟。大風,逆風前進,浪花四濺,舟子請止者數,乃折歸。大觀樓環一周,復登舟,歸小西門。見有水叉水叉 原稿如此。,停舟進食。據舟而食,別饒逸趣。食畢,舟復進。抵小西門,舍舟,步行歸。晚雨,天驟寒。俗諺謂“四季無寒暑,一雨便成冬”,信然。匡球召飲新雅酒樓,飯后歸。

九日 陰歷二月初八日 陰 雨

七時起。補寫日記。莘田來,雪屏來,午至萬勝樓進膳。下午補日記畢。自離長沙每日以所見記之手冊,稍閑筆入此冊,今日始補寫竣事,得暇當參之志乘,加以潤色,成《入滇記》。七時霖之約在海棠春晚飯,飯后聞莘田病,往視之。十時歸。

十日 星期四 陰

六時半起。至火車站,送孟鄰師往蒙自視察校舍。七時五分車開,歸全蜀會館。余等居會館最后層之錦春樓上,樓前茶花一株,花池三四。樓后有水環之水,外豆畦菜圃,一望無垠。遠山遙拱,向日處則金光掩映,背日處則黛色蒼翠。余近日設案于后廈,日對美景以讀,平生無此樂也。民國十一年冬,余歸福州下榻第一中學,舊鳳池書院也,所居曰攬暉閣,閣前有白茶一株,與此仿佛相似,閣懸“不筑高墻礙遠山”聯,此樓可當之無愧。因于案旁榜攬暉樓三字。九時出,進早餐。張伯苓先生來。讀《昆明縣志》,戴炯孫修,〔炯孫,嘉慶己卯舉人,道光己丑進士,掌貴州道御史,志屬辭于道光丁酉,脫稿于辛丑?!尘紝O字筠帆,昆明人,官至御史。書凡十卷,為目十八,成于道光辛丑,迄光緒辛丑始付梓。余擇其有關南詔者別錄于冊。午出,進膳即歸。會館無廚房,每日三餐均須步行里許始得餐,往返非一時半不可。五時至時代洗澡,并進晚膳。飯后詣雪屏、莘田。九時歸。

十一日 陰歷二月初十日 陰 雨 冷

六時起。讀《昆明縣志》?!犊h志》卷二《物產志》引趙樸庵言,謂燕窩與海參見重于中國甫百馀年,前此無所著聞也。趙樸庵不知何許人,似與戴筠帆同時。如是則燕窩入中國,當在清康雍之間,此亦可資談助也?!彩占毨[志文,蓋戴氏之言,其上文引趙氏說耳?!呈r偕矛塵、廉澄往再春園午飯,遇莘田、雪屏,遂同游筇竹寺。在麗正門雇人力車,出小西門,北行折而西,約十馀里至山麓,車不能登,見公路指路牌,距寺六公里,約華里十二里馀。詢之樵子,有小道,循之以登,雖近捷,而跋陟頗勞。寺門有“西來勝跡”額,有“玉案山”額。進門右折為彌勒殿,塑金剛像,更進為大雄寶殿,有元碑,鐫“龍兒年四月二十三日”,又有成吉思皇帝太祖、月闊臺皇帝太宗、完澤篤皇帝成宗、曲律皇帝武宗之文,當為仁宗以后所立也。殿內及彌勒殿后,左右配殿均塑羅漢像,約五百馀尊,面貌、姿態、衣履,各不相同,逼肖活人,尤以拔眾苦、那羅德、師子臆、善修行、識自生諸尊者為最生動。有精進山尊者像,側視之,酷肖梁漱溟表兄。〔有蠲楞意尊者,僧云為康熙帝;不動尊者,僧謂建文帝。〕大雄寶殿后為華嚴閣,佛像便裝白髯。詢之主持修圓,謂為文殊菩薩出山像,并告以筇竹寺建立原委。談有頃,往旁殿,進茶面。寺庭廣闊,值花木盛開,尤麗靜,無聲喧,真如隔世。網彌勒殿有明碑數,其一為宣德九年甲寅三月,主持道詮所立之《重建玉案山筇竹寺記》,昆明郭文撰,海昌居廣書,略云:筇竹寺,唐貞觀中鄯闡人高光之所創。光與其弟智游于野,為靈犀所逐,既而靈犀不見,若有數僧,即之亦無,惟見筇竹,人莫能取,乃建寺于其地。初,滇中所行惟密宗,元雄辯大師始倡講宗于茲寺,于是顯法大行。永樂己亥罹郁攸之災,鄉耆重修,經始于永樂壬寅,迄工于宣德戊申云云。碑文不能悉記也。出廟,循原徑下山,步至山麓,登車歸。據縣志,寺去城凡二十五里。六時入城,至青年會小憩。更出,至共和春晚飯。飯后歸全蜀會館。得雯女書。

十二日 陰歷二月十一日 晴 有云

七時起。讀《昆明縣志》。九時詣莘田,本欲同往昆華圖書館,謂今日放假。乃同訪秦縝略,于其案上,見《云南鄉賢事略》一冊,有異牟尋、高昇泰、段實、蘭茂、慈善諸人傳,具征引諸書有《滇南詩略》《滇南耆舊傳》《滇南碑傳集》《通番事績碑記》等,均向所未知。自縝略處出,歸館。午復出進膳。下午讀《昆明縣志》縣 原脫,據前后文補。。六時往火車站接孟鄰師,未值。往新雅晚飯。飯后至夜市。作書告諸兒。

十三日 星期日 晴 陰 風 寒甚

七時起。讀《昆明縣志》。大觀樓“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長聯,傳為孫髯翁撰。今讀《昆明縣志》卷六《黎獻志》中之中《文苑》縣 原脫,據前后文補。,孫髯,字髯翁,博學多識,詩古文詞,皆豪宕有奇氣,嘗作小印曰“高樹梅花一布衣”。晚年寓螺峰之咒蛟臺,更號蛟臺老人,卜易為活。又《黎獻志》上之下《忠義·林啟俊傳》有“乾隆間縣人孫髯作《伍義士詩》紀其事”之語,則乾隆時人也。卷八《藝文志》有《永言堂文集》一卷《詩集》一卷,孫髯撰。髯,字髯翁,布衣,鹽城徐鐸為之序?!督鹕吃姴荨芬痪?,孫髯撰,自序稱“乾隆庚辰開江,今年工竣,將有事于修志。同里呂先生,嘉興徐先生,謬征拙作,因賦此詩,以篇什寥寥,附之舊作,用成一編”。《國朝詩采》,孫髯輯。午偕矛塵往再春園便飯。飯后至文廟街、民生街翠肆、象牙肆觀,出品。三時歸。五時半往火車站接孟鄰師,同往共和春晚飯,談文法學院擬設蒙自。九時歸。今日絕寒,類北方嚴冬。

十四日 陰歷二月十三日 雪 陰 寒甚

七時半起。天雪。昨日讀于后廈,置水盂,晨視之,已結堅冰。九時讀《昆明縣志》?!吨尽肪砭盘扉_云瑞坊,在麗正門內,康熙二十七年修,原題曰“懷柔六詔,平定百蠻”,道光八年布政使王楚堂重修,改題曰“天開云瑞,地靖坤維”。忠愛坊在麗正門外,毀于兵??滴醵哪辍亟ê髢A覆,建于三十四年……嘉慶十八年災,再建于十九年。案今忠愛坊已不存,不知毀于何年也。十一時半讀《昆明縣志》,竟之。其引用書凡七十二種,輯錄于次:《漢書·地理志》《郊祀志》、《后漢書》、《唐書·地理志》、《晉書·地理志》、《元史》、《明史·地理志》、明《通志》、舊《通志》、《重修云南通志》、舊《云南府志》、《云南府志》、《舊志》縣志、師范《滇系》、《滇略》、馮時可《滇行紀略》、《滇南詩略》、楊慎《滇載記》、楊慎《云南山川志》、張道宗《紀古滇說》、檀萃《滇海虞衡志》、《滇南本草》、《元和郡縣志》、《廣輿記》、《明一統志》、《一統志》、《山海經》、阮元聲《南詔野史》、樊綽《蠻書》、郭義恭《廣志》、常璩《華陽國志·南中志》、宋祁《益部方物略》、《徐霞客游記》、阮元《黑水考》、洪亮吉《東晉疆域記》、《古今圖書集成》、《通志》、《續文獻通考·選舉志》、《會典事例》、《賦役全書》、學官、典冊、案冊、《勝朝殉節諸臣錄》、《說文》、《通雅》、楊慎《異魚圖》、張揖《廣雅》、陶注《本草》、陳藏器《本草》、唐慎微《本草注》、李時珍《本草綱目》、谷泰《博物要覽》、陶宏景《名醫別錄》、蔡氏《毛詩名物解》、張九鉞《雞詩注》、楊慎《丹鉛總錄》、彭大翼《山堂肆考》、桂馥《札樸》、劉健《庭聞錄》、法式善《清秘述聞》、王佐《格古論》、段公路《北戶錄》、《秋山偶筆》、鈕琇《觚?!?、《莼鄉贅筆》、《秋坪新語》、《禁扁》、趙樸庵言、王嘉《拾遺記》、《儒學題名榜》。十二時半至同春園午飯,遇孟鄰師,命先往蒙自,擬后日行。飯后偕廉澄、矛塵、濯生、霖之游金殿,出大東門,車行十五華里,抵山麓,有碑題“迎仙橋”,橋已不存,更進有石牌坊,字亦泐滅。進為山道,頗廣,每二尺馀有階一層,登三數十層,至第一山門。門側有神像金面,額題“威鎮武當”。進一山門,登石級三十馀,又登山道十數丈,為二山門。又進數丈,為三山門。道旁時見神像,不能詳記。三山門外為太和門,門內為太和宮,祀無量壽佛。宮皆笵銅為之,其外以大理石為欄。宮后有殿,祀老子。宮旁有明萬歷壬寅陳用賓碑,完好無缺,其前有大刀,道士謂即陳公遺物也。其側又有光緒十三年碑,謂宮創于萬歷壬寅,陳用賓與沐氏仿武當山而建者也。咸豐九年毀于兵,同光間重鑄,迄十三年乃成云云。宮在鳴鳳山,舊名鸚鵡山。羽流所司,故祀神多不能識。太和門石制,其下鑿作象形以承柱,他居所少見,青松遍山,雖不巨而茂密,余最喜之。五時半歸。七時出晚飯。九時歸。

十五日 星期二 陰 寒

七時起。九時詣吳正之。訪尹澤新,聞居玉龍堆,詢久之不得。至昆華圖書館,意在購《云南叢書》。入門,無人門焉,隨往翠湖公園散步。候至十一時,再往,有工役告以購書須十二時。乃坐閱報室,閱所陳本省十二日以前、外埠二月二十六日以前報紙,同閱者僅二人,其他閱覽室無閱者,亦無守者。噫!十二時售書者至,乃選《滇海虞衡志》《云南備征錄》《南詔野史》,三種均無裝整者,約明日往取。十二時半至四川旅行社。往再春園午飯。下午三時在四川旅行社開談話會,到孟鄰師、張伯苓、周枚蓀、施嘉煬煬 原作“旸”。日記內此二字混用,今統一作“煬”。、吳正之、秦縝略及余,決定文法學院設蒙自、理工學院設昆明。昆明校舍暫借省立學校,擇地另建校舍,新建校舍以土木能蔽風雨為原則,不求美觀。五時半散,往國貨公司購物。晚枚蓀約在共和春便飯。

十六日 陰歷二月十五日 微晴

七時半起。整行裝,明晨往蒙自。九時往四川旅行社。十一時詣雪屏、莘田,留飯。飯后往昆華圖書館取書,往商務印書館購《唐會要》及文具。歸會館。五時至火車站接同人之來者,僅邱大年到。往美生洗澡。矛塵、建功、從吾、佛泉、濯生、廉澄、云浦、克生、霖之為余餞行于海棠春。飯后歸。與大年長談。

十七日 星期四 晴 昆蒙道中 在蒙自記

五時起。霖之、大年相助打鋪蓋。六時半至大車站,廉澄、霖之、矛塵相送,沈肅文已先到,同登車。七時五分車開。十二時五十分抵開遠,下車進膳,一時五十分車再進,二時四十分抵碧色寨。下車,薛德成、周寶珖來接,移行李至個碧石鐵路車站個碧石 原作“碧個石”,本年八月十二日同,據本月二十七日日記改。,改乘其車至蒙自。五時車開,五時三十五分抵蒙自,下車入承恩門,縣之北門也。至早街,館于周氏宅,晤王明之、楊石先,知校舍大體籌備就緒。今日所乘滇越路車為快車,故往時車行一日半者,今半日馀已達。車行過速,巔搖不堪,乘客多嘔吐者,余幸未暈,但倦甚耳。八時半就寢。

十八日 陰歷二月十七日 晴 風 在蒙自

七時半起。作書告諸兒。作書上孟鄰師。余所居為周氏惜陰書屋,樓上有同文局念四史及石印《圖書集成》可取閱,殊慰。下午往新校舍視察一周。五時詣縣長,不值,乃游市街。自南門出,西門入。九時就寢。

十九日 星期六 雨 晴 在蒙自

六時起。取架上《新唐書》讀之,竟百七十二《于王二杜范傳》、百七十三《裴度傳》、百七十四《二李元牛楊傳》、百七十五《竇劉二張楊熊柏傳》。上午有云,忽大雨,有雷,既而晴。少頃,又大雨,迄午晴。楊石先得昆明電報,乘午車旋省城。下午偕肅文、德成視校舍工程,詣商會李會長,不值。晚王明之談其先人節孝事,暇當為文以紀之。十時就寢。此間天氣寒暖無常,前日來時極燠熱,不能著袷,今日已勝棉矣。作書致省中諸友,謝餞饌。

二十日 陰歷二月十九日 晴

六時起。讀《新唐書·韓愈傳》《劉蕡傳》。偕肅文出覓教員眷屬住房,僅得兩處。作書上孟鄰師。下午視校舍工程。今日為觀音誕,城東有廟會,年僅一次,舉城若往,士女如云,順道往觀之。寺凡二進,祀觀音,無碑志。焚香者、誦經卷者皆婦女,數頗多。貨商甚少,大都買食物,遠不如北方村鎮廟會之盛,亦不如前在安南諒山所見也。歸。作書致朱蔚之。作書致矛塵諸君。十時就寢。

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春分

昨宵不能入寐。平生以天下自任,當此多難之會,進不能運籌帷幄,效命疆場;退不能撫緝百姓,儲備軍實。而乃煙瘴萬里,紀霧曉征,外蒙卻懦,內負胸臆,果何為哉?雖曰聚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以為悠遠之圖,此宿師大儒之事,又豈區區所可僭越者乎?六時起,殊倦。讀《新唐書·南蠻傳》。十時縣政府晤李縣長,商校舍治安事,約十馀分鐘歸。讀《新唐書》,向以為同文書局景印書籍最可信,連日讀《新唐書》,見訛誤不少,《新書》二百二十三下《奸臣傳》有柳璨,史稱其強記,多所通涉,譏訶劉子玄《史通》,著《析微》,時或稱之,惜其書不傳。晚九時半就寢。作書致三弟。

二十二日 陰歷二月二十一日 晴

七時起。作書致尹澤新。作書致趙建卿。作書上孟鄰師。作書致勁聞。讀《唐書》。十時半周寶珖召飲饌。下午四時至校舍視工程。五時歸。晚包飯商人、理發商人來議價。教職員包飯,早:粥,雞蛋一;午、晚:米飯,二硬葷,此間土語謂全盤皆魚肉也。一岔葷,謂魚肉與蔬菜合之也。二素,謂蔬菜豆腐之屬。二湯,月價國幣十二元。學生包飯,早:粥;午、晚:米飯,一硬葷,二岔葷,二素,二湯,價九元,如去硬葷價七元。學生在長沙時,包飯價五元五角,且午、晚三葷二素,相較未免過昂。議未協。此間縣政府各局三等辦事員月薪國幣十二元,滇幣百二十元。教職員包飯一月,竟與其月薪等,亦無以對此間人士也。豈商人欺我輩乎?理發每人國幣角二。

二十三日 星期三 陰 風

六時起。讀《唐書·南蠻傳》。作書上孟鄰師。十一時周寶珖令侄約食家鄉飯,甚美。得孟鄰師書。下午孟鄰師來電,促明之歸昆明。五時許至西門購馬鐙一,亦曰風鐙。用三、五、七蹄者,價國幣二元,較昆明貴二角。晚與明之談甚久。十時寢。

二十四日 陰歷二月二十三日 晴 風

六時起。讀《新書·南蠻傳》,譜其世系。虎魄、琥珀一物也,同傳異辭,不知何故。異牟尋子名字,前曰“使其子閣勸及清平官與(崔)佐時盟點蒼山”卷上,后曰“異牟尋死,子尋閣勸立”卷中。閣勸與尋閣勸,一人乎?二人乎?亦待考。下午二時明之往昆明,送之至碧色寨。大車經某地,兩側皆水田,田盡為湖,一望無際,恍若行舟。前次來時,未及細觀。又自安南往昆明時,道中所半涸之湖夷為水田者,亦此地也。至碧色寨,往市街巡視,多木料、煤塊,商務似不若蒙自也。五時半回蒙自。九時就寢。

〔又清溪關或作青溪,前后不一。〕

二十五日 星期五 晴 大風

七時半起。自來此,以昨夜睡獨多。讀《新書·南蠻傳》。九時往校舍視工程。十時詣縣政府商保安事,告李縣長本校暫不自設校警,請其派保安隊十名,商定,李并云:“有保安隊四十名駐三元宮,距校甚近。治安決無虞。”后復詣駐蒙陸軍第十六團魏團長,謂鄰邑雖有匪,數甚微,治安可負全責。下午讀《新唐書》,竟《南蠻傳》上、中,又卷百三《蘇韋孫張傳》、百四《于高張傳》、百五《長孫無忌傳》。作書上孟鄰師陳近況,并請匯款,覓醫院校醫。作書致雪屏、莘田。作書致矛塵。得尹澤新書,告以昆明住址。

二十六日 陰歷二月二十五日 晴夜大風

六時起。翻檢《新唐書》。王信忠來。下午二時移居東門外東方匯理銀行舊址之新校舍。五時入城,至周宅進膳,以廚司尚未徙來也。至西門購物,七時歸。與信忠暢談。作書上孟鄰師。九時就寢。得孟鄰師電。

二十七日 星期日 陰 大風

六時起。昨夜初就寢,郁熱不能入寐。夜忽大風,今晨驟寒,著棉猶不暖。九時往火車站,見工人有著皮半臂者,此間天氣之變幻如此。詣個碧石鐵路,宋蘭萼,浙江人,來此三年。據談此間風猛而寒,最宜避生水。果實不宜食甘蔗,雨后尤宜忌,以其根吸污穢,雨后恐遇毒也。痧癥極多,不限夏令,如頭痛胸悶宜用藥。在車站候劉鈞、買樹槐兩君,十時半始到,攜來莘田一函,并《苗族調查報告》《八股文小史》《云南省》各一冊。莘田云,苗人自稱為Mung或Hmung,或即蒙氏族姓。所有來滇中,地名有蒙或孟之音者,似與此有關。以民族而論,苗、瑤、僰子民家及蒲蠻,皆屬mon-khmec族,然則南詔蒙氏殆亦隸于此歟?惟近人或有以南詔氏族出于藏緬系者Tibeto-Burman,惜其說未發表。下午三時詣歌臚士洋行,晤其主人歌臚士,送第一期房租。九時半就寢。作書上孟鄰師。作書致朱佩弦。

二十八日 星期一 有云風

昨夜夢晚歸家,家人飯已畢,似有人召飲而中改,家人不及知者。稚眉夫人重為料理。俄而覺,凄然不寐。枕上成一律,晨視,失黏不存。作書致矛塵。作書致廉澄。作書致大年。王信忠歸昆明。得孟鄰師二十六日書。作書上孟鄰師。再作書致矛塵。五時至歌臚士洋行。晚讀《苗族調查報告》。九時就寢。

二十九日 陰歷二月二十八日 晴 風

七時起。步行校舍一周,兼視工程。蒙自海關與東方匯理銀行占地數十畝,園庭多且廣,高樹夾道,竹林為屏,屏內奇花異卉,滿圃盈畦,屏外不能見也。且地處郊坰遠山,周拱四無人聲,無慚世外桃源也。作書上孟鄰師。作書致趙覲侯。讀《歷代名人家書》,去年六月四愿齋主輯,不知何如人也。自漢孔臧迄近人張謇,共八十三家百七十八首。有《聶繼模誡子書》,父子皆不知其字號、爵里,蓋子為湖南鎮安縣知縣時,自家中作書誡之者也,有曰“山僻知縣,事簡責輕,最足鈍人志氣,須時時將此心提醒激發”云云。余自去冬南來,可謂事簡責輕者矣,志氣恐日就痿痹矣,日就偷安矣??刹唤湓?!可不戒哉!又有左宗棠十月二十三夜龍游城外行營與子孝威書,〔當系咸豐壬戌年所作,待考?!硵⑵渲掠迷踉?。駱、曾、胡奏保之前,中外早已交章論薦矣。書中諄諄于咸豐六年宗稷辰之薦舉,及咸豐十年潘祖蔭之糾劾官文,蓋深感之也。此亦治清史所宜知者。下午四時至西門購宣紙及毛邊紙不得,惟棉紙與洋紙耳。晚讀《苗族調查報告》。九時就寢。得雯女書。

三十日 星期三 微陰

六時半起。步庭院一周。外院樹巔有鸕鶿巢,白羽旋翔,厥狀殊美。出校門,山色如赭,澗間叢樹,蒼然深黛,山巔浮嵐,若有若無,白云冉冉,上接青天,山徑崎嶇以達平陸,了了可辨,諸色畢陳,畫圖所難也。自移居校中,終日棲棲遑遑,未讀一書,未辦一事。翻檢射獵,不足稱讀書也。工匠市儈之周旋,起居飲食之籌計,不足稱辦事也。常此以往,真成志氣銷沉之人矣。今略師求闕齋日課之意。每日讀:

史書,五葉至十葉;

雜書,五葉至十葉;

習字,一百;

史書,先讀兩《唐書》《通鑒》;

雜書,先讀《云南備征志》《水經注》《苗族調查報告》。

此課程可謂少之又少矣,望能持之有恒。史書尚未到,先以《云南備征志》代之。習字俟有紙,寫寸楷。十時與同人商學生到后應備諸事。作書上孟鄰師。作書致徐錫良、雷樹滋。下午二時讀《云南備征志》十一葉。四時步于庭,遇肅文,約往西門購物,從之。購《唐詩三百首》及新出時局書二,備床頭諷詠破悶。余自去年稚眉夫人歿,立志不打牌、少買書,以二者夫人嘗相諷戒也。一年來牌已絕,而無用之書尚未能不購也,更記之以自警。六時歸校,縣長李百陶來談。晚讀《苗族調查報告》十四葉。九時就寢。得周啟明師書,謂孟心史先生歸道山,并不因經濟窘乏之故,乃由其家庭間小有糾紛,是以訃聞亦不正式發送,無家中人署名云云。異哉!心史先生長子心如恕,余識之杭州,殊豪放,現執教中央大學,又何至為此耶?人真不易知也。

三十一日 陰歷二月三十日 陰 風

六時起。散步庭中。擬新到學生應知事項,宣布之。作書上孟鄰師。下午二時接收銀行房屋及木器陳設,五時竣事。抽暇讀《云南備征志》八葉。晚讀《苗族調查報告》六葉。作書告諸兒。得膺中昆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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