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二次“爐邊談話”

——我們做了些什么，計劃要做些什么

1933年5月7日

在我就職一個星期以后的一個星期天晚上，我通過無線電和大家談了銀行危機以及我們處理銀行危機所采取的措施。我認為那樣做向全國說明了否則會被誤解的各項事實，并且一般地提供了一種互相了解的手段，從而大大有助于恢復信心。

相隔八個星期之后，今天晚上我第二次向大家匯報；我以同樣的精神，通過同樣的手段，和大家談一談我們做了些什么，計劃要做些什么。

兩個月以前，我們正面對著嚴重的問題。國家正在步步走向死亡。這是因為內外貿易都已下降到危險的低水平；基本商品的價格下降得就要毀滅掉銀行、儲蓄所，保險公司以及其他全國性機構的資產的價值。這些機構，由于其本身的巨大需求，正在取消抵押品的贖取權、要求貸款、拒絕外借。因此，成百萬人的財產實際上正在毀滅之中，他們以財產作擔保來借錢，而美元的價值已與1933年3月的水平完全不同。這次危機的情勢，要求的不是去考慮什么經濟上的萬應靈丹或是花哨方案。我們面對的曾經是具體的條件，而不是理論性問題。

當時只有兩種出路：第一條出路是聽任抵押權的取消、借貸無門，銀根短缺，從而迫使銀行、鐵路和保險公司進行清理和破產，迫使一切企業和一切房地財產調低其價值。這一條出路意味著籠統的所謂“收縮”將繼續下去，其實際結果是使一切擁有財產的人處于極端困境，而且附帶地也使一切靠工資生活的人由于失業增加和進一步降低工資水平而處于極端困境。

不難看到，走這一條出路的結果，不僅會產生極其嚴重的經濟后果，而且還會產生難以估量的社會禍害。甚至在我就職以前，我就完全相信這樣的方針是美國人民所無法接受的。這種方針不僅將造成家宅、農場、存款和工資的喪失，而且將喪失精神價值——喪失使個人及其家庭得以心境恬淡、安分守己所需要的對當前和未來的安全感。破壞了這一切，就很難樹立起任何信心。很清楚，光是靠華盛頓呼吁提高信心，光是靠對靠不住的機構提供更多的貸款，是制止不住走下坡路的。我認為盡速執行一項果敢的行動計劃，對我們國家安全來講，不僅是合理的，而且是必要的。國會——我指的是兩黨的議員們——完全了解這一點，給了我慷慨而明智的支持。國會議員們理解，正常時期的措施，必須代之以適合緊急狀況下嚴重而迫切需要的措施。實際上也沒有發生什么讓權的情況。國會仍然保留著憲法所賦予的權力，誰都毫無改變行政和立法分權的想法。國會的職責是決定該做些什么，選擇執行其意志的適當代理機構。國會是嚴格遵守這一方針的。最近的行動不過是指定總統作為執行國會某些目標的代理人而已。這是符合憲法的，也是符合過去的美國傳統的。

已經通過并正在執行的立法，可以恰當地被看作是這項有充分根據的方案的一部分。

首先，我們正在向失業的二十五萬人提供就業的機會，特別是那些有家累的年輕人，去做造林和防洪的工作。這是個巨大的任務，因為這等于要為將近我們正規軍人數一倍的人提供衣食和照顧。創建這個非軍事的資源保護隊伍是以一箭而射雙雕。我們正明顯地提高自然資源的價值，同時也在減緩相當程度的實際災難。這一大隊人馬參加工作是以純粹自愿為基礎的；不牽涉任何軍事訓練，我們保護的不僅是自然資源，還有人力資源。這項工作的巨大價值之一是，它是直截了當的，而無需什么機構的干預。

其次，我已向國會申請并獲同意，將把多年未予利用、形同浪費的政府在馬瑟爾肖斯的巨大產業利用起來，由此而產生改善田納西流域廣大地區的概括計劃。這個計劃將增進幾十萬人的幸福，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其間接好處則更將及于全國。

再次，國會就要通過一項法案，大大減輕全國農場主和有私有住房人的抵押煩惱，辦法是減輕壓在我國成百萬人身上的欠債負擔。

解決即時救濟的下一步是，向各州、縣、市提供五億美元，幫助它們盡到這樣的責任：照顧那些需要直接和即時救濟的人。

國會還通過了立法授權在同意這樣做的各州出售啤酒。這已經收到了提供相當多重新就業的結果，附帶地還提供了十分需要的稅收。

我們正計劃要求國會通過立法批準政府從事公共工程建筑事業，從而可以直接、間接地刺激其他妥善設計的工程，來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我們還草擬了其他法案，從更根本上解決經濟問題。農場救濟法的目的是，通過幾種方法，單獨地和綜合地，使農場主從他們的主要農產品上獲得增多的收益，同時避免將來再出現災難性的生產過剩，像過去那樣常常造成農產品價格過低而影響合理收益。這項法律規定在緊急情況下可以應用的廣泛權力。至于如何應用，則完全取決于未來的情況。

還準備提出經過深思熟慮而且穩健的措施，試圖向我國的產業工人提供更公平的工資收入、防止劇烈的競爭和過長的勞動鐘點，同時鼓勵各個行業避免生產過剩。

鐵路法也屬于同一類型，因為它的目的是，鐵路在政府的幫助下，自行制訂和保證執行消滅重疊和浪費的某些具體計劃，這種重疊和浪費是現在造成鐵路由于破產而被接管和繼續虧損的原因。

我相信，我國人民肯定理解并會批準政府這些涉及農業、工業和交通的新的政策的廣泛目標。我們的農產品過剩太多，我們自己無法消費，而其他國家也沒有現金可供購買，除非我們以破產性的低價出售。我們的工廠生產的商品，超出了我們可能的消費，同時卻面對著不斷下降的出口需求。我們的運輸能力大于我們可以運輸的工業和農業所提供的商品。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完全缺乏計劃，以及完全漠視世界大戰結束以來一直不斷出現的危險信號。我國的人民受到錯誤地引導，相信他們可以無限期地繼續增加農場和工廠的產量，總有什么魔術家會想出辦法把這增加了的產品消費掉，還保證生產者有合理的利潤。

今天我們有理由相信，情況比兩個月以前要稍好一些。工業已經好轉，鐵路貨運量在增長，農產品價格有所提高，然而我不打算耽迷在發布提供過分樂觀保證的宣言里。我們不能自己大肆吹噓說，回到繁榮。我打算無論什么時候都同我國人民開誠相見。我不想讓我國人民在這一好轉的基礎上又重新走上投機熱的愚蠢道路。我不想讓人民相信，我們可以毫無根據地樂觀起來，又去重蹈覆轍而增加農業產量和工業產量，希望上天慈悲來給我們找來高價買主。這樣的做法有可能給我們帶來即時而虛假的繁榮，然而這種繁榮只會把我們引進又一次螺旋性暴跌。

把這些措施說成是政府接管了農業、工業和運輸業是完全錯誤的。這實際上是政府和農、工、運輸業之間的一種合股關系，不是利潤方面的合股關系，因為一切好處仍然都是全體公民的；而是計劃方面的合作關系，保證計劃得以貫徹的合作關系。

我來舉例說明一下。就以棉紡工業為例吧。我們說，百分之九十的棉紡廠主會同意取消饑餓工資，會同意停止很長的工作鐘點，會同意停止雇用童工，會同意防止造成無法銷售的多余產品的那種生產過剩，這些大概都是實在的。但是，如果其他的百分之十棉紡廠主還是付給饑餓工資、要求長的工時、雇用童工并生產會成為負擔的多余產品，這種協議又有什么用處呢？那不講公平的百分之十可以生產廉價商品，從而迫使講公平的百分之九十去對付不公平的條件。這就是政府要干預的地方。政府應該有權，而且也將會有權，在調查和幫助一個行業進行計劃以后，靠著這一行業的絕大多數，去防止不公平的做法，并依靠政府的權威去實施協議，所謂反壟斷法就是為了防止產生壟斷，禁止壟斷企業獲取不合理的利潤。反壟斷法的這一目標必須堅持，然而反壟斷法絕不是為了導致長的勞動時間、饑餓工資和生產過剩的那種不公平的競爭。

同一原則也適用于農產品和運輸業，以及一切其他有組織的私營企業領域。

我們在致力于一項具體的目標，就是要防止重新出現會使我們所謂現代文明瀕于毀滅的條件。我們的目標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真正實現。我們的政策同一百五十年前成立美國立憲政府的宗旨是完全一致的。

我知道我國人民會理解這一點，而且還會理解我們執行這一政策的精神所在。我不否認我們在貫徹這項政策中可能要犯程序上的錯誤。我并不期望每次舉棒都能擊中投球。我所追求的是盡可能最高的擊中率，不只是我自己，整個球隊都是如此。西奧多·羅斯福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我能做到百分之七十正確，我就達到了我最大限度的希望。”

對于聯邦財政和通貨膨脹、金本位，等等，最近談論很多。讓我簡單地談一談事實，說明一下我的政策。首先，政府的信用和政府的通貨實際上是同一回事。政府債券的基礎，不過是一句將要償付的諾言。而作為政府通貨的基礎，除了一句償付諾言之外，我們還有黃金儲備以及少量的白銀儲備。在這方面，值得記住的是，政府過去曾經同意用黃金償還的債務和兌現的通貨約合三百億美元，而我國私營公司也曾同意用黃金償還的證券和抵押又約合六百億至七百億美元。但是，政府和私營公司做出這些許諾時，它們完全了解合眾國內全部黃金只相當于三十億至四十億美元，而全世界的黃金總量也不過只相當于一百一十億美元。

如果這些債務所有人開始追索黃金，第一批在頭幾天里將會得到黃金，但是他們不過相當于證券和通貨持有者總數的二十五分之一。而其他的二十五分之二十四的人，由于碰巧沒有排在前邊，就會被客氣地告知，已經沒有剩余的黃金了。我們決定，從公道出發，從本政府執行憲法委托的權力出發，必須對二十五分之二十五的人平等對待。我們把一切的人都置于同一的基礎上，只有這樣才能保障普遍的利益。

然而，黃金，以及在某種程度上說，白銀，乃是完全健全的通貨的基礎，所以我才決定不讓本國的任何黃金外流。

三個星期以前出現了一系列的情況，完全可能造成：一、外國吸走我們的黃金；二、結果是美國資本以黃金的形式流出我國。如果發生這種情況，我們就會損失大部分的黃金儲備．從而必然進一步削弱我國政府和私人資本的信用，以致引起真正的恐慌氣氛和企業的全盤停滯，我這樣對大家講，并沒有夸張之意。

本政府的具體目標是提高商品價格，使借貸的人一般地將以其所借貸的美元價值償還欠額。我們無意使他們利用貨幣貶值而使必須償還的欠額大為減少。換句話說，我們是要糾正一種反?，F象，而不是相反地去制造另一種反?，F象。所以，本政府正被授予必要的權力，在必要時擴大信貸，以糾正目前存在的反?，F象。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凡屬必要，我們將會行使這些權力。

國內情勢固然是我們首先關切的，同時還存在著國際的情勢；而我要向大家強調的是我國國內情勢乃是同世界其他國家的狀況不可免地并且深刻地聯系在一起的。換句話說，我們大概能夠在合眾國內獲取相當程度的重新繁榮，但是，除非我們能使全世界都獲取重新繁榮，我國的重新繁榮也是不會持久的。

在我們同其他國家領導人已經舉行并且正在舉行的會議中，我們追求的是四項偉大目標：一、普遍裁減軍備，從而消除對侵略和武裝進攻的恐懼；同時削減軍費，從而有助于平衡各國政府的預算和降低賦稅。二、降低貿易壁壘，從而恢復各國之間的農工商品的交流。三、穩定各種貨幣，從而使貿易可以依據先期合同進行。四、在各國之間重建友好關系，增進互相信任。

我們的外賓在過去三個星期里對我們這些目標的反應是積極的。在這次大蕭條中，所有的國家都同樣遭受了困難。大家都得出同一的結論：全體共同行動才最有利于每一個國家。我們的外賓正是抱著這種精神同我們相會并討論共同的問題的。即將舉行的國際會議一定會成功。世界的未來有賴于此，我們都已互相保證，為此目標而共同全力以赴。

我們全體國會議員和政府成員對于你們大家——我國的人民——深表感激。在整個蕭條時期，你們大家很有耐心。你們授予我們廣泛的權力；你們對我們目標的廣泛支持，鼓舞了我們。我們為了不辜負你們的信任已經獻出每一分精力和才智。我們由于看到有了一個明智和合理的開端而受到鼓舞。在這種互相信賴、互相鼓舞的精神下，我們在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