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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逃匿者
  • 劉心堯
  • 5796字
  • 2018-12-19 18:14:11

瞪著身份證復印件上的那張丑陋不堪的臉,杜伯春眼都紅了。

杜伯春費盡心思,尋找到肇事車輛和司機信息的那一刻,萬梓玫在他家小區里潛伏了整整一個上午,滴水未進。

臨近中午,氣溫升高了不少,然而對于一個饑腸轆轆,心情低落的女孩子來說,即便氣溫升到了零上,內心也是寒冷的。

原想躲在杜伯春他們家的樓道里,吹不著風,擔心他回來撞上。

她要找的人是他爹,不是他。

她得采取策略,講究方式方法。

萬一他爹和他串通好了,被他撞見,豈不打草驚蛇,恐怕再也找不到他爹了。

萬梓玫只能躲藏在一個自認為相對安全的地方,既能躲避風寒,又能不被杜伯春發現。

身份證復印件上的男人,嘴角有一絲陰笑,挑釁似的。

為了逃避打擊,他竟然把車買給了二道販子。

倘若他晚一步,肇事車輛說不定又被轉了手,一過戶,再查找起來更難。

杜伯春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令人唾棄的肇事司機,竟然謊稱賣車是為了圓女友的夢,他有女朋友嗎?一個殺手,哪個女孩子瞎了眼,看上他,一定是被他欺騙的。

肇事司機的身份信息一目了然,年齡籍貫,家庭住址都顯示在那張白紙上。

杜伯春是學霸,雖不敢吹噓過目不忘,但記下白紙上的那些信息容易的很。

老于一再問他,“怎么樣,兄弟。”杜伯春和他要了張名片,說回去考慮下,要的話給他打電話。

老于再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我給你留著。”親兄弟一樣。

肇事車輛找著了,司機的信息也摸清了,杜伯春的腦子卻一片空白,就這樣去找撞死他爹的王八蛋,他會承認嗎?他不承認怎么辦?茫茫人海,去哪里尋找?他能把車賣掉,說明已經想好了退路,做好了一切的隨便,難道能坐以待斃,等著警察或者他去找他。

肇事后,他既撥打報警電話,又沒有親自把他爹送往醫院,而是伙同他的同伙,把他爹抬上車,又丟棄了,說明都是有預謀的,受人指使的。

既然受人指使,那做案前一定周密的部署或者策劃過,包括怎么設圈套,把他爹騙到拆遷現場,在一堆廢墟旁撞死,再賣車,再出逃。

杜伯春理不出頭緒,走出二手車市場,心里亂麻一樣。

覺得肇事司機離他已經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明明已經觸碰到了肇事司機,卻又遙不可及。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肇事司機完全有可能有能力出現在任何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何況地球的陸地面積一點四九億平方公里,海洋面積五點一億平方公里,他去哪里找,對方在暗處,他在明處。

甭說以現在的交通條件,他躲在年地球上的任何角落了,就算他像縮頭烏龜一樣藏在他生活的城市,眼皮子底下,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他也未必找的到。

站在二手車交易市場大門口,往著南來北往的車輛,杜伯春真正感到了惆悵和棘手。

開始風風火火的,著急忙慌的想找到肇事車輛,找到肇事司機,如今找到了,卻犯了難,才感到疲憊。

像是渾身的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了下來,沒了力氣,只想蒙著腦袋飽飽地睡一覺。

從捧起他爹的骨灰盒,到找到肇事車輛,杜伯春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眼一閉,他爹就在他腦海里晃,笑瞇瞇的。

他不能接受,他爹已經撒手人寰的事實,始終覺得他爹還活著,只是出了遠門而已,說不定哪天他就回來了。

直到找到那輛白色的越野車,他才痛心疾首地感覺到他爹真的死了,才真正感受到失去親人的痛苦和悲傷。

近乎虛脫的壓抑感,讓他窒息。

他必須好好睡一覺,否則整個人都會垮掉。

就算整個世界都垮掉,他都不能垮掉。

他垮掉了,誰幫他爹報仇,他垮掉了,誰幫他找撞死他爹的兇手。

他必須養精蓄銳,找到身份證復印件上的縮頭烏龜,找到有力的證據,讓他心服口服地交代他所犯下的罪行,并供出幕后指示他的那個人。

否則他一定會狡辯,會抱著僥幸的心理負隅頑抗,反告他誣陷他,倒打他一耙。

他學法,懂法,不能憑借賣菜的和光頭男的幾句話,和二手車交易市場里的一兩等待出售的越野車,定一個人的罪。

恍恍惚惚的回到小區,杜伯春整個人都要癱掉了,兩條腿綁了沙袋似的沉,邁不開步。

跌坐在樓道口的臺階上,只剩下了喘息。

杜伯春的雙腳剛踏進小區大門,萬梓玫就發現了他,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現了身,遺憾的是身后沒有他的混蛋爹。

給萬梓玫的第一印象是他得了軟骨病似的,走路直打晃,像是在什么地方跟著賭了三天三夜,把兜里的錢輸了個底兒朝天,兩眼熬的通紅,沒精打采的。

一個在暗處,一個在明處,一個把一個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的,一個卻渾然不知,一靜一動,一男一女。

一個餓的兩眼發虛冷的渾身哆嗦,一個倦的眼皮都不想抬。

相同的是倆人的心都是冷的,一個一夜間失去了父親,一個一夜間失去了男人。

雖然失去的是同一個男人,但彼此的心情卻截然不同,萬梓玫是被拋棄的,心情更糟糕。

可能站在萬梓玫的立場,會同情杜伯春,畢竟失去的是父親,因為父親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站在杜伯春的立場,他不會同情她,她完全可以再找個男人,天下喜歡小女生的男人大有人在。

城市里喜歡小女生的老男人和城市里的流浪狗一樣多,閉著眼睛都摸一把。

只是他不知道,她是把他爹當唯一的,所以也是不可替代的。

在樓道的臺階上緩了半個多小時,杜伯春才起身,一步一個臺階地往樓上爬。

他前腳上二樓,后腳萬梓玫就跟進了樓梯口。

進了樓梯口,她犯難了,猶豫著要不要一直跟上去,萬一他回頭發現了她,問她找誰,她該怎么回答。

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跟著他一起上去,在樓下死守,有本事他一輩子別在下樓。

只要他下樓,她就能跟著他找到他爹。

萬梓玫小時候家窮,落下了窮病,一餓的厲害就心慌,就抖。

去北京的路上,一口東西沒吃,回來十好幾個小時了,又一口東西沒吃,半夜三更的被老房東堵在門口,催逼房租,什么心思都沒了。

早晨為了把杜伯春和他爹堵在家里,又起了個大早,沒想到還是泡了湯,連他爹的影子都沒見著。

唯一的收獲是,她要找的人上了樓,親眼目睹的,近在咫尺了,一時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進行了,她最終的目標是他爹,不是他,就算他和她之間一步之遙的距離,又如何,就算父債子可以還,可情債怎么還,一樣離他爹十萬八千里。

越是饑餓的人越容易聞到別人家廚房里飄出的飯香。

誰家在做魚,空氣里飄著蔥香。

誰家在燒茄子,空氣里飄著蒜香。

和杜伯春在一起生活的三年,他沒少批評她,不讓她減肥,問她減給誰看?說減出病來怎么辦?想想那時著傻,減什么減,減了給誰看。

杜伯春他爹才不在乎她是胖是瘦呢。

和所有的女生一樣,明明她不胖,甚至算苗條的姑娘,偏偏總覺得自己胖的不行,嚷嚷著減肥。

杜伯春他爹總嫌他瘦,說要把她養的小母豬一樣,白白胖胖。

萬梓玫連著幾頓飯沒吃了,她用杜伯春他爹常逗她的那幾句安慰自己,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他。

雖然杜伯春他爹給她來了個釜底抽薪,斷了她的糧草,可飯錢她還是有的,十天半月不至于沿街乞討當叫花子。

飯錢與一年的房租比起來,不值一提。

若不是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恐怕她早流落街頭了。

幸虧杜伯春他們家小區外開了好幾家小飯館,沒資本挑剔了,隨便走進一家,點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面,吃了個底兒朝天,和老板又要了一碗面湯,也灌進了肚。

出了小飯館,再次返回小區,才發現門口連保安都沒有,隨便進出。

樓房外墻灰不灰白不白的,單元門破的都掉渣兒了,感覺年代太久遠了。

輕手輕腳爬上樓,在杜伯春他們家門口站了半天,里面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樓道上連一塊干凈的地方都沒了,糊滿了小廣告,開鎖的,通小水的。

看著那一張張的廣告,她覺得特別的可笑,難道通個小水還需要專業的,不專業的就通不了嗎?她覺得只要是人,安個腦袋就會通下水。

半天聽不見門里的動靜,她懷疑杜伯春趁她吃飯的時間又溜了。

萬梓玫在門外看小廣告,杜伯春在門里捂著大被子哭。

從知道父親車撞身亡的消息,到捧起父親的骨灰盒,再到回老家把他安葬,直到找到撞死他爹的肇事車輛和司機,他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爬上樓,走進客廳,再次面對父親掛在墻上的遺像,眼淚瞬間決堤。

從此世界上最疼他的那個男人去了。

門外的萬梓玫聽不見杜伯春呼天搶地的哭聲,更不知道他幾次哭到氣絕。

最后死了一樣躺在床上,任淚水流淌著,無聲地啜泣著。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杜伯春不止是傷了心,把肝臟和腎臟都傷著了。

父親在世的時候,他始終覺得他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遇到什么什么事情,他都給他打電話,爺兒倆在電話里交流,聽聽父親的意見和建議。

父親突然的走了,短短幾天,他成了男人,必須頂天立地的男人。

就算天塌下來,也沒人再替他扛著了。

哭泣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只是他太需要釋放下自己的情緒。

哭過之后,再次注視父親的遺像,第一次覺得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從到省城讀高中,到大學畢業,每個寒暑假,他都沒有真正的陪過父親,沒有近距離地在他的身邊陪過他。

高中的三年,每逢寒暑假都忙著上各種的高考補習班,沒有時間陪父親情有可原。

考上大學,再不需要像高中時那樣起早貪黑地學習了,他卻熱火朝天地和同學組織了個義務支教志愿團,每逢假期直奔邊遠山區,臨行前最多給父親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父親拍雙手贊成他參加義務支教志愿團,所以四年大學,他們成立的義務支教志愿團從大西北到大西南,足跡便布了祖國的邊遠貧困山區。

從青海寧夏甘肅到云南貴州西藏,走到哪里把知識帶到哪里,他恨不得把所學到的知識都帶給邊遠山區的孩子們,改變他們的命運,讓他們走出大山。

每次在電話里,和父親說起大山里的孩子們對知識的渴望,他都想哭。

畢業之際,義務支教志愿團的成員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到最后只剩下他一個光桿司令,如果不是父親被撞身亡,相信他早已踏上了西藏那片神奇的土地,那里的孩子們太需要他了。

他一直有個想法,沒敢和父親講,畢業后,他想去西藏工作。

再沒有告訴父親的機會了,他安詳地掛在墻上,再也聽不到他給他的意見和建議了。

杜伯春想好了,等把撞死他爹的兇手繩之以法,送進監獄后,就去西藏。

萬梓玫也是大學生,她的想法相對簡單,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杜伯春他爹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然后找個工作,朝九晚五地上班。

如今這簡單的想法也破滅了,杜伯春他爹要拋棄她了,不但要拋棄她,還給她來了一出被撞身亡的絕情戲。

時間不等人,杜伯春哭過之后,匆匆洗漱了一下,決定出發,因為他等不起,多等一天,兇手就逍遙法外一天,他必須打起精神行動起來。

相信兇手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所以他必須以動制動。

預料到兇手早已畏罪潛逃,藏匿在了地球上的某個角落,他必須像鬣狗一樣,嗅著他留下的蛛絲馬跡,循著他逃跑的路線,把他從茫茫人海里找出來。

杜伯春剛下樓,就被萬梓玫盯上了。

他開門下樓的瞬間,她閃下了樓,鉆出單元門躲進了暗處。

杜伯春出小區,在門口的小飯館吃了一碗勾刀面,嘴都沒來得及擦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必須親自去實地了解下兇殺的生活環境。

兩眼盯著他上了出租車,急的萬梓玫錯一點喊出,來。

大中午打個車都不容易,眼睜睜的瞅著杜伯春所乘的出租車在前面路口右轉了,脫離了她的視線,她穿著高跟鞋,又沒長翅膀,剛跑幾步就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把鞋脫掉吧,地凍寒天的,不脫吧,實在是累贅。

快急哭的她,才看見對面車道緩緩駛來一輛出租車,抬胳膊就攔,司機頭都沒扭,直接開了過去。

在學校的時候,學校門口停著一堆出租車,尤其是放假那幾天,堵在門口進不來出不去的。

終于又一輛出租車順著她行走的方向開了過來,她急忙擺手,希望司機不要磨蹭,加快速度,開到她跟前,焦急的她還往回跑了幾步,出租司機像故意和她作對一樣,四平八穩地停了下來。

萬梓玫剛向打開車門,司機卻把玻璃搖了下來,問她去哪兒。

她說:“前面路口右轉。”司機卻要拒載,說他到換班的時間了,讓她打下一輛車。

她才不管他換班不換班,不由分說上了車,“前面路口右轉。”司機還羅嗦,“不好意思,你打別的車吧,我換班。”萬梓玫火了,不管不顧地吼,“前面路口右轉。”司機嚇了一跳,沒想到她脾氣那么大。

出租車司機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到了換班的時間,順路就捎一個乘客,不順路就拒載。

大部分乘客都能理解,就怕遇聽不進話的,賴車上不下,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

萬梓玫豁出去了,司機不開車走,她就不下車。

司機也拿她沒辦法,嘟囔了一句,“遠不?”“前面路口右轉。”萬梓玫冒出個想法,想一腳把出租車司機踹下去,她來開,遺憾的是她不會。

她不是美國動作大片里的女英雄,單槍匹馬就可以獨闖龍潭虎穴,拯救全人類。

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連拯救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司機還想磨蹭,到路口了還不右轉,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問他開的是不是牛車。

司機這才給了一腳油,變了檔打了轉向燈。

若不是看在司機年紀大的份上,她早抽他了。

打小老師就教育她,要尊老愛幼。

老司機的所作所為真讓她沒辦法尊重他。

街上來往的全是車,甭說杜伯春路口右轉十幾分鐘了,就算和他并駕齊驅,以老爺子的速度,也得被甩十萬八千里。

杜伯春要找的地方,出租車司機也不是十分清楚,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耽誤了時間,不然萬梓玫真的追不上。

這幾年拆的亂七八糟的,很多的老舊小區都被夷為了平地不復存在了。

司機也是大概的范圍知道,具體位置找起來誰都困難。

出租車拉著杜伯春轉悠了幾圈,依然沒找到他要找的具體位置。

司機建議他下車問問周遍的居民,他才下車。

老司機開著他的老牛車追了兩條街,萬梓玫才瞅見杜伯春拐進了馬路對面的巷子。

給她的感覺是,巷子窄,車進不去,他才下的車。

所以她也把讓她窩了一肚子火的老司機打發了。

巷子深,隱藏在兩排樓房中間,不留意真難發現里面有那么多平房。

水泥路面坑坑洼洼,墻根的冰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結的,若不是冬天一定臭氣熏天的飛滿了蒼蠅。

萬梓玫穿的是高跟鞋,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腳崴了,所以她走的特別的小心翼翼。

杜伯春在前,她在后,不緊不慢,直到杜伯春停下來和一個老太太說話,她才停下來。

雖然離的有一段距離,她還是看見他跟老太太說話的時候,滿臉堆著笑,說明他和老太太認識。

萬梓玫覺得杜伯春他爹真是狡兔三穴,這么隱蔽的地方都有房子。

而且她想杜伯春一定是來找他爹的,不然他不在樓上待著,跑這里做什么。

巷子幽深幽深的,又沒下雨,他也沒撐油紙傘,就算他來是想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的,也不是季節啊。

大冬天,風刮的颼颼的,哪里會有姑娘來和他邂逅,除非那姑娘有病。

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結著愁怨,別的和她一樣年紀的姑娘恐怕連愁怨的滋味都沒嘗過。

不好,杜伯春肯定發現她了,不然他怎么轉了一圈,從巷子另一頭出去了,從一頭走到另一頭,除了跟一個老太太說了幾句話,沒在任何一扇門前停留過。

于是,她又失去了方向,房子連成了片,東一戶,西一戶,前一家,后一家,誰知道那家是是杜伯春他爹的老巢。

出到巷口,杜伯春三轉兩轉,就轉出了萬梓玫的視線。

萬梓玫越發覺得,他是做給她看的,不過是想把她引開,看來事先他爹真的和他交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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