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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現有同盟解體研究及其不足

同盟作為一種國際關系的重要現象和國家重要的外交行為,一直是國際關系研究的重要對象。學者對同盟的定義、類型、功能、形成、內聚力等問題都進行了深入探討,特別是在20世紀80年代之后,有關同盟的研究似乎再次引起了學界的高度興趣,研究成果的數量和質量都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躍升,具有代表性的著作有1987年出版的斯蒂芬·沃爾特的《聯盟的起源》以及1997年出版的格倫·斯奈德(Glenn Snyder)的《聯盟政治》這兩部同盟理論力作。Glenn H. Snyder, Alliance Politics(Ithaca,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7).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學者們主要把研究焦點放在了同盟形成問題之上,有關同盟解體這一問題并沒有引起學者足夠的重視,在傳統的研究同盟的文獻或者國際關系著作中,針對同盟解體的敘述只有只言片語,比如喬治·利斯卡(George F. Liska)在其著作中提到成本不平衡分攤和收益不平衡分配會導致同盟解體,George F. Liska, Nations in Alliance: The Limits of Interdependence(Baltimore: Johns Hopkins Press,1962), p.190.而克勞斯·諾爾(Klaus Knorr)則認為同盟成本超過同盟收益時同盟就會解體。Klaus Knorr, On the Uses of Military Power in the Nuclear Age(Princeton N. J.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6), p.153.到目前為止,專門研究同盟解體的文獻仍然屈指可數,從已有的研究文獻中,學者給出了許許多多導致同盟解體的具體原因,概括起來,主要包括“目標實現說”、“同盟類型說”、“國內政治說”以及“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以下,我將對這些同盟解體解釋進行批判性回顧,探討它們的貢獻和不足。

一 目標實現說

現實主義的很多學者認為,國家形成集團都是要實現某一共同目標,成立時確定的目標一旦實現,這些集團就會解散。比如喬治·利斯卡和威廉·賴克(William H. Riker)就認為,一旦目標實現,聯盟就會自行解散。George F. Liska, Nations in Alliance: The Limits of Interdependence, p.112; William H. Riker, The Theory of Political Coalitions(New Haven, C. T. : Yale University Press,1962), pp.132-176.這里實現目標不但包括防御性的目標還包括進攻性的目標。防御性目標的實現是指原先所針對的威脅消失了或者威脅大大減小了,這樣就實現了免受該威脅傷害的安全目標,這種安全目標是為了維持自己現有權力和利益而不是增加自己的權力和利益,因此是防御性的目標。進攻性目標的實現是指原先所針對的敵對一方被擊敗,這種目標的實現,將使得獲勝的一方增加自己的權力和利益,從而改變了權力分配現狀。

根據威脅均衡理論,國家組成同盟的目的就是制衡威脅,威脅的消失使得同盟針對的目標消失,同盟將會趨于解體。這主要依據兩個邏輯鏈條。首先,威脅消失后,同盟所帶來的收益大大降低,而維持同盟需要承擔一定的成本,比如說被盟友牽連的風險以及為對付共同威脅而投入資金建設軍事力量,Scott Bennett, “Testing Alternative Models of Alliance Duration, 1816-1984”,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 pp.848-849.同時還會因為與盟友進行政策協商與協調而喪失一定的自主性(autonomy)。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l.4(Nov. , 2007), pp.1119-1120; Michael F. Altfeld, “The Decision to Ally: A Theory and Test”, The Western Political Quarterly, Vol.37, No.4(Dec. ,1984), pp.523-544; James D. Morrow, “Alliances and Asymmetry: An Alternative to the Capability Aggregation Model of Alliance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35, No.4(Nov. ,1991), pp.904-933.這個成本基本維持不變,這樣同盟的成本可能大于同盟的收益,國家傾向于退出同盟。其次,在原先外部威脅消失之后,成員國會重新評估對其最大的威脅,當其評估現有的成員國對其威脅更大時,同盟就會趨向解體。比如說,在冷戰剛結束時,美國實際上也爭論俄羅斯、日本、德國哪個更具有威脅性。比如說冷戰后有美日兩國互為對手的判斷,參見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新版序言,第1頁。而在進攻性目標實現后即大戰勝利之后,同盟則面臨著更多的分裂傾向,沃爾茲和沃爾特都認為取得勝利的聯盟隨著和平的來臨,有可能解體,參見Kenneth N. Waltz,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4), p.126;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第30頁。有關大戰勝利之后同盟政治的討論參見James W. Davis, “Victims of Success? Post Victory Alliance Politics”, NATO Research Fellowship Final Report, www. nato. int/acad/fellow/98-00/davis. pdf。除了上面所提的原先威脅消失和重新設定威脅之外,還有兩個重要原因。第一,同盟中的主導國家為了獲得更多的勝利果實,在取得勝利之后,傾向于縮小同盟規模。詹姆斯·多爾蒂、小羅伯特·普法爾茨格拉夫:《爭論中的國際關系理論》(閻學通、陳寒溪等譯),第573頁。第二,同盟中的各個成員國因為爭奪勝利果實而產生矛盾和沖突,從而導致同盟解體。比如說,在二戰勝利之后,美蘇雙方在波蘭、希臘和東歐勢力范圍的爭奪。楊奎松:《美蘇冷戰的起源及其對戰后東亞的影響》,載楊奎松主編《冷戰時期的中國對外關系》,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第7~11頁;王繩祖主編《國際關系史》(第七卷),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第85~94頁。這種利益爭奪是零和博弈或至少是定和博弈,一方所得利益的增加必須以另一方所得利益的減少為代價,因此是沖突性比較強的矛盾,比較容易導致同盟的解體,就像二戰結束之后反法西斯聯盟的解體一樣。凱利(Charles W. Kegley)和雷蒙德(Gregory A. Raymond)就認為,在大戰結束后或國家間權力分配出現重大變化時,同盟會出現利益分歧,其解體的可能性會增大。Charles W. Kegley and Gregory A. Raymond, When Trust Breaks Down: Alliance Norms and World Politics(Columbia: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90).

雖然從已有的同盟形成理論來看,目標實現說似乎非常符合邏輯,組成同盟是為了制衡威脅,那么威脅消失了,或者針對的目標已經不具有威脅了,維持現有同盟似乎顯得沒有必要,同盟自然就應該解體。但是目標實現說顯然把同盟解體問題簡單化了,因為建立同盟和維持同盟顯然不能混為一談,從無到有建立一個同盟所需要的外部條件應該比維持一個已經存在的同盟的條件要嚴苛,如前文所述基歐漢有類似的論斷,他認為維持既有國際機制所需要的條件不如創設這些機制時的條件那么苛刻和強烈,Robert Keohane, After Hegemony: Cooperation and Discord in the World Political Economy(Princeton,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4), p.50;中文版本見羅伯特·基歐漢《霸權之后:世界政治經濟中的合作與紛爭》(蘇長和等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1,第61頁。因為建立一個同盟所需要花費的成本和所需要的戰略決心顯然比維持一個已經存在的同盟要大得多,所以認為威脅消失了或者變化了,同盟就會解體顯然太過武斷。其次,現有的系統性實證研究成果沒有支持威脅變化和同盟解體存在相關關系。對威脅變化和同盟解體進行系統性驗證的成果只有寥寥數篇,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布莉特·利茲和布爾庫·薩翁(Burcu Savun)2007年的文章以及斯科特·本尼特1997年的文章,他們的驗證結果都不支持威脅變化和同盟解體之間存在相關關系。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l.4(Nov. , 2007), pp.1118-1132; D. Scott Bennett, “Testing Alternative Models of Alliance Duration, 1816-1984”,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 pp.846-878。最后,目標實現說無法解釋為什么蘇聯解體了,華約解散了,北約不但沒有分裂,而且擴大了,更無法解釋,20世紀60年代中蘇同盟在美國威脅還存在的情況下卻解體了。

二 同盟類型說

同盟類型說的核心觀點在于同盟是否解體和同盟類型有關,具體的同盟分類則主要包括進攻性同盟和防御性同盟、對稱同盟和不對稱同盟、制度化同盟和非制度化同盟。

同盟類型說認為進攻性同盟比防御性同盟更容易解體。進攻性同盟更容易解體首先是因為進攻性同盟實現的目標是私人物品,私人物品所具有的排他性,決定了一方占有就排除了另一方占有的可能,因此進攻性聯盟的戰利品瓜分是一個具有較強利益沖突的過程,而利益沖突導致的利益爭奪將會促使進攻性同盟趨向解體。其次是,進攻性同盟的成員很多是具有修正主義動機的國家,它們對現狀不滿,具有擴張的傾向,這種同盟里的國家更具有侵略意圖,按照沃爾特的理論,威脅是綜合實力、地理毗鄰性、進攻實力和侵略意圖的函數,侵略意圖越大其對其他國家的威脅越大,因此,進攻性同盟中的國家在一定情況下有可能把其盟友判斷為更大的威脅,從而導致同盟解體。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p.158-159,提到進攻性同盟容易解體;沃爾特有關威脅大小衡量的論述參見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第20~25頁。

同盟類型說還認為對稱同盟比不對稱同盟(asymmetrical alliance)更容易解體。詹姆斯·莫羅(James D. Morrow)在邁克爾·阿特菲爾德(Michael F. Altfeld)所建立的安全自主權衡模型(security-autonomy trade-off)基礎上,發展了新的安全自主權衡模型。Michael F. Altfeld, “The Decision to Ally: A Theory and Test”, The Western Political Quarterly, Vol.37, No.4, pp.523-544; James D. Morrow, “Alliances and Asymmetry: An Alternative to the Capability Aggregation Model of Alliance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35, No.4 (Nov. ,1991), pp.904-933.阿特菲爾德認為國家結盟是以犧牲自主性為代價改善國家安全狀況,而莫羅認為阿特菲爾德所描述的是對稱同盟的情況,不對稱同盟里強國是犧牲了安全換取更大的自主性,而弱國則是犧牲了自主性換取更大的安全。在莫羅看來,強國的實力保障自身安全綽綽有余,而弱國則安全不足,因此強國通過給弱國提供安全保障來換取弱國在關鍵政策上支持它,從而增加了強國的自主性,即推行自身政策的能力。莫羅認為,因為不對稱同盟中國家之間進行的是類似國際貿易中的比較優勢交換,大家資源稟賦不一樣,因此互補性較強,成員國通過加入同盟各取所需,而在對稱同盟中,國家需要的都是安全,因此具有一定的沖突性,把同盟的有限安全資源配置到保護一國的領土上,就會減少對另一國的保護力度。因此不對稱同盟比對稱同盟要更容易維持,而對稱同盟更容易解體。

最后,是有關制度化同盟與非制度化同盟對同盟解體的影響,即非制度化同盟更容易解體。同盟作為一種國際制度,按照制度主義學者的說法,是為了方便成員國合作解決單個國家無法解決的問題。因為制度提供了推進國家溝通合作的平臺。過去的同盟大多制度化水平不高,真正制度化水平比較高的都是在二戰結束之后,最典型的如北約,應該是迄今制度化水平最高的多邊軍事同盟。根據制度主義的邏輯,同盟制度化水平能夠影響同盟維持或解體。第一,制度化水平高的同盟擁有比較成體系的組織網絡,產生一大批個人前途與同盟存亡息息相關的官員,形成一個利益團體,這個利益團體傾向于讓同盟永遠維持下去。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166;Celeste Wallander, and Robert Keohane, “An Institutional Approach to Alliance Theory”,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Affairs Working Paper Series, No.2(1995), Harvard University.而且,同盟持續的時間越長,制度化水平越高,這樣的利益集團的人數就越多,因此同盟就越不容易解體。第二,同盟制度化水平越高,同盟的適應性就越強,同盟適應性越強,同盟就越不會解體。同盟的適應性增強首先是因為隨著同盟制度化水平的提高,同盟可能擴展了新的功能,使其功能多樣化,這樣即使原先建立同盟的條件消失,同盟也不會趨向解體。其次是因為隨著同盟制度化水平的提高,其內部的決策機制、決策程序也更加靈活,更能夠對新的外部變化做出反應。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p.166-167.

同盟類型說給出了許多有關同盟解體富有啟發意義的推論,而且同盟類型說已經擺脫了從同盟形成理論中簡單進行推斷的思路,從同盟本身的特性出發考察同盟的維持與解體。但是同盟類型說的有關假設要么沒有得到系統實證驗證,要么沒有在實證驗證中得到證實。比如說,有關進攻性同盟更容易解體,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可靠的實證驗證。而制度化同盟容易維持,非制度化同盟容易解體在有關實證驗證中并沒有得到支持。D. Scott Bennett, “Testing Alternative Models of Alliance Duration, 1816-1984”,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1997), pp.846-878; 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1997), pp.1118-1132.實力不對稱同盟更不容易解體雖然得到了統計分析結果的支持,但是它解釋不了為什么有些不對稱同盟會解體,而有些卻得到維持,比如說20世紀60年代的中蘇之間的不對稱同盟解體了,而21世紀初美韓之間的不對稱同盟卻得以維持。它也解釋不了為什么一些不對稱性更低的同盟比不對稱性更高的同盟還要穩定,比如說21世紀初美韓同盟不如美日同盟穩定。它更解釋不了在外部威脅存在的情況下,為什么有些不對稱同盟會解體。

三 國內政治說

國內政治說認為,同盟的解體和國內的政治體制類型以及政治變化有關,這些變化包括體制變化、人口代際更替以及意識形態分歧等因素。

冷戰結束前后特別是冷戰結束之后,西方許多國際關系學者關注民主國家和非民主國家的行為差別,考察了民主國家與沖突卷入、發動和管理的關系,最典型的如民主和平論,考察了民主制度和國際和平的相關關系。有關民主和平論參見Michael W. Doyle, “Liberalism and World Politics”,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80, No.4(Dec. ,1986), pp.1151-1169。同樣也有學者考察了民主制度和同盟行為之間的關系,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民主國家組成的同盟更容易持續,而非民主國家組成的同盟更容易解體。有關民主制度和同盟持續的關系參見William Reed, “Alliance Duration and Democracy:An Extension and Cross-Validation of ‘ Democratic States and Commitment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Jul. , 1997), pp.1072-1078; Kurt Gaubatz, “Democratic States and Commitment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50, No.1(Winter, 1996), pp.109-139; Brett Ashley Leeds,“Alliance Reliability in Times of War:Explaining State Decisions to Violate Treatie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57, No.4(2003), pp.801-827; 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Terminating Alliances: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4(2007), pp.1118-1132; D. Scott Bennett, “Testing Alternative Models of Alliance Duration,1816-1984”,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1997), pp.846-878。民主國家組成的聯盟更不容易解體,主要有兩個解釋范式。首先是理性主義解釋范式,按照這種解釋范式,民主國家同盟更能持久是建立在一種利益計算的基礎之上的。第一是單位層次的解釋邏輯。因為民主國家之間的承諾更加持久更加可信,Peter Cowhey, “Domestic Institutions and the Credibility of International Commitments:Japan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47, No.2(Spring, 1993), pp.299-326;Kurt Gaubatz, “Democratic States and Commitment i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50, No.1(1996), pp.109-139.它們擁有更好的聲譽,因為擁有更好的聲譽,雙方對于同盟的可信性(credibility)更有信心,可信性的降低會導致同盟解體,參見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160。所以同盟就更容易持續。第二是領導人個人層次的解釋邏輯,認為民主國家領導人面臨強大的國內制度約束。因為民主國家國內政治過程的結構性限制,民主國家內部高度制度化決策機制對政府的強大約束,民主國家領導人發現他們更難以對已有的政策進行更改,所以很難根據現實情況的變化做出退出聯盟這樣的機會主義反應。而且當領導人個人為了維持自己在國內的地位時,他們也更傾向于在外部保持一個穩定的外交關系。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4(2007), p.1122.

其次是反思主義(reflectionist)即建構主義的解釋范式。依據這種范式,民主國家之間的同盟更不容易解體,首先是因為民主國家之間擁有共同的法治(rule of law)規范。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4(2007), p.1122.因為民主國家之間簽訂的盟約和所作出的國際承諾,已經成為國際法的一部分,而且有些已經通過國內政治程序變成了國內法的一部分,擁有法治規范的民主國家將會遵守原先的盟約和國際承諾,所以民主國家組成的同盟更可能維持。其次是民主國家同盟將它們的國內規范外化,創建了多元安全共同體,Thomas Risse-Kappen, “Collective Identity in a Democratic Community: The Case of NATO”, Peter J. Katzenstein ed. , The Culture of National Security: Norms and Identity in World Politics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9), pp.357-399.從而使得民主國家聯盟更容易維持。托馬斯·里斯-卡彭(Thomas Risse-Kappen)在卡爾·多伊奇(Karl W. Deutsch)所創建的多元安全共同體的概念基礎上,See Karl W. Deutsch et al. , Political Community and the North Atlantic Area(Princeton, N. 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7).提出了民主國家通過國內規范外化構建多元安全共同體的兩個路徑。所謂規范外化是因為國內規范而產生的對外行為模式。首先是因為民主國家擁有相同的國內規范,把彼此視為“我者”,而把非民主國家視為“他者”,從而形成了民主國家之間的集體認同,因為這種認同,而使得民主國家對待民主國家和非民主國家適用了不同的行為規范。Thomas Risse-Kappen, “Collective Identity in a Democratic Community: The Case of NATO”, Peter J. Katzenstein ed. , The Culture of National Security: Norms and Identity in World Politics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9), p.367.規范內化的第二條路徑是民主國家之間以國內規范為基礎建立起了管理它們之間關系的國際制度,這些國內規范強調說服、妥協、不使用武力或者強制性力量。Thomas Risse-Kappen, “Collective Identity in a Democratic Community: The Case of NATO”, Peter J. Katzenstein ed. , The Culture of National Security: Norms and Identity in World Politics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9), pp.368-369.民主國家同盟因為集體認同和規范內化,從而構建起了多元安全共同體,培養了共同體意識,從而更不可能解體。

國內體制變化導致同盟解體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是國家的對外政策不但是諸如體系結構、外部威脅等外部環境的產物,也是內部政治過程的產物。因此,伴隨著國內體制變遷,由于不同的統治集團會持有不同的外交偏好,不同的政策過程會有不同的政策結果,包括有關同盟選擇的政策,如果有成員國發生內部體制變更,同盟就有可能解體。Brett Ashley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1997), p.1121; Randolph Siverson and Harvey Starr, “Regime Change and the Restructuring of Alliance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38, No.1(Feb. ,1994), pp.145-161.因為發生國內體制變遷后,新的政府可能認為它沒有繼續履行前政府對外條約的義務。其次是發生國內體制變遷可能使得有關國家重新評估外在威脅,從而會有一個全新的威脅認知,這種威脅認知導致其出現重新結盟行為。這種體制變遷效應在發生國內革命后對同盟的影響最為顯著,比如說法國革命后結束了同奧地利的長期同盟,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162.而新中國成立后結束了同美國的盟友關系轉而同蘇聯結盟。比如說,中國當時和蘇聯結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擔心會有帝國主義的武裝干涉,1949年1月6日至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討論并通過了毛澤東起草的《目前形勢和黨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務》的決議,明確提出把“美國直接出兵占領中國沿海若干城市并和我們作戰的一種可能性”計算在作戰計劃之內,參見《要把美國直接出兵干涉計算在作戰計劃之內(1949年1月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外交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1994,第76頁;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中國人民解放軍七十年大事記》,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第163、170頁。另參見沈志華主編《俄羅斯解密檔案選編:中蘇關系(第二卷)》,中國出版集團東方出版中心,2015,第76頁;楊公素、張植榮《當代中國外交理論與實踐》,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第65頁;沈志華《冷戰的轉型:中蘇同盟建立與遠東格局變化》,九州出版社,2013,第30、72頁;黃華《親歷與見證》,世界知識出版社,2007,第79頁。革命后的中國認為帝國主義是威脅的來源。

國內政治說還認為一個國家發生的人口代際更替也可能會影響同盟是否維持。沃爾特提出,如果一個同盟的存在是依賴于傳統的跨國聯系,包括擁有共同族群文化背景以及相同的歷史經驗,那么隨著人口成分的變化,可能稀釋具有這種背景的人口比例,從而弱化兩國之間原有的緊密聯系。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161.這種情況在國際關系史上并不少見,因為代際更替所帶來的代際文化差別,會對國家政策包括外交政策帶來影響,比如說英聯邦國家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內部聯系會越來越弱化。沃爾特在這里講的是社會學意義上的人口代際變遷對兩國社會文化紐帶的弱化作用。實際上,隨著統治集團的代際變遷同樣會帶來同盟弱化問題,因為不同代際的領導人擁有不同的教育背景和成長經歷,會有不同的政策偏好趨向,因此會影響到其對現有同盟的價值判斷,從而可能導致同盟解體。

國內政治說認為意識形態分歧會導致同盟的解體。學者們在意識形態分歧對于同盟的影響上,還存在分歧。現實主義學者大多認為意識形態對于同盟要么沒有影響,要么影響不大。漢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就認為意識形態在同盟行為中幾乎是一個不起作用的因素,純粹的意識形態同盟是不可持續的。Hans J. Morgenthau, Politics among Nations: The Struggle for Power and Peace(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5), p.204.沃爾特也認為當國家在面臨緊迫外部威脅時,意識形態對同盟行為不起作用。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第35~36頁。但是沃爾特也區分了不同類別的意識形態,一種是導致團結的意識形態,一種是導致分裂的意識形態。他指出,當意識形態要求成員形成服從單一權威領導的集中化運動時,成員之間沖突的可能性就會增加,從而導致同盟的解體。沃爾特舉出的主要案例包括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和泛阿拉伯主義運動。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第33~35頁;Stephen Walt, “Why Alliances Endure or Collapse”, Survival, Vol.39, No.1(1997), pp.162-163。

政治體制類型的解釋試圖從單位層次尋找同盟維持或解體的原因,首先其解釋邏輯不依賴于外部威脅是否存在,使得它似乎能夠用于解釋一些與外部威脅狀況不相符的同盟行為,但是它只能解釋威脅消失后同盟仍然得以維持,而不能解釋威脅存在時同盟卻解體了。其次,民主國家同盟更持久的理性主義解釋邏輯存在一些邏輯問題或者實證反例。比如說,民主國家聲譽說認為民主國家擁有更好的遵守承諾聲譽,但是實際上美國遵守國際制度的聲譽未必比中國好,典型的如美國為了追求軍事優勢于2001年12月13日單方面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其后六個月,《反彈道導彈條約》正式失效,見CNN, “U. S. Quits ABM treaty”, December 13, 2001, http://articles.cnn.com/2001-12-13/politics/rec.bush.abm_1_abm-treaty-rogue-state-missile-attacks-anti-ballistic-missile-treaty?_s=PM:ALLPOLITICS;江憶恩曾經進行了一些中美遵守規則上的比較,參見江憶恩《中國對國際秩序的態度》,《國際政治科學》2005年第2期,第26~67頁。而按照西方標準,美國是最典型的民主國家,中國則是最典型的權威主義國家。制度約束邏輯存在的邏輯矛盾在于,為什么這些制度約束在面向所謂非民主國家時不起作用。因為無論是面向民主國家還是非民主國家,做政策選擇的那個民主國家的制度約束是一樣的,是個常量。而常量無法解釋民主國家面向另一民主國家或非民主國家時的行為差別。第三,民主國家同盟更持久的反思主義解釋邏輯同樣面臨著邏輯質疑,那就是如何排除掉競爭性解釋問題,即它在面臨競爭性解釋時不一定更具有解釋力。比如說,依據反思主義解釋邏輯,冷戰后北約繼續存在是因為民主國家之間的集體認同,但是這種解釋邏輯無法排除掉諸如北約存在可能是由于俄羅斯仍然對其成員國的安全構成一定的威脅這一替代解釋。除非有朝一日北約東擴到俄羅斯,否則這種質疑仍然是有強大的邏輯依據的。

國內政治變化的解釋則是一種非理性國家的解釋邏輯,首先,它假定國家可以為了國內政治或內部競爭的需要而忽視國家的生存利益。但從邏輯上說,沒有人會為了爭奪對國家的控制權而犧牲了國家的生存權,因為如果一個國家都不能維持自身作為實體的存在,也就無所謂對它的控制,即“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也正是因為非理性解釋邏輯,決定了國內政治說無法建立起對威脅存在情況下同盟解體的理性解釋路徑。因此,國內政治說同樣無法解釋為什么有些同盟在外部威脅存在的情況下卻解體了。其次,國內政治說的許多觀點要么缺乏系統的實證驗證,要么沒有得到現有系統實證驗證的一致支持。比如說國內人口代際更替的假設缺乏系統的實證驗證,而國內體制變化則并沒有得到系統實證驗證的一致支持。Randolph Siverson and Harvey Starr, “Regime Change and the Restructuring of Alliance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38, No.1(1994), pp.145-161; Brett Leeds and Burcu Savun, “Terminating Alliances: Why Do States Abrogate Agreements? ”,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69, No.4(2007), pp.1118-1132,認為國內體制變化有影響,而D. Scott Bennett, “Testing Alternative Models of Alliance Duration, 1816-1984”,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41, No.3(1997), pp.846-878,則認為沒有影響。第三,國內體制變化說也沒能解釋有些同盟在經歷了國內體制的劇烈變遷后仍然維持,比如說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非正式同盟,即使在巴基斯坦發生軍事政變等劇烈內政變動情況下,仍然得以維持。第四,意識形態分歧說也存在非常大的邏輯問題,如果因為意識形態分歧連已經存在的同盟都不能維持,那就不能解釋為什么有些具有巨大意識形態分歧的國家卻能克服它們之間的分歧而結盟,因為建立一個同盟比維持一個同盟所需要的條件應該更苛刻。比如說在20世紀70年代,中美為了應對日益增長的蘇聯威脅而克服雙方之間巨大的意識形態對立,建立了準同盟關系。意識形態分歧說也不能解釋,為什么同樣是意識形態分歧,而且這種意識形態分歧同樣對于盟國政權的內部合法性有削弱作用,沃爾特認為中心化的意識形態運動所引起的沖突原因之一,是這種意識形態能夠對其合法性產生影響,也就是說意識形態分歧會引起國內合法性的削弱,參見斯蒂芬·沃爾特《聯盟的起源》(周丕啟譯),第34頁。有些國家之間的同盟解體了,有些卻得以維持,比如說美國和沙特之間的同盟,美國的自由民主主義意識形態對于沙特王室政權的國內合法性同樣有損害,為什么它們的意識形態分歧沒有使得它們之間的同盟解體。

四 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

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認為,同盟是維持還是解體依賴于軍備和同盟兩種獲得安全手段的成本收益比較。它假定國家可以通過發展軍備和建立同盟,即通過內部均衡和外部均衡來獲得安全。阿特菲爾德建立了一個軍備同盟權衡模型。他假定國家是個效用最大化的理性行為體,會計算安全(security)、財富(welfare)和自主性(autonomy)三者組合的效用。Michal F. Altfeld, “The Decision to Ally: A Theory and Test”, The Western Political Quarterly, Vol.37, No.4(1984), pp.523-543.而國家獲得安全的手段包括發展軍備和建立同盟兩種手段,發展軍備需要承擔財富減少這一成本,而建立同盟則需要承擔自主性降低這一成本,并依據發展軍備和財富減少之間的關系以及建立同盟和自主性降低之間的關系建立了兩個約束方程,從而把國家追求安全、財富和自主性三者組合效用最大化,轉變為在一定約束條件下求極值的數學問題,并運用拉格朗日乘數法(the method of Lagrange multiplier)求出效用最大化的兩個平衡條件。由這兩個平衡條件,阿特菲爾德推斷出同盟趨向解散的五種情況,即軍備的邊際生產率增加、自主性的邊際效用增加、國民財富的邊際效用降低、同盟的邊際生產率下降和安全的邊際效用降低。

莫羅則認為國家尋求安全的兩種手段發展軍備和建立同盟都要承擔一定的政治成本,它們各有優勢,也各有劣勢。發展軍備需要承擔的政治成本是國內政治成本,即要說服反對軍備發展的力量同意把國家的一部分資源轉移到發展軍事力量上,其優勢是比較可靠,缺點是花費時間比較長,解決不了緊迫的安全問題。而建立同盟所要承擔的政治成本是國際政治成本,即需要和盟友協調沖突性利益,其優勢是能夠迅速獲得額外的安全,劣勢是不如自己發展軍備可靠。James D. Morrow, “Arms versus Allies: Tradeoffs in the Search for Security”,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47, No.2(Spring,1993), p.208.莫羅在阿特菲爾德提出的兩個均衡條件基礎上進一步提煉了國家在同盟和軍備之間的均衡條件,即發展軍備的成本收益比和建立同盟的成本收益比相等,由此提出其核心觀點即軍備的成本收益比相對于同盟更加具有優勢時,同盟更可能解體。James D. Morrow, “Arms versus Allies: Tradeoffs in the Search for Security”,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47, No.2(Spring,1993), p.214.

首先,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同樣擺脫了對于外部威脅等體系因素對同盟維持或解體影響的解釋路徑,因此可以用來解釋威脅存在情況下,同盟為什么會解體,以及威脅消失情況下,同盟為什么能夠繼續。但是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解釋的是同盟在發展軍備和建立同盟之間的選擇問題,而不是同盟成員國的自助能力對同盟解體有何影響。雖然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建立起了比較完整的理論演繹邏輯,但是它不能算作一個同盟解體理論。其次,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提出國家會在發展軍備和建立同盟之間進行成本收益比較,但是實際上國家選擇結盟與否與其說是依據軍備和同盟之間的比較,不如說是依據自身實力和面臨威脅之間的比較。正如摩根索所說,如果一國相信自己的力量強大到不需要外援就足以自保,它就會避免結盟。Hans J. Morgenthau, Politics among Nations: The Struggle for Power and Peace, p.201.在冷戰時期,日本之所以堅持和美國的結盟,不是因為建立同盟比發展軍備在經濟上更加經濟,而是因為依靠自身實力根本無法抵抗冷戰時期蘇聯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與美國結盟無論付出多大的經濟代價,比如說需要簽署廣場協議(the Plaza Accord),日本也會堅持和美國的同盟。最后,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提出的許多假設因為變量無法測量而沒能進行嚴格的系統驗證。當然,軍備同盟效用比較說建立的理性主義分析框架對于我們研究同盟解體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五 盟友相互制約說

蘇若林和唐世平從同盟管理的角度,在借鑒同盟困境理論和攻防均衡理論的一些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了盟友相互制約說,認為同盟內部成員國意圖匹配程度和實力分配影響同盟困境的嚴重程度,即影響同盟成員國是否擔心被牽連或者被拋棄,以及擔心被拋棄或被牽連的程度,繼而影響到同盟管理的意愿,而實力分配則影響到同盟管理的能力,同盟管理的意愿和能力則通過相互制約機制決定同盟管理成敗,而表征同盟管理成敗的核心標志是同盟是維持還是解體。蘇若林、唐世平:《相互制約:聯盟管理的核心機制》,《當代亞太》2012年第3期,第6~38頁。因此,我們可以把盟友相互制約說也作為解釋同盟解體的一種理論邏輯。盟友相互制約說試圖建立一個同盟管理的簡約理論框架,這是值得肯定的理論進展,但是盟友相互制約說無法解釋為什么許多同盟都存在同盟困境情況,而有些卻解體了有些卻沒有解體。特別是實力分配類似而同樣存在同盟困境的同盟有些解體有些沒解體,比如說1967年中蘇同盟解體,而20世紀80年代美英同盟未解體。盟友相互制約說認為實力分配能夠影響強國對弱國的強制力,也就是說如果雙方實力差距大,則強國對弱國的強制力大,就能夠逼迫弱國按其意志行事,但其沒有說清楚在實力差距大時弱國被迫屈服的背后深層邏輯,而且也沒有明確多大的實力不對稱才能保證強國強制弱國屈服,這樣就使其命題變成不可證偽的。此外,一些同盟意圖基本一致,按盟友相互制約說邏輯雙方應該不存在同盟困境,但是同盟卻趨向解體,比如說20世紀60年代法國退出北約一體化機構。而且從邏輯上說,當雙方意圖一致時又何來相互制約,特別當雙方都是奉行防御性意圖時。此外,蘇若林和唐世平在核心概念界定或其衡量指標與學界主流不同,比如說對于進攻性同盟和防御性同盟的界定,這使得他們的成果與已有主流研究不可通約(incommensurable)。最后,蘇若林和唐世平在做案例檢驗時,沒有給出變量賦值規則,而且做求異比較時沒有做好變量控制,使得其驗證的可靠性讓人懷疑。

雖然我的解釋變量與蘇若林和唐世平的有點兒類似,但是理論邏輯則完全不同,首先蘇若林和唐世平以同盟困境理論為基礎,借用攻防均衡理論中的一些概念,建立了聯盟內部相互制約邏輯,而我的理論則是以防御性現實主義理論為基礎,從不對稱同盟中的弱國角度對同盟成本收益進行分析。其次,蘇若林和唐世平以雙方戰略偏好的異同來表征意圖匹配程度,這個指標實際上對應于本書下文所述戰略分歧的一種,即分配性戰略分歧,除了分配性戰略分歧之外還有零和性戰略分歧即雙方對同盟主導權的爭奪或者對主導權分配現狀不滿,我認為零和性戰略分歧對于同盟的傷害要大于分配性戰略分歧。最后,蘇若林和唐世平雖然用了“意圖匹配”一詞,但他們實際上不是考察意圖分歧程度,而是考察“意圖組合”,因為他們認為雙方同為防御性和同為進攻性對聯盟管理成功與否效應不同,非對稱性同盟中強國進攻弱國防御組合和強國防御弱國進攻組合導致的效應也不同。

六 總結與批評

到目前為止同盟解體仍然是一個有待深入研究的問題,一個簡約的邏輯清晰的同盟解體理論仍然沒能建立起來。國際關系學者有責任建立起經得起實證檢驗的同盟解體理論,從而使同盟理論更加完整。總體來說,首先,有關同盟解體的研究成果仍然沒有達到同盟形成那樣的水平。一是同盟形成理論已經建立起了簡約的單變量嚴格分析框架,并且實現了理論內部的重大演進,比如說從“勢力均衡理論”到“威脅均衡理論”再到“利益均衡理論”的理論演進,而且每個理論內部也有進一步的深化發展。二是同盟形成理論已經有了從研究為什么結盟到和誰結盟的深化,即從同盟動機到同盟選擇的深化。而同盟解體理論研究則剛剛起步。

其次,當前同盟解體理論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多是多變量分析,雖然建立起了每個變量與同盟解體之間的邏輯關系,但都缺乏理論的系統性,也因為多變量分析使得現有研究缺乏理論的簡約性。以上回顧的幾種解釋路徑包括“目標實現說”、“國內政治說”等都是從許多文獻出歸納出來的,并沒有學者真正以此作為自己研究的唯一解釋變量進行單變量的理論建構。

最后,國際關系中的很多問題是先有大量的理論成果,然后才有系統的實證驗證成果,但是同盟解體卻恰恰相反,更多成果是系統實證驗證成果,而缺乏理論建構成果。這可能是因為,在研究同盟形成過程中,已經建立起了一些同盟數據庫,于是學者們就因利乘便利用這些數據庫試圖歸納驗證出一些有關同盟解體的規律,而忽略了思索建構解釋規律的理論。這樣就引出了一個方法論上的問題,即通過歸納還是演繹更能夠產生理論。按照同盟形成理論和同盟解體研究的現狀,似乎是通過觀察一些案例進行理論思辨演繹比由大量數據歸納變量關系更能產生理論。可能的原因是事先如果存在大量實證數據庫,有可能導致研究者被數據庫牽著思路走,局限了理論的想象力。

表1-1 關于同盟解體的五種解釋路徑

當然,已有的研究也為今后對同盟解體的進一步探討提供了學術參考基礎。未來的同盟解體理論研究,首先可以從已經被系統實證驗證一致支持的因素中辨識篩選一至兩個重要的變量,構建既具有理論簡約性又具有一定解釋力的同盟解體理論。從已有的研究文獻來看,要想建立一個單變量的同盟解體分析框架顯然難度較大,但是建立一個面面俱到的多變量分析框架,其理論意義則大打折扣,因此從已有實證研究成果中篩選一至兩個重要的變量,然后建立起這些變量和同盟解體的邏輯聯系,則可以兼顧到理論的簡約性和解釋力。其次,是在實證驗證上,也需要相應地聚焦篩選出來的那一兩個變量與同盟解體的因果效應。進行大樣本統計分析是驗證理論假設的比較可靠的方法,但是在進行大樣本統計分析時,必須建立一個包含所有可能影響因素的統計模型,否則被忽略掉的因素的影響可能被錯誤地反映到了其他因素頭上。即使這樣,也不能像已有的常規實證研究一樣,沒有選擇性地分析所有因素和同盟解體的相關情況,而應該選擇性聚焦原先篩選出來的那一兩個變量對同盟解體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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