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鳳冠霞帔
- 長安花未盡
- 蘇言奚
- 3613字
- 2019-03-29 17:55:47
三日之后,長安依約出現在了宴席中,同時來的還有長萱和蘇至懷。長安和長萱是另外的個人邀請帖,蘇至懷則是代表護國公府前來賀禮。
只是小輩結親,用不著家中長輩出馬。更何況,如今蘇家最為要緊的就是削爵一事了,雖已開了宗祠議過,但他們仍在繼續勸蘇崇承。
長輩有他們的事情要做,當小輩的也不能權做甩手掌柜。
撫遠將軍家的宴席,自是來了很多人,其中不乏京都的小姐們。
她們聚在一處,低聲說著話。不是伸出手指指長安。
“你說,她怎么來了?”
“這誰知道啊?!?
“她也是可憐。”
“是啊,好好的宋公子結果被自個兒手帕交給搶了去。換誰心里不膈應。”
……
長安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任由身后其她貴女如何說道,她眉間也再無一絲難堪。
有些事情無需太過當真,不值當的,廢了口舌去爭辯,反倒落了個里外不是人。
人有一大劣根,那就是自以為是。
從送出請柬開始,葉清歌就一直在等,等長安的回應。
直到剛剛長萱前來送嫁。
她眼睛直直盯著長萱后邊兒,希望能看見那個人出現。
“清歌姐姐,三姐姐沒來,她——”
她失落地垂下頭,“好,我知道了?!?
“我這話還沒說完呢?!遍L萱笑道。
“她現在還在府里進行選秀的課業,等到時候就直接去將軍府了?!?
“那也行。”她笑得咧嘴,一把將喜婆剛給她蓋上的喜帕給揭了開。
“我的好姑娘,這可使不得?!毕财琶⑾才两o蓋了上去,幸好還沒出房。
葉清歌捏緊手帕,眼眶泛紅。
她來了,她真的來了。
她忽而就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長安啊……
晚上,撫遠將軍府上紅綢喜燭,絲樂不絕,席中眾人歡笑連連。
“宋將軍,大喜??!哈哈!”
“同喜同喜!”
“新郎官,今天你可逃不了了,再怎么也得干幾杯?!?
……
長安獨自坐在長廊下,沒有在席中同眾人交談,這里沒有她熟識交好的人。而其她上來攀談的人多是借著安慰她的由頭,再數落幾遍葉清歌,她實在厭煩。
隨便尋了個理由離了席,隨手攔了個送酒的小婢,倒了一杯,她手持酒杯,朝新房方向遙遙一敬。
有一句話她沒能親口對她說:新婚快樂!
今天夜里的月亮很圓,十五的日子,該是闔家團圓的時候,難怪宋家挑了這天。
都說好事成雙,百姓都在感嘆京都近來的喜事太多了些。
這不,撫遠將軍家的公子結親不過月余,這護國公府的銅鑼也敲了起來。
“這還不好,這種事兒就是要多多的才好呢。走走走,咱們討個喜錢去?!睌[首飾攤的大嬸兒一拍大腿就起了身,朝護國公府去看熱鬧了。
大夫人顧姨娘拉著自個兒閨女,趁著這么會兒空閑時間再好好嘮叨嘮叨多年來的心得,好讓自家閨女嫁到別人家后少受點委屈。
無奈今日府中事宜實在過多,不過一會兒,就有丫鬟來叫,說是哪家哪家的夫人如何。
于是兩個人急匆匆趕來了閨房,坐了不過小半柱香的時間,又風風火火地跑去招待客人。
房間里也就剩下一些小姐們陪著新娘聊著天,消除她們的緊張感。
她們在閨房中說說笑笑地等著新郎來,長婭長妍手里拿著蘋果,努力地驅除心底那股不安緊張。
“長婭,等會兒你那俊俏的新郎官就來了,你別著急啊?!碧K長婭的好友打趣道。
“說什么呢?!彼⑽⒓t了臉,只是被喜帕遮住,無人能瞧見那一抹嬌羞的風情。
“長妍,等會兒可就能見著你那位被捂得嚴嚴實實的新郎了?!遍L妍的好友也開始說些逗趣話。
對于好友的新郎,她就只知道是一位商人,且為了求娶好友,四次上門提親,開始都被顧姨娘給否了,直到最后一次,是好友自己同意了。
長妍只笑,為何沒細說呢?一是她素來高傲,不愿在這種事上矮了頭;二是,那人家中背景如何人品如何,她自己也是不清的。但是那名字,聽著卻是極為耳熟。
那個人她也是沒見過的,只是聽外祖母說是除了身份這點,人品教養皆是極好,便也應了。
她到了該嫁人的年齡,也不愿入宮,以她庶女的身份想嫁與好人家為妻,未免強求;也就只好低嫁,雖說那人不曾考取功名,但到底衣食無憂德行無虧。
“兩位新郎來了!”有婆子一溜地跑到房門口叫道。
其他小姐婆子丫鬟連忙簇擁著新娘出房,蘇至懷蘇至宇老早就在房門口等著。
只長安一人站在角落里看著她們的背影,心里略略發堵。
大姐二姐今天都格外地美,鳳冠霞帔,大紅嫁衣鏤著金絲,繡著精美的圖案,在昏時的光暈里柔和。
她似乎是發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呆,才抬步跟了上去。
蘇至懷背著長婭,蘇至宇背著長妍,跨出房門越過院門,穿過小花園,邁過垂花門,再沿著中庭回廊,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長婭用余光透過喜帕下方掃著這個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府邸,她從來不曾有過這般強烈的想要記住它的愿望。
光影斑駁,隔著大紅色的帕子,她也能感受到府里寸草寸木的興盛衰敗。
臨出府時,蘇至宇頓了頓。
“妹妹,我們這就送你們出府。要記得,蘇家的女兒,嫁出去了也還是蘇家人,受了委屈別忍著,回家來,我們在。但哥哥希望你們的郎君都能好好珍惜你們?!碧K至宇格外認真地說,縱使門外銅鑼號角聲陣陣,也沒能掩了他的聲音去。
蘇長妍緊了緊環著蘇至宇的手臂,這是她第一次被二哥背,她似乎是才意識到,這個放棄了仕途轉而經商的哥哥,原來也有著寬厚的肩膀。
“嗯,長妍知道了。”
“嗯,長婭曉得?!?
姐妹倆的聲音同時響起。
蘇至懷蘇至宇兩人相視一笑,這兩人爭這么多年,倒是難得這么默契。
卻不知,兩位新娘子藏在喜帕下的臉也是略有些小別扭。
長安聽著這一切,心里突然就涌出一股難言的傷感來。
有些人一直向前走,有些人一直留在原地。而她,似乎就是那個留在原地的人,看著身邊的人離開、往前走。
大概等到她長大,她也就成了那個往前走的人,等到那時,又會是誰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呢?
她勉力提起嘴角,追上人群。
“大姐二姐,沒事兒常回來看看啊?!?
周圍人都笑她,“舍不得姐姐?再不舍,你也就想想算了,這嫁了出去就是人家府上的人了,哪兒還能?;貋恚瑫蝗思倚υ挼??!?
“蘇家的姑娘就是可以?!遍L安格外執拗。
眾人見此也就不再爭執,只當她是實在舍不得姐姐,轉而鬧新郎去了。
“嘭——”
大門外迎親的隊伍放起了禮花,這是蘇長妍那神秘新郎的杰作,身為商人,他自是走南闖北,見過不少東西,為了給他的新娘一個完美的婚禮,他特地讓人從西洋弄了這新奇玩意回來。
直到見著了真人,眾人才知道,原來跟蘇二小姐議親的竟是金鑲玉少東家——石裴臨。
“長妍,你這瞞得可真是緊啊?!遍L妍的好友小聲抱怨,不過,她也是真為長妍高興。石家雖說只是商賈之家,但能在京都里混得風生水起,怎么都不會沒點兒背景。
如此,好友的日子也能更好過一些。更何況,還是石家公子自己上門求的親。
“石裴臨……”長妍低聲呢喃這個名字,想從記憶里尋出關于他的半點兒記憶,卻是半晌無果。
對蘇長妍來說,她可能是對石裴臨沒有印象了。但其實,他們還真就見過面,且不止一次。
其中真正意義上的偶遇,也就第一次而已。其余幾次,不過是石家少爺自個兒找了借口粘上去,結果還是沒能讓美人記住他這個人。
也是可悲可嘆。
再說兩人上了花轎后,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分散開來。原本堵在護國公府門前的百姓也都散去,轉了個向,跟著花轎走了。
且說洞房花燭之時,長婭那邊倒是安安穩穩,順順利利地進行。
長妍這邊兒……似乎新郎官出了岔子。
“卿卿夫人,你當真不記得為夫了?”石裴臨皺巴著臉,好不委屈。
怎么娶了媳婦兒回來,她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我……”這下好了,長妍連那僅存的一點羞澀都沒了,徒留下一個大寫的尷尬。
她應該見過他嗎?沒見過吧?
“我真見過你?”她遲疑地出聲。
“你再想想,金鑲玉門口,那個穿著破爛的小乞丐?!彼麧M眼的星光在長妍的遲疑中一點一點退散。
“……我,想起來了……”
“卿卿夫人!”石裴臨激動得一下就撲了上去。
長妍無語凝噎,她想起來了,她那天確實去過金鑲玉,但是,她有給過一個乞丐點心嗎?
算了,就這樣吧。
長婭長妍走后,護國公府里邊就更空蕩了。
府上老爺夫人雖喜靜,但平時也是極喜歡與公子小姐們打趣說笑的。可這一下就走了三個小主子,府里空落落的,連下人們都開始感到不自在起來。
大廚房里
“最近似乎閑了起來,都沒什么動力干活?!?
“這是府里主子少了,活沒有以前多了?!?
“是啊,自從三少爺去了邊疆,大小姐二小姐嫁了人,這府上的活就沒以前多了?!?
“哪兒能因為少幾個人就輕松的!沒瞧見府里主子興致都不高嘛,對吃食都沒太大要求?!?
“好像是這樣。以前這時候小姐夫人們也該來點些小點心了。”
少爺小姐們多的時候,這府里也是熱鬧非凡。但大多情況下也是小主子們聚在一起猜花令、斗詩詞。在蘇家,長輩們是極少管著小輩的,最常見的情況就是長輩們在一個圈子,小輩們在一個圈子。
從幼時起,長輩就會教導他們團結、獨立、互幫互助,能自己想辦法解決的事絕不找他們,這似乎已經成了蘇家的家訓。至于,最開始的時候是不是因為長輩厭煩了小輩的麻煩事,那就無從得知了。
所以,對此時的長安來說。
如今,她的身邊就只有長萱玉嬙陪著了,特別是,她還要繼續在秦嬤嬤底下討生存。
每月里,就會有邊域的消息傳回來,偶爾還帶著蘇至驍的家書,這樣,他們就知道蘇至驍近況如何。通常情況下,是給長輩的有一封,另一封則是給長安他們的。
每當這時候,兄妹妹幾人就圍坐在花廳里,細細讀著信,從字里行間努力分辨蘇至驍過得如何。之后,長安再將信重抄兩封,遣人送到左家和石家。原件則是好好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