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鈁:與袁世凱的一面
我于1912年5月25日由潼關動身,經洛陽乘隴海火車轉京漢車于6月6日到達北京。沿著當時的習慣,各省官吏到京住會館,我住在騾馬市大街河南會館的嵩陽別墅。次日即到袁世凱的總統府(那時在東城鐵獅子胡同舊陸軍部大樓)報到。袁接見我時,表現得很和氣,并不先問公事。他讓我坐下后先問:“你和張都督誰是鐵門人?”我答:“我是鐵門人,張都督的老家是懷慶。”他說:“我20歲來往陜西,經過鐵門住過兩宿,還記得店在路南,街東有河,兩山對峙,形勢和風景都很好。”我當時驚訝這個老家伙記憶力真不錯,說得全對。他接著又談他幼時經過豫陜時所見到的崤函之固、潼關之險、關中倚山帶河的形勢以及周、秦、漢、唐的遺址殘跡,甚至比我知道得都詳細。他接著又問:“令尊是哪一科?是不是與張五先生、王肖庭先生同年?”我答:“是的。”他又問:“你是保定幾期?與世锜(袁的族弟)、奠宇(袁的族侄)同期嗎?”我答:“同期。”同時我心中暗想,他日理萬機,怎么對我家的瑣細事都知道得這樣清楚!接著他又漸漸談到河南家鄉風俗的淳厚,生活的儉樸,食物的可口以及河南人好友尚義等等。我當時意識到他在動我以同鄉關系。最后他才問道:“陜西收成怎樣?張都督好么?軍事結束情形怎樣?有什么困難?”我除回答他提出的問題以外,我看已到談正題的時機,才把來意說明,并把帶來的陜西整編軍隊方案手折當面呈交。他大概看了一下說:“把編余的隊伍撥一部分編給河南可以考慮。”他又問我洛陽兵變的情形,我報告了他。末了,他說:“你可以在京多住幾天,我還有話給你說。”談話間,他詞色溫和、灑脫,很有魔力。當時雖然已經共和統一,但我是革命黨人,深知道他老奸巨猾,玩弄權術,很難對付,所以除了向他報告整編軍隊事比較詳細外,其他只聽他講,很少發言。他身長腿短,坐著很顯高大,站起來個子并不高。他很顯碩壯,儀容豐滿,滿口河南腔調,雖表面上很溫和,但眉宇間隱隱露出威嚴而奸猾的神氣。
《我在反袁護國期間的經歷》
唐在禮:軍火回扣
段祺瑞、徐樹錚等在經濟方面有他們自己的辦法。購買軍火的回扣,逐漸由暗取到明收。固然他們對袁也有孝敬,只是陸軍部分得到,總統府倒得不到分潤。但我是特殊的,由袁指派的人物,所以每次總有一些好處,為數有限。段、徐經濟既有自己的來路,袁也就不客氣了。但對段手下的人,約有五六個段的親近人,袁是給錢的。這錢既不經我手,又不經段芝貴、趙秉鈞的手,是通過袁克定給的。袁手段兇狠,收買了段手下的主要軍事人物以后,就把段幽禁在東四鐵獅子胡同老陸軍部后府學胡同前宅,內外隔絕起來,不許段問事了。不過,那時馮國璋、王士珍都可以去看他,我在病后也去看過他。為時不久,就恢復段的自由。段也不管這些,他有話還是要說,他是公開反對帝制的。
《辛亥以后的袁世凱》
王楚卿:段祺瑞家的雜役生計
當時段公館還在西堂子胡同,轉過年來,就搬到了府學胡同,我仍是在馬號打雜。段祺瑞有三輛馬車,養了六匹馬,用了十幾名馬夫,有趕車的,有跟車的,還有個號頭。我當時只是吃三頓飯,不拿工錢。宅子里的罐頭盒、破鞋、爛紙,這些破的爛的都歸我,每月拿到街上賣個塊兒八毛的,便是我的零花。再有就是馬夫們夜間短不了打牌,每天打個三十五十銅子兒的頭錢,也歸我們三個打雜的平分,貼補著零花。
《段祺瑞公館見聞》
王楚卿:段祺瑞的規矩
在我們眼里,段祺瑞不能不說是個規矩人兒。打頭一樣,公館里頭,內外界限分明。府學胡同公館走進頭一個院落,就是一座大樓,這是這所房子的主要建筑。前邊的門,直通樓里邊,可以走進段的外客廳、內客廳、書房。后樓是他內眷的住宅,在他書房有個后門,可以通到后樓。但后邊的內眷老媽子要從后院出來,或者前院的當差、傭人要進后院回事,卻不能打從前樓出入。在大樓東邊另有個旁門,在門旁邊有間小房,老段派了兩個老頭兒(孟昭勛、李梅齋)住在小房里,等于是后院的傳達。我們要有事到后院接頭請示,都得請這兩個老頭兒代為通稟。這個后院,上面準我們進去才能進去,誰要無故闖入內宅,讓老段碰見,輕則申斥一頓,重則開除。后院的門禁是十分森嚴的。
《段祺瑞公館見聞》
周玳:閻錫山金蟬脫殼
1916年7月間,閻錫山接到黎元洪的電報,邀他進京,商量國家大計。他帶著趙戴文、張樹幟、陳效愚和我一共四個人,來到北京,照例住在大同寓。
這一天,他到總統府見了黎元洪回來,哈哈大笑說:“黎元洪那個神氣,望之不似人君,簡直是個窩囊廢。難怪辛亥革命時,他藏在床底下,人家把他拖出來,硬把個都督加在他頭上,他還不敢干,深怕犯了滅門大罪呢!”第二天晚上,段祺瑞突然派了一個親信,把閻錫山請到了府學胡同段祺瑞公館里,去了很久,他才回來。我們看他神色很不平常,心想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發生,卻又不好問他。待了一會兒,他才哼了一聲說:“黎元洪這小子要端咱們的鍋呀!”隨后,他才把段祺瑞泄露給他的一段內幕,向我們述說了一遍。
原來黃國梁被撤職以后,孔庚的計劃雖然遭到失敗,但仍不肯死心,就再三鼓動黎元洪,用“調虎離山”之計,把閻錫山調到了北京,然后準備秘密派遣孔庚、黃國梁二人回到太原。只要他們一到太原,黎元洪就明令發表黃國梁為山西督軍、孔庚為山西省長。這時閻錫山正在北京,要想反對也措手不及了。
徐樹錚在國務院聽到了這項消息,私下報告了段祺瑞,段念師生之誼,忙把閻錫山找去,先把這段消息透露給他,并替他指出一條明路,叫閻錫山即日化裝悄悄離開北京,間道回轉太原。只要閻錫山一回到太原,黎元洪就不敢貿然動手了。段祺瑞替閻錫山計劃得十分周到,叫他次日一早乘坐京漢路車離開北京,到新鄉,換坐道清鐵路的車到清化,過王屋山,然后從旱路趕到太原。
閻錫山說到這里,就把他的計劃向我們宣布說:“我想還是坐京漢車到石家莊回轉太原,比較迅速可靠。我決定明天早晨坐京漢路的慢車動身。不過我從車站上車,難免引起他們的注意。”閻錫山一邊說,一邊取出了400塊大洋交給我和陳效愚說:“你們兩人明天一大早就趕到車站,把揚旗手和火車司機等人疏通好,叫火車開到揚旗地方,盡量開慢車,讓我能夠設法上了車。只要我離開北京,就沒有什么問題了。我走了以后,你們4個人都不要出門。總統府派人來找我,就推說我病了。如果總統府派人來看我的病,你們就可以撒個謊,到哪家醫院看病去了。總之,要想盡方法,把他們支吾過去。等到接著我從太原來的電報以后,你們可以打個電話給總統府,說‘閻督軍已經回到山西了’。在電話里,要把話說硬一點,不要露出咱們山西人的軟弱勁兒。”
最后,閻錫山還說:“孔庚、黃國梁真不是東西,差點端了咱們的鍋。黎元洪更不應該,為什么想出這種陰謀詭計來暗算我!”
說罷,我們就紛紛去睡了。第二天一早,我們照計而行。我和陳效愚兩人先到車站,頭一關去找揚旗工人,我先給了200元大洋,他慨然答應了。再去找這次列車的司機,他也連連答應,把200塊現洋隨手接過,放在車頭里邊,連添煤的助手,都不知道我們搞的是什么把戲。事情辦妥,我和陳效愚還替閻錫山準備了一張三等車票,便到車站外面來迎閻錫山。不久,就看見閻錫山坐著洋車來到車站,渾身商人打扮,穿了一件夏布長衫,草帽的帽檐壓到眉頭,還戴了一副大墨晶眼鏡。我們二人把他領到車站水關以外揚旗地方,就悄悄站在那里。等火車開到這里,果然揚旗手連舉紅旗,揮個不停,司機員把頭伸到車外,向我們頻頻示意。直到我們把閻錫山推上車去,向司機和揚旗手分別打了招呼,車才加緊馬力,一直向前開出。
兩天以后,我們接著閻錫山從太原打來的電報,便依照他所囑咐的話,給總統府打了一個電話。隨后,匆匆離開北京回轉太原。在動身以前,趙戴文還到府學胡同段公館跑了一趟,面告段祺瑞:閻督軍已經遵照他的指示回到太原了。
《閻錫山與段祺瑞的勾結》
陶樹德:馮國璋賣魚
馮任內財政困難,曾將三海中魚標售以資挹注,事為庶務司長(河間人,一生為馮掌財政,同袁時之王鳳崗)經手,但為馮同意自無問題,報紙輿論有所指責,并傳魚商網得一條大魚,腮部帶有金牌鐫刻年月,為慈禧放生之魚。即輾轉售與英國使館得價甚豐,而英使派人送回我外交部希望繼續蓄養,此事見辱國際,馮此時耍把戲裝作不知。在春季的一天早晨他身穿藍色袍、青馬褂,馬褂紐扣不扣,手托兩個鐵球不止地旋轉,出紫光門照例到大禮堂辦公,是日故意踱到海邊,見一群漁人正在打魚。他表示很詫異地問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從人告以“張司長把魚包賣給他們每日打撈”,馮說“這海里魚哪能賣,告訴漁人停止打撈”。以后聞將北海魚準魚商打撈三年與中南海相抵。在馮退職后死在帽兒胡同私寓時,其治喪處接得郵寄來挽聯一副,文曰“南海魚何在,北洋狗也亡”,因過去人稱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為北洋三杰,又將三人比作龍、虎、狗,是以馮死曰狗亡。
《我在北京總統府12年的見聞》
章士釗:段祺瑞的豪爽
1919年,上海曾有一次南北和會,南北兩方,各派代表10人。從2月20日開幕起,至5月14日辭職止,為會不過8次,為時亦僅3個月弱,我適忝廁南方代表之一。會之名義,紛爭未定,北方號曰南北和平會議,南方號曰上海會議。名從主人,吾不得不作如是觀。
明日,吾往訪段芝泉(祺瑞),告以西林(岑春煊)見招,向之辭行。時段當國,以武力統一自豪,吾知其人未必能動之以情,而要能析之以理。且曩在對德宣戰時,彼以總理兼外交委員會會長,吾在會場論事,意頗相得,因斷定段對我無惡感。又吾寓東城十條胡同,去段府學胡同寓邸不遠。有人告我,徐樹錚派人在十條胡同左近巡邏。吾懼為徐諜暗算,計不如直向段自陳其事為便,因有此行。
吾見段寒暄,且簡明言事之后,段直截相告曰:“粵事固不難了,吾派童保暄勁旅攻潮汕,潮汕指日可下。潮汕下,全省動搖矣,君何必急急湊拍,充作炮灰乎?”炮灰二字,吾從來未嘗聞知,言初入耳,亦殊服段之爽朗。因懇切言之曰:“西林與吾相關之誼,公所知也。人生在世,所需于友,即在患難相共。今西林有難,吾倘坐視不理,縱人不見責,吾之神明亦且自疚。承公見愛,勸吾勿充炮灰,意殊可感。然兵兇戰危,人之旦夕存亡,難由自己掌握,此層吾固不甚擔憂。然國家至上,南北統一事大,公今當國,所定國策,應不分南北而勵行之。吾知西林比較能聽鄙言,吾晤西林,必首以公之憂國至計,愷切語之。萬一見聽,豈不為公省卻征調不少?”吾言未畢,段即摻言:“現當暑假期間,君南行看看形勢,亦佳。君速去速歸,不須沾滯在南。且西林,吾之知己也。彼督兩廣之日,曾致電項城(袁世凱),借調北洋軍官四人赴粵,相助教練,而鄙人居首。夫吾名未彰,而先見賞于西林,可見西林能度外用人,氣量甚大。事雖未成,吾至今耿耿難忘。君見西林,幸為我致意。至國家之事,公事公辦,西林有何見教,力所能及,定不相違。君行矣!幸一切保重。”此次會談,所得如此圓滿,殊出意料之外。
《我之上海會議觀為葉遐庵作》
何柱國:段祺瑞和張作霖的信使
1920年曹、吳倒段之役,奉張雖與曹、吳共同瓜分了段派的家底,但奉張只是在段派瀕臨倒臺的時刻才進軍關內,唾手而得京、津,表面上參加了倒段,實際只不過是從曹、吳手中奪取勝利的果實。奉張這一行動,段派暗中是歡迎的,因為如果奉張不來,不但段派的家底將全部落入曹、吳手中,而且北京政府的政權也將為曹、吳所獨占,這對段派是不利的。事后段派雖倒,而段氏本人仍能安居在北京府學胡同不動,即可想見段、張的關系并未中斷。因此到了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之后,段、張之間即信使不絕于途,無時無刻不在計議如何反對曹、吳。當時段派失意政客給段四面八方跑腿的人是很多的。以我所知,聯奉的主將是他的親戚吳光新,聯馮的主將則是我的親戚賈德耀。我所知道有關段派的一鱗半爪,很多就是由賈口中得來的。此外,孫、段之間也早有聯系,不過我只知道主要的引線人是許世英。
《孫、段、張聯合推倒曹、吳的經過》
王坦:我想做筆買賣
由于馮玉祥與吳佩孚矛盾日深,而曹錕的一些親信有時對馮也加以排斥(如馮因請領軍餉常受到總統府收支處長李彥清的刁難)。這種種矛盾都給奉張以可乘之機,奉張就通過各種關系,派人與馮拉攏,使馮加入奉方,共同推倒曹、吳。我所認識的郭瀛洲、張樹聲就是其中最起作用的兩個人。郭瀛洲是張的親信旅長,數次來京,都是來去匆匆,還曾在我家(后門沙井胡同)住過三次,我始終不疑有他。有一次我曾問他:“你來北京有什么公干?”他說:“我想做一筆買賣。”我追問他:“做什么買賣?”他就含糊其辭,不愿明說。當時我猜他一定是在販賣煙土,也就沒往下再問。
《曹錕賄選總統始末》
韓玉辰:默不作聲
張閣辭職前數日,駐南苑和其他京畿軍隊,以張之江為首,率領軍官二三十人入居仁堂,稱為全軍代表,向大總統索餉。黃陂站在他們中間,指示軍餉由財政部、陸軍部掌管,大總統不直接負責,你們可向國務院申請。張等無詞而退。名為索餉,實際是逼宮的前奏。
張紹曾辭職不回,提出繼任總理,是大總統的職權。曹黨屬意高凌霨。黃陂與高本舊識(清末高為湖北提學使),以其黨曹不愿提。另外如顏惠慶、王寵惠、顧維鈞(并無周樹模、孫寶琦、褚輔成之擬議),黃陂曾分別征求,都以要看曹吳顏色,不敢嘗試。曹黨認為黃陂提不出組閣人選,只要再一逼即可下臺,于是做出軍警罷崗罷衛的蠢事,陷首都于無政府狀態。6月9日天未明,饒漢祥來電話,請余速到北海(饒住處)商要事。正漱洗,車來,司機告余,全市警察罷崗,公府衛隊撤走,不知何事,余沿途所見果然。饒告以罷崗罷衛,是與胡子(黎)為難,如何對付?余曰:“民六張勛復辟,公府有一旅之眾,而胡子不能用,置國家大局于不顧,一走使館了事,真對不住國民。此次事變,義應堅持到底,使真是非大白天下,非萬不得已,不能放棄職責。”饒以為然。余訪吳大頭(景濂),問曹黨目的何在?吳佯為不知,稱牙痛。其夫人素爽朗,識大體,摻言曰:“他昨夜深才由吳總長家回。他們欺負黎總統,看將來有好結果呢。”吳俯首無一言。余訪章士釗告以故,章憤極,謂:“我少到東交民巷,可商王儒堂(正廷)向使團便告事變真相。”余趨鐵獅子胡同以告王,王手持一碗牛奶,相對一刻許,不吭一聲。余出,王送之門外,握手點頭,始終如啞巴,蓋恐得罪曹大帥,有妨前途也。到東廠胡同,見公府諸同事意氣甚盛。旋銜黃陂命偕眾院同事楊生吾赴奉天,與李景林看張作霖,在老虎廳交黃陂函,說明來意。張即召孫烈臣、吳俊升及文武官吏開緊急會議,請余報告逼宮經過,群情憤激。作霖大聲曰:“咱們要通電反對。”由于安福系曲同豐從中挑撥,致電未發出,然以是見東北民氣之勁。翌日返京復命,黃陂曰:“叫天下人知道真是真非就行了。”
《政學會的政治活動》
譚光:傅汝霖侵吞國家資財
傅汝霖通過徐堪的關系投進了公館系,后來居然成了巴西富翁。傅原是國民黨西山會議派的走卒,在北大讀書時加入國民黨,所以和居正、覃振、謝持、鄒魯等接近,全國第一次代表大會時他曾充東北的代表。中山先生臥病北平時,他常到鐵獅子胡同,后來又參加了治喪處工作,和孔就是當時認識的。寧漢合作他當上了中央候補委員,汪、馮、閻在北平開擴大會議,又接近了汪的改組派,可見他鉆營手段的高超。孔當了行政院長,傅在元老方面都走得通,大顯身手,確起了作用。在法幣政策施行后,財部吞并了中國通商、中國實業、四明三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因傅筱庵有流氓勢力,所以給了杜月笙;四明銀行因寧波幫關系給了吳啟鼎;中國實業劉誨之與徐堪勾結密切,由徐介紹讓傅汝霖任董事長。這三家銀行都是因為過去當局經營投資地產股票,投機倒把,弄得周轉不靈。中國實業呆賬擁有大批地產押品,原主到期未贖,喪失了主權,應當是銀行所有。傅卻提出來挑精揀肥,送歸孔夫婦化名贖取,侵蝕國家資財(當時中實已由部辦)來充私人財富,傅和徐混水摸魚,也裝滿了各自的私囊。
《我所知道的孔祥熙》
周玳:段祺瑞臨時執政府
曹錕已被馮玉祥逮捕,吳佩孚又已南逃,張作霖乘勝入關,在天津和段祺瑞、馮玉祥等先后見面,醞釀新的局面。閻錫山在出兵后,即電段、張等表示態度,這時自然貫徹他的初衷,擁段出山。恰好田應璜從奉天回到太原見閻,閻就命他到天津,參加天津會議。臨行,閻還再三叮嚀,要強調擁護段祺瑞。不久,在北京鐵獅子胡同,就出現了段祺瑞的“臨時執政府”的招牌。
《二次直奉戰時閻錫山與直奉皖軍閥的鉤心斗角》
陶樹德:段祺瑞出任執政的裁員
不久段祺瑞出任執政,執政府設鐵獅子胡同陸軍部舊址,總統府舊有人員留用少數,大部分人發三個月薪水遣散。大家攜家帶口失業后頗為恐慌。一起到西單堂子胡同去見王士珍,請他向段關說繼續留用,王當以親筆信向段說項,段將信交給執政府總指揮衛興武酌予設法,大家又到東四十一條衛的私宅見衛,衛向大家表示限于經費安插困難,再給大家補三個月薪水各自回家。
《我在北京總統府12年的見聞》
程厚之:北大學生軍迎接孫中山
北大學生軍第一次在社會上出頭露面,很惹人注目。軍閥政府所派的少數保安警察,也為我們的氣勢所震懾,感到氣餒。在站臺上我們把警戒線布置在靠近火車的第一線,把他們隔在外面,崗哨的距離很密,五步就是一個崗。我們把槍上了刺刀,平端在手里,時刻注視著警戒線外的每個歡迎的人。當孫中山所乘火車到站的時候,我們齊聲高呼“歡迎孫總理召開國民會議,解決國是”“打倒帝國主義,廢除不平等條約”等口號,孫中山下車之后,我們看到了這位一代偉人,心里異常興奮。他看見了我們這樣年輕英武的軍容,也含笑點首,非常高興。他雖面帶病容,而精神十分健旺,出站以后,就乘坐蔡元培的破舊汽車到鐵獅子胡同寓所去了。我們勝利完成這一光榮任務回校時,路經東交民巷西口,在那里又大呼一陣“打倒帝國主義,廢除不平等條約”的口號,向帝國主義表示:“我們勝利了!”
孫中山在鐵獅子胡同寓所的警衛任務,最初仍然由北大學生軍擔任。我們每天有一班人去服勤務,雖然耽誤部分上課的時間,但每個人在接任務時都欣然前往。孫中山到京后,雖然病情日益加重,但他對于軍閥和帝國主義的斗爭,始終堅持不懈,特別是對段祺瑞所搞的“善后會議”,斗爭更為激烈。
《回憶我在北大的一段學生生活》
鹿鐘麟:孫中山去世
孫先生不幸逝世后,當日由孫先生行轅秘書處和國民黨中央黨部分別發出侵電,向全國報喪。
孫先生行轅秘書處發出的侵電,略謂:“大元帥前大總統孫中山先生,客冬由粵北上,提倡國民會議及廢除不平等條約,以謀民族之獨立,與民權之確立。乃自抵津京,肝疾日劇,醫治無效,于3月12日上午9時30分在北京鐵獅子胡同行轅逝世。哀此奉聞。”國民黨中央黨部發出的侵電,略謂:“本黨總理孫中山先生,自抵津京,肝病日劇,醫藥無效,于本月12日上午9時30分在北京鐵獅子胡同行轅逝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遽失導師。曷勝痛悼,哀此奉聞。”
《孫中山先生北上與馮玉祥》
鹿鐘麟:中山治喪地的糾紛
在孫先生易匱之時,我即用急電向馮玉祥報告,馮當日便下令,國民軍全體官兵左臂纏黑紗,服喪一星期,以志哀悼;并規定以下三項:(一)由即日起所屬各機關部隊均下半旗三天;(二)停止宴會及一切娛樂;(三)14日各機關部隊停止辦公和操課一日。
同時,馮玉祥并指定我負責襄助李烈鈞等為孫先生辦理喪事,盡力照料一切;因李是孫先生治喪處的主持人,我經常到治喪處去和李等聯系各項事務。關于孫先生停靈公祭地點,治喪處主張在中央公園社稷壇(即現在中山公園中山堂),當把這個意見通知了段祺瑞,沒想到段和他周圍的人們卻大不以為然,僅僅表示可以在天壇舉行。當時段派了內務部次長王耒代表到鐵獅子胡同孫先生行轅,先和汪精衛接洽,說執政對在社稷壇停靈公祭不能同意。這時汪精衛便找到李烈鈞說:“總理是創造民國的元勛,今應芝泉約來京,不幸病逝,在社稷壇治喪,本屬天經地義之事,有什么不可以,沒想到執政府竟反對,殊令人不解。現在段的代表還在這里,你可以再和他講講道理。”李聽到汪的這番話,怒不可遏,當時就把段的代表找來,由汪作介紹,汪指著李向王耒說:“這是李協和先生。”于是李就開門見山地對王說:“社稷壇為國家所有,不是段執政所得而私的。總理手創共和,段執政乃得今日安居宮苑。今總理為踐約北來,不幸病逝,治喪于社稷壇,段執政還能夠表示不同意嗎?”王聽到李的這樣強硬抗議,張嘴結舌,大為氣餒,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僅僅答應:“回去報告執政再說。”轉身就走了。于右任聽到這件事以后,大為震怒,甚至竟跑到執政府找到段,拍桌大鬧,可見當時為解決這一問題雙方僵持的一斑。
《孫中山先生北上與馮玉祥》
楚溪春:悼中山詩
3月12日,孫中山先生在北京逝世,慟哉慟哉!我被推為喪事籌備員。時豫西戰爭正急,我未能去北京,催笠僧籌匯萬元助喪費。我作挽詩一首,并有“過鐵獅子胡同懷孫中山先生”詩一首。
挽總理孫公
乙巳同盟江戶開,不才我也追隨來。
未成大業賓天去,誰哺呱呱四億孩。
(敬賦此二十八字寄北京并開封追悼會)
過鐵獅子胡同懷孫中山先生
臥病鐵獅子,幾度問床前。
速我河南去,為胡(笠僧)分一肩。
又詢天太山(馮煥章),寄意殊拳拳。
一身關天下,惟祝病早痊。
今來人何去,感念淚潸然。
《我與政學會》
譚光:孔祥熙的發跡
1925年初孫中山先生臥病北京鐵獅子胡同,孔正由國外回來,以親戚關系在那里照料,因此后來算上了一名顧命大員。從前中山先生曾命他以基督教徒關系拿《建國大綱》手跡印本,去訪問過馮玉祥、張學良等。這時馮在北京西郊天臺山不愿來北京,中山先生臥病,就派孔代表訪馮,做聯絡工作,希望馮支持召開國民會議的主張。不久中山先生逝世,一切也就談不到了。但是孔、馮之間倒促進了私人情感,使孔以后依附蔣介石建立了初出茅廬第一功。
《我所知道的孔祥熙》
王楚卿:段祺瑞與汪精衛的爭吵
在第二次直奉戰爭以后,段祺瑞與張作霖、馮玉祥邀請孫中山北上主持國家大計,可是等孫中山來到北京的時候,段祺瑞已經當了臨時執政了。孫中山來京以后,住在鐵獅子胡同顧維鈞公館里,來到以后就犯了病。因為去看望孫中山,段祺瑞曾到顧維鈞公館去過多次。當時汪精衛跟隨孫中山同來北京,也常來段公館和段見面。段去看孫中山時,當然也不斷和汪精衛碰頭。我曾聽說,有一次和汪見面時,不知為了一件什么事情,兩人話不投機,愈說愈擰,段祺瑞挺不痛快,兩個人很生了一回氣。
《段祺瑞公館見聞》
華林:首都革命
1925年11月28日下午,北京學界因女師大問題,對段政府益加憤恨,發生了“首都革命”運動。學生、工人及市民3000余人齊集神武門,排隊先至鐵獅子胡同執政府,旋又至吉兆胡同段宅,高呼推翻賣國政府,建設國民政府。因段宅自用衛隊戒備森嚴,不得入,乃分赴李思浩宅、朱深宅,搗毀其器具。段祺瑞睹此情形,為分責減謗計,乃改執政府制度,添設國務院。以許世英為國務總理,用王正廷、馬君武、易培基等人為閣員,并以易培基兼教育總長。易培基視事后,自兼女師大校長,歡迎宗帽胡同護校學生復校。這時候,石駙馬大街女師大校舍雖為女子大學學生占駐,但大多數學生同情于女師大學生復校,沒有抵抗。于是宗帽胡同女師大學生在熱烈歡迎聲中復校。兩校女學生,齊赴教育部請求撥給校舍,并在教育部東院上課,易培基亦不反對。于是各得其所,暫時相安。
《女師大的沿革》
李世軍:段老總決心要殺一些“赤化搗亂分子”
1926年3月16日凌晨,馬神廟、沙灘、廠甸、石駙馬大街、清華園、南溝沿、順城街、府右街、二龍坑、朝陽門大街一帶大專學校所在地區,被大批荷槍實彈、手持鐵包木棒的步騎警察包圍。上午9時,各校學生按預定計劃,手持“反對帝國主義干涉中國內政”“支援大沽守軍”“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廢除辛丑條約”等標語的小紙旗,列隊向天安門出發。游行隊伍在各校門前即遭到武裝警察瘋狂截擊,師范大學、女師大、清華等校的同學,受重傷者40余人,僅師范大學受重傷的就有黃道等10余人。相持到黃昏,警察撤走后,才將受傷同學送醫院救治。
當晚,學生聯合會在翠花胡同八號召開緊急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北京執行部、國民黨北京市黨部及各校代表基層組織負責人共30余人。會議決定3月18日上午9時仍繼續舉行第二次請愿示威游行。
……
3月17日這一天,空氣異常緊張,段祺瑞的狗腿子四處制造恐怖氣氛,恫嚇學生,說如果再游行,政府一定用武力制止。記得當天中午,我突然接到父親的朋友打來的電話,要我馬上到他家有要事面談。他見到我,帶著驚慌的口氣對我說:“剛才有個常到我家揩油抽大煙的偵緝隊上的人,是外右二區的偵探長,對我露了幾句話,我很替你著急。他說這幾天很麻煩,上面有密令,要他們好好盯梢。明天如果學生游行時,要干掉一些搗亂分子,給那些整天胡鬧的學生看看顏色。”他還特別提醒我說:“這話不假啊!昨天老段方面有個朋友也對我說,段老總這幾天火氣很大,表示決心要殺一些‘赤化搗亂分子’。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我馬上到翠花胡同八號國民黨北京市黨部,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部里的人,大家決定仍按既定計劃進行。
18日上午,我們在天安門前舉行群眾大會,記得有北京大學、師范大學、女子師范大學、醫科大學、交通大學、工業大學、清華大學、農業大學、政法大學、中國大學、朝陽大學、燕京大學、中法大學、美術專門學校、通才商業學校、志成中學、師大附中等校的學生,此外還有京綏鐵路及財政部印刷局的一部分工人,共2000余人。大會結束后,隨即出發游行,經東長安街、東單牌樓、米市大街、東四牌樓,然后進入鐵獅子胡同東口,在“執政府”門前廣場列隊請愿。
游行隊伍在行進中,劉清揚帶頭高呼口號,群眾情緒異常激昂。沿途馬路兩旁,人山人海,紛紛脫帽鼓掌表示支持。12時許,隊伍到達“執政府”門前。這時,北新橋以南,交道口以東,鐵獅子胡同東西兩口,“執政府”東西轅門及大門口,早已密集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軍隊。游行隊伍在“執政府”門前排列站定之后,派代表向帶崗守衛的軍官說明要求會見段祺瑞。等了半小時,一個軍官出來兇狠狠地說:“執政有病休息,不在這里。”接著又用威脅的口吻說:“你們趕快走開吧。”代表們仍然心平氣和,一再說明請愿只是反對帝國主義干涉內政。這個軍官拒不答復。從他那副冷酷陰森的神情看來,好像他在等待著什么舉動似的。
當代表們繼續要求會見賈德耀時,我跑到軍隊后邊的石獅子上去拍照,發現軍隊所持的步槍里已經裝上了子彈。我意識到情況很嚴重,要同學告訴代表們注意。
當我剛剛拍了一張游行隊伍的照片后,突然聽到“執政府”門樓的窗戶里向外叭、叭、叭地放了三槍(手槍聲),大屠殺的信號響了。大門口的軍隊立即行動,東西兩轅門的衛兵也同時開槍,對準群眾平射,槍聲密如連珠。不到200平方米的空場,剎那間變成了尸山血海。
我和鄧飛黃先沖向東轅門,可是轅門口的軍隊正在密集開槍,死傷的人堆起很高,沖不出去,只得轉到廣場南面的影壁背后躲避。這時影壁背后的馬廄里,已經堆滿了倒下去的人,有的還在掙扎,其中有我認識的幾個北大、女師大同學倒在馬槽下,只見一個軍官還用駁殼槍繼續對準他們射擊。持長槍的士兵繼續開槍,有的士兵大概因為人太擠了,回不過手來開槍,便用木棒對著受傷倒在地上的人狠狠地打。我看沖不出去了,只好伏倒在影壁下和一堆死傷者趴在一起。過了一會兒,不知是誰拖了我一把,說:“趕快從西轅門跑啊!”我被提醒了,便跟著向西擠去,子彈呼呼地從頭頂亂飛。擠到西轅門口,看見死傷的人比東轅門口更多。正在猶豫間,看見離我大約50米的海軍部門前的士兵忽然臥倒了,準備繼續射擊。我連忙跳出西轅門,沿鐵獅子胡同向西跑,子彈仍然不斷掠空而過。
我在路北一家大門口躲了片刻,只見人們像潮水般向西跑。不久,槍聲漸漸稀了,跑的人也少了,只有一些受了傷的人,鮮血直流,一拐一拐地向前掙扎。我看見師大的一個同學足部受傷,便扶他出了街口,找到一輛洋車讓他乘上。他說:“我的傷不要緊,還有爬不動的,你進去看看。”我又折回向東走,在海軍部門前被擋住了,只得繞道返回翠花胡同。那時已有許多同志到了,一個個憤慨萬分。看看表,已經4點鐘了,大家商量如何搶救受傷同學。我們拉下一塊白布窗簾,用紅墨水畫了個大十字,挑在竹竿上,十幾個人直奔鐵獅子胡同。跑到東轅門口,仍被持槍的軍隊攔阻不許入內。此時,來搶救的人聚集很多,有人憤慨地喊道:“人打死了,還不準我們抬走嗎!”于是接著就有人喊“沖進去啊!”軍隊立刻拉開槍栓,對著我們。
正在相持不下時,有人提議找紅十字會,我們便跑到北京紅十字總會,請他們出面交涉。我們這才隨著他們進去,救出奄奄待斃的7個人,分別送協和醫院、同仁醫院搶救。其余的死者堆在東墻根下,軍隊禁止我們去看。
已經8點多鐘了,我們決定先分頭回到各校,清查死傷人數和姓名。我回到師范大學時,黃道、邵式平等,正在學生會辦公室商量對策。當時,只有范士榮還沒有消息。范士榮是和我同住一寢室的同學,等到深夜12時仍不見回來。我約同楊春洲冒著風雪到宣武門外云南會館及他平日可能去的地方去找,結果都沒有找到。
第二天(3月19日),學校停課了。清晨,我和楊春洲懷著沉痛的心情去到鐵獅子胡同。一進東轅門,觸目驚心的是一排一排的薄皮棺材擺在東墻根下,棺蓋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雪。地面上的雪消了,一攤一攤的血跡,顯得格外刺目痛心。影壁上的彈痕,密如蜂窩。
《“三一八”慘案紀實》
劉生浚:三一八·開場
出發請愿了。在示威大會旗幟引導下,北京大學學生走在最前列。其次是師范大學、女子師范大學、清華大學、中俄大學、中法大學、北京法政大學、北京工業大學、北京農業大學等等。后面有北京市總工會和北京市總商會的旗幟。北京各私立大學,如朝陽、民國、中國、平民等大學以及各中等學校的學生緊跟在后面。浩浩蕩蕩的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從天安門沿東長安街東進,到東單牌樓折向北行。沿途有人散發全國總工會和全國學生聯合會的傳單。“打倒帝國主義”等口號聲高響入云,前后呼應。除了唱《國際歌》外,還唱著當時流行的一首歌曲《打倒列強》:“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國民革命成功!國民革命成功!除漢奸!除漢奸!”歌聲雄壯,與口號聲互相配合,此起彼落。鐵臂高舉,旌旗蔽空。當隊伍經過扶桑館(當時的日本僑民宿舍)門口時,大家走得特別慢,幾乎是停了下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對日經濟絕交!”口號聲像巨雷一樣隆隆不斷。
大隊到了鐵獅子胡同執政府門前,遠遠望見那并排三座紅漆大門都已緊閉,全副武裝的衛士分作十余層排列在大門外。李家珍紅著臉說:“奇怪!難道不讓我們進去,還把我們當敵人嗎?”這時大隊繼續前進,從執政府東面鐵門進去,走到執政府大門外操場上停下來,和衛士們面對面站著。后面的隊伍操場容不下,就停在鐵門外大街上。
《三一八慘案中的北大學生》
杜文若:三一八·逃跑
我在射擊開始的一剎那,還以為是放空槍,但是當我看到圍墻頂上的瓦片紛紛地被打下來,不少學生的衣服上染上鮮血的時候,才猛然醒悟到這是實彈殺人了。這時我看到圍墻內的群眾已開始跑開,我發現圍墻的西面有一門(通向鐵獅子胡同的西頭),便由該門向外跑。但當我跑到門口時,被奪門而走的群眾擠倒,不但我身下有人,而且身上也壓了許多人。經過極力掙扎,終于爬起來逃出門來。在逃出門后,我曾回頭向圍墻內瞅了一下,但見塵土飛揚,衛隊正手持木棒或刀劍向尚未脫險的群眾追逐砍殺。
我逃出圍墻西門,進入東西向的鐵獅子胡同時,本以為這就脫險了,孰料在該胡同內的海軍衙門和要人公館門口,已經預先筑好半人高的射擊掩體,士兵憑借工事向通過的群眾射擊。群眾聽到槍聲,便都伏在地上不動,等到射擊停止,不約而同地立起向前快跑。槍聲均來自胡同北面,時斷時續。
我隨著群眾在胡同內跑時,不知此胡同它有多長,是死胡同還是活胡同,最后跑到胡同的西端,再往前走,便進入南北向的王府井大街了。回校后才知道清華學生魏杰三被當場打死,同班同學丁緒淮重傷被送往協和醫院。經醫院檢查,子彈頭打入肺內,因他身體虛弱不便開刀取出。我們到協和醫院為他輸血的時候,又看到因重傷而死在醫院中的共六人。魏杰三烈士葬于清華大學工字廳北面荷花池畔假山松林的西北隅,并由清華大學為之立大理石紀念碑一座,上書“魏杰三烈士之墓”,以資紀念。
《一場預謀的屠殺》
楊春洲:一個請愿學生的見聞
1926年三一八慘案發生時,我曾參加游行請愿隊伍,是親眼看到這場大屠殺的一個北京師范大學學生。
游行隊伍秩序非常好,口號聲此落彼起,情緒激昂。午后1點來鐘,隊伍到達鐵獅子胡同執政府,由東轅門魚貫而入,按學校單位由北到南地排列在執政府門前廣場上。執政府門前有一對石獅子,石獅子前面就是四五排全副武裝的衛隊,和學生的隊伍面對面地對峙著。學生隊伍中不斷發出一陣陣震天動地的口號聲,但并未發生學生與衛隊爭吵或謾罵衛隊的情事。學生派出代表向衛隊交涉,要見段祺瑞。這些代表被引進執政府之后,久久不見出來。同學們站在隊里有些不耐煩了。東邊石獅子上有一位同學用喇叭筒向群眾傳話,說段祺瑞不肯見學生代表。群眾就應聲高喊“一定要見段祺瑞”“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取消不平等條約”等口號。我拿著照相機到處尋找鏡頭,看見西邊石獅子上沒有人,就爬上去從衛隊背后照了一張衛隊和學生隊伍對峙的照片。這張照片是對著日光照的,我以為沒有照好,就跳下石獅子,從隊伍中向南邊擠去,另尋鏡頭。快到南邊照壁前,碰上北京藝專的同鄉黃云谷,彼此好久未見,就握手寒暄幾句。不料正說話間,前面的隊伍突然向后涌了過來,同時還聽到前面的同學高喊:“不要怕!他們不敢開槍!”話音剛落,槍聲就響了。站在最前面的同學馬上被射倒幾個,站在東邊石獅子上傳話的同學也立時中彈倒地。一時秩序大亂,大家紛紛向東西轅門奔出。
《一個請愿學生的見聞》
劉尊棋:回顧“三一八”
1926年“三一八”慘案,我記得比較清楚。這天上午我已被通知到東城翠花胡同學生聯合會去開會。我們學校有一個高年級的學生“老陳”,是學聯領導人之一。他給了我一大把傳單,并要我和幾個同來的同學一齊準備游行到鐵獅子胡同段祺瑞的“執政府”前示威。這次動員工作做得很充分,我從傳單上看到日本兵艦和軍隊怎樣攻擊塘沽一帶,迫令中國撤除天津防務,還給中國政府一份“哀的美敦書”,也熟記了傳單上的各種口號。下午我們全校都在禮堂開會。“老陳”作了煽動性很強的演說。有些同學小聲說,老陳是個“共產黨”,我雖然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共產黨,但覺得他這么能干,勇敢,打心里佩服他。
我們這批學生從禮堂(燈市口南的米市大街)出發到鐵獅子胡同(現改稱“張自忠路”)。實在不很遠,但不知為什么,到達鐵獅子胡同卻比別的學校都晚,到胡同口外一看,里面已擠滿了人,段祺瑞的執政府(原來的舊陸軍部)大鐵門外站滿一排荷槍實彈的軍隊,門外廣場一直到大門對面的“影壁”前,都站滿手舉大小旗幟的學生。我們進不去,就都站在胡同口外邊,我自己登到墻外一個土坡上,扶著墻頂,可以看見廣場的景象。
我們跟著洶涌的示威群眾喊了一陣口號后,突然聽到連珠炮似的槍聲,同時廣場上擠得滿滿的群眾忽地都向胡同口外的我們這邊街上跑開了;槍彈好像射中了電車線,有一根電車線掉到馬路上,人們更嚇得跑開。我在槍響后,也不再探頭看廣場,而走到土坡下,靠大墻站立了一會兒。只聽見槍聲停了,呼喊聲、叫罵聲和哭聲不停地從廣場涌過來。我看看一塊兒來的三四百個同學都四散了,但也有人,像是別的學校的同學在喊叫:“把受傷的抬到醫院去!”
兩天以后,我從報紙上看到當天在段執政府廣場上被殘殺的學生多至47人,而在最前頭的女師大學生中就有劉和珍、張靜淑等人。盡管我參加了鐵獅子胡同的示威游行,和目睹了“三一八”慘案的現場,幾天里也以我們學校的學生代表資格到協和醫院和女師大慰問死難和受傷的同學,但是自己對這個偉大事件的政治意義卻非常模糊。只不過看見那些活生生的英雄人物隨著槍聲倒下去,對于他們那種視死如歸的形象,久久不能忘卻。隨著時光的流逝,他們的高大形象在我的腦海里越來越鮮明。直到5年以后,我通過在“三一八”那天外衣袖被槍彈穿透,但幸免于難的鄭文波(蜀子)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參加“左聯”工作之后,才在政治上意識到這一事件的歷史意義。
《往事的回顧》
范體仁:議決八條
1926年3月18日上午9時許,各團體各學校群眾即由四面向天安門集合,到會者共有3000余人,分為40隊,內有女學生4隊,工人3隊,華僑代表1隊,各團體大部分有大旗1面,群眾有半數以上執有寫上標語口號的小旗。11時宣布開會,徐秀龍主持,有數人上臺演講,當經議決八條:1.通電全國,一致反對八國最后通牒;2.通電全世界被壓迫民族支援中國反對帝國主義侵略;3.督促北京政府反對并駁復八國通牒;4.驅逐提出八國通牒的八國公使出境;5.撤除津沽外國駐軍;6.撤退外國在津沽的軍艦;7.懲辦大沽戰事禍首;8.勖勉國民軍嚴守國土。12時,整隊從長安街出發,下午1時許到鐵獅子胡同執政府(國務院在執政府內)門口。執政府鐵柵緊閉,門內外有荷槍實彈的兵士大約三四百人。這些兵士分三隊排列,列于西邊的有德國式手槍及大刀,將刀殼負在背上,大刀持在手中。東邊的持有步槍,上了子彈、刺刀。中隊步兵,亦握著上刺刀的步槍。場東西均有衛兵、警察,在西口外陸軍部舊址當街站立。東口外近十條胡同處有衛兵一排,場西南小坪中有軍人持“關刀”(關刀是關羽刀的形式,與普通大刀不同。)習武。東南為馬圈,亦有兵士。附近街道中有便衣偵探(因我在前兩年在北京被捕時,是這種便衣偵探下手的,故認識這類偵探的裝束)。內外軍警,均由穿便服的軍官分立各處暗中指揮。群眾處在執政府鐵柵外與照壁之前的馬路上。我負責照料大會游行巡查的任務,所以能向四周觀察。楚溪春《親歷記》說他布置執政府防衛,曾吩咐“前排不許帶武器,后幾排才許帶武器”這不是事實。當日參加游行的北京國民黨市黨部委員李世軍和北大學生會干事徐闿瑞都說“這是楚君企圖脫卸責任的謊言”。
群眾到達執政府門前,要求派代表40人入內遞請愿書,并向段執政、賈總理陳述意見。衛隊以未奉命令不許傳達。當代表與衛隊爭持時,忽聞手槍一響,群眾紛紛后退。衛隊即對準群眾連開排槍,以致當場倒地數十人。其司令官鳴放口笛,用指揮刀指揮兵士圍擊,以致年幼體弱者被擠倒地,高大強壯者不自覺地在人身上踐踏而過。伏尸滿地,血肉狼藉。一部分人向十條胡同狂奔,又遇上原在十條胡同的士兵開槍轟擊。約十余分鐘后,伏地群眾爬起再跑,又遭開槍轟擊。一部分人避至馬圈,亦遭手持大刀鐵棍的衛隊慘殺。我因持北大校旗,站在后面,身長腳快,幸免于難。
《北京三一八慘案親歷記》
曹祥華:馬房避險
我當時是親歷慘案的北京平民大學的學生,中共黨員,而且是領導那次游行請愿的北京學生總會的代表之一。那次我們到執政府是去請愿,要求執政府對日本炮轟大沽口事件提出抗議,既不是要去打罵執政府守衛士兵,也不是要去沖進執政府或搗毀段祺瑞住宅;既沒有帶什么鐵頭木棒,也沒有帶任何東西,除拿旗幟者外,都是赤手空拳,誰都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天會惹出殺身之禍。那天我們領袖李大釗同志等都親身參加了游行請愿,大會主席徐謙中途退出,是由于走路痔瘡痛的關系,并不是因為料想到這天要出事的。當我們進了執政府東轅門內空場后,就推了幾個代表去求見請愿,大家都站在空場上候聽代表請愿的結果,而且有很多同學,因從天安門游行到鐵獅子胡同都很累了,都坐在地上休息,我們坐立在空場上不過上十分鐘光景,忽然從西南角上沖出許多手執木棒的士兵,不問理由,見人就打。同學們便忙亂地后退逃跑,一面回頭看。大隊指揮雖然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故,卻連聲高喊“大家不要動”。這個喊聲還沒有落音,誰知正面大門內的槍聲就響了,有許多人中彈倒地,于是大家都向來路東轅門方面逃命。但是東轅門太窄,上萬的群眾一時逃不出去,同時士兵還在繼續開槍,打得東轅門的墻頭灰煙直冒。我就隨著群眾彎著腰縮著頭,向空場的東北角方面躲,躲到一個馬房內。由于這個馬房不大,許多人擁在馬房門口,擠不進來,無形中做了我們的擋彈牌。但我們仍聽得馬房的門窗和屋瓦著彈聲音,噼噼拍拍,猶如雨下,所以門口死傷的人又有好多。等到槍聲停止,我們從馬房門口死人堆上爬過來逃命時,鞋和褲子上都染了許多鮮血。據說李大釗也是躲在這個馬房內的。我現在所能記得的,只是當時女師大的北京學生總會代表劉亞雄(現任中央勞動部副部長)和我們同時逃出,另一女師大代表劉和珍則被當場打死。我們平大同學被打的,則有中共黨員宋昭炳,其余我所認識的中共同志被打死了的也還有好多個。
《對〈三一八慘案親歷記〉的訂正》
許世瑋:三一八·劉和珍
1926年3月18日,北京總工會、學總會和革命群眾齊集天安門,召開“反對八國最后通牒國民大會”。會后2000多群眾列隊奔向鐵獅子胡同執政府請愿,反對日本帝國主義,駁斥八國通牒,要求驅逐八國公使,執政府竟下令軍警開槍鎮壓,造成震驚全國的三一八慘案。當日許壽裳到學校去,忽聽到這驚人的噩耗,立即拉著新任教務長林語堂趕赴出事地點。兩天前許壽裳剛辭去教務長的兼職,他不因自己已辭職而置學生于不顧。他看到劉和珍已被放入一具薄棺中,額際尚有微溫,趕忙去找醫生來診治,知心臟早已停止了跳動。楊德群的尸骸放在一張板桌上,下半身拖落在旁。許壽裳看到這樣驚心動魄的慘景,受到極大震動,十余天都夜不能眠。在他主持下,女師大成立了“三月十八日外交請愿慘殺案后援會”,辦理一切善后事宜。3月25日,女師大師生隆重召開“劉和珍、楊德群烈士追悼大會”,由許壽裳主祭。
《許壽裳》
程厚之:鄧文輝中彈
1926年春,因日本兵艦炮擊大沽口,和國民軍守大沽口的炮兵發生了沖突,日本帝國主義和其他帝國主義向中國政府發出最后通牒,要中國撤銷大沽口的炮臺,撤退國民軍,因而激怒了北方的人民群眾。北京20多萬群眾在大沽口事件發生后的次日,召開了反日大會,向日本帝國主義提出抗議。3月17日,在北大三院召開了緊急會議,決定于次日在天安門召開國民大會,并向軍閥政府請愿。這次運動是在李大釗所領導的翠花胡同市黨部、北大學生會、北京學生總會聯合策動下進行的。3月18日,天安門大會由李大釗主席,會后即游行示威,往鐵獅子胡同請愿,一路高呼“打倒帝國主義”“打倒段祺瑞政府”等口號,并唱國民革命歌。北大學生軍仍擔任沿途警戒及維持秩序的任務,每隔20步配一學生軍,走在隊伍旁邊。我那次的位置,配在隊伍的后半截,當我隨隊游行至東四牌樓北面三條胡同口上的時候,忽聽北面槍聲大作,隨之前面的游行隊伍秩序大亂,執政府門前慘殺學生的事件發生了。我們不能再往前進,就地解散,由隆福寺胡同折回北大。回校后才知道死傷的學生很多,馬上展開了救護工作。北大學生會主席鄧文輝當時在場,親見李大釗始終沒有離開隊伍,當軍閥的衛隊開槍時他才在擁擠的群眾中走出現場。鄧文輝當時伏在地上,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左腿,但因那顆子彈已經穿過了好幾個人的身體,成了強弩之末,打在他腿上只震動了一下,沒有穿進肉里。他把掉在地下的彈頭順手撿了起來,彈頭上還滿是鮮血。
《回憶我在北大的一段學生生活》
李綸波:張學良、顧維鈞跳舞
當時張學良經常在鐵獅子胡同顧維鈞家跳舞,每晚8時,即禁止男人在這條胡同出入。李達三常于夜間派汽車送來伴舞的婦女,王懷慶對此不能過問。
《王懷慶二三事》
千家駒:走形式的獄審
我被北洋政府逮捕,移送陸軍監獄后,只過了一回堂便轉送軍法處。軍法處在東四鐵獅子胡同(現在的中國人民大學舊址),離海運倉不算很遠。我們在憲兵押送下步行而往。途人聚觀,議論紛紛,但我們處之泰然,在反動統治時代,做一個政治犯是光榮的。軍法官只略加訊問姓名、案情,完全是一種形式,審畢又押回監里。
《我在北大》
武和軒:斗法
一天夜晚,忽然收到閻錫山從太原發給蔣介石要他“禮讓為國”的電報。內容主要是歷述北伐以來北洋軍閥打倒后,國民黨內部派系紛爭,導致戰爭屢起,弄得國無寧日,生靈涂炭,推源禍始,智者不卜自明,唯有你我相偕下野,以促黨國統一;并提出“整個的黨,統一的國”政治口號。這封電報的實質是對蔣的“哀的美敦書”。討蔣的動員令繼這封電報之后也下達了。至此,雙方公開攤牌,暗斗成了明爭。蔣介石以國民政府名義下令討伐閻、馮叛國。閻、馮亦聯名通電全國,聲討蔣介石獨夫民賊,禍國殃民,背叛孫中山先生主張的罪行。電報互相攻訐,蔣、馮、閻中原大戰的序幕揭開了,隴海一線,打得最激烈。
就在此時,改組派總部派出陳公博、王法勤二人為代表,西山會議派的謝持、鄒魯、覃振等也先后到達太原,和閻錫山研究未來的國民黨和中央政府最高領導機構的名稱和組織形式等問題。幾經激烈爭論,特別是改組派和西山會議派之間關于所謂“法統論”的爭執最為激烈。最后,以閻錫山主張的“整個的黨”為號召,化除成見,共同對敵;并一致擁戴汪精衛為領袖。
協議達成后,閻錫山請李錫九為代表,馮派黃少谷為代表,專赴香港迎汪北來。同時,閻、馮又派賈景德、薛篤弼二人去沈陽聯絡張學良,爭取張和他們聯合起來,共同討伐蔣介石。這時,蔣介石也派李石曾、張群、吳鐵城等去到沈陽拉攏張學良。于是,雙方在張處斗法。閻錫山給賈、薛二人各5萬元作為去沈旅費和交際費。而李、張、吳等則由中、交兩銀行沈陽分行無限撥付款項,揮金如土。賈、薛回到北京和我們談到在沈陽遭到的冷遇,說,他們很難見到少帥,偶爾承其約見,也只是三言兩語,寒暄而已;而蔣方代表則金錢美女兼施,和張及其左右打得火熱;看情況發展,張是不會幫助我們的了。
汪精衛偕陳璧君、顧孟馀、曾仲鳴等由海路在天津登陸,到達北平后,住在鐵獅子胡同顧維鈞的住宅內。這個地方,1925年孫中山先生曾經住過。我們這伙改組派的追隨者,在大革命時代是汪的擁護者。因為這個關系,汪和我們作過一次談話。我們表示不贊成他和閻、馮聯合。他鼓起如簧之舌,滔滔不絕地談他此次來到北京,是師當年中山先生北上故智,要和閻、馮共商討蔣和救黨救國大計。不久,汪即偕陳公博等去石家莊和閻會談,又去鄭州訪馮。各派系的代表也隨同前往。他們幾經磋商,為了體現閻主張的“整個的黨”的精神,應將一切反蔣力量熔于一爐,團結一致,一致討蔣。國民黨的最高組織形式經汪提議也不叫中央委員會,而名為“擴大會議”,代行中央委員會的職權。汪的提議,得到各派人物的一致同意,并決定于同年8月間在北平中南海懷仁堂宣布正式成立,組成常務委員會,以汪精衛、閻錫山、馮玉祥、趙戴文、薛篤弼、許崇智、謝持、柏文蔚、王法勤、茅祖權等為常務委員。設立秘書處、組織部、宣傳部和民眾訓練委員會;我們許多朋友都分派在其中工作。擴大會議的架子搭起后,即籌備組織國民政府。9月初,一致推選閻錫山為國民政府主席,還擬議了不少人為國府委員和各部、會的負責人選。
《閻錫山與中原混戰及“擴大會議”》
田壁臣:出入偽滿國
1936年4月承偽康德皇帝的恩寵,潤麒同三御妹結婚了。因限于交通不便,榮三奶奶沒參加著他們的婚禮。在交通已經恢復正常的當年7月,榮三奶奶為了要到偽滿洲國去看望自己的親女兒婉容皇后,也為偽滿皇帝嫁妹事,要親去賀喜。便帶著太監李佩珍,來約王恒惠領著我從塘沽乘日本“長平丸”火輪,直達大連碼頭。康德皇帝的三個妹妹接我們換車進宮。從此,每隔兩月,王恒惠必派我去偽滿皇宮一次,主要是送北京食品和應用的東西。我去前都先到寬街山老胡同,求“貝勒”載濤向駐北京的日本機關代請可以去偽滿的入國證明。每行至山海關,日本人都嚴肅、緊張地從頭到腳,將我仔細搜查一遍,只是送偽滿皇帝的東西,免于查看而已。我在火車上也是謹防意外,日夜都不敢合眼。進宮后將所送的東西交與司房。偽皇帝有接見我的時候,也有不接見我的時候。我每次進宮,都是住在宮外榮二少爺潤麒的家里。有時也住在索樾生開設的旅館里,索樾生就是北京秦老胡同曾家的后代,王恒惠的五妹妹就是曾家的四少奶奶,所以我去吃住都不花錢。
《我當太監的見聞紀實》
張樾亭:宋哲元玩牌
宋哲元每晚經常找岳乾齋(北平鹽業銀行經理)等在鐵獅子胡同張宗昌舊寓和齊六(忘其名)家中打牌,聞每次輸贏很大。馮治安常在北平前門外瑞蚨祥西棧和齊六家中玩樂,先后結識女演員沈麗鶯和陸素娟,所費好多。有的部隊中將領娶小老婆、吸白面,趙尤甚,聞常白日不起。劉汝明在察哈爾運賣大煙土,聞在平購置房產很多。
《七七事變前后我在宋哲元部的經歷和見聞》
宋景昭:戰前的宋哲元
民國26年(1937年)7月7日盧溝橋炮聲響了。各報紙均以頭條新聞登載,看來情勢嚴重。日本人運兵布防,雙方駐軍時有沖突,時局日趨緊張。
月中父親就到北平了,他忙著開會巡視,我們只通過幾次電話,26日晚上才見到面。我到了武衣庫,穿過圓門,走過假山,覺得靜悄悄的,沒一點生氣,冷清得可怕。父親在客廳沙發上坐著,氣色不好。我在對面坐下,父親說:“奶奶他們都很好的,你娘過幾天就會來。”我問北平的情況怎么樣。父親說:“日本人胡鬧,故意找麻煩,要看進展的情形了。”說著站起來又接著說:“我要去鐵獅子胡同(辦公處),一塊走吧!”父女坐在車里,竟找不出話來說,可想當時的心情了。街上也很冷靜,幾個路口都堆著沙袋。父親說:“明天沙袋就搬走了。”我想當時父親尚未收到必戰的命令,所以還盡量做到拖延作戰時日的指示,不愿惹起大的沖突,才有此決定。走過金鰲玉棟橋,我忽然想到,如果北平有巷戰,古跡就難保存了。在夜色蒼茫中,北海的白塔,也無精打采的,像是在發愁。
《追憶先父宋哲元將軍》
黃富強:勵志社
日本投降后,招待所結束,我奉調到重慶勵志社待命。1946年2月初南京總社分配工作,被分配到北平。自日本投降后,勵志社總社遷回南京,各大城市多成立勵志分社。北平分社成立最早,接收了一批敵偽產業和物資。分社地址在朝內大街“九爺府”,面積很大,院內有一大倉庫,庫內都是接收物資,分社擁有后圓恩寺胡同一所西式樓房和一所電影院。該樓房作為蔣介石在北平的行館。蔣每來北平就住在這里。還接收了南河沿的翠明莊,該莊原為日本高級軍政官員住所。里面也有一批接收的敵偽物資。分社在北平郊區還有一所農場。后來軍事調處執行部成立,“九爺府”一部分房屋作招待美方代表之用。翠明莊作為第八招待所招待中共代表。
《我在戰地服務團和勵志社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