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難忘的對空戰斗

郭秉衡

我是一九三六年暑假考入中國海軍電雷學校的。抗戰爆發不久，我們提前結束了在南京黃埔軍校的陸軍訓練，八月上旬乘學校的同心和同德號兩艦趕回江陰本校，那時淞滬戰事已迫在眉睫。

八月十三日晚，我們第三期學生隊被分派在黃山東南麓的九個高射機槍陣地上，擔負對空作戰任務。每個陣地有兩挺馬克沁高射機槍，每個學生均發有新式步槍和一百多發子彈。兩挺高射機槍分別架設在匆匆筑起的由交通壕連接而成的兩個掩體內。進入陣地后，幾乎每天都看到有數批敵機沿長江北岸向西飛往南京等地轟炸。

八月十四日，電雷學校改編為江防區江防司令部，教育長歐陽格任司令，徐師丹任參謀長。隨即派出魚雷快艇史可法102號和文天祥171號由內河駛往上海，襲擊了當時停泊在黃浦江面上的日本第三艦隊旗艦、萬噸級重巡洋艦出云號，致出云號尾部受創。八月二十二日，敵方派出十二架飛機飛抵江陰對電雷學校進行報復性的轟炸。

這天下午空襲警報拉響后，我們迅速進入陣地。誰知混進建造校舍工地的漢奸，在日機飛來后，突然點燃了木料堆，熊熊大火沖天而起。敵機旋即向我電雷學校狂轟濫炸，其中六架驅逐機在高空盤旋，掩護其余六架輕轟炸機依次向我校舍目標俯沖投彈。當第一架領隊敵機剛俯沖投彈的一瞬間，江陰要塞防區的所有陣地上的高射機槍，停泊在港內的魚雷快艇和江面上的艦艇，以及附近炮八團，所有的高射火力，一齊向敵機開了火。我所在陣地上的一名射手毛卻非同學，在邊射擊邊排除故障時右手被砸破，鮮血直流，但依然堅持戰斗。當第五架敵機剛向下俯沖時，即被我們學生隊擊中，只見一團火球拖著長長的煙尾，由空中直向地面下墜，而飛機上的機槍不停地向地面射擊，最后撞壞了校舍的一角，墜毀在校園內。其他敵機倉皇中將炸彈盲目地投在田野里，掉轉機頭逃去。

警報解除后，我們紛紛由陣地跑回校園看敵機墜毀現場，只見飛機的殘骸上留下了很多子彈孔。這架被我海軍在抗戰中擊落的第一架敵機是日本九四式轟炸機，機號為154號。為此，江陰區江防司令歐陽格授予我們第三期學生隊一面繡有“鉛刀小試”四個字的三角獎旗，以示嘉勉。當時我只有十八歲，回憶起這段往事，仍然令人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