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CE, THE ROCKY PROMONTORY OF THE EASTERN MEDITERRANEAN WHICH ACTED AS THE CONNECTING LINK BETWEEN THE OLD ASIA AND THE NEW EUROPE
希臘半島占據了巴爾干半島最南端,后者比它大得多。巴爾干半島四面環水,北有多瑙河,西有亞得里亞海隔開意大利,東有黑海、馬爾馬拉海、博斯普魯斯海峽和愛琴海分隔亞洲大陸,南有地中海與非洲為界。
我從來沒有從空中看過巴爾干半島,但想來,居高俯瞰的話,它一定像是歐洲的一只手,伸向亞洲和非洲。希臘就是大拇指,色雷斯是小指,君士坦丁堡是小指上的指甲蓋,其他手指是自馬其頓和色薩利伸向小亞細亞的山脈。[35]人們只能看到這些山脈的高處山脊,較低的部分都掩藏在愛琴海的波濤下,但只要站得夠高,就一定能發現它們的影子,就像浸在水盆中半隱半現的手一樣。
這只手的皮膚覆蓋著堅實的高山骨架。總體上,由西北向東南伸展,我得說,幾乎呈對角線走向。這些山脈有許多名字,保加利亞語的、黑山語的、塞爾維亞語的、土耳其語的、阿爾巴尼亞語的、希臘語的,但你只需要記住幾個重要的就夠了。
比如迪納拉山脈,自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脈延伸至柯林斯灣,這個廣闊的海灣將希臘分成了南北兩半,北部的三角地帶被早期希臘人誤認作一個島嶼(這也不足為奇,因為連接它與大陸的柯林斯地峽只有區區3.5英里寬),稱之為“伯羅奔尼撒半島”或“珀羅普斯島”。在希臘神話中,珀羅普斯是坦塔羅斯[36]的兒子、宙斯的孫子,在奧林匹亞被尊為所有優秀運動員之父。
中世紀時征服了希臘的威尼斯人都是些乏味的商人,對曾經被做成烤肉端上父親宴會桌的年輕人的故事毫無興趣。他們發現伯羅奔尼撒的地圖很像桑樹(morus或mulberry)的葉子,于是給它起名為摩里亞(Morea),后來的地圖上便都出現了這個名字。
在地球的這個部分有兩條各自獨立的山脈。北部是巴爾干山脈,也是整個半島名字的由來。巴爾干山脈只占據了這片半環形山地的南端,余下的北段則是著名的喀爾巴阡山。一道有“鋼鐵門戶”之稱的狹窄河道切斷了它們與喀爾巴阡山脈其他部分的聯系。那是多瑙河為自己開鑿出的入海通道,兩道山脈卻好似屏障,直接逼迫多瑙河掉頭向東,最終放棄愛琴海,匯入黑海,要知道,剛離開匈牙利平原時它看起來可是直奔愛琴海去的。
不幸的是,這道將半島與羅馬尼亞隔開的高墻沒有阿爾卑斯山那樣的高度,面對自遼闊的俄羅斯平原呼嘯而來的凜冽寒風,無法保護巴爾干免受其苦。因此,半島北部堪稱冰天雪地。但不等陰云抵達希臘,第二道屏障就把它們攔了下來,那是羅多彼山脈(Rhodope Mountains),字面意思是“開滿玫瑰的山脈”(同樣的字眼還出現在杜鵑花“rhododendron”中,即“rose-tree”,樹玫瑰;以及愛琴海的羅得島“Rhodes”,“玫瑰覆蓋的島嶼”),意味著更為溫和的氣候。
羅多彼山脈的最高峰海拔接近9000英尺。而巴爾干山脈的最高峰也才8000英尺,旁邊就是著名的希普卡山口,1877年9月,俄羅斯軍隊曾在它的種種惡劣條件下艱苦鏖戰[37]。因此,在關乎半島其余部分的氣候問題上,羅多彼山脈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更別說還有白雪皚皚的奧林波斯山加持了,這座海拔10,000英尺的高山守衛著色薩利平原,希臘的國土正是自此展開。
肥沃的色薩利平原曾是一片內陸海。但珀紐斯河(中世紀地圖上標為撒拉門布里亞河)在著名的坦佩河谷里掘出河道,將水引到了撒羅尼迦灣,廣闊的色薩利湖于是傾瀉一空,變成了陸地??赏炼淙藢ι_利這個古希臘的谷糧倉視而不見,就像對其他東西視而不見一樣。這不一定是出于惡意,倒更像是無望的穆罕默德信徒通常的態度,面對一切關乎眼前實際的問題,他們只是聳聳肩,回一句:“有什么用?”等到土耳其人一被逐出,希臘的債主們就將農民攥到了手里,繼續之前中斷過的事。如今,色薩利的土地上生長著煙草。這里有一個港口,名叫沃洛,阿爾戈的英雄們曾由此出發去尋找金羊毛,這個故事的出現遠在伊阿宋誕生之前。此外還有一個工業市鎮和鐵道樞紐站,叫拉里薩。
出于好奇,也是為了說明在曾經的歲月里人們的爭斗是怎樣不可思議,我想提一句,這座位于色薩利平原上希臘領土中心的城市里有一片黑人區。土耳其人不在乎為他們作戰犧牲的是什么人,為了鎮壓1821年至1829年間希臘人的大規模起義,他們從埃及屬地調來了好幾個兵團的蘇丹人。拉里薩是那場戰爭的指揮中心,然而,戰爭一結束,可憐的蘇丹人就被忘記了。他們困在了原地,直到今天都還在。
在我們繼續之前,我得說,這樣的怪事還多著呢。你會聽到,非洲北部有北美印第安人,中國東部有猶太人,大西洋的一座無人島上還有馬。謹此供“純血統”愛好者參考。
現在,我們要離開色薩利平原,翻越品都斯山脈,進入伊庇魯斯[38]。品都斯山脈與巴爾干山脈差不多高,一直充當著分隔伊庇魯斯與希臘其他部分的屏障。亞里士多德認為這里是人類的起源地,至于為什么,永遠是個謎。畢竟,這是個飽受貧困之苦的國家,只有高山和漫步的牛群,沒有海港,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自從羅馬人在一場戰役后將15萬伊庇魯斯人賣作奴隸(羅馬人慣用的手段,以此建立權威與規則),這里的早期居民便所剩無幾了。但伊庇魯斯有兩個地方很有意思,通往愛奧尼亞海的狹窄水道將它們從大陸上切了下來。一個是伊薩卡島,傳說中飽經磨難的奧德修斯的故鄉;另一個是科孚島,費阿刻斯人的早期家園,這個民族的國王阿爾喀諾俄斯是瑙西卡的父親,瑙西卡是古代文學形象中最可愛的女人,是無人能夠超越的優雅好客的典范[39]。如今這座島嶼(愛奧尼亞群島中的一員,最初曾被威尼斯人占領,然后是法國人,接著是英國人,直至1869年才回歸希臘)最著名的身份是塞爾維亞軍隊在1916年戰敗后撤退的藏身之所,就在幾年前,它還遭受著法西斯海軍的胡亂炮擊。不過,這座島嶼很有希望成為一個冬季度假勝地,只是它也確實坐落在一條巨大的歐洲地震帶上。
迪納拉山脈是一個記錄不良的地震源頭,就在1893年,附近的桑特島還在一次地震中承受了極嚴重的破壞。然而地震從來就無法阻止人們對于舒適地點的選擇,我們總會輕視潛在的危險。如果環游世界,我們會在旅途中遇到無數火山,同時發現,平緩的火山坡地區域總是人煙稠密,勝過相對缺乏生氣的貧瘠地帶。誰又說得清這是為什么呢。現在我要離開伊庇魯斯繼續南行了,看呀,那是維奧蒂亞[40]!
我之所以要特別談到這個地區,是因為它正是自然影響人類的經典范例,就像我在本書開頭提到的。南有阿提卡的丘陵,北有伊庇魯斯的群山和色薩利,維奧蒂亞看起來就像個夾在中間的大湯盤。對于美好古典時代的普通希臘人來說,維奧蒂亞人就是大老粗、頭腦愚鈍的鄉巴佬、粗魯笨拙的小丑、白癡、笨蛋、呆子、傻頭傻腦的大傻瓜,注定是早期舞臺上遭人取笑的廉價丑角,哪怕他來自繆斯諸女神的居所帕納塞斯山,哪怕銘刻著德爾斐神諭[41]的神殿早已矗立在那片山坡上。
然而,維奧蒂亞人并非生來就比其他希臘人蠢笨。軍事大師伊巴密濃達、傳記作家普魯塔克都是維奧蒂亞人,只是他們都很早就離開了家鄉。沒能離開的人繼續承受著來自密布科派斯湖邊的沼澤里蒸騰起的有害蒸汽。用后來的醫學名詞說,他們可能都是瘧疾的受害者,這種疾病會妨礙人們的頭腦發育。
法國十字軍在整個13世紀自命為雅典的統治者,于是開始著手排掉沼澤中的水,維奧蒂亞的情況隨之好轉。土耳其人自然是放任蚊子在它們的中央腹地里滋生,維奧蒂亞人的情況便愈發糟糕。最后,新王國的時期到來了,法國和之后的英國人將科派斯湖的泥水全部排進了優比亞海灣,湖底露出來,變成了肥沃的牧場。
如今的維奧蒂亞人早已不再是連雅典或布魯克林的擦鞋童都比不上的笨蛋了,而且,上帝啊,他們機靈得甚至能從蘇格蘭人或亞美尼亞人手中賺錢了。泥沼已逝,蒸汽遠去,傳染瘧疾的蚊子不復存在。只是排干了幾個瘴氣彌漫的沼澤,若干世紀以來一直被視為傻瓜代名詞而備受鄙夷嘲弄的鄉村就完全恢復了正常。
接下來,我們來到了阿提卡,那是希臘最有趣的地方。如今我們可以搭乘從拉里薩開往雅典的火車前往阿提卡,這條鐵路還與開往歐洲的主干線相連。但在過去,要想從北部的色薩利到南部的阿提卡,人們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穿越著名的德摩比利山口(溫泉關)。那并非我們今天所說的真正意義上的“山口”,而只是兩座高山間的一條狹窄縫隙。這道狹窄的山口只有45英尺寬,夾在奧塔山[42]和阿拉伊海灣之間,后者是優比亞海的一部分。就是在這里,古斯巴達國王萊奧尼達斯和三百斯巴達勇士為了保護歐洲,奮起抵御亞洲的進犯,戰至最后一人。那是公元前480年,他們面對的是波斯王薛西斯集結而來的大隊人馬。兩百年后,還是在這里,兇悍的高盧人被阻斷了入侵希臘的步伐。甚至近到1821年和1822年,這處山口還在土耳其與希臘的戰爭中扮演著重要的軍事角色。這個山口現在已經看不到了。海面退后了將近3英里,留下的只是一個五流浴場,只有飽受風濕病痛和坐骨神經痛的人會來泡泡溫泉(德摩比利山口拼作“Thermopylae”,其中“thermos”是希臘語,意為“熱”;英語中的溫度計“thermometer”、熱水瓶“thermos bottle”都源出于此),希望緩解病痛。溫泉關戰場之名就來自這些泉水。這是一場值得人類永遠銘記的戰役,只要人們還要向所有明知不可為卻依舊堅守到底的犧牲者致敬。
至于阿提卡本身,那只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地帶,一個巖石海岬,處在愛琴海碧藍海水的環抱中。無數小山谷散落在它眾多的丘陵間,每一道山谷都直通海洋,海面吹來的微風讓它們永遠保持著清新純凈的模樣。古雅典人宣稱自己機敏的頭腦和敏銳的目光完全來自他們所呼吸的清新空氣。他們也許是對的。這里可沒有維奧蒂亞那樣污濁的池塘來吸引瘧蚊群集。所以,雅典人很健康,并且能夠一直保持健康。正是他們最早意識到人類的身體與靈魂不可分離,意識到它們是一個整體,健康的靈魂少不了健康身體的支持,健康的身體無法離開健康的靈魂而存在。
唯有在這樣的空氣里,才可能從雅典衛城清清楚楚地看到彭特利安山脈,這條山脈巍然矗立在馬拉松平原上,將大理石送往雅典衛城。但造就雅典人的并不只是氣候,這一點至今依然。
那里有大海,因此阿提卡人才能抵達一切人居之地或無人荒野。還有大自然的奇思妙想,它在平原中央拋下一座危巖陡壁的微型平頂山,大體上就是一個500英尺高、870英尺長、435英尺寬的臺地,四周環繞著伊米托斯山(雅典最好的蜂蜜產地)、彭特利庫斯山和埃伽列斯山。就在這些山坡上,因薛西斯焚城而出逃的流離失所者目睹了波斯艦隊在薩拉米海峽[43]的覆亡,前后不過短短幾天。頭一次,這座陡峭的平頂小山吸引了北方來客,因為他們在這里找到了所需的一切——食物和安全。
無論雅典還是羅馬(或者現代的倫敦和阿姆斯特丹),古代歐洲最重要的定居點都不臨海,而是在若干英里之外,這是個有趣的現象?;蛟S是因為諾薩斯,早在兩座城市建立的數百年之前,這座克里特島城市就是地中海世界的中心,它的遭遇警告著后來者,如果永遠都得為海盜突襲而提心吊膽,將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不管怎么說,走海路到雅典總比到羅馬更加方便。抵達比雷埃夫斯港口(至今仍是雅典的港口城市)后,希臘水手很快就能和家人團聚。而羅馬商人還得花上3天時間趕路回家。這有點太遠了。于是他們不再返回家鄉,轉而在臺伯河口的水岸邊安家,羅馬就這樣一點點失去了與遼闊海域的親密聯系,而對于任何有野心稱霸世界的國家來說,這種聯系都無比重要。
然而,漸漸地,這些臺地人,這些“最高處城市”(“衛城”拼作“acro-polis”,這正是它的字面意思)的居民搬到了平原上,圍繞他們的山腳修建起房屋,圍繞房屋修建起城墻,最后,將它們與比雷埃夫斯的防御工事連接起來,開啟了商貿與劫掠的輝煌時代,不久后,他們堅不可摧的要塞就變成了整個地中海上最富足的大都市。衛城不再是人們居住的地方,搖身變成了圣地,一個白色大理石神廟群傲然矗立在阿提卡紫羅蘭色天空下的圣地,一個至今依然獨一無二的崇高圣地——即便土耳其火藥庫的爆炸摧毀了它的大多數主要建筑(發生在1645年的雅典之圍中)[44],即便還有諸多歷史名勝也同樣完美展現了人類最了不起的才華。
1829年,當希臘重新贏得獨立時,雅典早已蕭條,變成了一個僅有2000人的村莊。到1870年,它的人口是45,000。現在是700,000人,增長幅度只有我們美國西部的一些城市可媲美。要不是希臘人在世界大戰后立刻拿命運當賭注,還愚蠢地扔掉了他們從小亞細亞得來的一切財富珍寶,今天的雅典早就是愛琴海上一大強國的中心了。不過這依舊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實現。上帝的磨坊轉得很慢,卻日夜不停。這座以宙斯最聰明、最智慧的女兒——從父親頭顱里生出來的雅典娜——命名的城市已經展現出了它無比強大的生命力。
說到這里,我們就要前往偉大希臘半島上最后也是最遙遠的部分了。在那里,噢,我們的自信與祝福的言語都將失去效力。因為父親的大惡而加諸珀羅普斯身上的詛咒從未離開這片承襲了不幸王子之名的土地[45]。在阻隔海洋的高大山脈背后,靜靜臥著田園牧歌的阿卡迪亞,這是詩人稱頌之地,牧羊人和牧羊女生活在這里,他們頭腦簡單,淳樸可愛。詩人們將最大的熱情傾注在這個他們所知最少的地方。事實上,阿卡迪亞人并不比別的希臘人更誠實淳樸。如果說他們不像其他世故的希臘同胞那樣玩弄心計,那也并非他們不喜歡,只因為從沒見識過這些手段罷了。他們的確從不偷盜,不過一個只有椰棗和山羊的鄉村也沒什么值得偷的。他們不說謊,那是因為他們的村莊太小,每個人都熟知一切人和事。如果說他們沒有像厄琉息斯[46]和其他雅典人的神秘宗教中心那樣不厭精細奢靡地供奉神明,那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神,偉大的潘神[47],若是比拼粗俗玩笑和粗野村夫的愚笨的話,他倒是能令奧林匹斯眾神甘拜下風的。
沒錯,今天的阿卡迪亞人依舊驍勇善戰,但這對他們來說卻毫無益處,因為和絕大多數農民一樣,他們討厭紀律,永遠也無法選出一個眾望所歸的指揮官。
阿卡迪亞山區以南是拉科尼亞平原,那是一片肥沃的原野,比阿提卡的河谷還肥沃得多,卻也是一片自由思想的不毛之地,除了最必要的生存問題,人們的腦子里空空如也。這片平原上矗立著最古怪的古老城市。它的名字是“斯巴達”,凡北方的希臘人所厭惡的,就是它所支持的。雅典人對生活說“好啊”,斯巴達人說“不”。雅典人相信靈性的光輝,斯巴達人追求功效與實績。雅典驕傲地宣揚它的杰出子民提出的“天賦人權”。斯巴達將所有人都拽入沉悶乏味的日常瑣事。雅典向外國人敞開大門。斯巴達將他們拒之門外,加以殺害。雅典人是天生的商人,斯巴達人絕不允許自己的雙手被交易玷污。如果我們以最終成果來判斷這兩種形態,斯巴達的城市做得并不那么好。雅典精神影響了整個世界。斯巴達精神與孕育它的城市同在——而這城市已經消亡了。
在現代希臘地圖上,你會發現一個名叫斯巴達的地方。那是一個村子,生活著一些小個子的農夫和不起眼的養蠶人。村莊建立于1839年,據推測,那正是古斯巴達的所在地。熱心的英國人出錢,一名德國建筑師做了規劃。然而沒有人愿意去那里生活。經過差不多一個世紀的努力,如今村子里有了4000名居民。古老的珀羅普斯詛咒!那是更加彰顯于半島另一地區的詛咒,在邁錫尼的史前要塞里大肆逞威的詛咒。
邁錫尼遺址距離納夫普利翁不遠,后者是伯羅奔尼撒半島最著名的港口城市,就坐落在同名海灣旁。這座城市在耶穌降生前5個世紀就已經毀滅了。但對于我們這些現代人來說,它甚至比雅典或羅馬更加重要。因為在遙遠的史前時代,人類文明正是在這里第一次觸及了蠻荒歐洲的海岸。
看看從歐洲伸向亞洲的巴爾干“大手”那半沒在水下的三條山脊,你就會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這三根“手指”由島嶼組成。如今這些島嶼大都屬于埃及,只有愛琴海東部少數幾座被意大利占據,而且將一直被意大利所占據,因為沒有國家愿意為這么幾座遙遠海面上毫無價值的巖石堆大動干戈。方便起見,我們將這些島嶼分成兩組,即靠近希臘海岸的基克拉迪群島和靠近小亞細亞海岸的斯波拉得群島。就像圣保羅早就知道的,這些島嶼之間的航行距離都很短。它們組成了橋梁,埃及、巴比倫和亞述文明循著這座橋梁西進,直至歐洲海岸。同時,受到愛琴海島嶼上的早期亞洲移民影響,這些文化顯然都被打上了鮮明的“東方”烙印,帶著這些烙印,它們最終來到邁錫尼。如此看來,邁錫尼本應替代后來的雅典成為古典希臘世界的中心。
為什么這一切沒有發生?我們不知道。就像我們不知道為什么馬賽屈居羅馬的光芒之下,要知道,按道理說,前者本可以接替雅典成為地中海的霸主,而后者不過是一個異軍突起的新興村莊。邁錫尼短暫的輝煌和它突如其來的衰亡也許永遠都是個謎。
可是,你或許要抗議了,這些都是歷史啊,這本書不是講地理的嗎!是的。但在希臘和許多古老的文明之地,歷史和地理總是相互交織,無法分開來單獨探討。而且,依照現在的觀點看來,這地方也沒多少地理知識值得特別提出來說。
如今,一條大約3英里長的運河穿越了柯林斯地峽[48],但它太窄太淺,大型船只無法通行。而經過一系列與土耳其的戰爭后(有單獨打的,也有聯手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和黑山共同作戰的),希臘幾乎擴大了一倍的疆域,可隨后又丟失了一半的新領地,因為它忙著實現輝煌的夢想,卻低估了土耳其的戰斗力。今天的希臘和過去一樣樂于探索海洋,共和國的藍白旗(那是古老的巴伐利亞色,1829年重獲獨立后由第一任國王引入)在地中海隨處可見。偶爾,這些希臘輪船也會出現在北海和波羅的海,只是在那里,它們可不像濟慈[49]筆下的希臘水甕,反倒以邋遢骯臟而著稱。至于其他,這里還有無花果、橄欖和黑醋栗,可以出口到所有喜愛這類美味的國家。
希臘能夠像它的眾多子民所希望和熱切期盼的那樣,重新贏回曾經的輝煌嗎?或許吧。
這樣一個國家,曾經被馬其頓人、羅馬人、哥特人、汪達爾人、赫魯利人和斯拉夫人輪番占領,曾經被諾曼人[50]、拜占庭人、威尼斯人和十字軍那亂七八糟的烏合之眾征服而淪為殖民地,曾經人口銳減以至幾乎被阿爾巴尼亞人所取代,曾經被迫屈服于土耳其人的統治幾乎整整四個世紀,曾經在世界大戰中被當作協約國的給養基地甚至被迫成為戰場……這樣一個國家,歷盡種種磨難,幾乎看不到重新崛起的希望。誠然,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希望。只是他們的希望分外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