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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睡在紅棺中

楊雪微慵懶地躺在床上享受著周末的閑暇時光,門鈴突然響起,她極不情愿地爬起來,披了件外套開門。

是一份快遞,信封上除了幾個郵戳以及她的名字,找不到寄信人的任何信息。她想,或許寄信人的信息已經(jīng)附在信內(nèi)了吧。

楊雪微簽收后,撕開信封,里面是一張報紙。

誰吃飽了沒事干快遞一份報紙給我?!

楊雪微百思不得其解。她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著報紙,粗略地掃了一眼頭版的幾條新聞標題,無非就是些八卦新聞,但其中兩則消息讓她精神一震。

市人民醫(yī)院的一位女醫(yī)生研制出一種名為“N8”的化合物,聲稱能夠讓人忘記痛苦,此藥物與美國研制的“心得安”有異曲同工之妙,藥物并非清除恐懼、痛苦的記憶,而是將痛苦、恐懼的感受降至最低。“N8”進入人體后,藥物成分會附在神經(jīng)細胞上,阻止腎上腺素發(fā)揮效用,從而抑制和淡化血腥痛苦的記憶。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忘憂藥”嗎?楊雪微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怎么偌大一條新聞,連這個女醫(yī)生的名字都沒有?

她也沒多想,而是緊接著看了下一條爆炸性新聞,“南文學院新生匯演,一女生割下自己的頭顱離奇自殺,疑為受到旗袍詛咒所致”。

南文學院建立在被燒毀的長青路15號林家祖宅廢墟之上,校方是如何取得這一塊地已無從考究,但此處流傳的詛咒傳說卻猶然在耳。

林家?guī)状耸刈o的旗袍驚現(xiàn)校園,并且有人將它從學校后山木棺中躺著的女尸身上脫了下來,該女生自此精神恍惚,似是被鬼魂附體,舉止怪異,最終在文藝匯演的舞臺上自殺,應了林家旗袍的詛咒:所有碰過那件旗袍的女人都不得好死!

楊雪微皺起了眉,喃喃道:“這哪里是新聞啊?完全沒有按照新聞撰寫的格式和套路!”她又翻回到頭版,雖然是報紙的版式,但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種報紙,因為報頭上壓根兒就沒有報紙的名稱。

楊雪微立即撥通了父親的號碼:“爸,是不是南文學院的一個女生離奇自殺了?”

“消息沒對外公布,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要接手這個案子,你想辦法把我弄進南文學院,不管是造假還是跑關系,你都得讓我進入南文學院,否則你甭想再見到我這個女兒了。”話音剛落,楊雪微就“啪”地掛斷了電話。

楊雪微曾經(jīng)想女承父業(yè),當一名警察,但是家人一致反對,最終沒能入警校,后來賭氣隨便填了一所醫(yī)學院就讀,煎熬了五年,從醫(yī)學院畢業(yè)之后,在市人民醫(yī)院默默地工作了一段時間,有了點收入,暗自慶幸總算是徹底擺脫了家人的“魔掌”。不過醫(yī)院繁雜的事物,讓她越發(fā)覺得自己不是當醫(yī)生的料,于是毅然辭職,在租住的幾平米大的房間里寫起了恐怖小說。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瘋了,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干,去寫這種無聊的東西,她自己卻樂在其中,為此,她和家里人也鬧得不太愉快,基本上很少回家。

楊雪微為了積累更多的寫作素材,翻閱了不少以前未曾看過的奇書怪書,而生活中也不時向周邊的人搜羅奇聞異事。如今有人給了她這么好的一條線索,她自然不會放過。

一個星期前。南文學院。

若非高考失誤,滿腹才情的尹曉冉絕對不會屈身在這種三流的本科院校——南文學院。南文學院校區(qū)占地400余畝,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地處偏僻荒涼的郊區(qū)。

新校建成招新,尹曉冉“蒙受恩澤”,“有幸”成為了南文學院第一批新生之列。

女生公寓坐落在后山山腳,夏天這里這也算得上是風水寶地,遮陰蔽日。一條細小綿長的清溪自公寓邊上淌過,涓涓細流澄澈見底,入夜時分除了夏蟲的呢喃便是溪水的潺潺鳴響。凝神聆聽,別有一番韻味。

尹曉冉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挎著手提電腦,一步一步艱難地登上水泥臺階。

“那么多空置的寢室,為什么非要把我安排在5樓的502寢室?!什么破學校!這么高的樓層,你是想爬死老娘嗎?!”她在心底里咒罵著,一邊又氣喘吁吁無奈地提著行李箱踉蹌上樓。

為何偌大一幢女生公寓,不見一個人影?都死哪兒去了!

她站在五樓的樓梯口,四肢酸澀麻木,上氣不接下氣地吼了起來:“啊!什么狗屁學校啊!老娘的腰都快斷了!”她汗涔涔地伏在樓梯的欄桿上,倦怠得不想再邁一步,望著幽深空寂的走廊,怎么安靜得跟進了墳墓似的?

她繼續(xù)拖拽著行李箱,眼睛注視著寢室的門牌,502啊502,究竟在哪兒?該不會在走廊盡頭吧?!

她無望地挪動腳步,愣愣地定在502門口,背后相對的是501寢室。

“砰砰砰”,她連敲了三聲:“有人在里面嗎?”寂然無聲,看來除了自己其他室友都還沒到,她極不情愿地卸下背包,摸索著那把從后勤人員那兒領回的寢室鑰匙,對準鎖孔,扭動,門霍地敞開。

屋里彌漫著尚未散去的油漆味,雖然是白天,屋內(nèi)的光線卻極暗,她神游般走進去,“嘩啦啦”地掀開垂掛的窗簾,外面慘淡的夕陽余暉溫和地灑進來,使得陰冷的寢室瞬時燃起了溫馨的暖意。

極目遠視,教學樓旁邊的籃球場上偶有幾個暗點在移動。要不是實在受不了母親的絮絮叨叨,她才不會這么早來學校!搞得如今悲戚的要獨守空房,甚至是獨守空樓。

從一樓到五樓,她就沒見到一個活人,這整棟樓今夜該不會只有自己一人吧!雖然尹曉冉的膽子比一般女生要大,但要讓她一個弱女子住在這空空蕩蕩的公寓里,還真有點膽寒。

你說她如花似玉的,萬一碰到個色狼什么的,該向誰求救?!她雙手合十,對著透明的玻璃窗拜了起來,天哪,親愛的室友們,趕緊來個人陪我吧!才拜了兩拜,樓道里就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哇!這么靈驗!她顧不得多想,立即開門探出一顆腦袋,嚇得門外的人險些跌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突然把頭伸出來?差點被你嚇死!”門外的女生撫著胸口,責怪道。她微微染黃的頭發(fā)自然垂落在肩上,風一吹便輕盈拂動。

尹曉冉像欣賞一幅畫卷似的入了迷,半晌才伸出手跟人家套近乎:“不好意思呵……我是502寢室的尹曉冉,你……也是住這兒嗎?”

那個女生對著尹曉冉上下打量了一番,善意地跟她握了握手,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嗯,我叫阮萌。”她環(huán)視一周,喃喃道,“寢室怎么這么小?還有衛(wèi)生間,連一面鏡子都沒有,這是什么學校啊?還得自己掏錢安鏡子!”

話音才落,門外緊接著又出現(xiàn)兩個女生,一齊擁入502寢室。個子高一點的是林夕茜,稍矮且偏胖的是趙潔。

轉(zhuǎn)眼間,寢室的成員聚齊,窄小的房間立刻變得擁擠。

尹曉冉是四人中性格最開朗的,在她的一堆廢話的催化作用下,原本陌生的四個人距離拉近了不少。然而,林夕茜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停止了玩笑:“你們……有沒有聽到……樓道里好像有人走動?”

四個人面面相覷,屏氣吞聲側(cè)耳傾聽,除了日光燈發(fā)出一絲絲“滋滋”聲外,別無他物。

尹曉冉努了努嘴說道:“哪有什么聲音,走廊里安靜得很。你不是故意要嚇我們吧?”

林夕茜搖搖頭,手指著門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說真的,你聽……”

尹曉冉大大咧咧地起身開了門,側(cè)出半個身子,眼睛朝著過道的兩側(cè)瞧了瞧,根本沒人!等等,樓梯口……似乎是有“咯噔”“咯噔”微弱的腳步聲,“或許是其他寢室的同學吧。”

林夕茜瑟瑟地說:“你忘了嗎?這幢公寓目前只有我們四個人,新生文藝匯演我們要參加表演才被學校提前叫來彩排的……其他寢室還沒有開放,不可能有人的!”倘若不是林夕茜這么一提,尹曉冉倒是把這事兒給忘了。

“那……不是人,難道是……鬼?”尹曉冉不禁嗤笑道。這世界上哪會有鬼?!

林夕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四周的墻壁,仿佛有人在盯著她似的,提心吊膽地壓低聲音說:“你們沒聽說嗎?這里以前死過人,而且死得很詭異。據(jù)說是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她拿著刀一片片割著自己臉上的肉,用它來染身上的旗袍,還扯著嗓子癡癡地詭譎地大笑,最后她用刀砍下了自己的頭顱……”

一直沉默不言的趙潔也插了話,補充道:“你說的是發(fā)生在長青路15號那幢洋房的離奇自殺案吧。我也聽老人們談到過,他們說是那件紅色的旗袍上附著兇靈,凡是穿上它的女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南文學院就是建在當時的老宅所處的位置,說不準我們現(xiàn)在就站在她自殺的地方!”

尹曉冉的腦子里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沒錯,她在母親書桌上的一張舊報紙上看到過那則新聞,似乎是怕她胡思亂想,母親還把相關的報紙書籍都藏了起來,不過尹曉冉早把內(nèi)容印在腦海,“新聞上說是一個穿旗袍的女人離奇自殺,一幢老宅莫名起火燒成灰燼,而詭異的是女人的尸首和那件繡著牡丹的旗袍卻安然無恙,令人匪夷所思。”

尹曉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手扶著門,半開半掩,人則呆滯地僵立在其間。林夕茜和趙潔坐立不安地爬上了床,鉆進被窩。阮萌豎著耳朵聽著她們談論,先前還一副不屑的樣子,此刻卻停下所有的動作,也不再整理和收拾桌子,就側(cè)過身子將視線落在門口。

林夕茜攥著被單,怯生生地沖著尹曉冉喊了一句:“曉冉,你能把寢室的門關了嗎?”

她失了神,阮萌按捺不住了,大跨步向前,猛地把尹曉冉拽進來,“砰”,重重地關上了門,洪亮的余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

曉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拽嚇出一身冷汗,她揉著手腕上浮起的紅印:“你那么用力拉我干什么?”

“我還想問你干嘛呢?!杵在門口半天不動,見鬼了嗎?你們有沒有學過物理啊,新建的房子因為熱脹冷縮的緣故是會發(fā)出一些細碎的聲音,白天因為噪聲比較大,所以被人忽略,到了夜里寂靜無聲,自然就會顯得清晰明朗。根本和鬼神無關!虧你們還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阮萌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神里閃著不屑和鄙視。

趙潔嘟囔道:“不就是想顯擺自己成績好嗎,說得跟真的似的。既然如此,那你怕什么?”

“我就是顯擺,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進來啊!誰說我怕了?!”阮萌也不示弱,真不知道學校為什么找你這種又矮又肥的侏儒參演節(jié)目!當然這句話她放在了心里,即便已經(jīng)火冒三丈,也還不至于失去理智。

一場口水戰(zhàn)似乎就要蓄勢蔓延、爆發(fā),尹曉冉見勢不妙,立刻上前拉住阮萌勸停:“大家都是一個寢室的,何必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兒鬧得不愉快呢。”

阮萌似乎并不領情,推開了尹曉冉,和剛到寢室時見到的仿若兩人:“少假惺惺了,我知道你們都看我不順眼,就因為我的成績比你們好!”

尹曉冉既無辜又尷尬。床上的趙潔仍是不依不饒,譏諷道:“物理那么好干嘛不去讀理科啊?什么物理學的道理,你要是真不怕鬼,有本事就去后山走一圈啊!”

“你說什么?你以為我不敢嗎?!”阮萌拍案而起,氣氛越發(fā)緊張,窄小的空間似乎充滿著天然氣,隨時都會爆炸。炸得所有的人面目全非,尸骨無存。

尹曉冉對林夕茜使了個眼色,她讀懂了曉冉的意思,爬到趙潔的床上:“好了好了,你就少說一句吧。”

尹曉冉則按住阮萌,讓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原本還幻想著大學能有一個好的開始,卻怎么也預料不到她的大學竟然是在一場莫名其妙的爭吵中拉開序幕的,而更讓她始料不及的是那天夜里發(fā)生的事。

趙潔和阮萌的無硝煙戰(zhàn)爭在尹曉冉和林夕茜的拉勸之下宣告結(jié)束。

寢室里靜如死墓,與外面的黑夜渾然一體。

熄燈后,尹曉冉在床上玩弄著手機,或許是初來乍到,還沒適應這里陌生的環(huán)境,她竟然毫無睡意。過了12點,她依然振奮得跟喝了興奮劑一般。

寢室里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她埋在被窩里的頭條件反射地探出去,正對面床位上的阮萌坐了起來,動作輕盈地爬下床,穿上拖鞋。窗外皎冷清幽的月光將她裊娜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阮萌拉出一格抽屜,取出一根細小的物體,曉冉判斷大概是唇膏。果然沒錯,她一層層地涂抹,一左一右,自右向左,循環(huán)往復,接著抿了抿嘴,拿起桌子上的鏡子照了照,咧著嘴陰森地抽動唇角。隨后又拿出畫筆描眉,動作嫻熟。

“阮……萌……”尹曉冉哽咽著不敢大聲叫出她的名字,因為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正常人,哪有人入睡了還深夜起床涂唇描眉的?

阮萌定了一秒鐘,充耳不聞地起身,柔滑的絲質(zhì)睡衣翩然拂動,她甩掉拖鞋,俯身在底下的柜子里翻找著什么。

曉冉的脖子向床沿探去,瞇起眼睛俯視。那是一雙精致的高跟鞋,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迷離絢爛的光澤。

她是要去哪兒?

未等她細想,阮萌已經(jīng)緩緩開了寢室的門,一股冷瑟的風席卷而來,充盈整個寢室。

她該不會真的賭氣去后山了吧?

尹曉冉怕她出事,迅速穿好衣服,緊緊跟在她身后。

公寓的樓道里除了穿堂而過的風便是阮萌高跟鞋叩出的響聲,慢慢悠悠,不急不緩,“咯噔”“咯噔”。尹曉冉竟然無聊地跟著那節(jié)奏在心里打起了拍子。一,二,三,四,五……什么時候出了公寓都未察覺。

夏蟲狂亂地嘶鳴,此起彼伏,腳下是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斜向上蜿蜒,中間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不遠處還有一個供人休息的涼亭。

阮萌穿著高跟鞋走在這種坑坑洼洼的路上異常穩(wěn)健,就好像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一樣,尹曉冉卻時不時被凸起的石塊硌住,扭了腳。老娘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受這份罪?她又發(fā)起了牢騷,見阮萌即將走遠,便咬著牙追趕上去。

她去了哪兒?尹曉冉累得就快虛脫了,滿頭大汗,低頭喘息的功夫,阮萌竟空氣般消失在她的視線。

阮萌不見了!

平曠的荒地,月光下只有她一個人嶙峋的黑影落在地上,猶如鬼魅。

她倚靠在一棵樹上歇住了腳,“不管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受不了了!待會兒就自己回去。”她又咒罵了一句,“什么狗屁學校啊!”

她的手觸摸到那棵大樹的樹根,極其光滑,就像涂了一層油漆,這什么樹啊?摸上去真舒服!待她回頭細看,大驚失色,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渾身戰(zhàn)栗。

眼前一副猙獰的面孔跳躍著,自己倚靠的哪里是一棵樹,分明是一副斜插在孤墳里的朱紅色木棺!一半埋入土里,一半裸露在外。

木棺旁邊赫然擺放著一雙粉紅色的高跟鞋!

尹曉冉拔腿就往山下跑,幽曲的山路兩覆蓋的藤蔓和雜草,絆住她奔跑的雙腳,就像一雙雙破土而出的白骨森然的手,扯住她的大腿,指甲嵌入白皙嬌嫩的肌膚,劃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痕。

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努力地奔跑,無休止地拼命奔跑,絕不回頭,一鼓作氣跑回女生公寓。俗語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她深有體會,因為每跨出一步都如此艱辛,好幾次都差點失足順勢滑下斜坡。可為什么她跑了將近十幾分鐘還沒有看到山腳的公寓,這附近的風景為何如此熟悉?

她亂了方寸,滲出的汗液風干后留下的是無盡的凄涼,瘆人的寒冷鉆入皮膚參與了血液循環(huán),大腦皮層漸漸麻痹。逼仄的寒氣橫掃過來,浩浩蕩蕩。

地面上,一個拉長的人影離她越來越近,她卻聽不到任何腳步聲。身后的“人”會是誰?阮萌嗎?我怎么又跑回孤墳了?

正前方有木板正在被擠壓、摩擦而發(fā)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視線所及之處霍然挺立著一個高挑女子,輕柔的裙擺在微風中搖曳,撩人的月色籠罩著她富有風韻的身段。她在不懈地敲擊著斜倚的木棺,“砰”“砰”,接著又用手使勁推動棺蓋,“嘩”,她推開了木棺的棺蓋!

尹曉冉始終無法將她的力氣和她嬌小柔弱的外表結(jié)合在一起,一個女人怎么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即便是一個青年壯漢要開棺也并非易事,她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曉冉認出了她的潔白睡衣,是阮萌!她突然回轉(zhuǎn)頭,沖著曉冉咧開嘴,皮笑肉不笑地擺擺手,便徑直踏入棺中,左腳邁入木棺,緊跟著右腳也踩進去。她身體后仰,發(fā)絲垂落,緩緩躺下,高跟鞋卻留在了棺外。

曉冉環(huán)顧四周,樹影憧憧,譎怪森然,這荒野墳地就只有自己。能向誰求救?報警嗎?可該怎么跟警察說……她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靠近木棺。

她閉著眼睛先念了一遍:“南無阿彌陀佛!我不是故意來打擾的,你千萬別怪我,別纏我,更別嚇我!”

她將頭移向棺體,檀木的香味摻和著刺鼻的怪異臭味彌散開來,她不自覺地捂住了口鼻。緊閉的雙眼瞇成一條線,木棺里躺著一具穿著紅色旗袍的干癟女尸,她的眼和脖頸都被縫上了細細密密的黑色絲線,嘴唇上艷紅的膏體閃耀著瑩潤的光澤,似是才剛涂上去。

她嶄新的大紅旗袍上繡著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嬌艷欲滴,栩栩如生,每一針每一線都精致得無可挑剔。尹曉冉入了魔似的凝望著那件手工精巧顏色純正的華美旗袍,如癡如醉,忍不住想伸手去撫摸。多么柔滑細膩的觸感,她不禁感嘆!她已然忘了自己上前的目的,阮萌不是躺入木棺了嗎?怎么……棺材里只有一具女尸?!

一只手突然從后面抓住了她的長發(fā),劇烈的疼痛自上而下蔓延全身,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生生地推進了木棺。尹曉冉的臉貼在了棺中女尸猙獰的臉上,嘴唇印在女尸被涂染了唇膏卻依然褶皺的唇上。

曉冉的腦海頓時嗡嗡作響,混雜的聲音令她眼前不停閃過一些幻象,似是有東西在蠕動,爬上她的腿、脊背,鉆入鼻孔、耳窩,癢癢的,冷冷的。

她失聲尖叫,歇斯底里,直至最后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她奮力地踢踹著木棺,棺蓋卻早已被嚴嚴實實地封閉,她甚至聽到外面有人在“砰”“砰”地敲入棺釘。

一枚。

兩枚……

502寢室。林夕茜半睡半醒間聽到寢室的門磕碰了一聲,她睜開惺忪睡眼,定睛一看,一襲白色紗衣掠過,不是別人正是神情呆滯的阮萌,她剛從外面回來,手里珍寶似的捧著什么東西,身上還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么味道,有點像下水道里的死老鼠的腐臭,又或者是陰溝里污水的惡臭。

林夕茜撇著嘴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阮萌,這么晚,你去哪兒了?從哪里回來?”

阮萌聽而不聞,悶不吭聲地自顧自上了床,蓋好被子便躺下呼呼睡去。

林夕茜自覺無趣,而且之前做了個夢,仿若作了劇烈運動似的,全身酸澀,早已困乏,懶得去管別人的閑事,倒頭就睡。

晨曦微露,天空湛藍通透,澄明如洗。旭日溫和,爬過高大的建筑物翩躚地斜照,映射得玻璃流光溢彩。

林夕茜是從一個噩夢中驚醒的。

一個面目殘缺、全身濡濕的少女,低垂著頭向她走近,走近……一雙幼小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林夕茜的雙腳,貼著她的身體爬上來,狠狠地環(huán)住了她的腰,指甲嵌入背部的肌肉。

“救我!”小女孩苦苦哀求。

林夕茜看清了小女孩的面容——那是自己的臉!

林夕茜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液,心有余悸地攥著被子,輕輕揉了揉后背,似乎夢里的那個女孩留下了深深的抓痕,隱隱的疼。看著窗外溫暖的陽光,她才松了一口氣。

只是一場夢!

旁邊2號床位的阮萌把頭和身體都埋在被窩里,蜷縮成一團。對面4號床位的趙潔則睡姿雷人,儼然一個現(xiàn)實生活版的晴天小豬。斜對角的4號床鋪……

尹曉冉呢?她的床位是空空的,被子凌亂地掀開,翻折,難道一大早就起床了?這寢室竟都是一群怪人!一個半夜三更出門,一個又天未亮就不知所蹤,林夕茜無奈地搖搖頭,使勁揉著太陽穴。驀地發(fā)覺雙手有些酸疼,手背上擦破了點皮,可她卻怎么也記不起到底是什么時候劃破的,許是剛才下床的時候被床板上某些突出的棱角刮到了。

林夕茜梳洗完畢,趙潔也坐了起來,耷拉著腦袋,慵懶地問道:“你怎么起這么早啊?”轉(zhuǎn)頭又看了看尹曉冉的床位,改口說,“不對,好像有人比你還早!曉冉呢?怎么不見她?”

“我醒來時,她的床就已經(jīng)是空的。8點鐘就要去演藝廳彩排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趕得回來?”林夕茜擔憂地皺起了眉頭。“或許她已經(jīng)過去了。”

趙潔打著哈欠,仍有倦意:“曉冉也真是的,走之前應該留個便條什么的,好歹讓人知道她去了哪兒,怎么聯(lián)系她,就這么一聲不吭地出門,搞什么呀!”

林夕茜翻找著抽屜,她記得學校發(fā)來入學通知書的時候還夾了一張新生匯演的名單,上面有大家的手機號碼,放哪兒了呢?

“趙潔,你的那張新生匯演名單還在不在?”

“在我桌子上的包里,干嘛?”趙潔不解地凝視著林夕茜,“你把包遞給我,我找給你。”

林夕茜拎起趙潔的黑色背包:“這么重,里面都裝了些什么啊?”她好奇地問道。

“也沒什么,就幾本厚得要死的英文詞典。”趙潔蜻蜓點水般回答,漫不經(jīng)心地掏包,終于在一筆記本里找到那張神圣的名單,“你是要打電話給她?”

“嗯。你也知道,新校建成的第一場新生匯演,能被學校邀請參演節(jié)目是多么難得多么榮幸的事啊,要是因為一些瑣事耽擱了而被取消資格,那不得留下遺憾嘛。”她按單子上的手機號碼撥過去,“嘟……嘟……”

寢室里突然響起清脆悅耳的鈴聲,是從阮萌的被窩里傳出來的。尹曉冉的手機怎么會在阮萌的床上?莫非床上睡著的不是阮萌,而是尹曉冉!

林夕茜和趙潔都提起了精神,目目相覷,狐疑地注視著2號床,被子里的人在瑟瑟地發(fā)抖,帶動著單薄的被單一起顫抖,睡在阮萌床上的人到底是誰?林夕茜上前,扯了扯被角:“阮萌,是你嗎?”

被窩里的人并不作聲,繼續(xù)顫巍巍地縮緊,兩條腿都已經(jīng)貼到了下巴,反側(cè)著身子,姿勢像極了孕婦子宮里的胎兒。她猛地扔出了依然在震響的手機,手機飛過林夕茜的面龐,險些砸中她的左臉,“噼啪”,倏然墜落在地,摔裂成兩半,因著慣性,手機的后蓋沿著平坦的地面滑出一段距離,頂在墻腳才止住。

林夕茜嚇得僵在了原地,趙潔不滿地吼道:“喂,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砸死人的啊!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趙潔這句話是回敬給阮萌的,她滿意地泄憤,后面還加了一個“哼”。

林夕茜的眉梢卻燃起了一絲的不安:“阮萌,你沒事吧?”她頂著巨大的壓力,爬到阮萌的床沿,緩緩揭開她的被子。

天哪!她……她怎么穿著一件紅色的旗袍!阮萌的頭發(fā)應該是黃色的,可這個人的頭發(fā)烏黑秀亮,她是……尹曉冉!

林夕茜嚇得面色慘白,雙手一松,竟從扶梯上“刺溜”一下滑脫,一屁股跌坐在堅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紅旗袍!

紅旗袍!

尹曉冉怎么會穿著一身大紅旗袍?那件傳說中受到詛咒的附著兇靈的詭異旗袍!

趙潔一把扶起林夕茜,哆哆嗦嗦,試探性地和尹曉冉說話:“曉冉,你沒事吧?你怎么穿著旗袍?還……睡在阮萌的床上?”

尹曉冉戰(zhàn)栗的身體緩緩坐起,雙手抱著什么東西,因為她背對著林夕茜和趙潔,他們無法看清她手里抱著的究竟是什么。她酥軟無力地扭過頭,神不守舍地巴拉巴拉合動嘴唇,她是在說話嗎?怎么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他們幾乎聽不到一個字一個詞,而她卻孜孜不倦地持續(xù)了將近五分鐘。

“她在跟誰說話?”

趙潔后背一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環(huán)顧四周,除了他們仨就再無其他人,尹曉冉不是跟他們倆說話,難道在跟“鬼”說話嗎?!

“她看上去不太正常,我們要不要通知學校領導?”趙潔建議道。

林夕茜點頭贊同,趙潔拿起手機撥通了校保衛(wèi)處的電話,簡述了尹曉冉的情況,大約五分鐘之后,保衛(wèi)處的人員協(xié)同政教處副主任楊小青趕到502寢室。

“她怎么……穿著旗袍?”楊小青皺起眉頭,走到尹曉冉床前,叫喚道,“尹曉冉!”

曉冉完全不理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坐在搖椅上似的前后晃動,她癡迷地端詳著手里捧著的東西,由于視線受阻,沒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楊小青無奈之下,只得讓保衛(wèi)處的兩個保安把她拉下來,二人身手敏捷,一人掖住一只胳膊,將尹曉冉懸空抬下床。

此時,他們才看清曉冉手里的東西。

曉冉手里捧著的是幾枚生銹的鐵釘,楊小青和兩個保安驚得寒毛直豎,臉色鐵青。

這不是棺釘嗎!她怎么會有這種東西?棺釘是用來密封固定棺木的,常人不會有,除非她到過墳地,而且接觸過棺材!

楊小青轉(zhuǎn)頭問林夕茜和趙潔:“她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

趙潔回道:“早上我們醒來,以為她不見了,誰知道她睡在阮萌的床上,夕茜掀開她的被子,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那她都去過哪里?”楊小青想從他們口中得知更多信息,了解事情的經(jīng)過,林夕茜和趙潔卻搖著頭說:“不知道。”

楊小青一臉失望:“你說這是阮萌的床?那阮萌呢?怎么沒看見她在寢室?”

“可能是出去了……我們醒來之前她就已經(jīng)不在寢室了。”林夕茜回憶起昨晚自己迷蒙中看到的情景,她犯起了嘀咕,要不要說呢?

楊小青看出林夕茜有話要說又在猶豫,便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背:“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

林夕茜不敢確定當時所見是否屬實,或許只是個夢,她遲疑了:“我昨晚好像看到阮萌從外面回來……她穿著白色的睡衣,我叫了她一聲,她沒應我,抱著什么東西爬上了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夢。”

“她從外面回來?也就是說她出去過,而你們?nèi)徊恢浚 ?

趙潔插上了話:“會不會昨晚回來的那個不是阮萌而是尹曉冉,只因她穿著阮萌的睡衣,又上了阮萌的床,所以你把她誤認成阮萌了。”

“按你這么說,阮萌豈不是一整晚沒有回來?”楊小青不安的心緒越來越強烈,學校還沒正式開學,若是先鬧出這種負面新聞,還有誰敢來就讀?!她試著撥打阮萌的手機,撥叫的號碼卻不在服務區(qū)。

她讓兩個保安先將尹曉冉送去醫(yī)院,而自己則留在502寢室繼續(xù)處理這事兒。實在不行,她只能報警了。正待她即將按下“110”的“0”這個數(shù)字時,被保安帶到寢室門口的尹曉冉卻意識不清地出聲說話了,她語無倫次,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后山,紅棺,阮萌‘砰’跳進棺材,穿旗袍,鞋,高跟鞋,別……別纏著我,不是我,放我出去!別把我關在木棺里!鬼,鬼,女鬼!”

尹曉冉棲身在保安的身后,緊緊地抓著他們壯實的手臂,眼眸中充滿著陰郁的驚恐,完全沒有了大大咧咧樂觀開朗的形象,更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傴僂老人,弓著腰,害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放我出去……別纏著我……”

楊小青帶著剩下的一名保安以及林夕茜和趙潔沿著蜿蜒崎嶇的幽徑向后山行進,兩側(cè)的雜草郁郁叢生,細長的葉片迎風擺動,有些已經(jīng)萎靡衰敗,儼然被踩踏過。

離女生公寓越來越遠,一片寬闊的平地忽然出現(xiàn)在面前,一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座荒廢的孤冢,一副朱紅色木棺45度角斜插入地面,半掩半露。

眾人不約而同地止住腳步,不敢再往前靠近半分,楊小青的手緊張地相扣在一起,她是在祈求神靈庇佑嗎?

林夕茜則緊緊握住趙潔的手,兩人的肩膀倚靠在一起,相互從彼此身上獲取安全感。

保安的壓力最大,在場四個人唯有他一個男人,怎么著也得一馬當先走過去看看棺材里躺著的究竟是什么。可他也多多少少聽聞過長青路老宅的詭異傳說,如何敢開棺。

依照尹曉冉提供的信息,阮萌就置身在紅棺之中。三個女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聚焦在保安一個人身上,他為難地蹙起眉,不過為了面子他還是壯著膽子亦步亦趨地朝紅棺走去。

棺蓋并未封死,留著一條縫隙,應該是被人撬開過。他輕輕地推動棺蓋,順利地將其推向一邊,棺內(nèi)的景象一覽無余。

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女正抱著同樣赤裸的腐爛的恐怖女尸酣然而睡。

楊小青一把推開木訥呆滯的保安,將自己的外衣脫下披蓋在少女身上。

她有呼吸,還活著!

保安被楊小青這么一推,才恍然緩過神來,楊小青以命令的口吻沖著保安喊道:“快把她抱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那具干癟的女尸,林夕茜和趙潔也湊近去看,抱著女尸熟睡的正是阮萌!看到女尸的一剎,林夕茜心底上涌的似乎并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種憐憫。

一股難聞的氣味四散開來,林夕茜捂住了鼻子,這不就是昨晚自己看到的那個回寢室的“阮萌”身上所散發(fā)的惡臭嗎!

為什么她們的衣服都……

尹曉冉所穿的旗袍會是這具女尸的嗎?難道是曉冉脫掉了阮萌的睡衣和女尸的旗袍,再將阮萌放入紅棺,自己則穿著阮萌的睡衣回到寢室,之后又換上那件紅色的旗袍?!

林夕茜的大腦正在組織處理著這一系列片段!“可尹曉冉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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