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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引子
長青路濃煙彌漫,烈焰沖天,火勢迅速蔓延,將長街盡頭的偌大古舊西式宅院完完整整吞噬。頃刻間,靜謐的郊區小徑擠滿了圍觀的群眾,各種議論紛繁踏至。
紅光映照著一張張陌生而冷若冰霜的臉。
在場的人幾乎都看到了熊熊烈焰中有一個娉婷的女人從二樓的窗口晃過。
大火足足持續了一整天才漸漸停息。
一具身著紅色旗袍的女尸安然臥于狼藉廢墟之下,尸身完好得讓人驚異,竟毫無被灼燒的痕跡。
臂彎白皙如洗,旗袍嶄新如初。只是……女尸脖頸處的橢圓形缺口令人感到恐懼。
她手捧自己那顆脫離肢體的頭顱,頭上盤著古式的云鬢發髻,面目猙獰地僵持著,雙目驚恐地盯著旗袍上鮮妍的刺繡——盛放的牡丹!
警方介入調查,以女子自殺定案。
一日后,女尸臉上的皮肉被人剝去,縫合尸首的女入殮師神秘失蹤……
這個女人的死就像她身上穿著的那件旗袍一樣撲朔迷離。沒人知道在那個古老幽異的宅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而她的面皮又是被誰剝去。但大家都知道,隨著時間流逝,和她相關的傳說終將跟隨她的軀體長埋地底,逐漸淡出人們的記憶。
王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座他一度想要逃離的城市,難以預料的是心中的某些情愫依然萌動,讓他不得不再次踏入長青路那片廢墟,但沒有人會認得他,那張滄桑黝黑的臉上布滿歲月的殘痕,蓬亂的頭發和胡須上沾著穢物,邋遢得像街邊的乞丐。
他走進那間殘存的焦黑樓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作為棲身之地。
他取下肩上的背包,小心翼翼地放在邊上,那是他所有的家當,包里裝著一臺他從未離過身的相機以及一幅卷軸。
“他回來了。”一個臃腫的女人從窗口望向廢墟的那間殘樓,回頭對屋內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子說道,“等了這么久,他總算出現了。”
穿著白大褂的女子嘴角一斜,露出一個邪笑:“我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的。”她給沉睡在床上的那個女孩注射完藥液,便放下手中的針筒,收好桌面上散亂著的拇指大小的玻璃藥瓶,存入冷藏箱。
“有件事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剝下那具女尸臉上的皮?我們要的不過就是林家的那件旗袍,而且也已經用仿制的旗袍換走她身上那件,完全沒必要剝掉她的人皮。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計劃瞞著我?”
“我跟你說過,我出生的地方有一個古老的傳統,女人死后臉上的皮肉都會被剝去,然后做成精美的人皮面具。”她似乎不愿透露更多。
“人皮面具?是嗎?你的出生地在哪兒?我怎么從來沒聽過世界上還有這么個變態的地方?”臃腫的女人冷冷地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是夠冷血的,拿別人的孩子當試驗品……一點都不像個治病救人的醫生,反倒像是殺人的魔鬼!你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我從不相信因果循環、因果報應這種謬論。”她不屑地笑了笑,瞥了一眼窗外。
“對了,現在帶著卷軸的人已經回來了,接下來要做什么?”臃腫的女人再次發問。
“從他手中拿到卷軸,不留活口。”說著她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針筒和一小瓶藥水,遞給臃腫的女人,“只要將這藥水注入他的靜脈,一分鐘內毒素就會隨著血液擴散至全身,他就會出現抽搐、痙攣、呼吸困難等癥狀,直至窒息死亡。這種藥物不會在體內存留,當人體溫度降至37℃以下就會自動分解為生理鹽水,以警方目前的鑒證技術根本查不出真正死因。等到那時,我穿上旗袍,你再用他的相機拍一張我的背影……”
“大家就都會以為是‘女鬼’殺人!”臃腫的女人縮了一下身子,仔細端詳手里的那一小瓶藍色藥水,“哪天你利用完我,會不會也給我來一針?!”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如今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只要得到旗袍和卷軸,你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們送到城郊那間新開的古玩店趙老板那兒。他會幫我們解開當中的秘密。”
“你是說我們千辛萬苦弄回來的東西要拱手讓人?!你是不是瘋了!”
“你懂什么,旗袍給你你能參詳當中的奧秘嗎?你照我的吩咐去做,日后我自會再去取回我們的東西。”
從記事起她們就住在孤兒院里,兩張天生相似的臉讓很多人都難以辨認這對雙胞胎究竟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偶爾就連她們自己都無法搞清楚到底是誰先來到這個荒涼冷漠的世界。
她們和同在這里的其他孩子一樣,被父母遺棄,沒人會關心她們的出身,沒人會問起她們的姓名和年齡,也不會有人給她們溫暖的愛,她們每天都被禁錮在窄小的院墻之內,重復著做枯燥無味的事。臨睡前,院長總是會帶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為她們打針,沒人知道為什么,也沒人會問為什么。
那天,雙胞胎姐妹按時爬上床等待著院長的到來,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嫻熟地將針頭扎入她們白皙的手臂,在一份報告上填了一些她們看不懂的數字之后轉身欲走,姐姐林夕茜扯住了女醫生的袖子,低聲問道:“是不是我們得了什么病,所以才被拋棄,才要每天打針?”
女醫生并不說話,只是撫了撫她微微泛黃的發絲,展露迷人的微笑。夕茜從未看到過如此甜美、如此慈愛的笑。年齡稍小的林夕薇則呆呆地看著女醫生輕撫著自己的姐姐,眼睛里盡是羨慕和嫉妒。其實讓她嫉妒得更多的是大家對林夕茜的偏袒和關愛,院長甚至私下里買了一塊玉墜送給林夕茜。林夕薇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
等到院長和女醫生走后,林夕薇才開口說話:“姐,我們逃出去吧。”
那是林夕茜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甚至提都不敢提的事,如今卻被自己的妹妹夕薇說了出來,她立刻捂住了夕薇的嘴,湊到她耳邊,食指放到嘴唇邊:“噓,別亂說話。”
“我們每天都被鎖在孤兒院里,院長不讓我們和外界聯系,跟坐牢沒有分別。而且……我們根本就沒病,也不知道那個醫生每天給我們注射的是什么藥,或者根本就是拿我們做實驗,總有一天我們會死在這里。”此刻的林夕薇異常冷靜、沉穩,倒更像是姐姐。
林夕茜默而不言,許久后才吱聲:“那么高的墻,以我們的身高根本翻不過去,要怎么逃出去?”
林夕薇從床單下掏出一張紙,上面記錄了一些數字,林夕茜看得云里霧里的:“這些是什么?”
林夕薇一邊講解,一邊指給她看,數字分別代表孤兒院工作人員的作息時間、女醫生出現和離開的時間,以及院長夜里查房的時間。
“每天上午吃過早飯之后我們不是會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嗎,我們就趁著那時候找找孤兒院的圍墻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去……”
第二天清晨,兩姐妹按照計劃分頭沿著圍墻尋找漏洞,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青石壘成的高墻密不透風。
一只貓的突然現身讓林夕薇興奮不已,她抬頭看了看貓躥入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槐樹的枝葉伸向墻內,她粗略地測算了一下,只要放上一張桌子,一個人站在桌子上將另外一個人頂上去,那么上面的人就能夠到粗壯的槐樹枝,之后便可順著槐樹爬到墻外。
“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等院長帶著女醫生給我們打完針,我們就把房間里的那張桌子搬到后院。”林夕薇并未告訴林夕茜整個逃跑計劃,而是有所保留地簡單說了幾句。
那是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震耳欲聾的雷聲掩蓋了姐妹倆的輕聲私談,一場前所未有的逃離行動正在醞釀。
林夕茜和林夕薇抬著笨重的桌子步履蹣跚地朝后院走去,傾盆而下的大雨擊打著她們幼小的身體,隱隱的疼。她們微瞇著眼,摸索著前進,借著某處散射的光她們找到了那棵老槐樹。
林夕薇沖林夕茜喊道:“你站到桌子上,我踩著你的肩上去,等我抓住槐樹枝,再用繩子把你拉上去。”
林夕茜沒有考慮太多,照著夕薇的話做,她緩慢地爬上桌子,又伸手將林夕薇拉上來。站定之后,林夕茜扶著墻蹲下身子,足以讓林夕薇跨到自己的脖子上,緩緩起身。
林夕薇踩著林夕茜的肩膀,輕易地就夠到了伸進孤兒院內的槐樹枝,她環抱著粗壯的樹枝一點點朝著樹干移動,很快地就站到了圍墻的頂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用手擦拭著臉上交融的雨水和汗液,轉身俯視著院內滿心期待著被她救援的姐姐林夕茜。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間,遲疑了片刻,進而一把攥緊,眼神里閃過一絲歉疚,開口吼道:“姐,你把繩子扔給我!”
林夕茜焦急地找著剛才準備好的繩子,卻始終沒有找到它的蹤跡:“繩子不見了,我記得給你了。”
“可能我把它落在房間里了,你快去拿來,我在這等你。快!”
林夕茜腳踩著泥濘的道路險些滑倒,慌慌張張地跑回房間,走廊里回蕩著她奔跑的足音,留下她濕淋淋的腳印。
房間里。她翻遍了所有的角落,就是沒有見到那根從活動室偷偷帶回的繩索,她明明記得自己親手將繩子交到夕薇手里的。就在她后知后覺自己被騙的時候,驀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緩步走向窗口,定定地望向窗外,雨幕中一個瘦小的人影逐漸消失在她的視野……
兩行淚奪眶而出,順著臉的輪廓下滑,滴落。
她已無法分辨那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就像她無法分辨自己是否有個同胞妹妹。
原來在林夕薇的逃跑計劃里,并沒有要帶走自己這個姐姐,林夕茜靜默地坐在窗邊,整個世界仿佛都暗了下來。
林夕薇看到林夕茜轉身跑回孤兒院宿舍,滿意地從腰間取出那根事先準備好的麻繩,將它牢牢捆在槐樹枝上,然后順著麻繩滑到墻外的地面。
她抬頭瞧了一眼剛剛翻過的高墻,成就感油然而生,而深深的自責與內疚也一同產生,但一想到孤兒院里的人都對姐姐林夕茜照顧有加,嫉恨之心又讓她心安理得地甩下林夕茜,自己一個人逃跑。
為了讓夕薇有更充裕的時間逃跑,林夕茜又折回后院將重重的桌子搬回房間,把一切收拾妥當,恢復如常,才洗了澡鉆入被窩,昏昏沉沉地睡去。
睡夢中,她的耳畔響起一個女人輕柔的聲音:“忘了吧,一切都會好的。”然后一根針刺入了她的皮膚,藥物開始侵占她的身體……
不久后,像是有人在搬動她的身體,帶到某個她所不熟悉的地方,那里有隱隱的檀香氣味,讓她昏昏沉沉地只想閉眼休息。
她用眼角的余光掃到一瘦一胖兩個女人,迷蒙中聽到她們的談話。
“他回來了。”一個臃腫的女人站在窗口,回頭對屋內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子說道,“等了這么久,他總算出現了。”
“我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的。”穿白大褂的女人自信滿滿,似乎早就猜到了,一點也不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