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磨盤雙合的文化闡釋

今天是兩塊磨盤雙合的日子,今天是兩片芋葉遮羞的日子;新娘離開了娘家,你要聽公婆的話;新郎你娶了老婆,就不要再胡鬧;你們的誓言是金竹,你們的誓言是籬笆。

——僾尼“婚禮祝福歌”


“磨盤雙合”是哈尼族(僾尼人)社會性別觀念的核心意象。“磨”是“把糧食弄碎的工具,通常是用兩個圓石盤做成”《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商務印書館,2012,第919頁。。一盤磨由上下兩扇磨組成,上磨較小,有木制把手;下磨較大,有盛裝糧食的凹槽。就其結構而言,上磨和下磨處于一個“二元結構”中;就其功能而言,上磨與下磨有明顯的區別。但要完成“弄碎糧食”的任務,須得兩者的通力合作才行。“磨盤雙合”的意象生動地體現在哈尼族開天辟地、人類繁衍的神話、古歌和史詩中。在兄妹繁衍人類的傳說中,男、女兩性具有了鮮明的生物性別差異,原始思維中關于兩性交合而生育后代的思想已經完全成型。在這樣的性別體系中,男女兩性屬性不同、特征相異,但其地位、功能和作用卻完全相當、互為補充。

在哈尼族(僾尼人)始祖神話中,人類的始祖是一對劫后余生的兄妹。“洪水神話”是一個在世界各地廣泛流傳的神話類型。在我國56個民族中,41個民族有洪水神話流傳郭麗:《彝語支民族“洪水神話”解讀》,碩士學位論文,四川大學,2007。,其講述的故事內容也大致相同,即由于神或人犯下了錯誤,某個(某幾個)被殃及的神發動洪水毀滅世界,人類難逃劫難,瀕臨滅絕。一對兄妹因其善舉感動了神,神投以葫蘆、木箱等供其避難。兄妹倆劫后余生,為了延續后代,經滾石磨、飄樹葉、對歌調等占卜方式測天意,結婚生子,繁衍人類。在布依族、侗族、毛南族、拉祜族、基諾族、彝族等民族中,用滾石磨占卜天意、兄妹成婚的故事也多為其始祖神話故事的原型。但同一主題原型所反映的蘊意卻不盡相同,例如,在杜杉杉關于拉祜族“筷子成雙”的論述中,“洪水神話”之后的“兄妹滾磨成婚”造就了“二元合一”的社會性別關系,即功能相似的兩性角色通過整體共有而得以相互認同。

而哈尼族(僾尼人)的“洪水神話”與“滾磨成婚”卻另有蘊意。哈尼古歌里唱道:


(金魚娘抖出了七位大神)/可惜呀/在魚娘寬大的尾巴里/還躲著一位大神/她就是力氣最大的密嵯嵯瑪/望見大神們一對一對(天地神、日月神、男女人神)出去/只剩下她一人孤孤單單/聽見三對大神哈哈的笑聲/神威的密嵯嵯瑪(女)很不喜歡/她的怒火把大海烘漲/……/密嵯嵯瑪騎上魚背/伸出巨手把魚尾來搬/魚尾搬動一下/世上就遭殃/……/她抖動長長的衣裳/大水就漫齊大地天上/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16頁。


形單影只的女神密嵯嵯瑪為了宣泄孤獨和嫉妒的怒火,掀起了洪水巨浪,企圖摧毀世界。

另一首古歌也唱道:


大魚把身子一搖/肚子里送出一對人(人神)/男的叫知達/女的叫妲布/……/不久妲布懷了孕/渾身上下鼓起來/她生下十九個小娃/……/十九個小娃長大/九個是男人/九個是女人/配成九對夫妻/還剩下一個男人/沒有女人配他/……/他一生氣/就跳進水里/變成一條龍/龍沒有老婆/它每天都生氣/生氣就發大水/大水淹沒了大地/大地變成了汪洋/西雙版納勐海縣民族事務委員會編《西雙版納哈尼族歌謠》,云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9,第2~3頁。


在“洪水神話”中,孤獨的大神密嵯嵯瑪和龍神由于沒有被納入“磨盤雙合”的性別模式,形單影只、妒火中燒,繼而發大水,企圖淹沒世界。這兩則神話故事從另一個側面再一次印證了“磨盤雙合”的性別觀念在哈尼族(僾尼人)原始思維中舉足輕重的作用:一旦這種“磨盤雙合”模式被解構,人類將遭受滅頂之災。

“洪水神話”之后,人類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在人類繁衍的進程中,神和人類始祖都恪守著“磨盤雙合”的理念,小心地呵護著大難不死的人種。至此,神的世界逐步轉向了人的世界,“磨盤雙合”的觀念成型。

古歌里唱道:


(大洪水之后,世界遭受了滅頂之災,神賜葫蘆給一對善良的兄妹避難)/栽葫蘆要砍葫蘆地/砍葫蘆地的是哪個?/是地神的大兒子/栽葫蘆要撒葫蘆種/撒葫蘆種的是哪個?/是地神的大兒子媳婦/地神的大兒子栽葫蘆/不栽嘛不栽/一栽栽下十棵/十棵只活一棵/地神的兒子媳婦栽葫蘆/不長嘛不長/一長長出十股藤/十股只活一股/地神的兒子和媳婦栽葫蘆/不結嘛不結/一結結出十個果/十個最大的只有一個/……(天神俄瑪把最大的葫蘆送給了最窮的佐羅和佐白)/最窮的哥妹倆/躲進葫蘆去逃命/把萬物的種子也帶進葫蘆/先進葫蘆的是妹子佐白/佐白的手指甲縫里/藏下了五谷的種子/佐白的腳趾甲縫里/藏下了蔬菜的種子/后進葫蘆的是哥哥佐羅/佐羅的手指甲縫里/藏下了六畜的種子/佐羅的腳趾甲縫里/藏下了野物的種子/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158~159頁。


此段古歌唱道:在栽葫蘆的過程中,地神的大兒子和大兒子媳婦一個砍地、一個撒種,一個栽種葫蘆、一個管理葫蘆,然后共同收獲了一個大葫蘆。躲進神賜葫蘆的兄妹倆,一個帶上了五谷和蔬菜的種子、一個帶上了六畜和野物的種子,這些種子的品種不同,但都是人類生存和繁衍的必需品。同時,它們也是哈尼族先民采集狩獵階段男女通力合作、共謀生計的生動寫照。

古歌里繼續唱:


(葫蘆終于靠了岸,可是世界上只剩下兄妹倆)/大水漸漸退了/葫蘆總算著了地/兄妹從葫蘆里走出來/手牽著手舉目無親/……/阿哥望望天/天塌掉一邊/不塌的一邊也是要塌要塌的樣子/天不再是牢牢的天/阿妹望望地/地垮掉一半/不垮的一半也是要垮要垮的樣子/地不再是穩穩的地/……/阿哥說/天上的神不在嗎/在就快來救救我們/阿妹說/地下的神不在嗎/在就快來救救我們/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162~163頁。


兄妹倆一個求天、一個求地,求天地顯靈。兄妹倆在求天神告地神的活動中,進行了同等虔誠的祈禱,發揮著同樣的作用。但神靈沒有聽見,神靈沒有看見,兄妹倆只有自己想辦法,憑借占卜的方法,滾磨成婚。古歌里唱道:


(兄妹成親要問天地容不容)/我倆來滾石磨/你朝東邊滾/我朝西邊滾/如果石磨各東西/我倆就不成親/……/妹妹的石磨朝西邊滾來/哥哥的石磨朝東邊滾來/九十九道彎滾進磨盤彎/兩扇石磨穩穩合一盤/……/兄妹成親在今夜/兄妹雙合如磨盤/妹妹摘下一片芋葉/蓋在哥哥身上/哥哥摘下一片芋葉/蓋在妹妹身上/兩片芋葉遮住羞/兩片磨盤合成一盤/兄妹結成了夫妻/男人和女人婚配/婚配了才有后代/這就是人類的繁衍/西雙版納勐海縣民族事務委員會編《西雙版納哈尼族歌謠》,云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9,第40~42頁。


馬林諾夫斯基把(人類繁衍)神話分為三大類:關于人類和社會制度起源的神話、關于文化英雄事跡的神話和基于文化成就和巫術的神話。其中,關于人類和社會制度起源的神話廣泛存在于世界范圍的文化中。在這類神話中,“始祖群永遠是借著婦人出現;她有時被弟兄伴著,有時被圖騰伴著,未嘗被丈夫伴著”。馬林諾夫斯基:《兩性社會學》,李安宅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106頁。她最初傳嗣的方法,是與自然的“結合”,要么被石鐘乳穿傷,要么被魚咬破,一個靈魂小孩就鉆到她的身體里……“因此,神話所顯示的,不是父親的創造神力,乃是女祖自然的生育能力。即使在其他職務,也沒有父親出現。實際上,他永遠未被提及,他在神話世界的任何部分,都不存在。”馬林諾夫斯基:《兩性社會學》,李安宅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106頁。

哈尼族(僾尼人)的有關人類繁衍的神話故事顯然不能用馬林諾夫斯基的“經典模式”來解釋。在哈尼族(僾尼人)的創世神話故事中,“婦人”不僅有“丈夫”伴隨,而且兩性交合產生后代的自然生育觀還得到了極力宣揚。

古歌《窩果策尼果》里唱道:


記住啊,先祖的子孫/天神的窩果有多少支/它們像十二條大路通向四方/神傳的窩果有多少條/一支窩果像夫妻成雙成對/高能的天神不給后人傳錯/又把二十四岔窩果分在兩旁/早上傳出的叫“煙本霍本”(神的誕生)/神做的事在這里吟唱/晚上傳出的叫“窩本霍本”(人的古今)/人間的古規在這里宣講/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8頁。


“窩果策尼果”意為古歌十二調,是哈尼族神話古歌的集大成者。筆者就該段古歌涉及的偶數概念咨詢過哈尼族民族文化專家和當地歌手,他們解釋說:“哈尼族舉凡古典多以十二之數為準則,有明顯的對偶觀念,凡天必有地,凡陽必有陰,凡水必有火。先祖傳下來的古歌古禮,像十二條大路通向四方,一條大路又一分為二,共二十四條小路通向八面,兩條小路又像夫妻成雙成對合成一支窩果。”于是,像夫妻一樣成雙成對的“窩果”,在祭典中,在火塘邊,在一代一代哈尼(僾尼)人中間,把“神的誕生”和“人的古今”娓娓道來。

傳說在遠古的時候,沒有天和地:


上沒有天/下沒有地/只有氣上下串/上氣下串/下氣上串/上氣下氣交配/產生了又紅又稠的血/……/地造好了/天造好了/天在上/地在下/天地各一方/天地間空蕩蕩/天也寂寞/地也寂寞/地求天/天求地/天地相求/談結合/……/天地的四肢相合了/天地都懷孕了/天的肚子隆起來/一點點脹大/像頂鼓鼓的帳篷/地的肚子凸起來/凸成無數的山峰/……/天生產了/它的孩子呀/是一群群大雁/地生產了/它的孩子呀/是一窩窩螞蟻/……(然而)/天沒有光亮/地沒有光亮/天地間黑乎乎/誰也看不清誰/……/翁奔奔朗/是管天的神/咪培培搓/是管地的神/管天的神/來想辦法/管地的神/來想辦法/……/天神地神成婚配/生了一個小太陽/天神地神成夫妻/生下一個小月亮/……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480~495頁;西雙版納勐海縣民族事務委員會編《西雙版納哈尼族歌謠》,云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9,第1~30頁。


在哈尼族天地成型、日月生輝的神話中,“二元對偶”概念貫穿始終:“上氣下串、下氣上串”, “天在上、地在下”, “天也寂寞、地也寂寞”, “管天的神、管地的神”……它們各據一方,但如此對稱;它們如此不同,但彼此相求。“雙合”把二元結構中的對等雙方納入了一個共同體:“上氣”與“下氣”結合、“天”與“地”結合、“夫”與“妻”結合,兩個彼此獨立但互為前提的元素經過合作融通催生了天地和日月。

天地成形構成了世界的基本輪廓,天地雙合衍生了天空飛翔的大雁和地上爬行的螞蟻,還有象征溫暖與光明的日月。可是如此廣袤的世界仍然很寂寞,具有真正生命意義的精靈隨之一一涌現。古歌里唱道,遠古時候,天地間沒有生命,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霧靄,只有大海里有一條名叫“密烏艾西艾瑪”的金魚娘。她100年翻動一次身子,翻過77回,魚鱗中抖出七位大神,其中,天神俄瑪被奉為“最大的天母”,住在高高的“煙羅”神殿里,繁衍著世間萬物……俄瑪先生出一對美麗的姑娘煙姒和瑪奔,她們是專司“流傳到今的十二種古規古禮”的法典女神。俄瑪后來生下了執掌萬神萬物的女神阿匹梅煙(意為“老祖母梅煙”)。阿匹梅煙生下了男神煙沙,男神煙沙又生下自然界的九位大神。

煙沙大神生下的九位大神是:天神、地神、太陽神、月亮神、莊稼神、年神、水神、樹神和人神。九位大神雖然神力無邊,但壽命不長,因為它們既沒有處于“二元對偶”的結構中,也沒有滿足“磨盤雙合”的要求:


自從造出我們九個兄弟/要說格亮嗎/我們也亮了/要說格大嗎/我們也大了/要說格好呢/我們也是好/要說格合呢/我們也是合/千樣百樣齊了/只差一樣了/千樣百樣有了/只少一樣了/……/九個大神走來商量/打伙去要長命/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378頁。


煙沙找到母親阿匹梅煙尋求幫助,“萬能的大神,最高的神王阿匹梅煙答應了,生出了九個長命姑娘,分別取名為永生不死的太陽、月亮、水、莊稼、年、樹、人、天、地。天神梅煙的姑娘不嫁,世上一樣也不會有,大神煙沙的九個妹子不嫁,世上萬物要死光。九個姑娘嫁給了九個神,九個神得到了永生不死的長命。從此,天不會塌,地不會陷,太陽月亮永遠有,莊稼永遠栽不完,江河泉水流不斷,日子永遠過不完,樹林青草永遠綠,世上永遠有人煙。”劉輝豪、阿羅編《哈尼族民間故事選》,上海文藝出版社,1989,第19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24頁。這九位姑娘為九位神帶來了“長命”,他們的結合不僅改變了世界的面貌,使世界生機盎然,還生出了許多哈尼(僾尼)人的規矩,如年姑娘嫁給年神后,人們會認輩分、分長幼了,“數數日子月份去吧,大一日也叫阿哥阿姐,小一日也叫阿弟阿妹,大一輩叫阿爸阿媽,小一輩叫姑娘兒子”;太陽姑娘和月亮姑娘嫁給太陽神和月亮神后,“亮光的路才能通,太陽月亮神才會順著光路,一個跟一個走在天上”,于是有了日月更替,時光流轉;莊稼姑娘嫁給莊稼神后,“莊稼的路才能通,莊稼神順著十二條大路,走在天上和地上,一條是籽種的路,走過生根開花的路程;一條是四季的路,經過了春夏秋冬的時間;一條是水土的路,通過挖溝引水的艱難”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25頁。,于是人類的整個農耕過程變得秩序井然。

至此,“兩性結合繁育后代”的觀念在哈尼族(僾尼人)的原始思維中正式成型。我們看到,九位大神在與九位長命姑娘結合前,雖然具有超級神力,卻不能長久。九位姑娘的出嫁不僅給予了大神們永恒的生命,造就了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還促生了與之相隨相伴的人類文明。

德國人類學家利普斯認為,“原始人的神話是他們的圣經和歷史書,是他們禮儀的法典和詞典,是他們充滿古代智慧的百寶箱和詳細的心理學。……物質、自然力、植物和動物,所有這些都像人一樣地思想和行動。這就使得沒有成文歷史的民族的故事和神話是如此的豐富多彩,如此的絢麗迷人”利普斯:《事物的起源》,汪寧生譯,四川民族出版社,1982,第353~354頁。。在充滿神秘、奇異色彩的神話中,那些“關于令人驚異的事件的描述勾勒出某種情景,使得世界的所有特征和生活的各個形態,特別是人類、能動性和要素,變得清晰明確起來”奈杰爾·拉波特等:《社會文化人類學的關鍵概念》,鮑雯妍等譯,華夏出版社,2005,第237頁。。九位男性大神和九位長命姑娘的神話傳說極為生動、極為鮮明地彰顯了“兩性對等、兩性合作”共創偉業的性別觀念。在哈尼族(僾尼人)的開天辟地神話中,二元結構中的“磨盤雙合”彰顯的是兩性的對等與對稱、互補與和諧。兩性之間沒有優劣之分,更沒有強弱之別,他們的結合使得天地成形、日月流轉、山清水秀、人煙繁茂。

與此相仿,在描述兄妹兩人時,哈尼族(僾尼人)傳統文化給予了兩者完全不同但相輔相成的性別特征定位,他們身上具備了明顯的陽剛或陰柔的性別特征取向。他們特征不同、角色各異,卻如此的協調和相配,古歌里唱道:


佐羅和佐白/阿哥和阿妹/相會在兩條大水相交的地方/相遇在兩條大河匯集的地方/兩條河水是好水/……/好水水色不一樣/大河水色是黑色/小河水色是白色/阿哥吃著大河水/變成皮膚黑黑的阿哥/阿妹吃著小河水/變成皮膚白白的阿妹/……/兩條河水是好水/好水水聲不一樣/大河水聲是粗的/小河水聲是細的/阿哥吃過大河水/變成粗聲粗氣的阿哥/阿妹吃過小河水/變成細聲細氣的阿妹/……/阿哥的身上/好看的黑色有七樣/阿妹的身上/好看的紅色有七層/阿哥的嗓管/好聽的粗聲有七樣/阿妹的嗓管/好聽的細聲有七樣/……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編《哈尼族古歌》,云南民族出版社,1992,第175~176頁。


“滾磨成婚”的傳說不僅存在于哈尼族(僾尼人)的神秘幻想中,其在哈尼族的家族世系連名譜牒中也有確實的記載:“在三層高天上有一座神殿,其中住著最高神俄瑪,俄瑪生下一系列的神,有梅煙、沙拉等,主宰著神和人間的大事小事。到了第十二代祖先詩米烏,這代人會認母親了,奶也不會吃錯了。詩米烏以前的祖先是人、鬼、神不分的時代,以后就分開了。詩米烏以后的第十三代祖先烏突里,這是男女成雙成對的祖先。”云南省民間文學集成辦公室編《哈尼族神話傳說集成》,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90,第7~16頁。

哈尼族(僾尼人)在以神話古歌為載體的意識形態中,生動地體現著“磨盤雙合”的二元結構性別觀念。這種性別觀在凸顯兩性(兩者)差異的基礎上,強調兩性的合作、協調與共贏。在這樣的思想觀念中,男女兩性差異顯著、但沒有優劣之分;他們互為前提、互為補充,為著共同的目標攜手前行。

從以上的分析研究中看到,哈尼族(僾尼人)的神話、古歌、民間故事中彌漫著“磨盤雙合”的社會性別觀念。在這個“二元結構”體系中,傳統文化既沒有為了彰顯女性的生育能力而忽略了男性的貢獻,也沒有因為強調男性的超強神力而忽視了女性的作用。對偶的兩級特征不同、角色各異,但在創造天地、日月,繁衍人類的活動中互為補充,攜手合作,成就了輝煌。這一切所表達的文化核心理念是:在哈尼族(僾尼人)的社會性別關系中,性別差異不是事物的對立兩級,也不是非此即彼的正反兩面,它們雖彼此獨立,但互為補充。它們的合作融通造就了該民族的歷史與文化,并賦予其長久的生命力。

主站蜘蛛池模板: 海宁市| 隆昌县| 乐亭县| 合作市| 双辽市| 治多县| 高碑店市| 清远市| 清流县| 东海县| 上杭县| 遂昌县| 太湖县| 新乐市| 新晃| 西宁市| 蕲春县| 泽州县| 大渡口区| 万宁市| 右玉县| 南丹县| 宝山区| 灵璧县| 云林县| 海阳市| 临洮县| 泗阳县| 威信县| 霍州市| 南充市| 鹤庆县| 吕梁市| 灌南县| 罗山县| 宜君县| 健康| 商都县| 雅江县| 甘泉县| 西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