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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正常的童年

心理疾病是突然發生的,還是潛藏已久的?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研究,幾乎一半的心理障礙在14歲前就有端倪。

我24歲發病時,感覺這個病很陌生、很突然。我有一個相當正常、普通的童年。但我倒是也從未認為自己非常正常。(有感覺自己非常正常的人嗎?)我時常焦慮。

一個有代表性的記憶是,10歲的我站在臺階上,哭著問保姆,我能不能跟她待在一起直到爸爸媽媽回來。

她很善良,讓我跟她坐在一起。我很喜歡她。她穿著寬松的T恤,身上有一種香草的氣味。她的名字叫珍妮。大約十年之后,這個住在街北邊的保姆珍妮變成了珍妮·薩維爾(Jenny Saville),一位以畫大幅裸體女人像而聞名的年輕英國藝術家(Britart)。

“你覺得他們會很快到家嗎?”

“會的,”珍妮耐心地說,“當然會了。只有幾英里遠,不算遠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但他們也有可能已經被搶劫、殺死,或者被狗吃掉了。當然,他們并沒有。在特倫特河畔紐瓦克,很少有居民在周六夜晚被狗吃掉。他們最終安全到家了。然而在整個童年,這樣的恐懼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我在無意中教會自己如何焦慮。在一個有著無限可能性的世界里,痛苦、失去、生離死別的可能性也是無限的。恐懼滋生著想象,想象又滋生著恐懼,周而復始,直到把自己逼瘋。

還有一件事,有點不尋常,但仍舊在正常范圍之內。那年我13歲,學校操場上,我和一個朋友走到一些同年級的女生們旁邊,坐了下來。其中一個女生,我暗戀的女生,看了看我,然后朝她的朋友們做了個感到惡心的表情。她當時說的話,直到26年后寫這本書時,我依然清楚記得。她說:“呃,我不想要那人坐我旁邊,他臉上有蜘蛛腿。”在我恨不得鉆到地縫里的時候,她繼續解釋說:“他臉上的痦子上長了毛,看起來像蜘蛛啊。”

那天下午5點左右,我沖進家里的衛生間,用爸爸的剃須刀剃掉了痦子上的毛。我恨自己的臉。我恨臉上這兩個大痦子。

我拿起我的牙刷,把牙刷頭按進左臉頰,就在最大痦子的正上方。我緊閉上眼,使勁摩擦。我一直擦,一直擦,直到有血滴到水槽里,直到我的臉帶著熱和痛開始顫抖。

媽媽走進來,看見我在流血。

“馬特,你的臉怎么啦?”

我用衛生紙捂住還在流血的傷疤,小聲咕噥著事情經過。

那個晚上我睡不著覺。貼著巨大膏藥的左臉頰陣陣作痛。但這不是我睡不著覺的原因。我在想,在學校里怎么解釋我的大膏藥。我在想象另一個空間,在那里我已經死了,那個女孩聽說我死了,罪惡感讓她哭個不停。這是一種想要自殺的念頭,但這么想能讓我感到寬慰。

童年眨眼就過去了。我還是很焦慮。我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和“左傾”、中產階級的父母生活在一個“右傾”、工人階級的小城市。16歲時,我因在商店偷竊被拘留(偷了洗發水和巧克力棒),在警察局待了一個下午。不過那得歸咎于青春期的愚蠢和合群欲望,和抑郁癥無關。

我玩滑板很差勁,成績不好不壞,留著不對稱的頭發,一直保持著處子之身,像中了中世紀的詛咒。一個很普通的孩子。

我不是個很合群的人。遇到他人,我的自我就會被瓦解,變成他人期望中的樣子。但矛盾的是,我始終感覺體內包藏著某種強烈的東西。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在不斷累積,像是被大壩攔截住的洪水。后來我抑郁癥、焦慮癥發作,我覺得我的病是所有那些被壓抑的強烈情緒累積的結果,就像大壩決堤一樣,如果你太難釋放自我,那么自我會破殼而出,淹沒你的意識,試圖淹死你所有失敗的、半真半假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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