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屆全國哲學社會科學話語體系建設理論研討會論文集
- 國家行政學院科研部
- 8208字
- 2018-11-08 18:06:35
理論話語體系建構的語境意識與反思維度——對“中國文藝現實與審美經驗”的理論思考
摘要 任何理論都是關乎現實的,從理論生成性來看,每一種理論都有其生成的語境和發生作用的界域,理論建構的有效性與理論的偏頗在以現實為軸心的演變中彰顯了理論話語體系建構的語境意識和反思維度。“不能套用西方理論來剪裁中國人的審美”,就要增強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自信。建構“中國理論”及其話語體系,要基于多重視野的“中國經驗”及其方法論創新:以中國為歷史——重塑世界歷史邏輯,重構中國現代史與世界史的關系;以中國為價值參照系——重塑中國文化的主體性,積極建構“中國理論”;以中國為方法——準確闡釋人類文明進程中的中國道路,以“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為旨歸。通過建構一種有國際通約性和中國價值訴求的“中國理論”,使其匹配于中國發展現實和中國道路,從而為中國“軟實力”的提升提供力量支撐。
關鍵詞:中國文論話語體系 語境意識 中國經驗 中國道路 反思維度
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講話中指出,這是一個需要理論,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理論的時代;這是一個需要思想,且一定能夠產生思想的時代。中國正越來越靠近世界舞臺中心,世界需要中國發聲,面對全球治理的難題和困境,需要中華文化貢獻智慧,需要中國提供方案。世界越來越重視中國,中國以什么發展理念來建設一個現代化國家?對于中國道路的解釋固然紛繁多樣,但在文明互鑒的全球化時代,任何外來理論都要重新語境化,并經由本土經驗的實踐檢驗才能發揮效力。同時,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離不開文藝的振興,文藝是時代精神的先導,文藝是國民精神的燈火,伴隨文藝精品的不斷涌現和民族文藝的經典化,需要建構基于“中國經驗”的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以中國文化的主體性來表征文論和美學的自覺。在中國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建構中,本文倡導視界融合、多學科交叉、跨界的“中國經驗”研究范式,以方法論創新:以中國為歷史——重塑世界歷史邏輯,重構中國現代史與世界史的關系;以中國為價值參照系——重塑中國文化的主體性,積極建構“中國理論”;以中國為方法——準確闡釋人類文明進程中的中國道路,以“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為旨歸,建構一種有國際通約性和中國價值訴求的“中國理論”,使其匹配于中國發展現實和中國道路,從而為中國“軟實力”的提升提供力量支撐。
從現實性來看,任何一種理論都有其生成的語境和發生作用的界域,都有其意識形態的色彩或者價值訴求,而不能在跨文化語境中簡單隨意移植和挪用,“旅行”而來的理論給予我們的是啟發和參照,而不能成為本土理論建構的主宰,更不能催生其成為理論霸權。某些西方理論在其界域內的有效性,不能表明在“理論旅行”和簡單移植后可以完全適用于中國文藝現實,現實中往往會發生理論誤讀或扭曲“中國經驗”,從而導致強制闡釋中國文藝或文化現實。如某些文學批評者以后殖民主義理論解讀中國當代西藏文學,往往在其理論借用中枉顧西藏文學現實本身,以強烈的主觀意圖或理論預設扭曲西藏文學現實,尤其是當代西藏文學對現代性的追求,主觀臆斷地將后殖民主義理論強制闡釋為中央—地方、中心—邊緣的關系,試圖把西藏文學從中國當代文學總體性中分離出去,這背后其實有著意識形態的用意。一些現代西方理論對中國文藝現實和審美經驗的強制闡釋,正好顯現出某些理論“旅行”后的無根性,近年來學界的反思表征著某些理論確實需要淡出,而愈發顯現出基于“中國經驗”建構中國理論話語體系的緊迫性和現實性,亟須中國文論和美學研究的理論自覺。
關于理論與現實的關系,文學理論家卡勒曾指出:“文學理論并不是一套脫離現實的思想,而理論作為一種推理論證的實踐存在于讀者和作者群體之中,和教育文化機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見理論并非漂浮于空中,而是內在地嵌入現實的文化網絡,并與文學周邊的各種實踐、觀念發生持久性互動,由此參與文化現實的建構。理論的生命力源自對現實的回應和創新沖動,并非理論自身的單純推演,往往是現實的壓力成為理論發展的動力。有學者指出,“每一個歷史時期理論的主導因素各不相同,可以看到縱向理論譜系產生巨大作用的情況,也可以看到現實世界促使理論范式深刻變革的局面。然而,追根溯源,橫向關系的作用是決定性的。現實世界始終強有力地楔入理論。理論的真正使命是:闡釋、解讀現實世界,繼而參與現實世界的改造實踐。”
可以說,正是現實強有力的問題召喚使理論創新層出不窮,理論與現實的互動包含了多維的遞進對話,甚至是跨文化的文化間性、研究范式間的對話,從而體現基于現實經驗的理論擔當。如歐洲的“現代主義”理論的建構就脫離不開資本主義發展的階段性語境。現代主義理論作為一個總括性的術語主要指1890年至1930年主導歐美知識界的一群知識分子和文化運動,其內涵從個體性的文藝實踐開始擴及廣泛性的文化運動,超越了文體學而擴大到現代主義者回應并試圖改造的社會、經濟以及政治現實。盡管其內容駁雜,但無論是前衛派或現代主義者,其理論要義都在于“回應西方文化中不斷加劇的商品化,一方通過竭力從商品化對象中清除或者抽取出他性,借以進行藝術生產,而另一方則要徹底擺脫商品化對象,尋求作為 ‘純粹形式’的藝術。”
嚴格意義上講,“現代主義”的命名就是美學意義上的,雖然表現形式多樣,甚至有不同的政治立場,對其內涵的理解卻離不開如下語境:現代大都市的興起、世紀轉折時期的文化危機、烏托邦文化復興希望與墮落至“大眾文化”野蠻狀態的恐懼之間的危險結合,以及現代技術帶來的“時空壓縮”。洞察其美學追求可以看出,現代主義者的“審美”活動往往有著強烈的政治傾向,是一種文化視野下的政治理論;甚至可以說“他們希望更新現代生活,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他們建立了自己的組織。”
可見,現代主義者試圖把美學造就為一種意識形態,借以抵制資本主義的商品化和物化過程,在審美基礎上重新思考政治,將文化創造的價值置于社會的中心位置。通過強調審美的優先地位,現代主義者旨在使公共領域重新恢復活力,從而使政治審美化。對此有學者指出:本雅明和阿多諾“兩人都有一種現代主義的信念,即藝術是現代性烏托邦訴求的最后避難所,而且他們作為現代主義者,都不大愿意出于更新現代生活的目的而在理論上為其建構制度基礎。他們的烏托邦激情和實踐上的開放性所體現出的現代主義視野,再次說明現代主義作為政治理論一貫具有的巨大力量:即在思考歷史性現在時的需要方面所表現出的毫不妥協的韌性。不幸的是,他們也復制了現代主義的致命弱點:即不能形成一種足夠務實的政治視野,以引起對現實政治震蕩的嚴肅關注。”
正是對此的洞察使我們認識到,理論建構的有效性與理論的偏頗往往在以現實為軸心的演變中昭然若揭,從而彰顯了理論背后的問題導向及其現實關懷。
從世界經驗來看,20世紀六七十年代,歐洲大陸的后結構主義(包括德里達的解構理論、福柯的話語理論、拉康的心理分析理論)、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包括法蘭克福學派、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阿爾都塞的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以及英國新左翼的文化研究,相繼經由美國各大學的比較文學研究學科,在美國的大學和社會廣泛傳播,但這些“歐洲的”理論只是進入了美國的大學課堂。只有在20世紀80年代后與美國本土的文化和社會思潮如民權運動(反種族歧視)、婦女解放運動、反越戰運動、反文化運動等充分交融,有了現實問題意識后才被發揚光大。盡管學界對這場社會文化運動的性質認識不同,但正是經由美國本土文化的激蕩和理論沖擊,使這些“歐洲的”理論經由再語境化實現了“美國化”,生成了具有美國文化意味的“后現代主義”理論思潮,包括與之相關的性別研究、種族(族裔)研究、身份政治研究、后殖民理論等批評學派。這些理論在美國本土化后,逐漸失去原有的批判性鋒芒和政治化訴求,形成一種與美國政治、經濟相吻合的非批判的去政治化的大眾文化思潮。這種理論在凸顯“美國性”中開始關注非經典文本(少數族裔文學、黑人文學、女性主義文學、非西方國家的文學)、非文學文本(電影、音樂、電視劇、脫口秀等),在美國一些本土理論家如蘇珊·桑塔格等以“反對闡釋”等文化策略下,以“為什么是莎士比亞而不是我們的《欲望號街車》”“為什么不能是我們的百老匯”等問題向大學課堂和文藝經典發出質疑和挑戰。在各種力量的合力作用下,這些變異的理論在學術競爭中成為強勢的美國理論和思潮,而開啟了美國多元文化主義思潮主導的時代,最終占據了美國大學課堂和博物館等經典闡釋的場域,并作為美國的“主流理論”,向全世界推廣輸出繼而成為全球的“主流理論”,有力地支撐了美國的全球“文化霸權”。
可見,任何一種成熟的理論話語體系都是民族文化的創造,是在不斷交流互動中完善的。從這些理論的旅行和嬗變來看,異質性理論不僅要隨著時代語境的變化而變異,還要與本土文化及其社會思潮相融合,在凸顯自身的理論訴求中形成不同的研究流派,才能獲得理論的有效性。這些新質的“美國的”理論已經失去“歐洲的”理論的原初批判性、激進的政治性訴求,越來越呈現出多元化、非中心和去政治化傾向,在文化多元主義的“常態化”過程中,消解了理論的批判性,為新自由主義的流行和全球傾銷掃清了障礙。理論因越來越追求“政治上的正確”而喪失了現實力量,使大眾文化成了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在置換和新質理論生成中,“歐洲的”理論成了“美國的”理論,并融入了美國的主流價值訴求。美國學界和社會對待異質性批判理論的策略,以及本土理論話語體系的建構及其主流價值訴求,使我們認識到理論生成的歷史文化語境的重要性,理論不能被抽象化理解,理論旅行的再語境化不可以缺失“價值化”,這種“價值化”往往與問題導向相關聯,通過弱化原初理論的批判性和重新“價值化”,“美國的”理論在傳播中流行開來。由此歐洲理論經由“美國化”成為全球的,成了世界主流理論,這背后有著強大的美國文化力量的支撐。這種理論變異現象啟示我們,理論因其問題意識和現實關懷成為本土的,有著本土文化的支撐,才能在競爭中被大眾接受,進而成為具有本土的風格和氣派的某一“學派”,從而產生了深刻的理論影響。置身在現代化進程中,大量西方文論和美學研究理論進入中國學界,世界文化思潮的激蕩使“中國經驗”不會自閉于世界經驗,“中國理論”更不會孤立于世界理論。尤其是西方文論和西方美學已經成為中國理論話語體系建構中不可剔除的部分,只有在其語境化與現實問題相關聯,增強反思意識,成為“中國的”理論,才能有效闡釋“中國經驗”,而不是肢解、扭曲甚至強制闡釋“中國經驗”。有了基于“中國經驗”的成熟的“中國理論”,以強大的中國文化自信力為依托,不斷增強其在世界上的理論競爭力和說服力,使其理論觀點和價值訴求得到更多理解和認可,這樣的話語體系因立足人類的公共性問題、理論的普適性和審美的共通性,自然就是國際主流話語之一。
理論的演變邏輯啟示我們,無論是西方學者對中國經驗的闡釋,還是中國學者征用西方理論對中國經驗的詮釋,都有一個現實的價值立場和態度問題,也就是說必須保有反思的維度和語境意識才能更本真地切近對象。不論是中國經驗還是理論話語體系建構,其闡釋既要觀“物”也要觀“我”,這樣才能洞察理論和經驗本身的問題意識和價值訴求,從而最大可能性地實現間性的溝通與平等,以自主的身份參與國際學術話語生產,發出中國學者的聲音和理論主張。從現實性來看,建構中國當代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西方文論和美學理論不可繞過,它已然置身于我們的現實文化語境中。今天西方理論(文論)不僅是我們自身理論話語體系建構的“他者”,也是重要資源,其在“理論旅行”中不能簡單地移植或者復制,更不能成為中國理論界的主導,而是經由本土文化的洗禮或者再語境化的過程,才能在一種相互沖擊甚至沖突中實現理論的對話和交融。本土文化的結構、性質和開放水平決定著異質性理論的對話和交融程度,由此會出現批判性、反思性與屈從性等情形,而導致某種理論的變異,進而在與本土理論的激蕩中生成新質理論。這種雜糅性的新質性理論必然在觀照“中國經驗”時,成為建構中國當代文論(美學)話語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成為“中國理論”。其背后支撐理論話語體系建構的是強大的文化自信力量及強烈的社會主流價值訴求。這個過程也許是緩慢的,但最終一定會與政治變革、經濟發展和文化建設相匹配,形成有自身文化底色和現實經驗闡釋效力的理論體系,從而擁有自身的理論話語權,成為維護文化領導權的捍衛力量。
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座談會上的講話,著重探討建構有中國特色的新理論新范疇新體系。“我國哲學社會科學應該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從我國改革發展的實踐中挖掘新材料、發現新問題、提出新觀點、構建新理論,……提煉出有學理性的新理論,概括出有規律性的新實踐。”對于中國文論研究和文藝發展來講,就是要深入思考和探索文化自信視野中的中國當代文藝發展道路和文論與美學話語體系建構。對中國問題的真正有效解釋,將是當代中國人對世界作出的最大貢獻,因為真正解釋中國,才能有效解釋世界。“中國理論”不是基于本土資源的文化部落主義式的自說自話,而是必須從人民群眾創造性的實踐活動和豐富多彩的審美活動中汲取養分,在充分開放交流的國際學術話語中張揚“中國性”,中國的也是世界的,其相互通約的底蘊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和對世界共同價值的遵循。究其根本性而言,“當代中國的偉大社會變革,不是簡單延續我國歷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簡單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也不是國外現代化發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現成的教科書。”
中國已成功走出了一條不同于西方卻更加現代化之路,中國的成功必然有著價值上的感召和理論上的普適性,這種價值和理論遠遠未能得到學術界的充分闡釋,未能建構相應的學術話語體系。“在解讀中國實踐、構建中國理論上,我們應該最有發言權,但實際上我國哲學社會科學在國際上的聲音還比較小,還處于有理說不出、說了傳不開的境地。”
這揭示了當前的理論研究困境和局限性,亟須建構有效闡釋“中國經驗”的理論及其話語體系。
“中國理論”及其話語體系建構的邏輯起點是“中國經驗”,這里的關鍵是對“中國經驗”的理解和闡釋,中國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建構同樣要以“中國經驗”為觀照對象。“中國經驗”并非自明的現成性存在,更不是固定的靜止的存在,而是在流變中被不斷闡釋的概念,其內涵取決于特定的歷史文化語境。“中國經驗”雖有其客觀性,是一定時空條件下和特定歷史階段的地方產物,但它并不外在于世界,而是與世界共在中有其相互交流和可通約處,故而不能過于強調“純粹中國性”。有學者指出,“中國經驗”既是客觀存在的、有待發現和闡釋的現象,也是通過理論的燭照,不斷被重新發現、重新闡釋的產物。討論當代中國文論話語的“中國經驗”,應該同時在三個維度上展開:其一,從起源學和發生學的角度識別“進入中國的 ‘異質經驗’”,在他看來,“中國經驗”自身就內涵了西方異質性因素的影響;其二,發掘基于人類文明共性的“共同經驗”,并非所有的外來經驗都具有異質性,文化的共同性和理論的通約性是人類文明得以交往的前提;其三,“共同而有差異的經驗”成為發掘中國經驗獨特價值的重要內容,立足于異質性差異的識別,而確立“具有中國性的 ‘特色經驗’”。這要求我們,理解和界定“中國經驗”一定要有語境意識。當下的“中國經驗”是一種雜糅性存在,它置身于當代中國現實文化語境中,現實文化是其得以可能的歷史語境。所謂“中國經驗”不能是孤懸宇宙的孤立存在,理解和建構“中國經驗”要辨析它之于“西方經驗”“世界經驗”的獨特性,在中西比較視野甚至雜糅古今的人類文明意識中,領會“中國經驗”的內涵所指,而不必計較于能指的漂浮不定。在一個全球化與本土化深度纏繞,歷史性、當下性與未來性處于相互交織的時代,中國的發展已進入多重視界融合的“新視野”,以及三期疊加的現實使理論面臨的現實文化問題更趨復雜,人文的思辨愈加深刻,這使基于“中國經驗”的理論話語體系構建必須凸顯反思維度。
中國文藝或者審美經驗所依托的“中國經驗”不是作為“他者”存在,不是對西方強勢學術話語的補充,而是“世界中的共在”,是多元中的一元,其依托的是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這是擁有學術話語權和理論擔當的基礎。是對基于中國立場的普遍性的一種特指,是對中國道路的闡釋——中國方案。其在本質上體現了自覺的身份意識和文化認同,是“學術中國”自信的表征。現在有些期刊倡導講學術故事、學人故事,就體現了中國理論話語體系建構的自覺。藝術人類學強調藝術生成的社會語境,對普遍理論持有一種本能的戒備和抵抗。當下,世界的多元化和文化的多樣性,需要多聲部和包容性發展,需要中國發出聲音,需要中國貢獻方案。作為現代性訴求,審美現代性經驗并非尋求一種大一統的堅固存在,而是進入一種多樣化、流動性的狀態,展示多樣性的審美體驗和藝術表達,這對“中國理論”生成和話語體系建構是一個機遇。中國文論和美學理論話語體系建構要以多重視域中的“中國問題”和“中國經驗”為研究對象,在建構過程中要有明確的身份意識和價值立場,不能在熱衷于“去價值化”“去歷史化”“去中國化”“去主流化”中依附于西方理論,那種亦步亦趨,缺乏獨立性、自主性、創造性的理論遲早要被淘汰。
中國文論和美學理論話語體系建構要落在“中國的”審美經驗上,體現當代中國人的藝術追求和價值訴求。審美經驗是對文藝作品和現實及其關系的藝術鑒賞與審美感知,當代文藝發展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人民是文藝的鑒賞家和評判者,理論體系建構同樣要體現人民性訴求,作為對中國人審美實踐升華的審美感知、審美意識和審美理想追求,審美經驗以其通約性和審美共通感的追求可上升為理論概念體系。“中國理論”因有效闡釋“中國問題”,在與異質性理論對話和交流中相互借鑒和參照,積極張揚中國的“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而不會形成理論霸權。習近平在2016年新年賀詞中指出:“世界那么大,問題那么多,國際社會期待聽到中國聲音、看到中國方案,中國不能缺席。”在2017年新年致辭中,習近平指出中國人歷來主張“世界大同,天下一家”。中國人民不僅希望自己過得好,也希望各國人民過得好。這一重要宣示,深刻展現了中國夢的世界情懷、展現了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使命擔當。可見,中國的審美經驗不是“井底之蛙”的孤獨感,而是扎根于深厚的文化傳統的傳承,有著世界情懷的格局。
“不能套用西方理論來剪裁中國人的審美”,就要增強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自信,中國特色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有機融合,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弘揚和對社會主義文化的張揚。建構中國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要把凸顯“面向中國的審美經驗”,作為中國文藝發展的特有方式與形態。美學理論建構既要有“審美共通感”的底蘊,又要在審美經驗的藝術表達上,凸顯民族的地方的色彩。“地方性”“民族性”越來越成為后現代文化空間中藝術表達的底色,只有文藝的多樣性才能豐富人類精神家園。在全球化文化思潮相互激蕩的語境下,各民族文藝發展愈加斑駁,在相互交流、交融講究文明互鑒,以及大眾文化的全球互動及其文化均質化的文藝發展當下,凸顯審美的“中國經驗”,意味著在當前多元文藝發展格局中訴求一種當代中國主流的文藝形態,以書寫和表現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探索的“中國精神、中國力量、中國價值”,弘揚當代中國人的審美理想和藝術價值追求。這種理論著重解決和探討的是中國文藝的發展道路及其主流話語表達形態,是審美的“中國經驗”或者中國文化底色,而不是什么別的國家或者民族的審美經驗;不同于其他社會科學,文藝理論和美學研究關注的基本問題是人的審美經驗及其藝術表達,其獨特性是價值所在,因此,其研究范式和批評話語的建構要圍繞獨特性展開,卻不必執著于地方性和民族性經驗,而是在開展文化間、范式間對話和溝通中追求一種形而上的超越性。也就是說,中國特色、中國經驗要有世界意義,既要文明互鑒,又要關注文明的異質性和變異性,不能陷入西方中心主義的窠臼,也不能落入文化部落主義的泥潭。中國的文明型崛起是21世紀人類世界對美好精神家園及其意義秩序探索的貢獻,唯有自覺地、牢牢地把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文化使命、文化權利和文化責任——以文藝的或審美的方式展現中國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才能建構基于“中國經驗”和呈現“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的中國文論和美學話語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