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殭屍
- 浪客劍行
- 陶熙
- 4517字
- 2018-11-17 02:20:55
誰知三個黑衣人見狀一愣,隨后另外兩個黑衣人轉身便抱住了一直立在庭院里的棺材。
師徒三人見狀也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黑衣人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王寶榮,而是棺材。
師徒三人連忙搶上,但第一步已經比別人慢了,只見使劍的黑衣人長劍當胸,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半圓,一劍刺出,竟然分成三劍,分別攻向三人。三人各自抵擋,但黑衣人這劍法變化多端,一劍既出,后招便綿綿不絕的涌出,這劍法迅疾無比,似驚風,似閃電,加上劍招繁多,一時間晃得師徒三人眼花繚亂。
韋三水眉頭一皺,心下盤算,黑衣人這套劍法雖然招式繁多,但主要是用來迷惑敵人,真正的殺招只在其中一兩劍之間,他現在以一敵三,自然不能招招必殺,無非是擋住三人,為剩下的兩人爭取時間。
這一節除了韋三水,塵凡也想到了,只見那黑衣人一劍襲來,塵凡竟不接招,直接往這劍光里一閃,這劍招果然只是虛招,塵凡便在這一眨眼間脫開身來,到了使劍的黑衣人身后。另外兩個黑衣人正在將康先生身體從棺材中拉出,用一條繩帶將其裹住,背在使苦無的那個黑衣人身上。塵凡二話不說,揚手便是兩枚銅錢飛出。黑夜之中,視線昏暗,兩枚銅錢不聲不響,像是劃過夜空的流星一般,徑直朝兩個黑衣人飛去。使劍的黑衣人見塵凡竟然敢硬闖劍光,心下一驚,隨即叫道:“小心!”
剩下兩個黑衣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抬手防御,但終究為時已晚,只聽叮的一聲,一枚銅錢被擋住,另一枚銅錢卻劃到了背著康先生的黑衣人腿上,黑衣人腿部被劃出一道口子,半跪下來。另一個黑衣人見狀掏出一把匕首,點足便上,欺身來到塵凡面前,卻不想到了跟前發現眼前的塵凡像是變得模糊一般,一道幻影,塵凡便閃到了身后,使匕首的黑衣人撲了個空,只覺自己身后洞門大開,心下吃驚,一只腳在地上點了一下,連忙在半空中轉過身來,想要防住塵凡后手,卻發現塵凡根本沒有管他,只是朝著使苦無的黑衣人奔去。
那使苦無的黑衣人腿部受傷,又背著一個人,行動不便,只見塵凡朝自己奔來,不及多想,竟然反手就將背上的的康先生向塵凡拋去。塵凡萬沒想到他還有這招,連忙停步,一個趔趄,便直挺挺的摔下去,這一摔倒好,原來那使苦無的黑衣人趁著康先生飛出去的一瞬間,用剩下的一只腳彈起,躲在康先生后面,想要偷襲塵凡,可塵凡這直挺挺的一摔,不僅躲過了康先生的身體,竟然還躲過了那黑衣人的搏命一擊。
康先生和黑衣人接連從塵凡背上飛過,塵凡只覺上方一陣涼風略過,隨后狼狽的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轉過身,只見使匕首的黑衣人接住了康先生的身體和使苦無的黑衣人,雙方拉開了兩丈左右的距離,塵凡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銅錢,心下盤算如何進招,而兩個黑衣人也重新擺好架勢,準備迎敵。
而另一邊,使劍的黑衣人正在苦戰韋三水和夏星子兩人。夏星子見到塵凡脫身,已經明白了黑衣人劍招的道理,本來也想如法炮制,但卻發現黑衣人突然變招,主攻韋三水,只是劍光時不時的飄一兩劍過來,夏星子輕功不如塵凡,無法做到像他那樣在劍光里如此從容,脫不開身,只得硬著頭皮接招。她武功較韋三水而言要弱得多,軟鞭又是長武器,近身戰中毫無幫助,這會兒反而成了韋三水的累贅,韋三水對招的同時,又不得不隨時照顧夏星子,劍法不得不大打折扣。夏星子一心只想脫身,一來能夠減輕師父的負擔,另一邊她也瞥見塵凡以一敵二,陷入苦戰之中,想要前去助陣。但這黑衣人也看出來了,韋三水這個江湖郎中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他雖然都是守招,出劍極少,但每次進招,都逼得黑衣人不得不全力防守,若是夏星子趁這一招之間逃脫,那局勢就不妙了,要講單挑,自己不見得有勝算,是以每次韋三水進招,黑衣人都干脆使出殺招,卻朝著夏星子而去,將夏星子變成了完全的包袱,以拖住韋三水。
剛才韋三水師徒三人最大的失誤就在于,沒有想到黑衣人竟是奔著康先生而來,所以自己退到了廂房門前,這下背后反而沒了退路,使劍的黑衣人劍風籠罩下,夏星子也脫不開身。但這三人是為了康先生而來,究竟為何,韋三水也是毫無頭緒,不知該如何在策略上找出破綻,只盼塵凡機靈,能想出破局的辦法。
但塵凡哪里能有什么辦法,這三人來路不明,從剛剛的幾下交手看來,完全不是白天碰到的巍嶺派那一路,好險剛剛偷襲得手,傷了一個,此刻只剩下使匕首的黑衣人向他攻來。塵凡只是堪堪接了幾下拳腳,便一直拉開距離,閃躲騰挪,一旦有機會便出指點穴,可是黑衣人拳腳功夫甚是了得,塵凡出指總能被防下來。塵凡只得沾衣即走,他拳腳功夫平平無奇,若是被黑衣人抓住,只怕不妙。
黑衣人斗了一陣,發現塵凡出手毛手毛腳的,看來這人雖然輕功精妙,暗器和指法了得,但其他功夫那是一竅不通,想通這一點,只要不斷逼他近身,不讓他拉開距離就好辦。
塵凡心想,這樣下去情況不妙,最要命的是,其實他剛剛摸了一下,自己手里已經就剩兩枚銅錢了,都怪師父平時管得嚴,零花錢太少,這下每一次出手都極為珍貴,所以才一直沒有出招。但眼下的局面交困,若是不出手,要是之后體力不支,只怕給人一招制住,塵凡心一橫,向后一個大跳滑開,突然雙足站定,馬步半蹲,左手畫了一個半圓,右手一掌便轟了出來。那黑衣人只圖近身,見到塵凡忽然后跳,而后進掌,大吃一驚,原來他還有后手,當下便及時剎住腳,雙手交叉護住胸前,以防掌風傷人,卻發現只一陣軟綿綿的小風拂來,到了身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黑衣人一愣,發現上當。
塵凡暗喜,幸虧自己平時練功有效,雖然不會招式,但會架勢,在這生死相交的時刻,竟然還能拿出來唬人。就在這一剎那,塵凡右手一揮,三個暗器分別飛向三個黑衣人。使匕首的黑衣人用匕首擋下一枚銅錢,而另一枚飛向那受傷黑衣人的銅錢卻被那黑衣人用康先生身體擋住了。康先生全身僵硬,銅錢竟然像是撞上一堵墻似的,被彈到半空中,轉了幾下便失去了力道落在地上。
不過塵凡這兩枚銅錢都不是主力,其實最多的功夫,下在了最后的這一個暗器里,而這最后一個暗器,正是之前黑衣人扔給他的那一錠黃金。只見那錠黃金徑直朝使劍的黑衣人而去,使劍的黑衣人正在全力壓制韋三水和夏星子,只覺余光里金光一閃,下意識的抬手一格,這黃金比銅錢要重,威力也是更勝一籌,黃金在黑衣人劍上敲出了一個口子。黑衣人不由得分神,就在這一剎那,韋三水一劍遞出,這一劍勢如破竹,直挺挺的朝黑衣人胸口而去,黑衣人長劍當胸,抵住韋三水這破勢一劍,但這一劍來勢洶洶,一直壓住黑衣人的劍。黑衣人的劍被按在胸口上,整個身體一直被向外推去,就在這緊要關頭,黑衣人忽然一咬牙,右手放棄抵抗,只見韋三水長劍刺斷黑衣人長劍,從黑衣人身上貫胸而出,但黑衣人右手巴住韋三水的手,左手一抓抓了下來,韋三水萬沒想到黑衣人竟然會拼個同歸于盡,連忙撒手撤劍,但終究晚了一步,肩頭被抓出一道血印。
韋三水吃痛,向后退了兩步,夏星子連忙上去扶住師父。而兩外兩個黑衣人也在此刻上來扶住使劍的黑衣人,三人守在康先生身體旁。
塵凡奔到師父身邊,只見師父臉色發黑,夏星子一看傷口,驚呼道:“有毒!”
塵凡連忙在師父肩頭點穴封穴,以防毒藥入侵。韋三水額頭不住的冒汗,已然說不出話來。
這一戰雙方拼得筋疲力盡,塵凡雖然沾衣即走,但手腳仍不免被劃了幾道,夏星子一直被使劍的黑衣人壓著打,長鞭在格斗中斷為幾節,而使匕首的黑衣人也被塵凡耗得精疲力竭,雙方只能僵持,各自回復體力。
塵凡抬頭看了看四周屋頂,頭一次覺得這房子太大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東南西北各處都有視覺盲點。眼下師徒三人手無寸鐵,若是還有強敵在伺,那只能是任人宰割。
塵凡正這么想著,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笑聲,不由得心下一沉,就現狀而言,這是他絕對不想聽到的一個聲音。
只見月光下僧衣飄飄,方圓頂著锃亮的腦殼落在了塵凡面前。
呵,這和尚,原來一直沒走么。
只見方圓面帶微笑,滿臉的“慈悲”堆在兩個凸起的臉頰上,即使在清冷的月光下也顯得十分油膩。方圓悠悠然的說道:“阿彌陀佛,夜深人靜,正是清修時刻,幾位施主何苦戾氣大盛,在此打打殺殺,不如隨小僧一起誦經念佛,消除戾氣。”
塵凡苦笑道:“大師真是無處不在啊。”
方圓道:“佛光萬里,佛祖在,我就在。”
塵凡道:“佛祖都這么閑么?”
方圓道:“佛祖算到施主今夜必有劫難,所以命我前來相助,看來施主不領佛祖的情啊。”
塵凡聞言一愣,沒想到這和尚雖然面目可憎,對康先生倒是有情有義。念及此處,塵凡暗喜,連忙說道:“領情領情,當然領情。”
方圓道:“施主既然領情,自當告謝佛祖,感謝他老人家前來救苦救難才是,只有這般,才能請得他老人家出手相助啊。”
塵凡無奈,眼下要救康先生,還得拜托這個和尚,只得暫時先順著他:“佛祖法力無邊,我等凡人能得佛祖保佑,三生有幸,謝佛祖開恩,請佛祖出手相助。”
方圓滿意的點點頭:“嗯,所以是我關山寺佛法無邊,救了康先生一命,施主,日后有人問起,你可愿如實相告?”
呵,到了這種時候,還要討這個便宜么。
塵凡道:“那是當然,大師慈悲為懷,有好生之德,我日后自當宣傳宣傳,說您大慈大悲,法力無邊,以一敵三,救康先生于水火。”
方圓:“哎,施主不必夸大其詞,昔日達摩悟道,那也是需要經過許多磨難的。”
塵凡會意:“啊,這個……大師是經過一番苦戰,殫精竭慮,這才救下了康先生的,我一定將大師的苦心如實相報,助貴寺香火興旺。”
管他誰救的,先把人救下來再說。
方圓這下終于滿意,點了點頭,轉過身來,面對著三個黑衣人,雙手合十道:“三位施主,這位康先生乃是我關山寺香客,還請高抬貴手。”
方圓說完這句話,笑容隨即凝固。
就在此時,塵凡等人見到了他們此生見過的最詭異的畫面。
三個黑衣人不聲不響,就在方圓和塵凡討價還價的這間隙,結成了一個小陣,只見一個黑衣人盤腿而坐,拿著一管竹蕭豎在身前,而另外兩個黑衣人分列兩側,各自從懷里掏出了一只短笛。三人分不同聲部,吹奏起來。這笛聲像是一江冷水撲面涌過,讓人瞬間浸入河底,而蕭聲則尖嘯而來,像是一根無形的刺扎在人的心上,隱隱作痛又拔不出來。
只見月光之下,一個沉甸甸的黑影從棺材中活了過來,康先生緩緩起身,兩腳沉重的走出棺材,雙手垂在身前,兩眼翻白,吐著長長的舌頭,嗓子則斷斷續續地向外吐氣,發出嘶啞之聲,像是被人一直掐住脖子一般。
笛聲蕭索,聽得一陣涼意,此時在南疆正直盛夏,卻讓人感覺如墜寒冬,不禁哆哆嗦嗦打了個寒噤。康先生的黑影弓著身子前進,如同一只笨拙的搬山猿。同時身上的青筋暴起,皮膚漲裂,手臂壯了一環,身上的衣衫瞬間被溢出的脛肉撕個粉碎,身形在月光下緩緩變大,像是要把黑影撐開,遮蔽這清冷的月光,讓一切陷入永恒的黑暗。
塵凡只感覺涼意從腳板底一路冒上來,胸中一口冷氣提到嗓子眼上,掐住了他的呼吸。而一旁的夏星子則像是被牢牢釘在地上一般,原本攙扶韋三水的手也被嚇得綿軟無力,差點沒扶住師傅。
這是什么?殭屍嗎?
康先生低著頭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團白霧從康先生嘴里不斷冒出。
方圓看著康先生神情可怖的臉,顫顫巍巍的問道:“康……康……康施主?”
只見康先生像是聽到這話有了反應一般,抬起頭來,盯著方圓。
方圓嘴角不住的抽搐,那锃亮的腦袋汗如雨下,像是想在月光下幫他洗心革面一般。
燭火微微晃動,就在一剎那間,塵凡只聽到黑衣人吹了一聲刺耳的破音調,康先生忽然一個閃身,一個巨大的黑影在一瞬間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一拳打在了方圓臉上。這一拳來勢洶洶,只在一瞬之間攻出,方圓毫無準備,被打得飛出去三丈來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