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巍嶺
書名: 浪客劍行作者名: 陶熙本章字數: 6997字更新時間: 2018-11-06 23:31:29
當下眾人便將棺材推向側門,醫館往來的都是病人,因此也沒設門檻,只一些剛路過的病人看見棺材,覺得晦氣,不由得紛紛皺眉繞道。
今天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接連接診王寶榮和康先生,一個比一個傷重,塵凡不由得暗自嘆氣搖頭,轉過頭瞟了瞟,方圓也跟了進來,還在一路不斷向康夫人“弘揚佛法”。
水清堂一共是三進三出,第一進主要是用來待客,以及藥房,第二進則是一眾廂房,主要用來收治病人,第三進則才是水清堂的正房所在,通向另一個大門,供水清堂內部眾人日常進出,以及接待正式訪客。水清堂坐落在一個小山丘上,周圍街道環伺,東南西北各有一個小山坡,供病人和訪客往來。
塵凡帶著康氏一行徑直來到第二進的廂房大廳,轉過身道:“勞煩稍等,我這就去請師傅出來,這里是病人清凈之地,還請噤聲。”這最后一句,其實是說給一直在絮絮叨叨的方圓聽的,方圓悻悻然閉上嘴,一行人在大院等待。
塵凡轉身進入正房,只見師父韋三水正坐在王寶榮身旁,緊緊的握住王寶榮的手,焦慮的看著他。塵凡不禁好奇,做大夫的,生死場上迎來送往早已見慣不慣,師父一向冷靜,很少露出如此緊張的神色,甚至連塵凡進了大門也毫無反應。
塵凡見師父如此肅穆,本不敢打擾,只不過眼下情況危急,只得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叫了聲:“師……師父。”
韋三水轉過頭,塵凡這才看到,師父臉上竟掛滿淚痕,兩眼通紅。
韋三水疲倦的說道:“塵凡么?什么事?”
塵凡道:“師父,重病,可能是苗蠱。”
韋三水神色一凜,低下頭看了看還未蘇醒的王寶榮,嘆了口氣,隨后緩緩的松開他的手,溫和的將手放在臥榻之上,才戀戀不舍的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塵凡好奇的瞟了瞟王寶榮的臉,之前的血漬已經被擦干,正紋絲不動的躺在床上,滿臉的胡須也仿佛失去了生氣,倒垂下來。
塵凡自忖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自己背回來的這個人到底什么來頭,看樣子和師父頗有淵源。塵凡來不及多想,轉身隨著師父走出房間,來到大廳之上。
韋三水走進大廳,和康氏一行草草行禮,便來到棺材邊,雙手背在身后,仔細的看著康先生。
韋三水道:“去把你小師姐叫來。”
塵凡領命,轉身便走,來到第一進的大廳之上,只見大廳左側立著一墻藥柜,藥柜前立著一個柜臺,旁邊放著幾個小燒爐,每個燒爐上都放著一個砂壺,正在熬藥。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正坐在燒爐旁,這小姑娘約莫十八九歲模樣,天真爛漫,一手托著腮,一手拿著一個扇子,正在不斷的煽火。小姑娘一襲粉色長衫,一邊扇風一邊嘟著嘴,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出神的望著前方,手里的扇子只是隨意的擺動,不知在想著什么,迷惑的神情落在圓圓的臉蛋上,當真是我見猶憐。
塵凡走到藥柜旁,叫道:“小師姐。”
小師姐轉過頭來,用土話問道:“恁子?(怎么了)”
塵凡道:“師父叫你過去,有個病人,可能是苗蠱。”
小師姐無奈道:“誒,難搞。”隨即站起身,打開面前的砂壺,招氣入鼻聞了聞,點了點頭道:“嗯,好了。我把這藥倒了就過去。”
塵凡轉過身,大廳的右側,立著一張桌子,旁邊正坐著一位公子,那公子錦衣玉袍,氣宇軒昂,一看就和身后青磚舊瓦格格不入。那公子正興致勃勃的讀著一本書,嘴里念念有詞,頭也跟著不住的晃動。
塵凡走近道:“二師兄。”
二師兄抬起頭道:“哦,塵凡,今天不是出航么?怎么在這滿頭大汗的。”
塵凡在一旁坐下,急不可耐的給自己到了一杯茶,一口喝下,隨后又開始倒第二杯,一邊倒一邊說:“哎,跑了一上午啊,接連碰到兩個重傷,還有一個可能是苗蠱。”
二師兄瞪大了眼睛道:“當真是苗蠱?”
塵凡道:“十之八九吧,就等小師姐去確認了。”
二師兄皺了皺眉道:“還撈得回來咩?”
塵凡道:“撈不撈得回來,還沒是要看小師姐的手段。誒對了,我今天碰到五師兄了,他竟然在守東岸大門。”
二師兄道:“你五師兄自從當了差人,已經好幾月沒回過醫館了,他現在怎么樣?”
塵凡道:“他變得壯實了不少,當時他穿著官服,我呢,又一身蓑衣,竟然都沒認出對方,差點打了起來。”
二師兄道:“他武功有沒有進步?”
塵凡道:“武功不好說,不過感覺內功大有精進,輕功快了不少。”
二師兄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道:“不知他有沒有進過宮內。”
塵凡道:“這就不好講了啵。”
塵凡看著另一邊的小師姐,道:“五師哥也真是的,當了差也不曉得回來看看小師姐。”
二師兄道:“哎,你五師哥那個榆木腦袋,哪里理會得到小師姐。”
塵凡道:“小師姐也真是的,五師哥不回來,她也不曉得自己去看看。”
二師兄道:“你小師姐忙著撈人,醫館這么忙,哪里走得開。”
就在這時,小師姐走了過來,微笑道:“在講我什么?”
塵凡道:“沒什么,在講小師姐這么會撈人,干嘛不去官府撈個人回來。”
小師姐聞言突然羞紅了臉,忙道:“官……官府自有醫官打理,哪用得著我撈人。”
塵凡道:“小師姐,此撈人非彼撈人,我們說的撈人啊…….”
小師姐急道:“你你你…….你在胡說八道,當心我給你下蠱啊。”
塵凡道:“我我我…….我不胡說八道,小師姐,我們還是先把醫官里的人撈一下吧,師父在等你了。”
小師姐嘟著嘴道:“那你還跟我嬉皮笑臉的。”
二師兄道:“我也看看去。”
三人來到庭院之上,只見韋三水正負手而立,仿佛在思索什么。另一邊則是方圓在誦經打坐,木魚咚咚作響,康氏一行跪在方圓面前,雙手合十,默念經文。
三人見狀都不禁微微皺眉,小師姐走上前去,道:“師父。”
韋三水轉過身道:“來啦?”隨后向棺材一指,小聲說道,“人在里面,我剛看了一下,時日無多,你要快。”
小師姐點點頭,隨即站到棺材邊上,對著康先生身體仔細看起來,隨后轉過身,面對康氏一行,問道:“這幾位是…….?”
塵凡將手向康夫人一擺道:“這位便是康夫人了。”
小師姐道:“康夫人,你家官人這樣多久了?”
康夫人道:“昨天便已是這副模樣。”
小師姐道:“昨天幾時?”
康夫人道:“昨天…..昨天戊時……大約五刻。”
小師姐皺了皺眉,思忖一會兒道:“推到日晷旁,立起來,向東。”
塵凡得令,和二師兄一起將棺材推到庭院的日晷旁,再將棺材立起,面向東方。
康氏一行跟上來想瞧個明白,小師姐淡淡道:“不要擋光。”康夫人會意,讓一行人到一旁等候。
只見康先生的身體僵立直挺的站著,在上午陽光的照射下像是雕塑一般紋絲不動,兩眼翻白,神情可怖,可奇怪的卻是全身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雙手雙腳的指甲間滲出黑乎乎的血跡,嘴長得老大,仿佛要一口氣將人吞掉一般。
小師姐觀察了一下道:“塵凡,點他的天突,天池和鳩尾。”
塵凡得令,從懷里掏出四枚銅錢,在手中拋了一拋,忽然右手一指,只聽得啪啪啪三聲,四枚銅錢便掉在了康先生面前。
方圓這才看清,適才見到塵凡出手制止康夫人,方圓還道是這小子內功了得,竟能以無形之氣隔空點穴,這次再看塵凡出手,原來是以銅錢為暗器,只是他出手極快,竟像是指法一般渾然天成,讓人誤以為是點穴的武功。尤其是天池穴在人體左右各有一個,四枚銅錢飛出,康先生兩處天池穴竟然同時被封住,只發出一聲聲音。方圓暗忖:“沒想到這水清堂水這么深……”再看韋三水,雖然一直不動神色,但步伐穩健,神瑩內斂,絕非泛泛之輩,不由得心虛發惴。
塵凡點完穴,蹲在地上,撿起那幾枚掉在地上的銅錢。
站起身后,塵凡向小師姐點點頭,小師姐會意,看了看日晷道:“須得等到酉時三刻。”
塵凡對康氏一行道:“康夫人,康先生的診斷還需要一些時辰,勞煩您去大堂休息等候吧。”
康氏一行互相看了看,一時拿不定主意,只見方圓這時候又跳了出來,說道:“康夫人,讓我來為康施主開光引元,助康施主恢復元氣。”
塵凡實在受不了這和尚,忍不住道:“主持先生,你的開光要是有用,早干嘛去了。”
方圓被他問得一愣,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塵凡接著道:“你現在為康先生開光,若是康先生治好了,便是你關山寺功德無量,要是治不好,便是我水清堂醫術不精,好話都讓給你說了,黑鍋卻要我們背,主持先生當真是功德無量啊。”
方圓的意圖被一言戳破,自知理虧,只得訕訕賠笑道:“小施主多心了,我一片赤誠之心,只想為康先生祈愿,愿康先生少受八苦。”
塵凡道:“放心吧,受不受苦,都是康先生自己的緣分,主持若真一片好心,勞駕給康先生一個清凈,免得還給眾人多加焦慮之苦,這份罪最后又要加到康先生頭上,那可不妙。”
方圓無話可說,加上忌憚水清堂,只得咽了口苦水,壓住自己一肚子火,隨著康氏一行離開庭院。
小師姐小聲問道:“不是應該回避嗎?為什么把人都放進來了?”
塵凡道:“沒辦法,他們一家這么大陣仗,要是一直在大門鬧,其他人怎么看病。”
小師姐只得無奈的搖搖頭。
就在這時,韋三水轉過身道:“塵凡。”
“誒,師父,在。”塵凡答道。
韋三水道:“王寶榮是怎么回事?”
塵凡迷惑的問道:“王寶榮?”
韋三水道:“就是你背回來的那個病人。”
塵凡恍然大悟,當下便將今天早晨的事一一托出,一行人邊說邊來到別院長廊,一邊照看著康先生的棺材,一邊聽塵凡講述來龍去脈,包括誤打誤撞遇到巍嶺派內斗,自己被弟子們所追逐,以及五師兄和大師姐出面解圍的過程都說了。
二師兄一向話多,但看到師父聽的時候神色嚴肅,也不敢插嘴,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給重新咽了回去。
韋三水聽完沉默半晌,最后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寶榮啊寶榮,沒想到……”
塵凡道:“師父,這王寶榮什么來歷,師父為何如此掛心?”
韋三水有氣無力的說道:“這王寶榮,乃是我多年前的至交。”
三個弟子互相望了望,心下歉然,默而不語。
良久,韋三水淡然問道:“鴻鵠,你平素最好聽說書的,可知道這巍嶺派的來歷?”
二師兄展鴻鵠摸了摸下巴,道:“據我所知,巍嶺派乃是大易朝創立的,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巍嶺派行事鬼魅,來無影去無蹤,江湖上一直有他們的傳言,據說他們原本以摸金盜墓起家,后來其先祖在顏朝帝王墓中掘得一本秘籍,練成了絕世武功,以此開宗立派,獨步武林。許多人都認為盜墓之事不齒,對他們恨之入骨,但巍嶺派的武功乃是從古墓所得,和后世武學大相徑庭,加上他們來去匆匆,有效的交手記錄太少,是以人們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巍嶺派武功招式的破解之道。而后江山易主,儒唐問鼎,再到如今,不知是出于什么緣故,巍嶺派也漸漸的不在江湖上走動了,有人說,是巍嶺派所作所為不容天理,最后糟了報應,門派內部爆發瘟疫,因此銷聲匿跡,也有人說,是因為當年盜墓后分贓不均,最后自己人自相殘殺,元氣大傷,還有一種說法,巍嶺派當年為了盜取某個帝王的大墓傾巢而出,結果卻中了墓中的機關,從此消失殆盡,依小師弟所言,他今早如果見到的的確是巍嶺派的人物,那么這第三種說法是不攻自滅了。”
韋三水點了點頭道:“嗯,江湖上對巍嶺派的理解,的確如你所言,無外乎行事鬼魅,武功難測,盜墓掘墳,來去匆匆,但也如塵凡所見,這巍嶺派并不是消亡殆盡,而是一直存活至今。不過人們對巍嶺派最大的誤區在于,巍嶺派實際上并非掘墓人,而是守墓人。”
此言一出,三個弟子均感吃驚,隱隱覺得武林中的一件秘事即將浮出水面。
韋三水道:“巍嶺派的創始人名叫易野,易是大易的國姓,這位易教主原是朝廷的大內密探,為大易統一江山立下了赫赫戰功,在大易全盛之后,被賜姓易。易野在連年征戰之后退隱,易帝安排他去鎮守皇陵,易野帶著自己原來的大內手下組成了護陵軍,就是巍嶺派的前身。當時的大易,歌舞升平,四海昌順,但終究敵不過歷史的洪流,最終由盛轉衰。大易易順帝駕崩之后,新皇年幼,藩鎮舉兵造反,易野臨危受命,保護皇子從皇城中出逃,最終流落江湖,整個大內逃出來的人,為了在江湖上生存,創立了巍嶺派,巍嶺,衛陵也。
當時的大易,名存實亡,各藩王輪流坐莊,皇子成年后,想要挽回敗局,卻有心無力,手中無兵,若要征兵,就要有錢,迫于形勢,皇子不得不破除成規,命巍嶺派的人挖掘自家祖墳,將之前隨葬的金銀財寶全部挖出,用以資助征兵,大易繁榮時期,皇親國戚遍布四海,巍嶺派走遍江湖,其實不過是在收回皇子祖上的財富,但也因此,巍嶺派背上了盜墓賊的名頭,為武林人士所唾棄,巍嶺派被視為邪教,就是由此而起。其實武林之大,當然少不了旁門左道,盜墓摸金的遠不止巍嶺派一個門派,但由于巍嶺派盜的都是皇家大墓,因此在江湖上被人看做是盜墓門派的頭把交椅,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這傳來傳去,許多不是巍嶺派做的事情,也被安到了巍嶺派的頭上,巍嶺派,成了盜墓派的代名詞。”
師父說到這里,不由得嘆了口氣。三個弟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互相點了點頭。展鴻鵠問道:“師父,為什么一定要選擇挖墳呢,堂堂正正的掙錢養兵不是更好么?”
韋三水回過頭,打量了一下展鴻鵠,搖了搖頭道:“鴻鵠啊,你出身世家,從一開始就含著金湯匙,哪里懂創造一份基業到底有多難。若是從頭開始,等到有錢征兵,還要組成一支能夠傾覆天下的軍隊,恐怕皇子早已年過百歲。”
展鴻鵠道:“人活一世,足足有兩百年時間,即使年過百歲,依然有機會東山再起啊。”
韋三水搖搖頭道:“鴻鵠啊,我說過很多次,你就是太在意道德規矩,哪一天要是流落江湖,免不了要吃虧啊。”
展鴻鵠道:“師父,《信書》有云…….”
韋三水打斷道:“你自幼飽讀圣賢書,讀書多是沒錯的,但盡信書不如無書,若是太墨守成規,反而沒有我無塵門的風采了。我無塵門做事講究行云流水,尊重禮,但不拘于禮,你沒有看清皇子行為的重點,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皇子急于求財?”韋三水轉向塵凡和小師姐道:“你們也來想一想這個問題。”
展鴻鵠想了一想,道:“因為藩王作亂,殺伐連年,民不聊生,皇子想要盡快結束戰爭,給百姓以和平。”
韋三水搖了搖頭,看向小師姐,小師姐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該如何作答,看向了一旁的塵凡。
塵凡淡淡道:“他怕被遺忘。”
展鴻鵠恍然大悟,韋三水點了點頭。
展鴻鵠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對于百姓來說,重要的不是誰當皇帝,而是到底什么時候能結束戰爭,因此大易這個名號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若是時間太長,大易這個名號,遲早被百姓所舍棄,到了那個時候,大易就已經不再是大易了,再說復辟,也毫無意義。”
韋三水點了點頭道:“孺子可教,你還不算太笨。”
塵凡道:“師父,那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說巍嶺派是守墓人而不是盜墓人呢?”
韋三水道:“巍嶺派在大量盜墓之后,將財富集中到了易順帝的陵墓里,隨時準備東山再起。然而雖然比重振基業要來得快,但將前朝所有的財富集中,也花費了他們不少時間,就在那幾年里,皇子犯下了一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他愛上了一個女人。”
此言一出,三個弟子均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韋三水看了看三個弟子,眉毛一揚道:“照道理而言,能做出挖掘祖墳以積累財富這樣的決定,可見皇子并不是一個毫無格局的人,但他最終還是在花田里犯了錯,沒人知道那個女人的來歷,包括身為大內總管的易野。原本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但關鍵在于,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讓皇子愿意放棄復辟,隨她遠遁江湖。皇子躲到了秦淮河畔,私底下和幾個藩王和解,被幾個藩王聯合藏了起來。身為大內總管的易野忠心耿耿,不愿讓大易就此滅亡,不得不重出江湖,想要追回皇子。
據說那是一個雨夜,易野現身,一路殺到金陵城內,那一戰殺得天昏地暗,三個藩王手下眾多高手一起圍剿易野,殺到天明,血水染紅了整個秦淮河,搖搖欲墜的易野帶著最后一口氣站在石橋之上,終于等到了皇子現身。只見易野滿身傷痕,拄著劍對皇子說道,要么跟我走,要么殺了我。皇子拔出劍來,卻遲遲沒有斬下,最后兩者無言,皇子沉默半晌,最終一劍劈下,腳下的石橋崩裂,將兩人隔在斷橋兩側,皇子轉身離開,易野不愿放棄,對著皇子喊道,大易諸臣,將戰至最后一兵一卒,誓死等候我們的王歸來!
易野最后回到了巍嶺派古墓,守住大易最后的火種,這一等,就是三百年。巍嶺派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三個弟子聽完唏噓不已,仿佛能夠看到易野那孤獨的身影,站在古墓坍圮的殘碑前,歷經百年的風霜雨打,巍然不動。
展鴻鵠問道:“那皇子真的就是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江山?”
塵凡道:“為什么會是這么俗套的故事?”
韋三水道:“從已知的信息來說就是這樣,但到底皇子和藩王做了什么交易,沒人知道。”
塵凡道:“那那位王前輩,也是巍嶺派的人么?”
韋三水道:“是的。”
展鴻鵠問道:“師父又是怎么和這位前輩認識的呢?”
韋三水道:“那是我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此事說來話長,當年我初出茅廬,屢次涉險,多虧了寶榮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才能活到今天,我們倆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
韋三水不由得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空,接著低下頭沉吟了一陣,說道:“說起來,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見過他了,自從我隱居柳城以來,就沒怎么過問江湖上的事,沒想到,他還是能找到我。”韋三水轉過頭,看了看三個弟子,道:“看來,這江湖上可能又有大事發生,我們的太平日子,不知道還能不能過下去。”
韋三水突然神情嚴肅,朗聲說道:“你們三個聽著,為師已經退出江湖,自然不想去管那些風風雨雨,但王寶榮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事我不能不管。你們三個尚未出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自己掂量,但是從這一刻起,就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你們沒有走進江湖,江湖已經找上門了,為師將你們一手帶大,希望你們……長路漫漫,多加小心。”
三人聞言神色一凜,點頭應道:“是,師父。”
韋三水道:“從現在開始,記住隨時佩劍,敵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找上門。你們三個,去疏散病人,今天應該是我水清堂最后一天營業了,這康先生,就是我們最后一個病人。”
韋三水越說越失望,下完命令,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三個弟子看著師父,雖然知道大事將臨,但依舊充滿了迷惘,就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們忽然被告知,隨時可能告別自己所習慣的生活,在那些由日常組成的漫長歲月里,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告別來得如此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