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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系統聯系中揭示新聞的本質和規律

近些年來,在我們的新聞理論探討過程中,存在一個表面看來令人費解的怪現象:在學術會議和學術刊物上,大家圍繞一些似乎早已解決或早該解決的“老問題”爭論不休。如新聞的定義,新聞事業的性質、職能和作用,新聞的黨性、真實性和指導性,等等。通過爭論,對許多問題的認識趨向大體上的一致,但在不少問題上仍然是各執己見、眾說不一,怪不怪。這些“老問題”大多是新聞理論體系中最基本的概念或范疇,對它們的再認識和再探討,表明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的新聞觀念需要更新和正在更新,我們的認識需要深化和正在深化,我們的理論在發展和正在發展。重新探討是必要的,探討中發生分歧也是自然的。問題在于,我們的探討和爭論“效益”不是很高。對如上一些最基本的課題,在認識上沒有取得令人折服的新飛躍,爭論雙方好像還是停留在過去的水平上,結果誰也難以說服誰,不但無力清除原有的分歧,甚至引發出一些本來不該發生又沒有實質意義的新分歧,給新聞實踐和新聞教學以無所適從之感。那么,應當怎樣來提高新聞理論研究的“效益”呢?恩格斯曾經指出:“辯證法是關于普遍聯系的科學。”并說:“關于自然界的所有過程都處于一種系統聯系中這一認識,推動科學到處從個別部分和整體去證明這種系統聯系。”(《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75頁)筆者認為,無論是對老問題還是對新問題的探討,都自覺地接受這一認識的推動,堅持在系統聯系中揭示新聞現象的本質和新聞活動的規律,是提高研究“效益”,加快我國無產階級新聞學發展的有效方法之一。

(一)本質和規律只能從聯系中揭示出來

任何一門科學之所以成為科學,在于它能透過現象揭示出研究對象的本質,把握住研究對象的活動規律。新聞學的研究任務,就是揭示新聞現象的本質和新聞活動的規律。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事物的本質是它的內在聯系,事物的發展規律是它內在的和必然的聯系。人們要認清事物的本質和規律,從而獲得真理,只能從事物的內在聯系之中去尋求。“要真正認識事物,就必須把握、研究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聯系和‘中介’。”(列寧:《列寧選集》第4卷,第453頁)新聞的本質和規律只能從它的內在聯系中去揭示,承認這一點,是新聞學研究獲得真理的基本前提。

事物的內在聯系是其自身固有的。一事物內部總是分為相互聯系、相互依賴又相互排斥、相互對立的不同部分,形成一個對立統一的系統整體。現代系統科學認為,任何系統都作為系統而存在,系統內部至少包含兩個要素,諸要素之間相互聯系、相互作用,也是既對立又統一的關系。正是事物內部諸方面諸要素間的聯系方式和作用方式,決定著事物的本質和性能,決定著事物的運動、發展和變化。這就要求人們在認識事物的時候,把事物看作一個有機聯系著的整體,既研究系統諸要素之間存在的差異,又研究它們之間存在的聯系,看它們是怎樣相互對立又相互統一的,從而揭示出事物的本質和規律。在聯系中認識事物,是辯證思維和科學方法論最基本的要求。馬克思在研究商品時,正是從分析交換關系入手,通過市場上貨物與貨幣、買者與賣者的矛盾聯系,揭示出商品的本質是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的對立統一,是用于交換的勞動產品。然而,資產階級新聞學不善于辯證思維,不是這種辯證思維的產物。我們的新聞理論研究,從總體上說是在唯物辯證法的指導下進行的,但運用得并不那么自覺,并不那么純然,并不那么充分。

早期資產階級新聞學產生于近代,屬于近代文化。近代文化在思維方式上的顯著特點,是重分析,輕綜合,屬于形而上學的方法。它把事物的內部要素之間的聯系切斷,把事物和事物的局部從整體聯系中隔絕出來,在封閉中加以孤立地研究。這種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在一定的研究領域中是正當的和必要的,但因為它“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只看一個一個的事物或事物一個一個的方面,不看方面之間和事物之間的多種聯系,其適應范圍又是很有限的。一超出范圍界限,就使認識走向片面,走向僵化,離真理越來越遠,并會使認識陷入不可解決的自相矛盾之中。由于時代的局限、階級的局限和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局限,資產階級新聞學雖然也曾多有建樹,但對人類一般新聞活動的本質和規律的揭示是不可能既深刻又全面的。在其松散的概念體系之中,那些片面性之間的自相矛盾隨處可見。作為近代文化的資產階級新聞學,80多年前傳入中國之后,經我們之手對它進行了不斷地改造,特別是逐步清除了資產階級政治性新聞觀點的影響,建立了我國的無產階級新聞學。但在新聞學的研究方法上,還不能說我們已經徹底掙脫了形而上學地束縛。那種切斷聯系的孤立研究,雖然不是普遍的和主導的傾向,卻也斷斷續續出現,在不知不覺中沿襲著。比如,究竟什么是新聞,怎樣給新聞下定義,這是對新聞本質的揭示。“新聞”也是一個系統,一個可分又可合的整體,也有它的內含要素和內在聯系。它的本質起碼是存在于三個要素、三個方面的聯系之中,即存在于“事實——傳播者——接受者”的矛盾聯系之中。新聞既是客觀存在的一種自然信息,又是經傳者感知、加工和傳發的一種人工信息,還是受眾能夠接受的一種社會信息。新聞的本質要從三者相互聯系、相互制約中去揭示、去闡發。在我們以往的探討中,存在各執一端、缺乏系統觀念和整體把握的現象。有的抓取一個要素,有的只看一種聯系,對新聞本質的表述就難免流于片面性。說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是在事實和傳者的聯系中闡發,在很大程度上是科學的。但它只注重一種聯系,忽視了其他的甚至是更重要的聯系,因而對本質的揭示還是不全面的。對新近發生的事實加以報道是不是新聞,僅由事實和傳者兩個要素的聯系來規定是不夠的,它還受到接受者這個要素的制約。所報道的東西遠離受眾的需求,受眾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樣的“新聞”豈不徒有其名?以往,我們確實傳發過許多這樣自以為是新聞,卻不被受眾承認和接受的非新聞作品。如果再進一步,認為新聞就是一種事實,就是“新鮮事兒”,切斷了事實同傳者和受眾的全部聯系,片面性就更大了。新聞的本源當然是客觀事實,是“新鮮事兒”,但離開和傳者的聯系,特別是和受眾的聯系,新鮮不新鮮,重要不重要,從而是不是新聞,都無從談起。有的同志看重傳者和受眾之間的聯系,認為新聞是“廣大群眾欲知、應知而未知的重要的事實”。對新聞本質的這種表述是很有見地的,有其相當科學的內涵。但它舍棄了傳者這一中介要素與兩端事件的相互作用和聯系,這就不是新聞活動中的新聞,而是接受者對客觀事物的直接感知、直接認識了。

對新聞本質的如上揭示和表述,并非完全是我們的創造,在西方資產階級新聞的早期著作中,可以找到它們的雛形。我們接過來之后,雖然給予了唯物主義的解釋,在探討中做了局部的修改和補充,但卻較少給予辯證的闡發,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形而上學造成的以偏概全的弊端。應當說這些表述各有各的真理性。都從不同側面反映了新聞某方面的本質規定,但因為沒有從整體聯系中去把握,對本質的反映又欠深刻、欠全面。這樣,在爭論中就會出現誰也否定不了誰、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局面,彼此陷入不可解決的矛盾爭執之中。時至今日,如果就新聞定義問題再做一番討論,那種以片面性去“征服”片面性的現象還可能出現。

最近幾年,我們把“信息”概念引入新聞學,用來闡發新聞的本質與特性。但信息的本質又是什么呢?對此,也需要從系統聯系中去把握。自然信息產生于物質和物質的運動,也是一種客觀存在,是客觀事物的多樣性即差異。但從認識過程、通信過程和控制過程(新聞活動也是這樣一些過程)來看,對信息卻不能這樣簡單來理解。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說,信息本身仍是主體和客體間的中介聯系。在認識過程中,進入人的大腦的不是事物的質料和能量,而是事物存在方式和運動狀態的多樣性,是反映事物特征的自然信息這一中介體。不從主客體之間的相互聯系看問題,就不能把事物的質料、能量和信息加以區別,不能揭示信息不同于質料和能量的特殊本質。在通信和控制過程中,信息活動多了傳者這一要素,從而增添了新的聯系。系·信·控科學認為,傳者傳出去的東西,必須是受者預先未知、能被受者接受、對受者產生影響、使受者認識走向有序(消除不定性)的東西,才能稱得上是信息,否則便不是信息。新聞這種特殊信息在本質上也應是這樣的。如果切斷決定信息本質的內在聯系,我們得出的也會是一些相互矛盾的片面性認識。用對信息本質的片面性認識去闡發新聞的本質,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新聞定義不下一百種,信息定義也有百余種。對信息本質不力求在系統聯系中求得較為準確的把握,豈不加劇新聞概念間原有的對立和混亂?擺脫已經陷入的難以解決的矛盾和盡量避免陷入更難解決的新矛盾,出路是轉變我們的思維習慣,把孤立地研究個別要素和個別聯系,變為對新聞活動內在聯系的整體把握。否則,引入再多的新概念,也是無濟于事的。

(二)切忌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

在唯物辯證法看來,一事物內部的矛盾聯系是固有的,一事物和它事物的矛盾聯系也是客觀的和普遍的。一事物由內部諸要素的矛盾聯系形成一個有機整體,同時它作為更大系統的一個要素,與其他事物處于有機的整體聯系之中。事物的性質和發展變化,是由其內外聯系的總和決定的。世界上沒有孤立存在和發展的事物。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正確認識,要在它所處于的普遍聯系中來把握。從而,人們的“每一概念都處在和其余一切概念的一定關系中、一定聯系中。”(列寧:《列寧全集》第38卷,第210頁)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既切斷事物的內部聯系,也切斷事物的外部聯系。只看事物間的對立和區別,不看事物間的多樣性聯系和統一。“它們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他們的說法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此以外都是鬼話。'”(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61頁)

在對新聞理論里那些“老問題”的探討中,由于受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某些影

響,也不難看到“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的跡象。比如新聞的真實性和傾向性、指導性和服務性、黨性和人民性,等等,就其中每一對概念中的一方來說,都是新聞活動某種內部聯系或外部聯系的觀念反映,都是新聞某方面屬性的概括。它們各有各的客觀依據,各有各的存在理由,處于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賴、既對立又統一的關系之中。不能承認一個而否認另一個,強調一方而忽視另一方,甚至犧牲一個而把另一個捧到天上。在以往的爭論中,我們有時過多注意黨性和人民性、傾向性和真實性、指導性和服務性之間的對立排斥,較少注意它們之間的聯系統一,個別時候真的弄到了絕對不相容的地步,從而導致對某些觀念的淡化和左右搖擺。這些相互對立的概念,在資產階級的新聞實踐和新聞理論中,是無法達到和諧統一的,這是由他們的階級偏見和形而上學世界觀決定的。而在無產階級的新聞實踐和新聞理論中,雖然必須如實承認和尊重它們之間的差別,但卻能夠加以統一的把握和實現,這是由我們的階級性和所掌握的科學世界觀決定的。在我們的新聞活動中,確實發生過在強調黨性、傾向性和指導性的時候,忽略和損傷人民性、真實性和服務性的嚴重教訓,但那多半是對黨性、傾向性和指導性做了歪曲的理解和推行,他們之間并非“二律背反”的關系,沒有堅持這一個就拋棄另一個的必然性。只要正確理解和正確執行,它們之間就并非水火不容,而是相輔相成的。

新聞現象和其他現象緊密聯系在一起,新聞系統作為子系統和社會大系統連成一個整體。新聞系統自身發展的規律不是單一的,它受著多項新聞規律的綜合支配。與此同時,新聞系統的存在和發展,還受著其他社會規律乃至自然規律的制約,如經濟規律、政治規律等。規律與規律也處在相互作用和相互聯系之中,思維對規律的把握既要看到它們之間的差別,也要看到它們之間的協同。比如對新聞自由,就要在客觀規律的相互聯系之中去理解、去實現。如果單獨按某一新聞規律辦事,否認和忽視其他新聞規律以及社會規律同時在起作用,可能會像資產階級新聞學那樣,得出新聞絕對自由和記者是“無冕之王”的錯誤結論。而實際上,新聞自由存在于新聞活動與其他社會活動的整體聯系之中,存在于諸多的新聞規律、社會規律以及社會條件的支配和限制之下。某一時代的新聞活動所獲得的自由,是具體的歷史的自由,是因社會進步而程度更高了的現實自由,而不是空洞的抽象的絕對自由。孤立的引申,隨意的追求,反而會喪失已有和應有的自由。再如,我們的新聞改革,說到底當然是為了更好地按新聞規律辦事。但指導新聞改革的不只是哪一條規律,而是諸多新聞規律的整體,同時還要服從更大范圍內的社會規律。新聞為什么要改革?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普遍規律的總體要求,也是歷史新時期新聞事業發展特殊規律的具體要求,因而勢在必行。新聞應當怎樣來改革?要從社會大系統的整體需要去考慮,把新聞改革當作全面改革特別是政治體制改革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并按新聞的特殊規律去改革新聞。如果把諸多新聞規律絕對對立起來,把新聞規律和其他社會規律絕對對立起來,我們就看不到希望,找不到出路,新聞改革就不可能健康發展和圓滿成功。

既然事物內部諸要素之間以及事物與事物之間,是相互聯系和相互制約的,那么,每一事物的存在都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事物的具體聯系。隨著事物的發展變化,它的聯系和條件也會隨之變化。聯系變了,條件變了,事物的性質也會變。“一切以條件、地點和事件為轉移。”人的認識必須隨著聯系和條件的轉換而向前發展。“概念、范疇也同它們所表現的關系一樣,不是永恒的。它們是歷史的暫時的產物。”(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09頁)進入歷史新時期之后,我國的社會主義新聞事業和新聞活動,其構成要素和要素間的聯系方式,以及新聞事業與其他事業的聯系方式和作用方式,都發生了和正在發生深刻的變革。變革也是聯系,是新與舊的聯系,是發展階段的聯系。我們的新聞理論要向前發展,反映變化了的聯系和條件,進行觀念上的更新。我們對許多“老問題”的重新探討,可以說是為適應變化了的聯系和條件,所進行的觀念上的調整。在更新觀念的過程中,仍然不能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需要正確處理繼承與發展、傳統與創新、量變與質變間既對立又統一的關系。原有的觀念是否需要拋棄和更新,更新要更新到什么程度,要看原有的聯系是否已經不復存在,或者看聯系中的相互作用減弱和增強到了什么地步。比如,因為階級斗爭已不再是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新聞事業與階級斗爭之間的聯系也不再是主要聯系,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明顯減弱。因此,不能再說新聞就是階級斗爭的工具。但是,階級斗爭還在一定范圍內長期存在,有時甚至會激烈起來。在這種情況下,新聞活動和階級斗爭之間也會保留一定的聯系,彼此發生一定的作用。對于這一點,我們的觀念還是不能忽略不計的。再如,黨與新聞工作的聯系方式和作用方式,黨和國家對新聞事業的領導方式和管理方式,也發生了和正在發生某些變化,但這些變化沒有導致相互聯系的中斷和作用力的大幅度削減。因此,黨性觀念不能淡化,需要的是根據歷史條件的變遷,對堅持黨性原則提出新的具體要求。也就是說,聯系和條件的變化只發生在一定限度之內,觀念的更新也要在一定的限度內進行。新聞學研究中的大膽創新,無疑應當得到熱情鼓勵和大力支持,但繼承和發展、傳統和創新,也不是絕對不相容的。完全割斷歷史的聯系,不從真理發展的歷史長河中獲取智慧,就失去了“標新立異”的根基。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給我們帶來的不是真理,不是前進,而是難以解脫的困擾和死胡同里的徘徊。

(三)從普遍聯系不能走向直接等同

事物間的普遍聯系是絕對的,每一事物都處在大系統的整體聯系中。但每一事物又都有其相對獨立性,各有自己不同于其他事物的特性,各有自己存在和發展的歷史。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既不能切斷事物間的普遍聯系,也不能因為普遍聯系而淹沒事物的獨立存在和個性。就新聞活動來說,不能因為它和別的事物存在廣泛的聯系,就無視它的鮮明個性和獨有色彩。如果這樣做,就會從事物間的普遍聯系走向事物間的直接等同,把豐富多彩的多樣性聯系,變為沒有差別的一片混同。比如,在我們的新聞學研究歷史上,就曾發生過把新聞與政治、新聞與宣傳直接等同起來的現象,結果是把一般政治概念錯當了新聞學的原理。這樣的教訓大家還是記憶猶新的。新聞與政治的聯系至今還是十分緊密的,新聞與宣傳的交融從來就難解難分。但實踐也都證明,把它們絕對對立起來或是直接等同起來,同樣都是十分有害的。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是近代的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在普遍聯系中抹掉事物間的差異,是更加落后的古代樸素整體觀。兩者同唯物辯證法的系統聯系觀念都是相悖的。

中國古代的樸素整體觀,形成于封建社會,屬于農業文化。農業文化的思維方式重綜合、輕分析。這種綜合沒有以局部的精細分析為基礎,只能模糊地看到事物間的整體聯系,對相互作用和相互聯系的雙方,對相互作用和相互聯系的具體方式,沒有準確地把握,帶有許多猜測的成分。形而上學的分析往往是深刻的,但總是片面的;樸素整體觀的綜合往往是全面的,但總是膚淺的。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辯證法主張分析與綜合的辯證統一,對事物的認識可以達到既全面又深刻的境地。馬克思哲學傳入中國已有數十年了,并早已成為黨和國家的指導思想。但由于在相當長的時期里,難以徹底改變商品經濟不發達、社會分工不細密的半自然經濟狀態,農業文化所包含的思維方式一直在不同程度上殘留在人們的意識中。還因為形式上的某些相似,有的會不自覺地把樸素的整體觀錯當為馬克思主義整體觀來應用。這樣,把新聞和政治、新聞和宣傳等同起來,似乎就有了道理。把新聞活動放到社會大系統中加以考察,從政治需要和宣傳需要出發評估它對社會整體的存在價值,誰能說不正當、不必要呢?但由于忽視新聞服務于政治、服務于宣傳的特殊方式,忽視對新聞系統內在矛盾的細致研究,就難免只考慮政治的需要和宣傳的需要,讓新聞傳媒承擔勉為其難的任務,去做違背新聞規律的事情,以致使新聞事業同一般政治工具、宣傳工具沒有什么區別。用混同歸一的樸素整體觀研究新聞現象,必然使新聞喪失所獨具的性質和作用,抹殺新聞活動主體的積極性和創造性。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一切事物都有差別,彼此等同的兩極是沒有的。分析事物內在矛盾的特殊性,確定一事物與它事物的差別,是我們科學地認識事物的基礎。在此基礎上進行綜合,得出的才是內容豐富而不貧乏、內容多樣而不單調的整體認識。如果失去這一基礎,在普遍聯系中得到的只能是含混不清的總畫面,一個信息量少得可憐的混沌體,一事物在整體中的存在邊界就處于極大的不定性中。我們提倡在系統聯系中揭示新聞現象的本質和新聞活動規律,絕不是忽視對細節的研究,絕不是脫離客觀固有去隨意臆造聯系,絕不是“東抽一點,西抽一點”,把多種多樣的聯系等量齊觀。在新聞固有的內外聯系中,應當把它內在矛盾聯系作為主要的聯系,根本的聯系。只是在研究它的內在矛盾時,不能把它和外界事物的廣泛聯系統統切斷;在分析它內容的細節、要素時,不要切斷內部要素間的聯系。也就是說,始終把新聞這一研究對象,放在它實際隸屬的系統中,展開局部考察,進行整體把握。在直接等同中思維,帶給我們的不是光明,不是發展,而是觀念上的蒙昧和演化中的返祖。

(四)對科學方法也應在聯系中掌握和應用

經驗和教訓都告訴我們,使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進一步科學化,是科學地更新新聞觀念、改變新聞理論落后狀態的迫切需要。我們有行之有效的傳統方法,有令人耳目一新的現代方法,一般來說,它們都是科學的。但有了這些科學方法,并不意味著我們的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就一定科學化了。這里還有一個對科學方法抱以科學態度和加以科學運用的問題。某一科學方法本身有其內在的矛盾聯系,科學方法之間也存在這樣的聯系,對科學方法也要在系統聯系中加以把握和運用。

在我們的新聞學探討中,是注重分析,也要努力綜合的,但更應注意分析與綜合的辯證統一。分中有合,合中有分,分合并用,內在相連。重合輕分可能走向新聞概念的膚淺和混同,重分輕合可能走向新聞概念的片面和混亂。

在我們的新聞學探討中,既有微觀研究,又有宏觀把握,新聞學正朝著高度分化又高度綜合的方向發展。但在進程中要切實注意二者之間的相互配合和相互支撐。否則,宏觀把握就會流于浮光掠影,微觀研究就會陷入煩瑣哲學,并且微觀概念和宏觀概念不能協調一致,不成系統。

在我們的新聞研究中,傳統研究方法威力不減,現代科學方法也鋒芒初試,值得稱道。傳統方法和現代科學方法的區別雖然是顯著的,但它們之間也是能夠相互滲透和相互結合的。比如系統科學方法和分析綜合方法相結合,叫作系統分析與系統綜合相統一的方法。這種合成后的方法,要求人們在分析事物時盡量不用“解剖法”,盡量多用“透視法”。用“解剖法”分析事物,使局部失去了處于整體聯系中的本來面目和性質。如同“身體的各個部分只有在其聯系中才是它們本來應當的那樣。脫離了身體的手,只是名義上的手”。(亞里士多德,轉引自列寧:《哲學筆記》)對人體、新聞等復雜系統,更適宜采用“透視法”,在保持原樣聯系中觀察和分析它們的局部。把傳統方法和現代科學方法聯系起來加以運用,會有力地改變那些陳舊落后的思維習慣。

無論是傳統方法、現代科學方法還是它們間的相互結合,在運用時都要由馬克思主義的哲學方法來統攝,切實把唯物辯證法作為新聞學研究的方法論基礎。科學研究中的一般方法和具體方法,與哲學方法雖然存在層次上的間隔,彼此不能等同和取代,但只要它們真正是科學的,就和馬克思主義哲學存在某種相互溝通的中介和渠道。一般系統論的創始人貝塔朗菲自己就說:“雖然起源有所不同,一般系統論的原理和辯證唯物主義理論的類似,是顯而易見的。”(轉引自沙青、徐元瑛《辯證邏輯簡明教程》第91頁)然而,又必須承認,一般方法和具體方法,傳統方法和現代科學方法,只有在最高層次的哲學方法的統攝和指導下,才能充分發揮它們的效力。近年來新聞學研究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就足以說明了這一點。

最近幾年,我們的新聞理論研究已經注意傳統方法和現代方法相結合,注意哲學方法、一般方法和具體方法的辯證統一,這是十分可喜的現象。在去年秋季的一次新聞理論討論會,有位同志提交了一篇蠻有分量的論文。論文認為,新聞學有它自己的系統本體和系統環境。系統本體指的是新聞系統內含要素相互聯系的整體,系統環境指的是新聞系統與其他社會系統的聯系總和。進而提出,通過微觀方法研究系統本體,建立新聞學的本體理論;通過宏觀方法研究系統環境,建立新聞學的環境理論。兩部分組成既有區別又有聯系的系統整體,在聯系中本位理論不至于處于封閉狀態,又不被環境理論取代。顯然,這是把傳統方法和現代科學方法相統一所進行的系統研究,已不再是單獨探討某個老問題或新問題。其價值主要不在于構想出來的新聞理論框架,而在于和其他類似的探討一起,表現出我們的思維方式正在發生深刻的轉變,傳來了唯物辯證法正在推動我們的新聞學研究向前邁進的足音。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的進一步科學化,是新聞學實現突破性發展的希望之所在。

(載《新聞學論集》198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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