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誰家山澤
- 斟月光
- 冰凌險境
- 2060字
- 2019-04-13 20:00:00
待延年長,林檎告知了延他的身世。
朔國最后一位國君,國勢傾覆,隨之小隱于市,過上了與百姓一般無二的普通日子,而林檎,便是此君唯一嫡出。
隨其母姓,喚作林檎。
林檎是種果樹,果實貌似蘋果,形態卻是極小,味道甘甜細軟。
此名寓意顯見,愿作此樹一般,穩健,圓滿,卻低調不張揚。
偏偏林檎不甘平庸,依仗天資,自小諸事出人一等,加之性情敏感多疑,心思縝密,身世之事自是難于隱瞞。
從此,他便以朔國皇子自居,更是以復國為己任。
他永遠也理解不了他的父親,那位朔國最后的王,永遠無法理解他的抉擇。
少時的他,開始游歷五國,不似蕊流那般毫無目的,林檎擲地明確,獨取權術,同時,他把他的智慧,揮灑到了極限。
一路顛簸,終是頓悟,若是沒有舞臺,一切皆是虛妄。
恰逢此刻,偶遇了延。
水到渠成,相見恨晚。
嚴格上講,林檎成了延的精神導師,看似無意之中,指點著延步步成長,實則,卻是林檎劍之所指,心之所望。
他時不時會在延的身邊出現,作為師者身份,今次亦是如此。
如今情形,便是奇有奕玨,崇有蕊流,延有林檎,三人身邊俱具謀算。
“師父,我未得見,八年光陰于我而言,有何轉圜,反是底下兄弟日益崛起,若說最初我為獨秀,如今已是眾芳爭艷。”延的話語依舊淡漠,可林檎聽得出,他即將耗盡最后的耐心。
延對他的感情,是特別的。延雖外表謙和,內里剛愎獨斷,當初讓位給宏,若非林檎主見,延絕不會讓步,左右延者,唯有林檎。
林檎笑笑,回道:“你看看宏。”
見延不解,朗笑出聲,接道:“宏是眾望所歸,如今尚且危機四伏,何況是你,即便當初勉強繼位,恐怕,早隕滅了,不可能會挨到今日。”
“原來早在師父籌劃之內。”延似乎不意外,或者說是早已習慣。
“置于死地而后生。”林檎語氣冰冷地道。
“王爺?”門外響起小侍柔音試探。
“講。”延回道。
“大王于后殿設宴,請王爺務必前往,有事宣告。”小侍言畢匿去。
“未傳圣旨,看來是家宴了,莫不是為奕玨之事。”林檎玩味似的瞇起了眼。
“每每至此,我就特別的恨。”延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林檎凝視他的背影,呢喃出延未脫口的后半句話。“傳旨的人,本該是我。”
后殿,一眾結桌而坐。
微笑,不光是情緒表露,更多時候,代表禮貌。
各人臉上兼具喜色,如同過往每次歡聚,絲毫看不出平波下的暗涌。
唯獨不同的是,蕊流不在奕玨身側,而是和崇出入相隨。
亦不見二人神行異樣,昨日親密,恍若錯覺。
宏至宴,依舊如流年一般的嘉燁,傍于宏的身側,小妹瑢瑛緊隨其后。
宏舉杯,朗聲道:“今為家宴,亦有一樁喜事宣布。”
言罷,朝向奕玨,酒杯再次一舉,接道:“奕玨王爺,在前兩日,親自向我提親,求娶皇后之妹,耶魯皇叔小女,瑢瑛為妻。”
“恭喜可汗!”眾人同聲致賀。
“我們蕭與大羲,終得連理,宏心愿得償,也了卻了父汗夙愿。”說完,宏杯中酒一飲而盡。
“奕玨,以后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來,我們同敬王爺一杯。”延說話間,大家亦是相繼舉杯,紛紛敬至。
奕玨并不作言,抿嘴淺笑,挾帶些許羞怯,翩然起身,環敬四周,飲罷落座。
瑢瑛難掩幸福,甜笑直視奕玨,奕玨注意到她,朝她款款舉了舉杯,又復應酬周遭諸位。
這男人,讓她舍不得移開目光。
下意識的,瑢瑛卻又有意無意尋著蕊流。
事已至此,在她心里,蕊流早失去了與她抗衡的能力,她亦不屑與敗者為伍,只是屬實好奇,蕊流如今,會是怎樣一副尷尬模樣。
瑢瑛不動聲色,視線對上蕊流。
蕊流也在看她,不知有意還是巧合。
但見,蕊流先作巧笑倩兮,隨后朝她舉了舉杯,臨了,收回視線,略低著頭,自顧自的同崇聊起天來,儼如根本無事發生。
蕊流這整套的動作,不就是剛剛奕玨對她所示,被蕊流完全復刻下來,甚至,連同節奏皆是如出一轍。
瑢瑛方才設想,以蕊流的性情,不至何等落魄,但怎么說,也會有些不自在,卻料不到,事實竟是這般囂張。
在這之前,對于蕊流,她甚至還有些憐憫,此刻思及,更是氣極,瑢瑛憤而起身,行將離席。
嘉燁似乎早有準備,以手臂鉗制住瑢瑛,打斷她的動作,而后傾語數句,瑢瑛眼含恨意,勉強坐定。
而蕊流卻再沒看向瑢瑛,不知和崇聊著什么,崇的愁苦面容,某個瞬間,甚至隱約泛著笑意。
蕊流之舉,盡數落入瑢瑛眼中,瑢瑛本就強壓怒火,這一幕幕,在她更成風里加薪,火中送碳。
直至瑢瑛氣到渾身輕顫,蕊流都沒看她一眼。
嘉燁不時瞥著瑢瑛,神態沉靜,若有所思。
宴罷,眾人歸置各處。
崇的寢殿,兩人對坐,飲茶解酒。
蕊流著實喝了不少,此刻口有點干,一杯接著一杯,緩慢卻不停歇,啜著茶品。
崇陪坐著。
“雪月交輝,原是這般模樣。”順著蕊流目光,崇也注意到了窗外景象。
月夜下的雪野,并非想象中的,白到慘淡,而是泛著微弱淡藍。
明明清冷顏色,不知為何,卻使人反倒覺得暖,或許是月光的加入,添了一份柔和之故。
“蕊流……你……沒事吧?”崇猶豫間,終問出口。
“我,很好。”蕊流收回目光,嘴唇與杯若即若離,語氣如這雪月,冷中帶點溫度。
“你是不是覺得,我隨奕玨而來,如今境地困頓,自處艱難?”
崇輕點頭。
蕊流嗤笑出聲,說道:“就知道你會如此想。”
放了杯子,蕊流收斂笑靨,接著說道:“不光是你,所有稍有了解的人,皆作此想。”
說完,蕊流眼露狡黠。
“你們無人知曉,此次,是他跟隨著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