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不我予
- 斟月光
- 冰凌險境
- 2030字
- 2019-04-12 20:00:00
奕玨眸底清澈如泉,瑢瑛不忍沾染般的移開目光。
他的明朗似水,純凈無瑕,仿佛刻意提醒瑢瑛,自己有些不配。
奕玨坐到對面。
兩人陷進沉默。
“一點都不像你。”奕玨開口。
瑢瑛未及反應,奕玨便站起身,走到瑢瑛面前,牽起她手,一同步出。
雪后原野,銀裝素裹,不見蕭瑟,亦無生機。照比草木三季遼闊無際,展望之下,使人覺得混沌迷茫,時間久了,甚至懷疑起自己的存在。
太陽顯得很低,眼力所及,處處反射刺眼的光,即使瞇起,依舊感到目眩。
兩人各騎一馬,紛踏行過。
“我的家鄉,每到這時,人們最喜的事,便是尋梅。”奕玨目光飄遠,思緒仿佛亦隨之遠去。
“那定是很好玩。”瑢瑛回應。
奕玨側頭,凝視瑢瑛泛起淺笑。
瑢瑛這次沒有回避,正面接下他的目光,可是臉卻紅了。
奕玨莞爾,伸手捏住她臉頰道:“是不是你把瑢瑛藏起來了……”
瑢瑛被他逗笑,嗔怪似的擋掉奕玨的手。
“路是自己選的,只剛開始便沒了信心?”奕玨揶揄道。
一語中的。
奕玨說出了她這兩日來,拼命遮蓋,逃避面對,且試圖自欺欺人的心結所在。
“我不后悔。”瑢瑛給出簡短回答。
瑢瑛清楚,痛苦即將接踵來臨,始作俑者,且是無悔理由,那便是自己動了真心。
生命得遇一人如此,亦覺幸運。
思及此處,瑢瑛心下霍然開朗,雙眸重綻靈光,風姿如昨。
“分明心中無我,為何去求?”瑢瑛詰問。
奕玨笑音低沉,回道:“因你明知道我情有所鐘,還肯執著。”
瑢瑛眼前,這名水仙一般氣韻的男子,顯然被她低估。
他怎可能糾纏兒女情長,他是男人,同時,他是王爺,更有可能,是王。
親眼見證過姐姐的姻緣,瑢瑛自一時恍惚的天真中驚醒。
“難道你要天下?”瑢瑛問。
“是的。”奕玨答。
仿若世間萬物皆回原點,大地,草木,還有蕊流。
敏銳冷靜,靈動如仙,獨獨缺了人氣,或許,這才是她最本真的樣子。
崇望著為自己搭脈的蕊流,感受著這一切。
“體內劇毒已除,余毒,沒得十載八載,去不干凈。”蕊流收手,離開之前,順手整理好了崇的衣袖。
“嗯,沒事。”崇應了聲。
蕊流定定地望著他,崇被看得羞怯漸起。
“怎么了……”崇試探著問。
蕊流搖搖頭,道:“人生在世,最該守護的,便是自己內心的柔軟,逆行其道,于你,尤是殘忍。”
崇的心弦,就這樣,被蕊流無意間,撥弄了下。
蕊流卻不自知。
一直以來,崇以樹自居,身心仿佛早與自然融為一體,但蕊流的出現,至今日,時不時提醒著,他是凡夫俗子,是個男人。
她帶著四葉草的清爽氣息,跳進他的世界,給他新奇,他們同是天馬行空,心思深邃,可現在,自己仿佛愈發不想在意這些,有時,甚至寧愿思想停滯,只為感受她的純粹。
“我們有句古話。”蕊流忽轉話鋒,接道:“若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癲狂,我相信,宏對周遭并非毫無防范,默認縱容,甚至推波助瀾其間,是為捧殺意味。”
“或許吧……”崇低語,輕嘆出聲。
“崇,你最近習慣嘆氣了。”蕊流直言說道。
“是么……”崇用指尖按住眉心,說道:“有時真想就此離去,一走了之。”
蕊流手肘擱上桌面,雙手托腮,安靜注視著他。
良久,崇放下手,望向蕊流,自嘲一笑,接道:“可又能逃去哪里呢。”
“不破不立。”蕊流還是那般望著他說。
“嗯。”崇應了聲。
“延差不多也該有動作了。”蕊流喃喃著道。
偏室之中,延端坐于榻上。
身旁佇立一人,雖也本土裝扮,卻是字里行間,隱匿著不容察覺的異域氣質。
“師父,時機到了。”延這句話,如同一聲悶鼓,敲醒沉寂。
“不,需要再等。”
說話的人,四十左右年紀,面色蒼白,乍看之下,便是一副經年不見陽光模樣,清冽眉宇,昭示他不凡的出身。
“師父,我已等了八年,夠久的了。”本該緊迫的話語,延卻敘述得不見波瀾。
“我知道的。”那人微移身形,來到延的跟前,抬起右手,撫上延的頭頂。
“當時的宏,天時地利人和占盡,遂置于我們面前的,唯有窮途。”那人手動了動,如同慰藉稚子般的,緩柔摩挲起延的發。
“天下萬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謂之常理,正因夠久,際遇才有機會出現。”說完,他放了手,坐到延的身側。
延好似早已習慣如此親密舉動,那人坐下那刻,他甚至往另側傾了傾身,下意識想讓出空間。
足見延對此人的依賴以及信任。
“八年?我從出生之日便開始等了,如今,依舊在等。”那人自語。
延初遇他時,不知他的身世背景,只知他的名字,林檎。
那時延只十歲多些,一次巡獵,追逐梅鹿,走進空谷,那里幽暗無陽,所有光線,都被上部茂林遮擋,即使白日,亦如曉暮。
此景此境,陰涼駭人,卻又偏偏吸引著他追索探尋,仿佛其間氤氳之物,與身體某處契合呼應,那時,幼年的延,首次窺見自己內心黑暗一面。
終至谷底,草屋突兀橫立,遍布苔蘚,延心如搥鼓,激動異常,當下未及多想,破門而入。
第一眼,便看見閑坐飲茶的林檎。
林檎并無驚訝之意,抬頭瞥了一眼,但當看見延眼底的興奮狷狂,反卻停了動作,愣住。
那刻,延的眼神,讓林檎看到了同類。
外表斯文溫和,人畜無害,但在內心深處,始終留存一股黑暗,走游伏潛。
一朝破壁,囂張肆虐。
尤其在于,他們絕對不想把真正的自己公示于眾,延此刻的激烈情緒,就是極度壓抑后的集中釋放。
師徒相稱。
卻是知己。
這個地方,成了延的秘室。
自那天起,延開始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