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博士的實驗室在這座倒金字塔的最頂端。朵兒又得坐著電梯噌噌噌往上趕。

下來見一號爺爺的時候，電梯需要按密碼，而上升的時候完全不用。所以高個子專員沒有再陪同朵兒，只是告訴了她亨特博士的房間號。

從現在起，朵兒已經是國際教育聯盟的一員了，有自由出入的權利。

電梯上升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朵兒忍不住打開了那個臟兮兮的塑料袋。

里面裝著一本深藍色的工作證，樣式和高個子專員在學校里掏出來的那本差不多，里面金光閃閃地寫著朵兒的姓名、國籍和職位。

還有一張沒有任何標記的金卡，上面貼著紙條。這些是手寫的字體，大概是一號爺爺寫的吧。

“朵兒同學，必要的時候可以憑借這張卡去銀行里提取現金，作為你的研究經費。最后由聯盟統一結算。”

剩下的就是那個紅色衛(wèi)星電話和一枚國際教育聯盟的徽章了。

朵兒趕緊把東西收了起來，然后神氣地把徽章別在了左胸前。

哼，看回學校之后，誰敢再叫我去和黑板討論問題……

“你就是朵兒嗎？來來來，快請進。”

亨特博士的迎接是熱情的。他特地為朵兒準備了熱牛奶和巧克力蛋糕。朵兒從下飛機以后就沒吃過東西，這時顧不得吃相，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食物都消滅了。

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朵兒本以為亨特博士會對她冷眼相對，惡語相加。畢竟聽一號爺爺說，之前的項目是亨特博士負責。自己來了之后，堂堂博士，反而成了助手。換作任何人都會有小情緒的吧？

她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說：“博士，一號爺爺說您有好消息要告訴我，關于項目的。”

亨特博士笑得很燦爛，將朵兒帶到了實驗室的中央。正前方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計算機和一塊電子屏。

“這是我們第一階段的研究成果——P系統。它已經具備了圖像收集、資料整理、大數據分析的功能。簡單來說，只要把它安裝在學校里，我們就能了解每一個學生每時每刻的動態(tài)。”

朵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博士，那我們下面的工作是不是就是進行試驗和改進？”

“P系統現在還有不少缺陷，好多難題還需要你來完成。例如我們現在可以識別打架斗毆，但是那種故意不理你、為難刁難人的‘冷暴力’，我們還沒有辦法解決。你要讓它變得更聰明才行。”亨特博士回答道。

朵兒走到電子屏前，仔細觀察著里面的圖像。

亨特博士繼續(xù)解釋道：“它可以同時儲存、跟蹤多個目標。比如說，監(jiān)控十個人，那這塊電子屏就會同時顯示這十個人的動作行為，如果是一百個人，馬上就會傳進來一百人的資料。你可以直接向設備發(fā)布命令。”

朵兒長舒了一口氣。

亨特博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說：“朵兒，你不會以為今天的好消息就是這些吧？”

“難道不是嗎？”

“這只是第一階段的成果。能被我們最高首長稱為好消息的內容，那可是大有來頭。”亨特博士略顯神秘地拿出了一把感應鑰匙，走回到電子屏前。

哐當，旁邊的墻壁竟然自動打開了，一個長方形的鐵疙瘩露了出來，黑乎乎的，像拆了屏幕的電視機。

“這就是好消息。他是最新的粒子機器人！”

朵兒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其實她不知道這鐵疙瘩有什么用。

“他有一個很厲害的功能，就是模擬環(huán)境，他可以根據你輸進去的信息和數據，還原出真實的環(huán)境和人物。”亨特博士一邊說，一邊打開了設備。

屋子頓時亮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小光粒從四處凝聚到一起，懸浮在設備上空，拼成“歡迎你”的字樣。

朵兒好奇地伸手去觸碰：“這是4D屏幕嗎，東西看起來怎么是立體的？”結果什么也沒有摸到，那些光粒子好像有生命，手還沒有碰到，它們就自動逃開了。

一次，兩次，抓了好幾次都失敗了，朵兒只好用力地拍拍鐵疙瘩來解氣。

站在一旁的亨特博士安慰道：“這可不只是屏幕喲，他就是我跟你說的粒子機器人，融合了第四代的全息投影技術。你可以叫他小光。”

“小光！”朵兒喊，“小光——”

小光沒有搭理她。朵兒懷疑地看著亨特博士。

博士無奈地搖搖頭，再次拿出了之前那把感應鑰匙，按了最頂端的紅色開關。

“啊啊，博士我錯了。快別按那個按鈕，我頭疼。”光粒一下被打亂了，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個小人兒的模樣。圓圓的大腦袋，小小的身體，一雙招風耳和動畫片里的大耳朵圖圖簡直一模一樣。

“看你還敢不聽話！”亨特轉身把感應鑰匙交給了朵兒。

朵兒接過鑰匙，伸手輕輕觸摸小光的大耳朵。

亨特博士補充道：“小光，以后你可要好好幫助朵兒喲。”

隨后，他又指了指角落里的兩個球形座位說：“這是體驗機。坐在這上面，你就能走進小光模擬出來的虛擬環(huán)境了。你們小孩子比較喜歡的動物園、游樂場還有海洋世界都可以模擬。雖然是虛擬的，但是你的感覺和真實環(huán)境都是一樣的。你可別小看了這個功能。”

隨后亨特博士又介紹了小光其他方面的能力，例如語言翻譯、地圖查詢，還有應急處理……

這段話朵兒終于聽明白了。

總之，這個鐵疙瘩里面的小光很有用——我的奇思妙想都可以通過他來實現。

“下面的時間，你就和小光好好熟悉熟悉。我先走了，三天后，我們的研究正式啟動。”

朵兒沒有注意到臨走前，亨特博士的嘴角露出了一個隱秘的笑容。

朵兒和小光的交流非常暢通，沒過多久就成了好朋友。

朵兒滔滔不絕地跟小光描述著外面的世界，有夏天也不會融化的冰川，還有爆發(fā)時會噴火噴煙的火山……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小光興奮，他豎著個大耳朵就沒休息過。

作為回報，小光也主動邀請朵兒坐進體驗機。他憑著朵兒的描述，還有儲存的數據，為她虛擬出了一個大大的游樂園。朵兒在里面把極限飛車、旋轉木馬、海盜船……都玩了不下十遍。

零食是應也有盡有。香草味的冰淇淋她吃膩了，就把它融化了，混在可樂里一起喝。哎！還別有一番滋味，只是味道比較奇怪。

“小光，你太厲害了！在你模擬的虛幻空間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照樣可以感受到酸甜苦辣，捏捏自己的肉也有痛痛的感覺，簡直和真實世界一模一樣。”

“嘻嘻，朵兒姐姐，下次你告訴我更多好玩的東西，我可以都模擬出來，讓你好好去體驗。今天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可以好好想想暴力控制器的事情。別浪費了我這么厲害的功能。”小光說完，開心地擺擺手，就睡去了。原本浮在空中的光粒子此時都乖乖回到了黑匣子里。

“你快睡吧！明天見。”

朵兒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實驗室里，亨特博士自從和她介紹完P系統和小光之后就沒有再回來過。

涼涼的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灑滿了地面，有點兒像湖面上的波光。

這幾天的經歷像放電影似的在她大腦里快速回放，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一轉眼來到了瑞士，又一轉眼開始考慮暴力控制器的事情。要知道過去朵兒考慮的最大的事情除了今晚吃什么之外，就是先做數學作業(yè)還是語文作業(yè)。

“怎么樣消除校園里的欺凌事件”是朵兒從沒想過的問題。

亨特博士說得沒錯，欺凌不是非要用拳頭打你，毫無理由地孤立你、責罰你統統都算。對于P系統和機器人小光而言，應對冷暴力是個大難題。

朵兒仔細回憶著學校里的生活畫面，心里越想越氣。她在筆記本上寫滿了自己能夠想到的欺凌現象。

她暗暗發(fā)誓：“暴力控制器，我一定要研究成功！”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亨特博士專門為朵兒舉辦了一場啟動儀式。

一大早，實驗室門口就掛起了一個六米長的大橫幅——“暴力控制器”第二階段研究啟動大會。實驗室里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二十多個人。他們都是參與過P系統和粒子機器人研制的研究員，今天接到亨特博士的通知，特地過來看看項目的新負責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可聽說新負責人真的是一個小學生。”

“之前我聽說，一號首長在開會時提過這個想法，沒想到現在還真的選了一個孩子來做負責人，讓我們這些科學家聽小學生的指令。研究暴力控制器又不是孩子過家家！”

……

儀式還沒開始，人群中就議論開了。朵兒手足無措地站在角落。她剛剛醒，眼角的污垢都還沒來得及擦去呢。

她著急地尋找亨特博士的身影，可是一直沒找到。三天前，博士只告訴她今天項目正式啟動，可完全沒有說啟動儀式的事情。她不知道原來還有這么多科學家在參與暴力控制器的研究。

臨近九點，亨特博士終于出現了。朵兒像看見救星一樣，朝他撲過去。可博士裝作完全沒有看見的樣子，巧妙地躲開了。他轉過身子，面朝大家。

他說：“今天非常高興可以在這里舉行第二階段研究的啟動儀式。下面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新上任的項目負責人——朵兒。”

亨特博士笑著沖朵兒點頭，帶頭鼓掌：“朵兒同學是通過聯盟層層考驗的。她今年正在上小學五年級，不過她對校園欺凌這個問題有著深刻的見解。下面有請新負責人向我們介紹一下她的研究計劃，大家掌聲歡迎。”

朵兒呆了，腦袋低得都碰到鎖骨了，眼珠滴溜溜飛轉，本能地在地上找縫兒，巴不得一頭鉆進去。

她沒有做任何準備，前幾天在筆記本上寫的東西現在也忘了一大半。她求救般地看著亨特博士，可是亨特博士仰著頭，不愿意和她對視。最后朵兒支支吾吾半天，終于憋出了半句話：“現在學校里面太不公平了，有很多壞人……我們要懲罰壞蛋……”話音剛落，底下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嘲笑聲。

這幾分鐘，空氣好像融化的牛皮糖，任你使盡渾身解數，吐不掉又吞不進，叫人透不過氣來。

當笑聲越來越大的時候，亨特博士咳嗽了一聲，重新站了出來：“好，那下面沒什么事的話，大家就先去忙各自的事情吧。今天謝謝大家的蒞臨，之后的研究任務我會再通知大家。”

這些話里沒有再提朵兒，在大家的笑聲中，這個小學生負責人更像是一個笑話，還不如一個吉祥物呢。

人群就這樣散去了，亨特博士也走了。走之前他微笑著摸著朵兒的頭，像安慰又像諷刺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們的研究正式開始了！朵兒，你要加油，這個實驗室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完成任務的。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你就聯系我。不要客氣喲！”說完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你又沒告訴我電話號碼，又不來實驗室，我還怎么聯系你呀！

羞愧、難過、生氣的她仿佛一下子長大了很多。笑容可能不全是代表善意吧，亨特博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孤立無助的朵兒無奈之下，掏出了紅色衛(wèi)星電話，撥通了一號爺爺的電話。她沒有告訴一號爺爺，亨特博士故意捉弄她的事情。一來沒有證據，二來博士全程都很客氣，朵兒隱隱約約懷疑會不會是自己多想了，錯怪了博士。

“一號爺爺，我是朵兒。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嗯，隨便問。說得大聲一點兒。”一號爺爺回答得很大聲，好像他耳朵背，全世界的人都耳背似的。

朵兒深吸一口氣：“我可以找?guī)讉€同學做自己的幫手嗎？他們對學校生活也了解一些，可以幫幫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原則上是不允許的。任何人加入國際教育聯盟都需要經過嚴格審核。不過這次任務至關重要，我可以允許你找一個助手。不過他算義務幫忙，不能加入我們聯盟。”

“爺爺，這就不對了。你看我們正要解決校園里的欺凌事件，如果人家做了貢獻，付出了努力，而我們不承認他，這不就是在欺負他嗎？所以……”

一號爺爺愣了，他沒有料到朵兒有這么好的口才。他笑了：“你呀！古靈精怪的，不過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再給你一個聯盟會員的名額，你可以用來發(fā)展你的同學。這樣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