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法學先生測驗聽書閣,始齠小子論戰雅堂中(二)
- 秦亭
- 曉風干
- 3381字
- 2018-12-23 15:23:20
靜——
八歲女孩修為修子三階!
公孫菡!
何方妖孽?!!
嬴道平癱在座上,懵了……
“莫不是晉國平陽君之小女公孫菡?!!”第七縱第三行的一名男生猛然間拍案而起。嬴道平瞧去,這正是先前起云堂內就餐時坐在嬴道平左手的那位小男孩。小男孩瞋目直視右手邊的公孫菡,眼中布滿血絲,毛發毳起,小手緊握地慘白,隱約可見幾珠血水滲了出來,被手心中的汗給暈開在手掌。
公孫菡也不甘示弱,側身一轉,兩眼只管盯著這小男孩。嬴道平這才看清了公孫菡的正臉——柳葉小眉緊皺,一雙杏花晶瑩眼中竟充滿了怒氣與疑惑;鼻梁高聳,小嘴抿起薄如絲帶。皮膚本該紅潤光滑吹彈可破,此刻卻臉色煞白如山陰枯雪,咬牙切齒,竟略有一絲可憐!
革鞏也略有些怒氣,眼前這學生即使再不拿禮儀當回事也不該如此場合拍案而起打斷測驗。正當革鞏準備呵斥幾下小男孩時,公孫菡發話了:
“我就是晉國平陽君公孫弋之小女公孫菡!”
“你有錯!”
“我有何錯?!”
“你公孫氏有大錯!!!”
“我公孫氏惹你了嗎?!!”
“你公孫氏涂炭生靈!”
“呵——涂炭你家之人了?”
“到底是晉國平陽君之小女,連說話都是這么尖酸刻薄!”
公孫菡一驚,失色道:“汝可敢報上名來?!”
小男孩冷笑一聲,道:
“你不認識我,你那狗父也不認識我!我乃梁興!你只需記得,我與汝狗父公孫弋有天大的仇恨!”
當早晨看到公孫菡起身的那一席發言后,他便略有些懷疑公孫菡就是晉國公孫氏族的人。當革鞏先生測驗完她的學前修為之后他便立馬在腦海中突現這么個人物——晉國平陽君公孫弋之小女!
傳聞晉國平陽君公孫弋之小女天資聰慧,骨骼驚奇,美貌傾城——一歲識字,兩歲通《詩》、三歲通《禮》、四歲通《兵》、《樂》、《易》,五歲在其父壽誕時作文章贈之,一度成為了流傳中原的佳話,六歲修為修生九階,七歲修為突破修子!
而他的仇家,便是晉國平陽君公孫弋!
三年前晉國爭霸河東之地,正是晉國公孫家族公孫弋被拜為晉國上將軍,帶兵出征河西。
公孫弋為求滅河東丕國占領要地而制衡楚國從而借道于梁國,待晉軍滅了丕國班師回朝時公孫弋卻帶兵順路滅了梁國。與此同時鄭國突然奇襲晉國奎城,斷了晉軍退路,于是晉軍只能退守梁國城池以待援軍。
鄭楚結盟,組成的聯軍包圍了處在梁國的晉軍。
包圍長達兩月之久,聯軍久攻不克。
晉軍的軍糧都吃光了,連戰馬都被啃食得骨頭渣都不剩一顆,于是晉軍便殺了梁國的奴隸來煮肉吃;薪炭都燒光了,晉軍就砍光了梁國所有的房梁橫木,拆房做柴;淡水沒有了,晉軍就令三萬梁國人在三天內打了十八口三十多米深的大井,累死了一萬多人,一時間尸橫遍野,尸臭熏天;晉軍內部軍心渙散了,晉軍就開始在梁國內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梁國國君嬴幕在一天夜里身穿血色鬼紋紅袍,腳綁秤砣,臉染泥漿,自斷一臂,吊在王宮唯一的那根橫木上自縊了……
公孫弋大怒,命兵士在南門街道上將嬴幕鞭尸后大卸八塊煮在鼎中祭天,同時又令人屠殺城內梁國人祭旗,百姓公族無一幸免……
旦日,食了人肉的晉軍同趕來的援軍前后夾擊,破了鄭楚聯軍,一鼓作氣,連克鄭楚在河東的飛地一十八城……
那面沾滿了梁國人的鮮血的大纛旗成為了公孫弋與晉國的榮耀!晉軍班師回朝后晉公加封公孫弋封地三十六里,拜上卿加晉國大祀禮……
河東大地久經戰亂,滿目瘡痍……
當地流離失所的百姓唱起了這樣的歌:
“西周西周,獫狁之故。披我戰甲,三軍振突。斬首無功,拔城無圃。西周西周,獫狁之故。
西周西周,獫狁之故。棄我斧鉞,竄于洛窟。渭水沃野,贈于羌胡。西周西周,獫狁之故。
興我禮樂,耕我黃土,沸我漿血,修我耒耜,息我秦劍,堆我勁弓。渭水河東,仁愛之都。
渭水河東,仁愛之都……”
嬴睹是梁國亡君嬴幕的第三子,四歲的他目睹了晉軍的屠殺。他有幸被晉軍中的一個奴隸子弟兵給挖了個深洞藏了起來。那個奴隸兵在深洞中含著淚告訴他:
“我是梁國前任左將軍嬴扶,六年前被丕國俘虜成為奴隸,轉賣到了晉國做了奴隸兵……
公子,一定要忍辱負重,去找蘊國國君,他會幫你……
公子,一定要積攢力量,克晉復國,待時機成熟,去找秦國國君,他會幫你……
公子,一定要報我梁國血海深仇!保重!”
說罷嬴扶便刎頸自盡,那鮮血足足飆了有五尺之高,全灑在了嬴睹的臉上……
嬴睹沒有害怕,沒有慌張。他靜靜躲藏在那個深洞內等待著晉軍的離去。餓了就啃食嬴扶的尸體,渴了就尿尿給自己喝……
晉軍終于走了,打敗了鄭楚聯軍,還攻克了鄭楚的一十八城。
嬴睹掩埋了嬴扶的尸骨,在一個夜晚從深洞內爬了出來。冷冷的月光鋪灑在嬴睹的臉上——此刻的他像是一個從地獄來的惡魔!
他離開了這片殘城破瓦,去了蘊國,找到了蘊國國君,改名梁興,在蘊國國君蘊無言的幫助下以蘊國公子的身份來到了平生書院。
他要學習,他要修煉,他要積攢力量,他要復國!
仇人之女也是仇人!若是仇人,他便該殺!
他明白自己在修為上遠遜色于公孫菡,而殺死公孫菡又不招公孫弋復仇的唯一辦法,就是與她論生死戰!
她公孫菡優秀,兩歲通《詩》、三歲通《禮》、四歲通《兵》、《樂》、《易》,看起來似乎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可她的一個致命缺點,就是深居大院,嬌生慣養,沒有社會實踐!
而梁興最大的優勢,就在于他的社會實踐!
他生于河東,也是從河東死人堆爬出來的!他吃過的苦是常人沒有體驗過的!而公孫菡,卻什么也沒有!她只是滿口經綸,滿口周禮,滿口仁義道德,滿口平出共生,滿口大道王道,滿口胡言而不切合實際。別看梁興只有八歲,他有自信,只要她公孫菡敢接這生死論戰,她便必死無疑!
“我且問你,你有沒有膽量來同我論戰?”
公孫菡咬牙道:“有何不敢?”
“生死論戰!敢?!”
“慎重!”革鞏突然大驚道。
“我公孫菡,接!!”公孫菡咬著牙,含著淚,接下了這論戰!
眾人皆是怔住了,從測驗開始到公孫菡接受測驗再到現在兩人的論戰,也不過一刻鐘。梁興看似對公孫菡有深仇大恨,而公孫菡好像并不知情,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革鞏也很是無奈與可惜。
無奈的是梁興對公孫菡的家族居然有如此大恨,說論生死戰便論生死戰;可惜的是公孫菡居然少年心氣莫名其妙的便接下了論戰。
天下有約,論戰不留情,留情不言論戰。論戰就是舌戰,雙方規定一個雙方持有完全相反觀點的論點亦或者是請德高望重之人命題,雙方只憑學識見識來用口舌作戰,直到論得對方啞口無言,論得觀眾一片默然,方可算另一方的勝利。生死戰則是立下生死狀,論戰失敗的一方自殺,以正對方言論,且死后親人族人以及朋友不可以找勝者報仇,否則丟失名信,遭人口舌攻擊,而不能立于天下。如此,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學術見識極端對立,否則一般是不會論生死戰的。
論戰比一般擂臺比武更為激烈。雖說如今亂世中華夏族全民尚武,可人們更是敬重那些文人。士子在任何一國都會倍受尊敬,或被百姓庶民商賈人家接濟在內,或有王公貴族官宦世家請士子為門客,更有甚者可被一個國家尊為客卿,拜以官職,從而高官厚祿,衣食無憂。
擺擂看的是莽夫對戰,雖然會令人看得熱血沸騰齊聲喝彩,但是只能從中參悟到一二道理用以修煉,而論戰更是能直接引起人的共鳴,令人拍案叫絕,更是可以從觀看論戰的過程中感悟到諸多道理,從而使自身學識漸淵,修行之路更加平坦!
革鞏苦笑一聲,兩虎相斗,必有一死!而且從先前看過的二人簡歷中,公孫菡更為遜色。
梁興的簡歷中只提及了梁興六歲之后的事。簡歷中說梁興在六歲的時候便與人論戰八場而無一敗績,七歲的時候就敢孤身一人進入綿延千里而毒瘴密布虎蟲肆掠的閩越大山。更不可思議的是梁興半年后竟然活著走出了閩越大山!更是在歷練中殺了山中三名流寇!他的經歷他的學識都是公孫菡這個大家閨秀所比擬不了的!
這場論戰,已經不能阻礙了……
梁興輕蔑一笑,沖著公孫菡道:“戌時二刻,論戰堂見。”
公孫菡紅著雙眼咬牙回應道:“你辱我太甚!戌時二刻,論戰堂見!”
梁興轉而向革鞏作揖道:“敢情先生做證人!”
革鞏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右手釋放出了元氣,走向了下一位等待測驗的孩子……
“倚彌,修生二階……”
“瀧谷窟,修生四階……”
……
該到梁興接受測驗了。革鞏嘆了一口氣,梁興便將手輕輕放了上去。
金龍的龍吟之聲也比剛剛幾人測驗時高出許多。少傾,革鞏一怔,隨即便恢復了常態,徐徐道:
“梁興,修生九階,火屬性,媒介神靈楠木……”
……革鞏終于走到了呆了許久的嬴道平前開始測驗了。金龍蹭了蹭嬴道平纖細的手指,輕輕發出陣陣龍吟,似乎很是享受在嬴道平手中的感覺。未幾,革鞏緩緩道:
“嬴道平,修生四階,木屬性,媒介神靈——龍。”
嬴道平作揖道謝,隨即便坐了下來。
太陽慢慢地爬到了天空正中,又緩緩下落到了西方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