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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淡·希望站在海怪獵人號的船舵旁。他們正全速前進,浪花濺到后甲板,穿過舵輪,灑到她健全的那只手上。強勁的海風從西南方吹來,帶來一絲家鄉的寒冷,也帶著她們逐漸靠近目標。海風還帶來了翻騰的烏云,如鋼鐵般冷漠地懸掛在頭頂。她能看到南方的烏云更黑,更有電光閃爍。

失蹤芬恩扭頭看著遠處正在成型的風暴。“你覺得我們在刮風前可以追上生物法師嗎?”

“他們比我們領先兩天,不過當時不是很順風。”希望說,“而且根據鐵匠的描述,他們的船更像是貨船,而不是軍艦。加上船上有那么多人,還裝滿了維持所有人生存的食物和水,他們不會走得很快,到明天中午就能趕超他們了。”

“我估計風暴明天早上就會來了。南方的風暴雖然移動得慢,但它們都很巨大,而且又冷。就是在凡斯港那么靠北的地方,有時候還會帶著雨夾雪。”

“那不是很有趣嗎。”希望拍了拍他的手臂,“船舵就交給你了,芬恩先生。我要和阿拉斯說幾句。”

她輕盈地穿過主甲板,來到炮甲板。阿拉斯和菲勒正在準備火炮,布力加·林在附近的炮管上看著,手里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她非常喜歡喝茶,喝得也非常多。阿拉斯也喜歡喝茶,因此希望猜測,喝茶應該是富翁們的傳統,而不是生物法師的。

“還不能給你們裝擋板,不好意思了。”希望一邊說一邊拿起大炮刷,開始清理其中一根炮管上的火藥殘渣。

“不是我詛咒自己,”阿拉斯說,“再來一次應該也不會把我的臉炸掉。”

“你的臉挺好看的,咱們還是盡量不要炸掉它。”希望把發黑的海綿泡在一桶海水里洗凈,“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我們成功把鐵匠的女兒帶回去,他的鐵匠鋪我們想用多久就用多久,他發過誓的。”

“那家店不錯的。”菲勒一邊說一邊檢查拉繩和固定火炮的螺釘。多虧得這些裝置,火炮才不會每開一炮就在炮甲板上亂飛。

“有了可靠的資源,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阿拉斯說。

“當然了,我們的目標是拯救所有的女孩。”希望說著,走到另一門火炮跟前。“大概二十來個吧,根據格溫利說的。而且前提還是他們沒有在別的島抓人。大家有好的辦法救她們嗎?”

“有那么多小孩在船上,我們開炮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菲勒說。

“那就用鎖鏈彈,瞄準帆布。”希望說。

“明白。”阿拉斯說著,打開了一個木箱子,里面裝滿了又短又粗的鐵鏈。

“這一次不能用幽靈船和海市蜃樓了,”布力加·林說,“如果他們船上有生物法師,很容易就被識破的。”

希望點點頭。“格溫利沒看到船上有大炮,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在舷側攻擊。加上后面還有一個風暴,在我們攔截敵船的時候應該剛好來到,或多或少可以掩護我們。”

“也能掩護他們。”菲勒說,“如果風暴太猛烈,我們很可能完全看不到他們。”

布力加·林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我或許可以追蹤他們。”

“怎么追蹤?”阿拉斯問。

“生物魔法是基于生物操控的。為了遠距離施法,我必須感知到生物的運動。他們有那么多人擠在船上,我應該可以感知到他們的大概位置。畢竟在大海,大部分生物都是在海里面。”

“那他們的生物法師不也會感知到我們嗎?”菲勒問。

“不可能。”她說,“男生物法師施法必須通過接觸,這套技能他們學不會。”

“船長……”阿拉斯遲疑地問道。每當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就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你剛才說了風暴,你是指雷暴嗎?”

布力加·林瞪了他一眼。“你不會是想試那個主意吧。”

“什么主意?”希望問。

“收集閃電作為武器。”布力加·林不屑地說,“只是一個理論,而且太危險了,實際應用根本靠不住。就算可以收集到閃電,我們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可以把這么龐大的能量儲存起來。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前人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結果都慘不忍睹。”

“儲存電能的原始構想,是啊。”阿拉斯說,“但如果是在雷暴期間打仗呢?我們只要改變閃電的方向就行了。如果我們在前桅的頂部裝一根鐵棒,再連一條鎖鏈到敵人的桅桿上,閃電就會被鐵棒吸引,從鐵鏈上傳過去。當它接觸到桅桿木時就會馬上起火,很有可能直接把大部分船體都炸爛。”他滿懷期待地對希望說。

她冷冷地看回去,說:“你忘了他們船上還有二十個無辜的小女孩嗎?”

“噢,是哦。”阿拉斯失望地拉下臉,“你說得對。”

布力加·林很想笑,但硬是忍住了。

“我答應你,阿拉斯。”希望溫柔地說,“以后我們會試試你這個瘋狂的實驗的。但不是現在。”她看了看大家,繼續說,“是時候吃點東西,休息調整了。明天將會很漫長。”

阿拉斯和菲勒點點頭,便向廚房走去。

布力加·林把杯子遞給阿拉斯,回頭對希望說:“你也是,船長。”

“我會的。”希望爬上窄梯來到甲板上,“我想先去看看內特爾斯和莎蒂。”

“我也去。”布力加·林跟了上來。

希望扭過頭向后看。“你不信我?”

“相信你會在戰斗前能照顧好自己?不,我不信。”

她們在船尾附近找到了內特爾斯,吉莉也在那里。她們正面對著面,手里都握著刀。

“紅眼教你扔飛刀是挺有用。”內特爾斯說,“不過萬一你投失手了怎么辦?你得學會在近身戰怎么用刀啊。”

“我從來不會失手的。”吉莉得意地說。

“是人都會失手。”希望一邊說一邊走過去。

吉莉看到希望和布力加·林后有點泄氣,于是用稍微溫順的語氣問道:“那紅眼有投失手過嗎?”

希望和內特爾斯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內特爾斯說:“紅眼有一些……我們都沒有的特別優勢。”

“什么優勢?”吉莉問。

“我覺得我們現在沒必要說得那么深入。”希望說。

“為什么不呢?”布力加·林問,“讓這個小孩一直無知下去根本沒有意義。”然后她轉頭對吉莉說,“紅眼是帝國有史以來最宏偉的生物魔法實驗的成果。”

“‘宏偉’?我就不覺得了。”內特爾斯有點不悅。

“我只是說它的規模和野心非常讓人吃驚。”布力加·林說,“它的規模是空前絕后的。而且它的成功更加表明了——”

“等等,你剛才是說‘成功’嗎?”內特爾斯瞇得只剩一條縫。

“當然了,有很多變量需要考慮進去,這樣實驗結果才可以被復制。只有這樣,實驗才算是行得通的。不過紅眼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證明,這個理論是沒問題的。一個人還在子宮發育的時候,其力量就可以得到大幅度提升。”

“我才不鳥你這是什么鬼理論。”內特爾斯說,“你知道就因為那個宏偉的實驗,有多少人死了嗎?它在新列文就是一場瘟疫!”

“可是它跟瘟疫一點都不一樣像。”布力加·林說,“委員會本來可以把它做成瘟疫散播出去的,不過普洛格·伯恩堅持要把選擇性的元素加上去。吸食珊瑚香的人沒有一個是被逼的。”

“你說得倒輕松。”內特爾斯往前站了一步,她的身高甚至還沒到布力加·林的肩膀,但她抬頭怒視著她,面無懼色。“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遭打挨餓的感覺,也沒試過一個人流落街頭,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要能好受點,人們就會不惜一切。只要能讓絕望遠離自己,哪怕一會兒,人們都會在所不惜。不過你們這些富翁應該體會不了吧?”

“我不是要否認實驗的代價。”布力加·林說,“代價確實很大。大到荒唐的程度。不過你得明白事情的利害關系。帝國正面臨著巨大的外敵威脅,一直以來,都是生物法師不斷增強力量才勉強遏制了他們。為了讓力量繼續增強,就必須付出代價。為了學習,實驗是必需的,而一定程度的失敗也是無可避免的。生物魔法的法則——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建立在這上面的。”

內特爾斯狠狠地說:“那你的法則就是建立在山一樣高的死人堆上的!”

布力加·林懇求地望著希望:“你明白我想說什么的。”

“我理解你的解釋。”希望冷靜地說,“不過我整個村子的人就因為這些實驗而全部犧牲了。我永遠都不會接受這樣的代價是必要的。”

“當然了,”布力加·林快速地說,“不過——”

“雖然你不愿承認,不過你跟阿拉斯很像。”希望說,“在追求知識的過程中,你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人。”就在不久前,希望也同樣深陷在自己的執念之中。她對復仇的癡迷害死了很多本不該死的生命,還害她失去了手掌,害得紅眼被抓走。不過希望知道布力加·林會自己醒悟過來的,就像她一樣。所以,她只是說:“作為你的朋友,我希望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和內特爾斯的意思。”

她轉過身看著吉莉。吉莉看著她,眼睛都睜圓了。是困惑,還是恐懼?希望看不出來。“就像我說的,現在不必講得那么深入。你們都需要吃飯休息。我們預計在明天就能趕上那個生物法師了。”

內特爾斯精煉地點點頭,和吉莉肩并肩地走向廚房。

布力加·林還沒走,一反常態地有點猶豫。“希望……”

“我還要和莎蒂說說。你先去休息吧。到時候要追蹤獵物就會有人叫醒你的。”

布力加·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希望說,“你施法時心里面的矛盾。我也知道,要獲得這種能力,你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你心里是怎么過得去的?”

“失去的東西不可能再挽回。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確保我們獲得的能力確確實實地用在最好的方面。雖然聽起來不可能,不過終有一天或許就能平衡回來了吧。”

布力加·林憂傷地笑了。“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等到那一天。”說完便轉身往廚房走去。

希望走到后甲板,只見莎蒂懶洋洋地斜躺在一個木桶上,漫不經心地握著一根漁線,另一端延伸到船尾外面。她很少釣到東西,不過她一旦釣到了就能開心好幾天,還堅持要分給所有人一起吃,就算釣上來的東西都不夠大家吃上一口。

莎蒂的眼睛是閉著的,希望以為她在打盹兒,就沒有叫醒她,而是盯著遠方的海平線。大海又兇猛又殘酷,卻又那么美麗。她聽海風在耳邊怒號,和那咆哮的海浪沖擊著這艘船——她的船。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冰冷的浪花灑在臉上,細嗅著咸咸的海水夾雜著將至風暴的味道。她愛著這一切。確實,她很想把紅眼救回來,讓生物法師為他們犯下的罪行而受到嚴懲。不過在她自稱戴爾·貝恩的幾個月以來,她感到內心漸漸產生一種對刺激的追求和對戰斗的渴望。她想否認,不過那就是在說謊了。作為一個真正的文成武士,這些感覺都是不可有的。

“你在想什么呢,船長?”莎蒂問,依然閉著眼睛。

“你知道我早上在臥室穿衣服的時候在想什么嗎?”

“嗯,我看看啊……”莎蒂說,“你當時在想,你很久很久都沒有上過男人了,所以也許在下一次靠岸的時候,你會像個正常水手一樣,給自己找個男妓吧。”

希望笑了。她已經習慣了莎蒂每次說話都要把性扯進來。她以為只要讓莎蒂和芬恩住在同一間房,莎蒂就會說少一些,沒想到她反而說得更多了。

“我當時在問自己,為什么我還要穿著這身盔甲。”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黑皮甲已經布滿刮痕,到處都是皮補丁。不過所有的文成盔甲都要承受戰斗的印記,而且她有經常給皮甲拋光,讓皮甲依然保持著強韌、柔軟和不褪的深黑色。

“因為它讓你的屁股更性感嗎?”莎蒂問。

“當然是因為實用了。”希望繼續說,不理會莎蒂的回答,“它很輕,能保護我,又不會妨礙我的動作。”

“我跟你說,紅眼肯定是先注意到屁股的。”莎蒂說,“又或者是你的腿。你的皮甲很顯腿呢。雖然不怎么顯胸,不過反正你本來胸也不大。”

“而且它對我還有特別的感情意義。”希望說,決心要把話題帶回正軌。“它是由狡猾者河洛親手打造的,他不但收留了我,還教會了我很多。”

她讓自己沉浸在年輕時特訓的回憶當中。當時是多么艱辛啊,現在看回去卻很懷念,特別是想到老師那張慈祥的、皺紋縱橫的臉時。過去,她有時會很討厭他,但也非常愛戴他。

“不過我不禁會想,”最后她說,“這身皮甲是否還適合我。”

莎蒂嘆了口氣,終于睜開了眼睛。“我們這是在聊嚴肅的事咯?”

“是。”

“當然適合你了。它是文成盔甲,你是一個文成。還有什么好疑問的嗎?”

“我不是一個文成。不是真正的文成。”

“是啊是啊,那幫悶老頭應付不來一個和他們一樣厲害的女人,于是就不讓她加入組織。咱們都知道這些都是屁話。”

希望搖搖頭。“現在已經不只是那樣了。我發過誓要向泰爾多·肯復仇。文成戒律上說,只有殺死對方才算是真正的復仇。如果失敗,寧愿死也不能帶著如此羞辱而茍活。當我決定饒泰爾多·肯一命,又沒有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我就已經違背了戒律最重要的信條之一了。”

“可是幾分鐘后紅眼不是殺了他了嗎?”

“跟那沒關系,莎蒂。我已經做出選擇了。而且我覺得,從那天起,我的每一個決定都讓我離文成之道更遠了。”

希望低頭望著那冒白泡的艉跡流,看著它慢慢擴散開來,直到消失在海平線。一艘船,就像一個選擇,都能掀起這么長的漣漪。誰又知道它會蔓延到多遠呢?

“感覺很不好嗎?”莎蒂問。

“什么感覺很不好?”

“你正在成為的,不管是啥。”

希望頓了一下。“過去幾個月很艱難,不過也是我最精彩的時光之一。我很想念紅眼,我也強烈地感到我終于找到一個家。這種感覺比我在蓋爾摩爾的時候更強烈,甚至比卡邁克爾當這艘船的船長時更強烈。我感覺,我們正在做的事,比我以前做的任何事都要正確。”

“海盜生涯比咱想的更適合你呀。”莎蒂說,“也許你就不要那么抗拒它了。”

“我在抗拒嗎?”希望沉思,“也許某種程度上是吧。我發現自己變得……對戰斗感到非常興奮。然而我所學的信條都在說這樣的感覺是不好的。”

“感覺沒有好壞之分。”莎蒂說,“感覺就是感覺。如果你覺得做一樣事會讓你更有活力,你干嗎不順著它呢?”莎蒂抬頭斜視著希望,“如果這件皮甲還讓你感到羞愧,那你真的要考慮把它收起來了。人王之王戴爾·貝恩的生活里容不下這些娘們兒的東西。”

“也許你是對的。”希望說,“也許是我對過去的事太執著,才會這么躊躇不前。”

“給自己弄個船長帽和大衣吧,這樣才像個海盜嘛。”莎蒂搓了搓鼻子,對她拋了個媚眼,“說不準還能掩飾掩飾你那扁扁的胸呢。”

希望只能等到下一次靠港的時候再去找船長帽和外套了。現在,她決定脫掉上身的皮甲,穿上一件寬松的白色亞麻襯衫,很多水手都喜歡這樣穿。雖然這樣穿不實用,因為畢竟他們第二天就要戰斗,不過她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希望很詫異一點點改變就能帶來那么大的差異。第二天早上,當她走在甲板上的時候,清爽的海風吹拂著她的衣袖,擁抱著她的皮膚,讓她感到血液涌動。她有種無拘無束之感,而且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允許自己沉浸在其中。

“船長?”

吉莉恭敬地站在不遠處,腰桿筆直,雙手立正。毫無疑問,是在海軍的兩年時光把她打磨成這樣的。

希望微笑著,盡量讓吉莉輕松點。“怎么了,吉莉?”

“芬恩說風暴即將到來,船長。他想知道我們是封艙還是繼續前進?”

希望決定讓這種上下級的禮節消失。就像立正和敬禮一樣,它們最終都會隨著時間淡去的。“告訴他,我們要繼續前進。然后幫我叫醒布力加·林,讓她去幫芬恩的忙。她得幫我們抵御風暴。”

“是的,船長。”吉莉敬了個禮,干練地轉過身去。但是她卻沒有走,站在原地回頭看著希望。

“還有什么事嗎?”希望問。

“噢,”吉莉說,“呃……是這樣……我不明白你為啥能把她當成朋友。”她咬了咬嘴唇,“我是說布力加·林,船長。”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我也明白為什么你會覺得奇怪。布力加·林跟我們都不一樣。她出身富裕,還接受過生物法師的訓練。這兩樣都是我們所討厭的,或者說至少是我們所不信任的,而且她的性格也很難讓人家喜歡。不過雖然她看上去很冷淡,其實她非常關心同伴。仔細地觀察一下她吧,你會發現其實她比你想象中更像我們的。”

“那你覺得我們像嗎?”吉莉問,“我是說,你和我?”

希望又笑了。她回想起自己跟她一樣年紀的時候,她也跟吉莉一樣,敬畏地望著河洛,渴望地想去學習所有讓他變得這么偉大的東西。那時候,在希望眼里河洛簡直是一個英雄。吉莉也是這樣看她的嗎?

“在某些方面,我們非常像。”她跟這個女孩說,“好了,跑起來吧。估計芬恩都等急了。”

吉莉又敬了個禮,跑開了。

希望轉過身面向南邊,看到那翻涌的紫色雷云在向他們逼近。她看著閃電劃開天際,幾秒后便聽到轟隆的雷聲。很快了。

他們連生物法師的船影兒都還沒看到,風暴就降臨了。天空烏云密布,白天猶如黑夜,暴風猛烈而變幻莫測。隨著風暴而來的,還有冰冷的雨。跟北方又重又大滴的雨不一樣,南方風暴的雨又細又密,惡意狠狠地將所有事物滲透得又濕又冷。

通常情況下,在這種天氣下希望都會下令收起一半以上的帆,可是現在如果這樣做的話,他們的航行速度將會大大降低,也不可能在貨船到達凡斯港——他們最可能去的地方——之前趕上他們。作為帝國第三大島,凡斯港里一直都有三到五艘皇家戰艦駐守陣地,可以隨時出擊。就算有計謀有手段,海怪獵人號也不能以一敵三。因此他們只能在那之前結束戰斗。于是他們保持滿帆全速前進,而希望則盯著索具,全神貫注地聽著桅桿吱嘎的聲音。他們要不就趕上獵物,要不就被風暴撕碎。

檢查完后,希望一路穿過被雨淋濕的甲板,來到船舵處。失蹤芬恩緊握著舵輪,指節發白。他那飽經風霜的臉擰巴著,雨水不斷地在他的鼻尖滴下。在芬恩附近,只見布力加·林撐著防水帆布雨傘,傘體則是用木頭做的。

“我說過跟他一起用的。”布力加·林說,用頭示意了一下她的雨傘。

“區區小雨,傷不了我。”芬恩說。

“雨水本身當然傷不了你了。”布力加·林說,“不過在這么寒冷潮濕的天氣下待久了,未免會引起一系列的疾病。”

“所以我得喝格羅格酒呀。”芬恩說。

“別在開戰前喝就行了。”希望說,“我需要你頭腦清醒。”

“當然不會啦,船長。”芬恩說,可能覺得說太快了,便又說,“我渴得快變干了。”他用粗糙的手擦了擦臉,“心里面干,你知道的。”

希望決定不再深究。就算格羅格酒是他的弱點,他依然是船上最好的水手。

“你不冷嗎?”布力加·林文,“你連盔甲都不穿了。”

希望咧嘴笑了。“我是在南方群島長大的。我不會冷。”

布力加·林嗤之以鼻。“如果你們這兩只咸水狗不介意的話,我就繼續享受干燥咯。”

“風暴這么大,你能追蹤到他們嗎?”希望問。

她點了點頭,說:“他們似乎在減速。”

“想安全就得這么做。”芬恩說,“如果那艘船真的有鐵匠說的那么大,他們肯定不想讓船失控,尤其是在這么猛烈的風暴里。”

“你能感知到他們離我們有多遠嗎?”希望問。

“我試試。”說完,布力加·林閉上眼睛,無意識地轉動著雨傘,把雨珠甩得像風車一樣。突然,她輕輕皺起了眉頭。“大約八海里。”剛說完,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等等,不是,是十海里。”說完,又噘起了嘴,“好像還是八海里。”她張開眼睛,“抱歉,我以前沒試過。他們好像在兩個距離間不停變化,也許我得多練習一下了。”

“沒關系。”希望說,“起碼我們有了個大概。”

“如果是八海里,我們不到一小時就能追上。”芬恩說,“前提是我們還沒有被淹死。”

“我去告訴大家。”希望說。

“可以讓我去嗎,船長?”

希望抬起頭,看見吉莉坐在主桅下帆橫桁上,兩只光腳丫懸在空中來回晃蕩。

“你在上面做什么?現在是什么天氣?”布力加·林很不贊同。

“我在守護者號上的時候,遇到過比現在更大的風暴,那時我坐在瞭望臺上都沒事。”吉莉的語氣里有一種若無其事和洋洋得意,讓希望想起了紅眼。“下點雨不是你擅離職守的借口。”她對芬恩使了個眼色,“不過格羅格酒就是為此而準備的。”

吉莉抱著桅桿滑了下來。“你要我去擊鼓進讓大家入戰斗崗位嗎,船長?”

希望詢問性地看著芬恩。

“我想是海軍的術語吧。”

“大型船都有很多人,”吉莉說,“要告訴大家準備戰斗,就要敲一個超巨大的鼓。”

“恐怕我們沒有鼓啊,再說,反正大家也不會明白敲鼓是什么意思。”希望說,“所以直接告訴他們準備好就行了。”

“遵命,船長。”吉莉醒目地敬了個禮,急匆匆走了,光腳丫在甲板上踩得啪啪作響。

“下一次靠港的時候,提醒我給她找一雙鞋子。”希望噘起嘴,“或者再找一只鼓。”

“你真的覺得我們需要嗎?”芬恩問。

“不,不過我覺得有一只鼓敲敲會讓她很開心的。”

芬恩咧開嘴笑了。“好的,船長。”

半小時之后,他們在船頭的右舷方向看到了貨船的影子,他們正往東北方向航行。其實發現她并不難,因為她船頭船尾都點滿了油燈。雖然沒完沒了的雨擋住了大部分的細節,但就希望的觀察來看,鐵匠的描述非常準確。

菲勒、內特爾斯、莎蒂和吉莉一起把船帆收起,好讓海怪獵人號慢下來。這時芬恩轉過身向著希望和布力加·林。

“我在想,他們為什么要把燈點亮。”

“為了看清方向?”布力加·林猜測。

芬恩搖搖頭。“那些燈除了讓別人看到你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會是因為他們擔心別的船會撞到自己嗎?”

“在海上不大可能。”芬恩說。

希望沒有仔細聽他們說話,而是拿著望遠鏡觀察對方的甲板,想知道對方大概的人數。一旦用鎖鏈炮把他們的船帆和纜索破壞掉,決定勝負的就是近身戰了。她想知道他們面對的到底是什么。這時,希望看到了一個穿白色兜帽長袍的人正對著舵手大呼大叫,心里不禁涌起一陣興奮。當然了,一名真正的文成武士是不會讓自己沉溺在這種情感之中的,不過她發現自己對此越來越沒有顧慮了。她暗暗發誓,今天之后,世界上將會少了一個生物法師。

她看著貨船上的水手慌張地在甲板上一通亂跑。

“我們被發現了。”她告訴芬恩,“沒必要躲躲藏藏了。向西北方轉向,繞到他們的左舷。”

風暴越刮越烈,震耳欲聾的雷聲在不遠處轟鳴,閃電將死灰色的天空照得忽明忽暗。

“菲勒、內特爾斯,去爪勾炮臺準備。”希望發號施令,“如果我們能一次廢掉他們的船,也許就能在風暴變猛之前拿下他們。”

芬恩擔憂地看了看搖晃的桅桿。“那就最好。”

希望拍了拍他濕透的后背,笑著說:“我實在不忍心讓你悶著啊,芬恩先生。”

芬恩瞇著眼看著她,說:“海盜女王莎蒂把你帶壞了吧。”

希望笑了起來。她笑得如此自然,不僅她自己驚訝,連大伙兒都感到驚奇。“大概你也有份呢,芬恩先生。好了,給我右滿舵,有請。”

“遵命,船長。”

這時,貨船上亮起一陣閃光,接著一束濃煙滾滾的黃光直沖到烏雷滾滾的天空之中。

“緊急信號彈。”芬恩說。海怪獵人號也開始轉彎。他們現在和貨船平行前進,相距大約四分之一海里,而且在快速拉近。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希望沉思著,“希望有路過的船看到?”她皺起眉,“還是說……”

“希望,生物的能量分開了。”這時布力加·林說。

“你什么意思,分開了?”

布力加·林指著右前方的貨船,說:“我能感知到這邊有生物能量,但那一邊也有。”她又指了指左舷方向,“之前我分辨不出來,是因為他們排成了一條直線。這也是我會感知到兩個距離的原因。他們還有另外一艘船。”

希望立即拿起望遠鏡向左邊看去。透過朦朧的雨幕,她看見了一艘皇家軍艦正全速向他們沖過來!

“她娘的!我早該想到的!”芬恩罵道,“所以他們才要點燈。這樣他們就不會跟護衛艦在風暴里走散了!”

“我要解決方法,不是抱怨。”希望精練地說。

“它比守護者號大嗎?”吉莉高高地坐在主桅橫桁上問。

“不。”希望說,“小一點。就算這樣,我們還是沒辦法抵擋正面沖突。幽靈船、海市蜃樓,我們需要這些元素才有勝算。這些都需要時間準備——但是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了。”

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我們可以跑路。”芬恩說,聲音剛好能讓希望在雨中聽見,“有了這風暴,我們可以輕松擺脫他們。”

“然后拋棄那些女孩,任由她們給生物法師做實驗嗎?”希望平靜地問。

“我也不想,不過我們還能怎么辦?咱們都知道,在進入射程之前,他們就能把咱打得稀巴爛了。”

希望繼續盯著戰艦。以這種速度來看,不等他們追上貨船就會被逮住。這時,戰艦的船頭閃了一下光,接著一發炮彈落在了離他們左舷不到五十尺的地方。這是一個警告。

“它可能是比守護者號小,不過我估計它肯定也是全副武裝的。”芬恩說,“粗略看大概有十二門艦首炮,那么側舷炮應該就有二十四門了。過不了幾分鐘,咱就會進入他們的射程范圍。”

希望收起望遠鏡,點了點頭。危機感讓她的身體激動得不停發抖,但內心卻很淡定。“內特爾斯,菲勒,去把剩下的帆打開。莎蒂,把彩帆打開,然后把白旗掛起來。”

“船長?”芬恩十分驚訝,雨水一直從他臉上淌下來。其他人也都盯著希望。

希望轉身對吉莉說:“叫阿拉斯關閉所有炮門。”

吉莉敬禮,但沒有之前那么醒目了。

“然后,”希望繼續說,“讓他準備閃電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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