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姑蘇一敗云無色(1)
- 余味:跟隨余秋雨品中國文化
- 曾一
- 2867字
- 2016-12-13 11:36:50
◎蘇州山水清且嘉
現實生活常常攪得人心志煩亂,那么,蘇州無數的古跡會讓你熨帖著歷史定一定情懷。有古跡必有題詠,大多是古代文人超邁的感嘆,讀一讀,那種鳥瞰歷史的達觀又能把你心頭的皺褶慰撫得平平展展。看得多了,也便知道,這些文人大多也是到這里休憩來的。他們不想在這兒創建偉業,但在事成事敗之后,卻愿意到這里來走走。蘇州,是中國文化寧謐的后院。
——《白發蘇州》
素有“魚米之鄉”、“水鄉澤國”、“天下糧倉”之稱的蘇州古城坐落于水網之中,街道依河而建,水陸并行;建筑臨水而造,前巷后河,形成“小橋、流水、人家”的獨特風貌。這里河網密布,農業發達,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因其從古至今繁榮興旺、長盛不衰的文化和經濟,一直以來被譽為“人間天堂”,載有“絲綢之都”、“園林之城”的美譽。又因其小橋流水人家的古典水鄉特色,而被稱為“東方威尼斯”、“東方水城”。
如今的蘇州已經成為山、水、城、林、園、鎮為一體,“城中有園”、“園中有城”,現代與古典完美結合、古韻今風、和諧發展的國際化大都市。余秋雨先生說,他在對城市文化的研究中,發現很多城市都在尋找一些詞匯描述自身。當一個詞匯放到任何一個城市都說得通的話,那就是沒有個性。“我們需要尋找的是一個城市的唯一性,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座城市像蘇州這樣,在對生活素質的追求上歷兩千五百年而不衰。”負載著兩千多年悠久歷史的蘇州,從誕生那天起就和仙界有著難以言喻的牽連。“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里的一切都是美的極致:流水,天空,鳥鳴,彩云,還有那動人的彈唱和精美的典籍,成為了仙人也無比神往的凈地。如今,在現代市場經濟環境下,蘇州再度煥發出勃勃生機。
有謂“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蘇州素以園林美景而享有盛名。具有2500年歷史的文化名城蘇州,在《紅樓夢》里被譽為“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富貴風流之地”必出“富貴風流之士”。與蘇州有緣的古代文人都有以描寫蘇州園林為題材的佳作,如文徵明作《拙政園記》,歸有光寫《滄浪亭記》,吳梅村的《詠拙政園山茶詩》,翁覃溪的《跋拙政園記》等。可見蘇州園林一直被一種文雅之氣縈繞著。蘇州園林何德何能,值得如此多文人為她揮毫潑墨?
蘇州園林其實是具有深厚文化意蘊的“文人寫意山水園”。那些古代的園林建造者都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能詩善畫,造園時多是以畫為本,以詩為題,通過栽花種樹、鑿池堆山,創造出一個具有詩情畫意的景觀,被譽為“無聲的詩,立體的畫”。在園林中游賞,既像是品詩,又像是賞畫。為了將園主的情趣、理想、追求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園林建筑與景觀又有楹聯、匾額之類的詩文題刻,有的以清雅的香草自喻性情高潔(拙政園“香洲”),有的以清幽的荷香自喻人品(拙政園“遠香堂”), 有的表現園主企慕恬淡的田園生活(網師園“真意”、留園“小桃源”),還有的追慕古人似小船自由漂蕩怡然自得(怡園“畫舫齋”)等,不一而足。這些洋溢著濃濃書卷氣的詩文題刻與園林內的山水、建筑、花木自然和諧地融合在一起,使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均顯現出一種深遠的意境,徜徉其中,可得到美的享受和心靈的陶冶。
現代著名建筑師童雋在《蘇州園林》里這樣寫道:“中國園林實際上……是一處真實的夢幻佳境,一個小的假想世界。”
蘇州園林并不把創造具體可見的園林形象作為終極目的,她所追求的是將形外之意表現出來,將園主寄托情懷、哲理和觀念的理想審美境界表現出來。他們將自己對生活的感悟留在了這些亭臺樓閣間,這些回環曲折的園林景致也在不經意間影響了他們的人生態度。
蘇州園林雖占地較小,但古代造園家還是通過各種藝術手法,匠心獨具地創造出了豐富多樣的景致,在園中漫步,或見“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見“庭院深深深幾許”,或見曲徑通幽、峰回路轉,或見小橋流水、粉墻黛瓦,或是步移景易、變幻無窮。至于那些在腳下延伸不盡如錦緞般的鋪路,那些形式多樣、圖案精致的花窗,那些仿若不經意間散落在各個墻角的小品,更讓人觀之不盡,回味無窮。
蘇州園林是充滿了自然情趣的“城市山林”,身居鬧市的人們一來到蘇州園林,就能享受到大自然的“山水林泉之樂”。在這個經過縮微的“自然界”中,“一勺代水,一拳代山”,園內的春秋草木枯榮和四季晨錯變化以及山水花木的季相變化,使人們能夠“不出城郭而獲山林之怡,身居鬧市而有林泉之樂”。
早在明代中后期,蘇州便已經是整個江南地區的經濟文化中心了,當真是“說不盡富麗乾坤,話不完繁華景象”(《四杰傳》)。這無疑為市民文化的興起提供了適宜的溫床。文化的多元性又怎么能少了狂士的點綴呢?
余秋雨先生在《白發蘇州》里曾這樣詮釋一個文人:“人品、藝品的平衡木實在讓人走得太累,他有權利躲在桃花叢中做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這個人就是唐寅。
唐寅(公元1470年—1523年),字伯虎,號桃花庵主,晚年信佛,有六如居士等別號。“明四大家”之一的唐寅,被譽為明中葉江南第一才子。他博聞強識,能書善畫,吟詩作曲,經歷坎坷,是我國繪畫史上一位杰出的大畫家。
唐伯虎是中國文化史上一個非常奇怪的存在。一方面,他鼎鼎有名,絕對算得上婦孺皆知;另一方面,多數人對他的了解卻又不是因為他那出眾的文藝才華,而是那些廣泛流傳的風流逸事。在一眾影視劇中,唐伯虎往往被演繹成一個輕狂、好色、蔑視禮法的輕薄之徒,一個精力充沛鉆營正統秩序的怪味青年,一個喜歡講黃色笑話的下流坯子。對于年輕些的朋友來說,他們當然更樂意接受這樣的唐伯虎,甚至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像唐伯虎一樣的人。可是對于另一些嚴肅正統的學問家來說,這些無厘頭的演繹完全掩蓋了歷史上真實的唐伯虎,演繹越多,對唐伯虎的傷害也就越深。
唐伯虎出生于蘇州的一個小商人家庭里,其先祖曾是唐朝功臣,其父唐廣德是一名商人。他深知功名的重要性,對唐伯虎的教誨亦可謂不遺余力,所以,唐伯虎雖然是“童髻入學”卻“才氣奔放”,從小就表現出一種極為出眾的個人稟賦,而且,他時刻不敢稍忘關系到自己一生命運利祿的功名。無奈鄉試剛過,成為“唐解元”的他便遭受了牢獄之災。科舉受挫之后,唐伯虎的事業自然也陷入了低谷,但也正是因為他的仕途無望,才無形間為中國文化史貢獻了一位風流才子。對于唐伯虎本人來說,這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當然,也正是從這一時期起,唐伯虎才開始頻頻流連于煙花柳巷、脂粉堆里,創作了大量和女色與享樂有關的詩詞及繪畫作品。
余秋雨先生在《白發蘇州》中說過,“中國這么大,歷史這么長,有幾個才子型、浪子型的藝術家怕什么?深紫的色彩層層涂抹,夠沉重了,涂幾筆淺紅淡綠,加幾分俏皮灑潑,才有活氣,才有活活潑潑的中國文化”。唐伯虎的詩詞向來以“語殊俚淺”著稱。他認為創作的目的就是抒發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并聲言“人生貴適志,何用劌心鏤骨,以空言自苦乎?”當時的文壇主流是以“前七子”為首的“復古派”,唐伯虎的這種觀點無疑具有一種開風氣之先的意義。俚俗入詩對唐伯虎在民間的文名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同時,他的這種創作態度還深刻影響了晚明文壇,不但使徐文長、袁中郎等人深受啟發,甚至在清初“性靈派”文人的創作中也仍然可以看到他的流風余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