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蘇聯解體后俄羅斯學者對族體問題的探討和反思

20世紀80年代中期,隨著蘇聯的“新思維”改革,在各界普遍出現了對原有現實的批判性反思及“西方化”傾向。在蘇聯的民族研究領域,則出現了圍繞族類共同體的概念、分類、過程、族體自我意識及多重身份認同等方面的論爭,其中也包括“蘇聯學者帶著他們對 ‘民族性’(ethnicity)這一術語的一切懷疑,努力尋找對它進行解釋并把它列入自己的學術武庫的途徑”。扎里諾夫:《論民族(下)》,高永久、徐亞清譯,《世界民族》2003年第6期。蘇聯解體后,在俄羅斯的一些學者仍然堅守由希羅科戈羅夫(史祿國)發端、為勃羅姆列伊等學者發展的“族體理論”的同時,以季什科夫季什科夫于1989年至2014年擔任俄羅斯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所長,1992年2月至10月擔任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主席,發表大量論著,其思想對俄羅斯的民族政策走向產生了深遠影響。為代表的結構主義者們試圖以西方的族群(ethnic group)和族性(ethnicity)理論全面取代蘇聯的族體理論,雖然雙方的論爭至今還在進行著,但在學術話語中已出現了一定的轉向。

一 對“族體理論”的堅守

在當代的俄羅斯民族學界及相關研究領域,有關族體的傳統觀點依然盛行。如在蘇聯解體后主要由莫斯科大學民族學教研室主任皮緬諾夫主編及該研究室成員編寫出版的《民族學》新教科書中指出:

 

族體是通過人類進化而出現的,是群體整合的方式之一。……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自從人類直立行走的舊石器時代以來,族體就存在了。……在俄羅斯的科學中,認為族類共同體是現實存在著的客體,它們是有規律地產生、行使職能、進化及相互作用的理論觀點一直占優勢。這種情狀現在依然是祖國民族學強有力的方面。Этнология. Поп редакцией Г. Е. Маркова и В. В. Пименова. М. : Наука, 1994. С.5-6. [馬爾科夫、皮緬諾夫主編《民族學》(高校教材),莫斯科:科學出版社,1994,第5~6頁。]

 

該教材的作者還對那些想把民族或族體當作純粹以身份認同感情為基礎,以及把族體當成社會構建的觀點提出了質疑,并認為構建論者提出的概念當中,沒有哪一個會得到學術界認可,因為它們的理論基礎是不存在的,而且本質上是破壞科學的。

在當今的俄羅斯,堅守蘇聯“族體理論”觀點的陣營依然強大,特別是在老一代學者及民族政治精英中,對“族體”概念及其相關論述的運用依然十分普遍。如俄羅斯著名學者謝苗諾夫強調指出:實用的學問指的是雖然存在著一個“族體”概念,但也有真正的族體,而且還存在著各族,如俄羅斯人、英吉利人、塞爾維亞人和阿布哈茲人。再如俄羅斯學者希什金在自己的文章中指出,在當今的俄羅斯領土上生活著一百多個族體,這些族體可以包含在7個超族體中,他們是:大俄羅斯人(包括烏克蘭人、白俄羅斯人以及韃靼人等)、西歐人(波羅的海沿岸各族和西烏克蘭人等)、穆斯林(土庫曼人、烏茲別克人、克里米亞韃靼人等)、拜占庭帝國超族體的“殘余者”(格魯吉亞人、亞美尼亞人等)、歐亞大草原人(哈薩克人、布里亞特人、卡爾梅克人等)、西伯利亞環極地超族體的“遺留者”(北方較小的各族)以及“浮動的”超族體——猶太人。普什金認為,這些超族體“是由于熱情推動而在它們各自地區形成的”。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姜德順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第21~22頁。類似的論述不一而足,在此不再贅述。

二 對族體理論的否定——構建論者的觀點

蘇聯解體后,在俄羅斯民族學界出現了以季什科夫為代表的構建論派(結構主義學派),該派學者主要以西方的族群、族性理論中的構建論為依據,對蘇聯的族體理論基本上持完全否定的態度。

如季什科夫認為,史祿國對族體的界定及相關論述“太膚淺了”; “古米廖夫的著作中充斥著偽學術的生造術語和類別,這些東西在任何學科話題中,大概絕不會有地位,也絕不可能經得起嚴肅測試”。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姜德順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第5~6頁。季什科夫雖然對勃羅姆列伊的族體理論中有關身份認同和自我意識的關注較為肯定,但對其族體分類則完全予以否定。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姜德順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第8~9頁。

總體而言,季什科夫在其《論族性現象》等論著中“把祖國的族體理論貶低為露骨的原生論,而該理論今天已很少有人把其作為理論范式加以贊同”。Заринов И. Ю. Социум - этнос - этничность - нация - национализм// Этнографическоеобозрение№1-2002.(扎里諾夫:《社會-族體-族性-民族-民族主義》, 《民族學評論》2002年第1期。)原生論是研究族性的流派之一。該派學者認為,族籍一般是根據人們的出身來推定的,族群構建在人們對于他們具有共同世系或起源的信念上,人們大都僅挑選那些據信能夠反映其世系和起源的文化特質來做自己的族界標志;族群認同是親屬認同的一種延伸或隱喻,它是人性中某種非理性的原生情感的外化,或某種根植于人類基因中的生物學理性的表現。一般認為,原生論又可進一步被區分為文化歷史學派和社會生物學派。前者以格爾茲(Clifford Geertz)為代表,偏重于分析人們附著于自己歷史和文化上的“原生情感”或賦予自己歷史和文化的象征意義,以及這種原生情感在現代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后者以范·登·伯格(Pierre L. Van den Berghe)為代表,認為表面上看來非理性的原生情感有其生物學基礎。詳細內容請參見潘蛟《族群認同理論》,載莊孔韶主編《人類學通論》,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第346~349頁。的確,季什科夫認為,“俄羅斯社會科學的傳統,尤其是關于闡釋族性的傳統,被原生論探討嚴重主導”; “原生論已被西方明確拋棄,但是蘇聯解體后的俄羅斯社會科學還沒拋棄它”。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姜德順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第3~4頁。

在這里我們要強調指出,蘇聯學者對族體的界定雖然與西方的原生論有相似之處,但他們在強調語言、文化等客觀要素的同時,也強調主觀認同,并且把族體自我意識看作構成族體的“必需的特征”。另外,西方也并沒有將原生論完全拋棄,“20世紀90年代幾乎已不再有原始主義和工具主義的爭論,因為很多研究ethnicity的理論家都承認,就ethnicity的表達而言,在缺乏任何實際背景的情況下,原始的思想感情也仍然能夠作為潛在的和不重要的因素保留著,甚至就連對ethnicity的完全機會主義的工具式操縱,也得建立在某種原始思想感情的基礎之上”。郝瑞:《論一些人類學專門術語的歷史與翻譯》,楊志明譯,《世界民族》2001年第4期。

作為俄羅斯構建論的代表人物,季什科夫認為族群是“文化差異的社會組織形式”,是“人們的群體,其成員分享共同的稱謂和文化要素,具有共同的來源和歷史記憶,擁有團結感,所有這些特征——是特殊作用力特別是民族建設過程的結果”。Тишков В. А. Забыть онации.(Пост-националистическоепонимание национализма)//Вопросыфилософии, №9-1998.(季什科夫:《忘掉民族——對民族主義的后民族主義理解》, 《哲學問題》1998年第9期。)他還寫道:“民族(nations)就是一些構建體,是被人們創造出來的,經過知識分子的努力以及國家的政治意愿而創造出來。……就族體(ethnos)這個類別而言,這是一種人為構造,應當從公共話語中去除,而且還可能應當從學術話語中去除。不幸的是,依原生論而來的這兩個定義(民族就是族裔民族和族體),在當代政治語言中被人們廣泛而很不謹慎地使用,也在規范的課本和法律文獻中被這樣使用。”季什科夫:《蘇聯及其解體后的族性、民族主義及沖突——熾熱的頭腦》,姜德順譯,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第44頁。季什科夫還在自己的書中列舉了大量例證來說明蘇聯的族體構建情況,以證實自己的觀點。

總之,俄羅斯構建論的擁護者認為族體不僅是一種抽象的學術概念,而且根本就是一種構建,它是被形形色色的原生論者們(首先是蘇聯族體理論的代表人物)引入廣泛的學術流通領域的,但這種構建是不可能有實際操作意義的,因為它是由人們的許多社會關系組成的人為模式,這些人往往以境遇為轉移,在文化和語言差異的形式下顯示出自我認同的能力。而作為“族體理論”中主要表征的族體特征(語言、傳統文化、族體自我意識)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族裔屬性,而是全社會的特權。因此,季什科夫在宣稱因為他不知道“族體”(этнос)是什么故不再使用這一術語的同時,認為應當把“族體”這種人為構造從公共話語乃至學術話語中徹底去除掉。

三 第三方觀點

在當今俄羅斯,更多的學者對“族體理論”持客觀評價的態度,在對該理論中的一些內容持肯定評價的同時,也指出了其中的一些缺陷,一些學者還對“族體”的界定等問題從民族社會學、信息學等視角重新進行了解讀。

如都庚(А. Г. Дугин)在對希羅科戈羅夫(史祿國)有關族體問題的研究、古米廖夫對族體起源的研究總體持肯定評價的同時,基本上否定了勃洛姆列伊把族體按社會發展形態劃分的論述。都庚認為,勃洛姆列伊為了能留在蘇聯意識形態可接受的范圍內,其基于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社會的階級和經濟本質教條之上的族體分類,實際上在現階段的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的社會關系發展中并不存在,被其復雜化且沒有多少理論依據的術語是不切合實際的。另外他還指出,雖然勃羅姆列伊獨出心裁地區分出了“族體”和“族裔-社會機體”(與政治-經濟發展階段相聯系的族體)的概念,但他仍未能解決蘇聯在現實中如何把нация和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這兩個概念捆綁在一起的問題。在蘇聯,為了使由列寧發端、斯大林繼承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適應于俄羅斯的歷史,這兩個概念表現出復雜的關系。Дугин А. Г. Этносоциология. М. : Мир, 2011. С.10-11, 187-188.(都庚:《民族社會學》,莫斯科:世界出版社,2011,第10~11、187~188頁。)根據馬克思的觀點和通常使用的情況,нация(民族)是階級國家居民的資產階級組織,是政治現象。這一觀點是當時德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卡爾·考茨基(Karl Kautsky)在同奧地利的馬克思主義者奧托·鮑威爾(Otto Bauer)的爭論中所堅持的。鮑威爾反對考茨基,認為也可以把“民族”理解為“族群”。鮑威爾描述了正在解體的奧匈帝國的現實,在那里一些族群,如匈牙利人、斯拉夫人、羅馬尼亞人準備建立自己的民族國家,但還沒有成功。而考茨基根據的是相對多族裔的德意志的情況,在那里民族僅僅被理解為同一國家的公民。列寧時期俄羅斯帝國的情況很像奧匈帝國,因此在布爾什維克的俄語術語中借用了由鮑威爾使用的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的表述,表示那些已經建立了國家的民族,還有那些僅僅試圖建立自己國家的族體。對于列寧而言,概念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成為了表述俄羅斯當時民族演變情況的方式:資產階級關系在俄羅斯形成了,нация(民族)出現了,但很快在社會主義社會被戰勝就變成了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因此術語нация和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在蘇聯是非常模糊的。它們意味著部分族裔文化的、部分政治和行政的(民族共和國)共同體。這種雙重意義禁錮了蘇聯內部進行的對族體和民族的自由學術研究,這反映在模棱兩可的和在官方的教義下構建的勃羅姆列伊的族體理論中。

扎里諾夫則認為,族體理論的主要缺陷在于族類共同體的類型學,這種類型學是建立在關于族體穩步發展的幻覺之上的,這種穩步發展與馬克思主義關于人類社會發展中的社會經濟形態觀念相適應。而“部落—部族—民族”這一類型學上的三段公式未必能夠被認為是真正的族體三段公式。他還認為,在蘇聯的族體理論中,人類社會發展中的族裔因素的確以所謂族體文化的方式,連同它在本質上必須具備的語言、物質和精神文化以及自我意識,在某種程度上被絕對化了。另外,他認為不應把族群視為族類共同體的一個類型,因為它們是族體類型中的超族體、族體、亞族體和民族志群體的復制品。族群和自己的“始祖們”不同,它們的族體自我意識改變可能要延續好幾百年之久,但族群成員的認同會快速改變(一般在兩代人的時期內)。Заринов И. Ю. Социум - этнос - этничность - нация - национализм// Этнографическоеобозрение№1-2002.(扎里諾夫:《社會-族體-族性-民族-民族主義》, 《民族學評論》2002年第1期。)

其他學者如科爾帕科夫認為:“族體概念……不大符合實際。這一概念不允許從所有其他社會共同體形式中區分出族群。因此我們在實際生活中沒有看清楚甚至沒有考慮到對于評述和理解族體而言極為重要的某些現象。”Колпаков Е. М. Этнос и этничность // ЭО. № 5-1995.(科爾帕科夫:《族體與族性》,《民族學評論》1995年第5期。)

鄂木斯克國立大學教授顧茲(А. К. Гуц)則從民族社會學的角度對этнос重新進行了闡釋,他認為“民族是穩定的、自然形成的人們共同體。該共同體將自己與其他類似的共同體相對立,由交互性感覺(自我與他者)所確定,并具有獨特的行為方式”。Alexander K. Guts, Global Ethnic Sociology, OmsU, 1997(in Russian)(Гуц Александр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Глобальная этносоциология, —Омск: ОмГУ, 1997.), http://www.univer.omsk.su.參見郝時遠《前蘇聯-俄羅斯民族學理論中的“民族”(этнос)(下)》,《西北民族研究》2004年第2期。他把此定義中的“交互性感覺”解釋為“族體成員下意識的好惡”,也就是認同和排他,并認為對這種下意識(無意識)的分析可以理解“族體”(этнос)的實質,這種實質是由人作為自然的一部分所決定的。在此基礎上,顧茲還從自然和社會兩個方面對“族體”的影響進行了分析。如他指出,自然界的生物群落,顯示了地理性的分布特點,形成相對獨立的生態圈。人類也是如此,在不同的生態地理環境中,形成了與所處環境相適應的族體,其獨特性表現為不同的行為模式,“包括文化的和世界觀的準則以及居住、生計的方式”。這種行為方式是族體傳統的基礎,一旦形成,便通過社會的教育(傳授)及其所造成的耳濡目染環境來世代傳承,這種有意識維護傳統延續的過程是通過社會力量(包括統治者、精英人物)來實現的。而作為構成族體主體的民眾則通過模仿、條件反射等無意識的歸屬感來傳承這種行為方式。這種社會性的和族性的雙重作用使每個成員在群體中能夠“服從于某種盡人皆知的固定模式和規則”。因此,“族體”(этнос)是有組織的機體,它雖然一般來說不是國家,但是“具有與國家類似的功能”,因為族體的統治精英“確定了精神道德準則并以此來規范族體成員在這種或那種場合中的行為”。Alexander K. Guts, Global Ethnic Sociology, OmsU, 1997(in Russian)(Гуц, АлександрКонстантинович. Глобальнаяэтносоциология, —Омск: ОмГУ,1997.), http://www.uni-ver.omsk.su.參見郝時遠《前蘇聯-俄羅斯民族學理論中的“民族”(этнос)(下)》,《西北民族研究》2004年第2期。可見,上述觀點在強調族體形成的自然因素的同時,也十分重視族體延續、發展的社會因素,即傳承其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念的社會組織力量,甚至表現出強調階級政治的取向。

另外,切巴克薩諾維伊(Н. Н. Чебоксаровый)等學者提出了可稱為“族體的信息論”的觀點。該觀點建立在對整個社會結構的認識之上,就像在社會中整體上穩定地傳遞著信息流,這些信息流具有自己的來源和接收者。據此,在穩定的社會共同體內,如族體內,信息流應該比在族體邊界之外要更強烈、更充分。該觀點的后續發展與這樣的思想聯系:在族體不同的歷史類型中——從部落到現代發達的民族——信息流的密度是不同的,它隨著歷史的發展在不斷增加。概括地講,該派學者把族體解釋為基于信息聯系的共同體,并提出對有關族體所有的經典問題要從上述觀點出發進行研究。Этнология. Поп редакциейГ. Е. МарковаиВ. В. Пименова. М. : Наука,1994. С.8. [馬爾科夫、皮緬諾夫主編《民族學》(高校教材),莫斯科:科學出版社,1994,第8頁。]無疑,研究族體的信息路徑具有理論上的創新性,但在學術研究中具有很大的難度,這不僅在于信息的選擇上,而且堅持該觀點的學者也沒有提出進行該項研究工作的配套方法和技術。

皮緬諾夫教授則認為,可把族體看作歷史形成的、復雜的自我再生產和自我調節的社會體系,它具有多重成分結構。族體的結構成分可區分為:族體的分布(T-成分),它的再生產作為居民的一部分及它所固有的人口結構(D),生產 -經濟活動及其特點(E),社會關系和社會制度體系(S),語言及言語活動的各種形式(L),文化的建立、使用和保存(K),生活方式或在生活習俗、社會習慣、儀式中起協調行為作用的穩定規范方式(C),對本族體及世界各族體而言都十分重要的某些心理知覺(P),個體交往和相互影響的方式(R)。皮緬諾夫認為,以上成分彼此緊密地相互聯系和相互依存,可借助于對各種成分及其之間相關關系的數量分析,對現實族體的現實方面進行描述。Этнология. Поп редакцией Г. Е. Маркова и В. В. Пименова. М. : Наука, 1994. С.8-9. [馬爾科夫、皮緬諾夫主編《民族學》(高校教材),莫斯科:科學出版社,1994,第8~9頁。]

正如扎里諾夫所強調的,族體及其族性并不是永續存在的,而是具有一定的歷史界限,并且不可能在一種理論-方法學框架內了解社會中的族體現象。因此,任何一種對人類社會分成不同族體這一現象進行深入研究的理論或觀念,都不能自以為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而只有共同努力,不擯棄以往的理論成就,并且不把所有其他的學術派別都置之腦后,才能在這個極為復雜的問題中獲得成功。因此,俄羅斯及其他一些國家的后現代主義者對蘇聯“族體理論”的埋葬不僅為時尚早,而且是沒有根據的。Заринов И. Ю. Социум - этнос - этничность - нация - национализм// Этнографическоеобозрение№1-2002.(扎里諾夫:《社會-族體-族性-民族-民族主義》, 《民族學評論》2002年第1期。)

的確,由于蘇聯的族體研究深受其僵化的意識形態影響,同時蘇聯的“民族國家”結構具有復雜性,其“族類共同體”分類及相關研究在理論、范疇及概念上有著一些淺顯而自相矛盾的問題,但是其對我們理解西方的ethnos、ethnic group、ethnic community等術語及其應用對象而言,仍具有很大的啟發意義。特別是蘇聯有關“族體”定義中所強調的歷史性和客觀要素,雖然與歐美國家對主觀的“自我認同”要素的刻意強調相對立,但是有利于我們全面地看待人類社會族類現象的多樣性和復雜性。

蘇聯解體之后,在整體政治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的情況下,俄羅斯的學術界開始廣泛吸納西方的學術理論和方法以解決本身所存在的學術問題和困境。其中,在民族研究領域,以季什科夫為代表的學者試圖以西方社會文化人類學流行的ethnicity和ethnic group等概念及其理論來全面取代原有的“族體”(этнос)理論,在俄羅斯構建新的研究民族、族群的學術話語體系。目前,這些術語已廣泛運用于學術研究和日常話語之中,基本形成了與этнос理論并存的話語體系。

主站蜘蛛池模板: 虹口区| 班玛县| 宁化县| 科技| 永安市| 黑水县| 阿坝县| 河北省| 永清县| 浦东新区| 乡宁县| 梓潼县| 东山县| 类乌齐县| 屏南县| 通河县| 二连浩特市| 荔波县| 科技| 静宁县| 神木县| 河曲县| 益阳市| 类乌齐县| 蒙自县| 雅安市| 康保县| 龙海市| 河曲县| 赣榆县| 东莞市| 成武县| 黄大仙区| 东乡| 肃宁县| 赤水市| 巴东县| 吉安县| 东丰县| 滨州市| 阿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