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市的項目有了眉目之后，彭吉如愿以償?shù)玫搅藭x升。馬云騰又專門給他招聘了助理，彭吉一邊張羅紅山市的項目，一邊協(xié)助李建設(shè)做著桔梗的采收工作，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不一樣了。誰也不會把他和幾個月前那個打彈弓、扎金花、遛狗烤全羊的公司混混聯(lián)系在一起。

眼瞅著桔梗的采收臨近尾聲，彭吉翹著二郎腿正在安排剛畢業(yè)的小助理給他泡茶水，他一邊喝茶一邊質(zhì)問小助理：“起藥款誰讓你給他們結(jié)賬的？”

原來起藥機的賬款彭吉答應(yīng)人家三天一結(jié)，回市里辦事兒的彭吉把馬云騰給的一筆備用金交給他的小助理拿到基地發(fā)放。李建設(shè)也不在，起藥機師傅等著拿錢下地，牛大力就做主結(jié)清了兩位師傅三天的工錢，彭吉因為這事兒正在訓(xùn)斥他的小助理。牛大力說：“我讓結(jié)的。”

彭吉語氣帶刺地問：“怎么說你們啊！我就沒打算給他們結(jié)賬，要價那么高，早他媽賺回來了，還給他們錢，傻啊！”

牛大力雖然對彭吉的思維方式感到無語，但心里著實有了幾分欣慰，要么兩位辛辛苦苦的司機師傅什么時候才能要回欠款啊。

一個星期眨眼就到了，一群人圍在辦公室門口等著要工資。李建設(shè)打了幾遍電話催馬云騰趕緊打錢，馬云騰一半天一半天地拖到了中午仍然沒有動靜。彭吉額頭終于冒出了汗水，強裝著鎮(zhèn)定對人們說：“下午一準來錢，地里的活兒不能撂下啊！”

打發(fā)走工人，他趕緊給胡麗麗打電話說：“胡總，江湖救急。快取五萬現(xiàn)金過來。刷信用卡也行。”

初冬的下午天色很快地暗了下來，領(lǐng)工資的人拿著近半年的工票問彭吉要工資時，彭吉立馬大聲地喝住了人群：“我說的是撿藥材的一周一發(fā)，其它的票別給我啊！”

人群聒噪了起來，有的起哄、有的罵人、有的一個勁兒地把人往辦公室里擠。李建設(shè)看情況不好，不得不厚著臉皮繼續(xù)說：“彭總兒也說了，這回咱這錢是撿藥材的，其它的工資元旦一定發(fā)。大院里又是拖拉機又是油菜籽，公司還能跑了不成？”

崔小龍知道有可能出癟子，偷偷喊來了陳建金。陳建金不想搭理公司這些爛事兒，可是崔小龍哥們兒兄弟喊得又親又近，只好過來幫著李建設(shè)打個圓場：“有政府在，你們別瞎嚷嚷了。該回家回家，該抱娘們兒抱娘們兒去吧。”

人群漸漸散去，彭吉長舒一口氣，連連感謝陳建金和崔小平幫忙解圍：“感謝、感謝!陳主任，您要是不來，這幫村民得把我倆吃嘍。”

陳建金不帶表情地說：“你說這馬總也是，早點兒把工資發(fā)了，哪有這么多麻煩。”

崔小龍陪著笑說：“是是是，馬總也是個講義氣的人，這不是真遇到難處了嘛。”幾個人寒暄完，一起到鎮(zhèn)上吃飯去了，牛大力叫住彭吉問：“彭啊，你不說這回發(fā)工資也給我發(fā)一個月的嗎？”

皮笑肉不笑的彭吉說：“牛哥，你就別添亂了，這個錢還是刷的胡總的信用卡呢。”

彭吉和胡麗麗一輛車，胡麗麗俏皮地說：“彭總，啥時候說話這么靠譜了？說給人發(fā)工資就給人發(fā)工資，爺們兒啊！”

“擦，哥啥時候不爺們兒啦？他馬云騰不誠信沒事兒，我可得把誠信樹立起來，要么以后怎么當領(lǐng)導(dǎo)啊！”

“就喜歡你這敢作敢當?shù)膭艃骸！?

“哼，反正捅了簍子有馬總頂著呢，我怕啥啊。對不？”

“別瞎說，馬總的項目不行了，我跟誰混啊？”

“跟哥混啊！哥頂你，狠狠地頂你！”

“臭流氓，滾一邊兒去！”

辦公室一下子冷清了許多，牛大力怏怏地去廚房吃飯去，老張和劉姐倆人等著人來吃飯，結(jié)果就冒出來牛大力一個。劉姐問：“小牛，工資的事兒咋說的啊？”

“能咋說啊，說是元旦發(fā)。”

“他們不吃啦？”老張向著辦公室方向抬了抬下巴問。

“下飯店了。”

劉姐看牛大力一臉愁容，勸慰道：“看把小牛給愁的，吃飯吧，又不是欠你一個人工資。”

吃完飯，他和老張去外面遛達，老張低著頭整理著眼鏡差點撞上停在門口的兩輛起藥機。開車的師傅一老一小都是遠道兒來的，這不桔梗也起完了，等著要回起藥的尾款就回家，結(jié)果打電話也沒人接，上門要也沒人搭理，只好把起藥機橫在門口。

桔梗一邊采收一邊裝車出貨，貨款隨時匯入了公司賬戶，公司把錢轉(zhuǎn)給了誰就不好說了。幾家要賬的老板幾次堵在地頭準備要錢，結(jié)果到底是拉不下面子、撕不破面皮。有膽大的堵著車不讓走，馬云騰沒有辦法就你三千我五千先打發(fā)了再說。不知不覺間，大院的紅花也被任胖子回收了，油菜花籽便宜賣給了碧山市的一家榨油廠。法院的保全單像一張廢紙一樣躺在無人問津的辦公桌里。賴有德和一幫閑漢天天念叨著看公司的笑話，結(jié)果什么事兒也沒發(fā)生，既沒有法院過來銬人，也沒有攔車要錢的刁民把事兒鬧大。

牛大力竟然也像賴有德一樣希望法院能過來伸張正義，可是他認為的正義似乎總是遲到。領(lǐng)導(dǎo)們吃飯一去不回，牛大力不忍心兩位司機大哥這么干等下去，請他們?nèi)マk公室暖和暖和。口音很重的歲數(shù)大點兒的司機說：“么事，你們公司領(lǐng)導(dǎo)的人品我們也見識到嘞。再等等，實在不給我們就當吃了個啞巴虧。”

“真是不好意思，你們的錢我和李總說了，他說讓你們等等。”

“么事，你的心意我們心領(lǐng)嘞，說實話就差這一半天的工資，咱也不在乎。”

第二天早上，等了一夜的起藥機一聲不吭地走了。牛大力默默地念叨著：“還差人家一千八百六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