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這位,好整以暇地逗弄著籠子里的鳥兒,我心里問候了這位的的祖宗一百遍。
不過話說,這位的祖宗姓什么的來著?愛新覺羅?
幸好我也不是唯一的一個“罰站”的,我旁邊的那個家伙,西裝筆挺,正捧著面前那位爺?shù)拿弊?,雖然不是大熱天,但也是汗流浹背的樣子。
雖然我知道這家伙九成也是個“漢奸”,但一則我自己的身份也尷尬,二則剛才看他在臺上給那位當英文“同聲傳譯”,不免也大生同病相憐之感。
那位爺身上還穿著剛才儀式上穿的“軍禮服”,真不知道這位哪兒來的這么大的癮頭,衣服都沒換就跟這兒來逗弄鳥兒了……
“來人,”那位爺突然道,“這鷯哥多久沒洗澡了?”
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位皺著眉,是對著我旁邊的西裝客說話。
幸好,我心里松口氣,不是找我的茬。
不過真找我茬兒的話,小爺我還真的不伺候您了!
“回皇上,奴才這就去叫人辦!”
西裝客點頭哈腰道。
“豈有此理,你自己沒個手么?一點事情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沒想到那位爺突然發(fā)起火來了。
西裝客誠惶誠恐地答應著,想要上前,但看看手上的帽子,又看看那位爺,終于走到我這邊道:
“麻煩閣下幫我捧一下啊?!?
行吧,我接過帽子。
不過我瞬間后悔了,沒想到這唱戲似的帽子居然那么重!怪不得剛才他汗流浹背啊!
我看看他,只見他已經上前取下鳥籠,轉身急匆匆地去遠了。
我生生把一句“你的帽子”吞回去。
哦,帽子也不是他的不是……
“隨我來!”
我一愣。
說話的居然是那位爺,還把聲音壓低。
只見他迅速從架子上取下一個鳥籠子,轉身出了亭子。
我不容多想,趕緊跟上,看看這位的皇家大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郭……郭子儀,對吧?”他輕聲問道,提著鳥籠,外人咋一看就是在隨意游玩而已。
“在下是?!蔽揖o跟兩步也放低聲音道。
“果然?!彼尤粩D出一絲苦笑來。
果然什么啊?話說爺你能不能別賣關子??
“你不是朕的人。”他說道。
我心里一動,不知道他這句話什么意思?
好在這位接著解釋了:
“跟在朕身邊的人,都自稱奴才。”
呵!原來如此!
“我知道你是孫文的人……哦,孫文不在好久了?!?
“孫文”……我好一下才反應過來,心下黯然。
雖然吧,我確實跟那位有過交往,不過好像也不能算是他的人?……不對!這位怎么知道的??
“稟皇上,在下并非南方的人?!蔽掖鸬馈?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不過我總覺得有些事情應該對這位明說的好,要不還不知道會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朕知道,在北京城里你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彼冻鲆唤z笑容道。
嘶~~~
他居然認出了我!
他停下腳步,把鳥籠掛在回廊上,揉揉手。
“總之吧,朕也不清楚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東三省,但我希望你幫朕。”
他鄭重其事地看著我一字一頓說道。
“皇上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
我趕緊閘住,我不知道這位爺又有什么突發(fā)奇想,總之別扯上我的好,我這邊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
“唉,”他居然露出落寞的神情來,“除了你,朕都不知道相信誰呢!”
喂喂!這位爺您也恁看得起我了吧?
“當年瑾額娘彌留之際,告訴過朕,到萬分險惡之時,可到北京‘元隆顧繡’找五品頂戴孫孟嘗?!?
好家伙!擱這兒等著我呢!
我沒想到瑾妃——也就是上一世的仲慧喬——在臨終時候居然還給小皇帝留下這么一句話來,這明擺著挖坑給我??!
我要不要告訴他,他的“額娘”已經又回來了叫他直接去找他額娘好了?
不過這都只不過是我心里吐槽,身在險地,我可不敢亂講話,要不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在額娘份上,朕請求閣下幫我?!?
聽到這一句,我目瞪口呆。
我是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有個如假包換的皇帝如此放低身段來求我。
既然如此……唉……
“皇上有什么吩咐,在下盡力去辦就是了?!蔽已柿丝谕倌?。
“很好!朕心甚慰!”
他收起笑容板起臉來。
喂喂,你這變臉也太快了吧!
“你在錦州,幫朕聯(lián)系一下蒙古方面的人。日本人……日本人野心不小?!彼D身看著鳥籠說道。
“皇上,在下并不認識……”
我得趕緊把這老兄的念頭打消才行!他當招兵買馬這是玩兒過家家呢!
“拿著?!?
他遞過來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信封。
我接過信封,如墜霧里。
“打開?!?
我撕開信封,發(fā)現(xiàn)是一張精美的信箋,疑惑中我打開了它。
“今特命正黃旗欽賜四品頂戴鈕鈷祿子儀為都統(tǒng)滿蒙十六部,各部便宜從事,欽此!”
字很少,是一字一頓用毛筆寫的正楷,但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鈕鈷祿”是滿族大姓,在滿語里是“狼”的意思,但這姓后面加上我名字……還四品頂戴??這啥意思啊?“衣帶詔”??
最吊詭的是,這上面居然蓋著個“皇帝山寶”的篆文大印,這莫不是……所謂的傳國玉璽?
還沒等我消化完畢,他突然說道:“趕快收起!”
我一凜,下意識迅速把信塞到懷內。
“皇上!皇上!”
有人由遠至近跑了過來,是那個西裝客。
“怎么去那么久!”小皇帝板著臉道。
這分明是他想支開這家伙,現(xiàn)在說得好像很不耐煩的樣子,看來這小皇帝也不完全是酒囊飯袋啊!
“對了,”小皇帝轉過臉對我好像漫不經心道,“你剛才說你叫什么來著?”
離開了那個勾心斗角的“執(zhí)政府”,我滿腦門官司。
說實話我這輩子……哦,真的是“這輩子”……身份已經夠多的了,元隆顧繡大少爺、在幫的通字輩大爺、國民政府參議、大清五品頂戴(現(xiàn)在是四品了),加上現(xiàn)在的什么勞什子“連長”,真就不差這么一個“正黃旗都統(tǒng)”。
但這些白道黑道的道道,夾在我一個人身上,到底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