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帶到了外公的老屋這邊。

這一回沒有進到這間老屋子，而是打開了石頭墻的房子的后門。里面也很暗，但卻是故意不開燈的樣子。我聞到一股很淡的香味，好像是燃燒紙張留下的味道。我被帶著往里走，我看到窗戶都被厚厚的簾子糊住了。

“你好，廖里西先生。”

“不對，我叫廖宇西。”

“你本該叫廖里西的。這兒是勾奇島，古時候就叫里西島。”

原來我的名字是是從故鄉的名字來的。我看看眼前的人，他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這時候另一個年紀大很多的男人開口了。

“小西啊，我是你舅舅。”聽他喊我小西，真是有種生理性厭惡感，讓人極度不自在。“你坐這兒。”他把我按到一張椅子上。這時候惠文端了兩杯茶進來。一杯放在那個黑暗男人邊上的茶幾上，一杯放在我身后的小桌子上。

那個自稱是舅舅的男人又繼續說，“找你來的目的你大概猜個七七八八了吧？我早看出來你是個聰明的小伙。我們來說道說道。知道你媽當年為什么帶著你走嗎？這都是我搞的鬼。可是你外公，居然寧可骨肉分離，也不肯交出這倆小玩意兒。真是讓人生氣。”他加重了語氣。“去年，他死了。那這寶貝就該到了你哥手里。你哥啊，一樣讓人生氣。寧可尋思也不肯吐露一點消息。我可真是奇怪。你想得明白嗎？莫非這是無價之寶？那他們可真是被貪心兒子迷了眼睛！”這小老頭把自己說得氣呼呼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茶杯蓋子震了一下。

“既然把你請來了，你就老老實實把你知道的說一說。說了沒有壞處。我就不信你媽不知道一點這里頭的事情？她知道了，總歸是要告訴你。讓你來拿走它們的。

我不想演什么硬骨頭，也不想裝可憐。于是跟他們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提到了我媽，以為她會告訴我些什么，那我就跟你坦白說說。她前不久剛剛去世，我也是整理遺物，才想到來這個我出生的地方看看。我媽這么多年，一點點都沒有提到過關于這里的任何事情。關于我有個哥哥，我的外公，這所有事情都是我來了以后才知道的。對了，這不都是你們帶著我一路看，一路告訴我的嗎？”

我這番話說的，很明顯把這位舅舅說愣了。他半天張不開口，又發出些“這這這”、“那那那”的聲響。他稍微冷靜了一下，說道：“不信！對啊，你媽的遺物，里面沒有什么相關的東西嗎？說不定這寶貝當年你媽就偷著帶走了呢。所以我們在這里怎么也找不到。”

“他說的沒錯。”這時候黑暗中的那個男子又說話了。“如果他為了找玉而來，或者找他哥來，都該直奔這兒，而不是四處瞎逛。看來他沒有說謊，確實對這里的事情一無所知。至于玉會不會是他母親當年帶走的，這我不敢百分百下結論。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沒有，畢竟據你講，當年他母親帶著他，匆忙間逃走，連他外公都不知道。”

我聽這話，覺得對方還是講理的人。我也慶幸自己在這種情形下，保持住了說話的條理。

“但還是要請你留一留。”說完，他端起茶杯。而那個舅舅，則在昏暗的光線中，顯露出一臉的陰沉。

“要找的東西，大概你還不是十分明白。要你幫忙，我自己要多說明幾句。你大概已經知道這里有個故事，什么狗屁仙人為了救人，把這對玉璧化作雙生島，還殺了惡龍。然后，這是故事的一部分。玉璧是用一對雙生的龍子煉成的。那龍帶著怒怨來討要，有錯嗎？這玉，是我們家的！”

“你家我家的，我不管。找到東西后，談過的好處可都得給我。”舅舅插話。

“傳了這么多代，該歸還了。這故事我給你哥講過，他不怎么懂事。現在輪到你，就看你聰明不聰明了。這玉，你外公是一定知道在哪里的。你們兄弟倆說沒見過，我信；那么你外公就一定給你們留下了尋找的線索。至少你哥哥是知道有這個東西的。”

我剛想再說點什么，只見那男人抬手示意舅舅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對我說道，“小伙子，你都已經卷進來了，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都得幫這個忙了。要是想通了，愿意合作，就告訴我；能多上點心，好處也是少不了你的那份。”

然后我就被帶到了樓上的一間屋子。又有人拿來好些記事本、書冊之類的，讓我看。屋子有兩扇門。一是我進來的門，接著上樓的樓梯，邊上有另一間臥室，門被鎖了起來。這里的格局和哥哥家里的是大致一樣的。另一扇門，外面就是陽臺，可能算準了我不敢從陽臺往下跳吧。這樓上樓下，挑高都有三米。就算我大膽往下跳，動靜也不會小。屋子里只有一張床，我就坐在床沿上，隨手拿起本書來，但腦子里還是在盤算當下的情況。

后來，我又借口說要上廁所，下了樓梯。我發現看守我的人并不多。就只有帶我回來的那兩個壯漢，坐在樓下大廳里。一邊說讓我老實點，一邊帶我去了衛生間。衛生間的窗子小到沒法讓一個人通過，難怪他們這么放心讓我自己進去。

回到房間，看著四散開書冊，我有點無奈。隨手抄起一本，是講中國漁業發展的。這也能入選他們目標范圍？不過我翻了翻，確實也有人在每頁的空白處，做了許多的筆記。大概他們不會放過這家里任何帶字的東西，和任何能藏東西的角落。我粗粗掃了幾眼什么“東海漁業資源分布圖”之類的插圖，就失了興趣。邊上的文字，也無非是是些別的資料的摘抄，字跡凌亂。我躺下來，換了一本講漁農業歷法的，隨便翻翻，又把書蓋在臉上。合著眼睛，我想著阿凱會不會來救我，想著我一個人打不打得過倆壯漢，想著今晚有沒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