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誤解
- 你是遠去的鳥
- 白清川
- 4112字
- 2019-04-21 21:21:00
雨越下越大,我和冬歌迎著雨,一路小跑,雨水幾乎已經濕透了衣裳,終于到教學樓內,才停下腳步,稍作喘息。
我看了冬歌一眼,她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似乎還在想著林染。
她徑自朝班里走去,我跟在她身后。我們剛一進門,班里的男生看到我倆這副濕淋淋的模樣,興致勃勃地調侃道:
“你倆雨中漫步去啦?”
冬歌沒有說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無奈地笑了笑,實在懶得回復這些人無聊的打趣,也跟著回到了座位上。
“不說話,有事情!”
“冬歌還穿著溫言的衣服呢!”
班里持續著這樣意味深長的聲音。
我不耐煩地解釋道:“有完沒完,我和冬歌從小就認識了,她穿我衣服怎么了?”
他們依舊不依不饒地起哄道:
“從小就認識了?你的青梅竹馬不是寧珂嗎?”
我實在沒了解釋的心情。看熱鬧的人永遠都是這樣,你以為他們想要一個解釋,其實他們只是想要熱鬧再熱鬧一點,再多一個茶余飯后可以談的天,根本沒有人在乎你的解釋。
正當這些人熱烈地八卦著我和冬歌的時候,林染走了進來,也是一副濕透的模樣,但好像濕得更多一些,被雨打濕的黑色長發啪嗒啪嗒地滴著雨滴,她走在燈光下,白皙如玉的皮膚更加明亮起來,像是泛著淡淡的月光。她的嘴唇在她臉頰的白光的襯照下也更加鮮艷,甚至有一抹血色的性感,還有她那雙寂靜誘惑的眼睛。她的所有,在她走進燈光里的那一刻,冷艷入骨。
班里頓時安靜了下來,甚至可以聽到木桌椅發出的吱呀吱呀的響聲。
一些男生的目光干脆困在了林染的眉眼中,不能自拔,甚至連泛生都不例外,目光極其小心地注視著林染。
林染似乎是擁有這樣的魔力,所到之處,目光全被她吸引。
但這份平靜在她坐回到座位上的那一刻,再次被那些關于她的議論打斷。她獨自坐在那里,坐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周圍人投來的冷眼和奚落無動于衷,她沒有同伴,沒有朋友,或許她也不需要這些,因為她看上去并不孤單,又或者說,她就是孤單。
陸之恒對她說:“去找白老師,他在找你。”
她沒有回應他,依舊把頭埋進胳膊里,側著臉凝視著窗外。我看著她,越來越不懂這個女孩,可我又好像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女孩眼睛里隱藏的悲傷,隱藏在她的寂靜之下,一觸就破的悲傷。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盡管那些圍繞著林染的評價都在說明著她是一個多么放蕩任性,毫不檢點的女生,可我看著她,想起她冷笑著說出的那句話,我分明感覺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委屈。
此刻,泛生的目光也停留在林染身上,只是他的注視極其滑稽:他把課本夾帶的光盤當作鏡子,偷偷地看著光盤里林染的倒影。
我碰了一下他,想要調侃一番他小心翼翼又分外關注的模樣。他驚慌失措地合上書本,又手忙腳亂地整理起桌子,看上去比剛才還要滑稽。我湊近他,玩笑地問他:“泛生,你心動了嗎?”
還沒等他回答,窗外響起了一聲驚雷,接著就是一道巨大的閃電從空中劈下,班里一陣驚呼,我也朝窗外看去,但我看到了玻璃上寧珂的倒影,她仍舊是低著頭讀書,可眼睛卻絲毫不動,更像是在思索著什么。我從背后拍了她一下,她像受驚的小鹿一樣抖了一下身子,隨后轉過身來,眼神看上去很倉皇。
“怎么了?”她心不在焉地問我。
我本想問她在發什么呆,可我看著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欲言又止了,最后胡亂搪塞道:“沒事,剛才你身上有東西,我拍掉了。”
她沒有說話,默默地轉過身去。
我看著窗外下起的暴雨,知道這只是一整個漫長雨季的開始。
……
九月的末尾,一場又一場的大雨讓空氣中彌漫著一層潮濕,也加快了降溫的速度。
對于林染的熱烈議論,也在一場又一場的大雨中冷卻下來,降溫成了偶爾看著她的目光。
泛生和林染的傳言,在那個夜晚過后,被我和冬歌莫名取代了,在這個漫長的雨季里,我和冬歌青梅竹馬的感情故事,傳進一個又一個人的耳朵里,直到有一天,冬歌把我拉進樓梯間的角落里,又委屈又氣憤地對我發泄道:“溫言,雖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人不能活在別人的目光里,但是還有一句話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呢!”
我知道她想說什么,但是看著冬歌這么無所顧忌的性格有朝一日竟然也被這些傳言搞得心神不寧,我反倒感到一些好笑,于是我安慰道:“沒事,謠言止于智者,聰明的人知道事實真相,笨蛋也沒必要專門跟他解釋,你說是不是?”
“是什么是!”冬歌狠狠拍了我一巴掌,“你還想不想追寧珂了?再說了,寧珂萬一喜歡你,我不就成我好姐妹的情敵了。”
冬歌越說越來氣,上前一步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推到墻上,冷哼一聲:“為了你?跟我的好姐妹成情敵,我才不干!”
就在冬歌蹙眉撅嘴惡狠狠地盯著我的時候,江思語走了過來,她看著我倆這副劍拔弩張的曖昧模樣,不由笑出聲來:“我打擾到你們兩個了嗎?”
她眉開眼笑地看著我倆,眼神別有一番意味。
冬歌松開我的衣領,一把摟住江思語的胳膊,向她痛斥了一番我的惡行:“思語姐,溫言太沒有良心了,一邊跟我牽扯不清,一邊又讓我幫他追寧珂。”
“追寧珂?”江思語驚訝地看著我倆,目光在我倆身上來來回回。
冬歌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藍色的眼睛忽閃兩下,尷尬地哈哈笑了笑,急忙跑開了。我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復雜,緊隨其后也想趕緊離開,卻被江思語一把拽住。
“原來你喜歡寧珂呀?”她咧著嘴笑著問我。
我心虛地擺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冬歌就愛開玩笑。”
但江思語根本不信,不過她也沒有過多地追問,接著說:“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寧珂了。”
我心里一顫,為什么我的秘密會被這么多人看穿?
那……寧珂是不是也早就看穿了?如果她早就看穿,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話,是不是說明她其實并不喜歡我......
我越想越遠,江思語拍了我一下:“發什么呆呢你?”
我回過神來,聽到江思語說:“過幾天要放十月一的假了,到時候你叫著寧珂,冬歌和泛生,咱們一起去滑冰。”
我機械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心思卻仍飄在遠方。
......
我心煩意亂地走回教室里,陸之恒正站在講臺上一如既往地安排著事情。我雖然跟他接觸不多,但從他每次站在講臺上一副趾高氣昂的神態和差使同學做事時一口命令的語氣中不難看出,他是一個喜歡支配控制別人的人。
我坐回位置上,問泛生班長在講什么。
泛生說:“選校花。”
我饒有興趣地聽了起來。
很早前就聽說“校花評選”是懷城高中一年一度的活動,也可以說是人氣最高的活動,我記得我爹上高中那會兒就有這個活動了。
接著,陸之恒念起了評選規則:“每個班只能選兩名同學參加校花的評選,但是咱們班我選出了四位同學,寧珂,柳冬歌,李少艾和林染。咱們先內部投票,從這四位里選出兩位代表咱們班參賽。”
陸之恒合上名單,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咱們班這次可是奪冠大熱門,咱們學校的四大女神,兩個都在咱們班。”
我是頭一次聽說“四大女神”這個名號,不過從周圍議論的聲音中得知,這“四大女神”的其中兩位就是冬歌和林染。這倒不難想象:冬歌,混血兒,生了一張洋娃娃的臉,男女老少沒有不喜歡看的;林染,像玫瑰一樣冷艷誘惑,雖然絕大多數男生對她都表現出了嗤之以鼻的態度,尤其是那些有女朋友的男生,更是把奚落林染當做每天討好自己女友的手段,不過每當林染路過他們的時候,他們偷偷看向她的目光早已把他們的內心昭然若揭。
想到這,我對著泛生打趣道:“你看你命多好,四大女神,其中兩個一個在你前面,一個在你后面。”
泛生難為情地笑了笑。
“哎呦,”我看著泛生靦腆的樣子,越發感到好奇,“你害什么羞呀?你真對這兩大女神中的一位心動了嗎?”
泛生搖搖頭,小聲地說沒有。
我悄悄告訴他:“要不咱倆都給寧珂投票吧,咱們選寧珂當校花。”
泛生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著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不過只有我倆投票是遠遠不夠的,怎么才能讓寧珂得到更多的票呢?
我朝陸之恒問道:“咱們這個投票是不記名的嗎?”
他點點頭:“是,不過你記不記名都無所謂,反正大家都知道你肯定要投給柳冬歌。”
班里又響起了一陣哄笑聲,我沒好氣地回復道:“你放屁!我才不投給她。”
冬歌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才放屁!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
我賠著笑臉對她說:“對不起,女神姐姐,隨口一說,別放在心上。”
可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我,于是我趕忙轉移話題:
“江思語說國慶去滑冰,你們去嗎?”
他們三個沒有一個人理我,泛生在默默地看書,冬歌在惡狠狠地盯著我,寧珂背朝著我不知道在干嘛。我拍了拍寧珂的肩膀,想要打破這份尷尬的沉默,可是她卻不耐煩地掙脫開我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
“不去。”
隨后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冬歌問她:“寧珂,你去哪?”
“感冒了,去跟白老師請個假。”寧珂淡淡地說,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
冬歌急忙追著她出去:“我陪你一起。”臨走前又瞪了我一眼,“讓你不解釋,活該!”
寧珂對我忽然的冷淡態度讓我一時手足無措,甚至向泛生求解:“寧珂她怎么了?”
泛生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感冒了心情不好。”
但我卻感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寧珂并不是那種會對別人撒氣的人,難道真的是誤會我和冬歌的關系了?
正當我不知所以的時候,冬歌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我打開窗戶,看到她一人站在樓下辦公室的花壇前。
“寧珂呢?”我沖她問道。
“寧珂先回家了,你幫我們把書包送下來吧。”
我沖她點點頭,合上窗戶,走到寧珂的位置上整理好書本,放進書包里。這時,一張薄薄的信紙從一本書的夾縫中飄落到地上,我俯身拾起,重新夾回到書本里。可就在合書前的一剎那,我不經意間看到了寫在那張紙上的四個字:“我喜歡你。”
頓時,一股強烈的熱氣瞬間席卷了我的身體,我感到劇烈的不安和一種躁動的欲望,我想要打開那張信紙,同時又有些膽怯。我一次次地掂起它,想要展開看看里面的內容,卻又一次次地放下,想要合上書本,當作什么都沒有看到。我像丟了魂似的重復著這個動作不知道多久,直到冬歌跑到我身邊把我從緊張不安的情緒中拉回來。
“你干什么呢?等你半天了。”
聽到冬歌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把那張信紙揣進了自己口袋,像是下意識的動作,然后強裝鎮定地把課本裝進書包里遞給她。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感到那四個字把我的心思都偷走了,我每一分鐘都在緊緊地攥著那張信紙,我手心的汗水浸濕了它,好像這樣就可以把所有關于這張信紙的記憶消除。可我最后還是沒有忍住,找了個借口離開教室,躲進樓梯間的角落里,拿出了那張已經被我攥爛的信紙,盡量地撫平整,信紙里的內容也完整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這是一封極其簡單的告白信,一個不知名的男生通篇都在引用戴望舒的詩句向寧珂表白。直到最后,我才看到了落款上的名字:
陸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