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霆的注意力全被凌菲的哭聲牽走，夏珺的話像風吹過耳際，一句也沒聽進心里。他望著凌菲泛紅的眼眶，當年畢業季她流產后蒼白的臉突然在眼前重疊，心底那點殘存的愧疚又悄然蔓延。

凌菲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勾起唇角，暗自偷笑。她太了解陸華霆了，他最念舊情，更對“孩子”二字格外敏感。她故意提兩次懷孕，就是要讓他想起當年的虧欠——至于這兩個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又有什么關系？只要能留住他，謊言又算得了什么。

陸華霆站在原地猶豫許久，目光在凌菲和樓上葉佳柔的房門間來回打轉。若不去安慰，凌菲這番委屈怕是要傳到凌家，落下他薄情的話柄；可若去了，樓上的葉佳柔看見了，又該多傷心？

最終，他還是敗給了那點舊愧疚，走上前輕輕將凌菲按在懷里，聲音放得極柔：“別哭了，以后總會有孩子的。是我不對，不該對你兇。”

凌菲順勢往他懷里蹭了蹭，淚眼婆娑地抬頭：“那……會是我們的孩子嗎？”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壓在陸華霆心頭。他若點頭，就意味著要和凌菲綁在一起，可他對她早已沒有半分情意，只剩厭煩；若搖頭，又怕戳破她的期待，更坐實了自己薄情的名聲，只怕會對佳柔不利。

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敢回答。

樓上的新婚房間里，葉佳柔靜靜坐在沙發上。這間房的每一寸都刻著當年的痕跡——墻上掛著的婚紗照，床頭柜上她親手繡的平安符，甚至空氣中都還殘留著當年的梔子花香。可物是人非，當年那個說要護她一輩子的男人，此刻正把另一個女人護在懷里。

六年了，他的心上人從來都不是她。哪怕他現在知道了當年她懷過他的孩子，懷里擁著的依舊是凌菲。葉佳柔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指尖冰涼。她曾有過逃離的念頭，可一想到那個叫“安安”的孩子——那個才兩個月就被凌菲用安眠藥奪走的小生命，心就像被針扎著疼。還沒讓凌菲付出代價，她不能走。

陸麟澤站在門口，看著媽咪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夏珺端著溫好的牛奶走進來，看見葉佳柔泛紅的眼眶，心疼地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干枯的指腹帶著暖意：“柔兒，別鉆牛角尖。陸陸心里有你，不過是暫時被舊情絆住了腳。等凌菲沒了利用價值，他自然會回到你身邊。”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些，“你別忘了，你當年懷的是異卵雙胞胎。凌菲那毒婦害了安安，可澤澤好好地長大了，這就是老天給你的底氣。”

葉佳柔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光亮，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奶奶，您會幫我嗎？”

夏珺重重點頭，眼底的堅定不容置疑：“當然。安安是我陸家的孫孫，這筆賬，必須討回來。”

葉佳柔的嘴角終于揚起一抹極淡的笑，藏著隱忍的鋒芒：“謝謝奶奶。”

第二天早餐時，餐廳的空氣像結了冰。葉佳柔坐在陸華霆對面，低頭小口喝著粥，全程一言不發，仿佛身邊的兩人根本不存在。

陸華霆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眉頭越皺越緊。昨晚他在書房坐了半宿，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此刻見她這副冷淡模樣，心里更添煩躁：“你今天怎么了？吃個飯都心不在焉的。”

凌菲剛換了身新裙子，聞言立刻接過話茬，語氣尖酸：“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在想外面養的小白臉，魂都被勾走了。”

葉佳柔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緩緩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凌菲，沒說話，繼續喝粥。

陸華霆看她依舊沉默，以為她真生了氣，拿起桌上的牛奶遞過去，聲音軟了些：“喝點牛奶。”

葉佳柔沒接，甚至沒看那杯牛奶，仿佛他和凌菲都是透明的。

凌菲見狀，心里的得意更甚，故意提高了聲音：“有些人啊，心思根本不在家里，吃個飯都坐不住，生怕晚了見不到外面的野男人。”

“嘩啦——”

葉佳柔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牛奶，轉身就朝凌菲潑了過去。乳白色的液體順著凌菲的新裙子往下淌，沾濕了她精心打理的頭發，狼狽不堪。

“你干什么！”陸華霆猛地拍桌而起，語氣帶著怒意。

葉佳柔轉頭看他，眼底的嘲諷像冰棱：“心疼了？”

陸華霆一邊抽紙巾幫凌菲擦裙子，一邊回頭瞪她：“胡說什么！”

“我胡說？”葉佳柔抱臂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愧疚還是心疼，自己心里不清楚嗎？昨天我給足了她面子，別以為我好欺負。”她的目光掃過凌菲氣得發白的臉，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我不介意重演三年前她對我做過的事——讓她也嘗嘗，失去孩子的滋味。”

話音落下，餐廳里一片死寂。陸華霆幫凌菲擦裙子的手僵在半空，凌菲的臉瞬間慘白如紙，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葉佳柔看著他們的反應，心里那口憋了三年的惡氣，終于稍稍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