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司杜阿該斯聽到美地亞的軍隊無恥地被驅散和逃跑之后,立即就恐嚇居魯士說:“盡管這樣,居魯士也決不會安然無恙,他會付出代價的?!彪S后他便逮捕了勸說他把居魯士放走的占卜師瑪哥斯僧并把他們殺害了。在這之后,他便把留在城內的所有美地亞人不分老幼一律武裝起來。他率領他們和波斯人交戰,但最終他被打敗了。他帶領出戰的軍隊被殲滅,他自己也被敵人俘虜了。
哈爾帕哥斯看到阿司杜阿該斯被抓,便來到他的跟前,非常得意地把他奚落嘲笑一番。在其辛辣的嘲笑語句中間,他尤其提到他以自己的兒子的肉被招待的那次宴會,并問阿司杜阿該斯,在做了國王之后再做奴隸時心里是怎樣一番滋味。阿司杜阿該斯注視著他,反問他為什么把居魯士的這次勝利看成是他的勝利。哈爾帕哥斯說正是因為他送了那封密信,這件事才能如此的順利和成功,因此這件事當然就是他的成功了。于是阿司杜阿該斯說,這樣哈爾帕哥斯就成了世界上最愚蠢和不義的人;他之所以是最愚蠢的人,是因為他把本來是自己的王位送給了別人;他所以是最不義的人,是因為由于那次的宴會而奴役了美地亞人。假如他必須把王權授予另一個人而不是保留在自己手中的話,那么他寧愿那是一個美地亞人,而不是一個波斯人來取代這種榮譽,但是現在,對你并沒有做任何虧心事的美地亞人卻被你變成以前是奴隸的波斯人的奴隸,而原來是奴隸的波斯人現在卻變成了美地亞人的主人。
這樣,在當政了三十五年之后,阿司杜阿該斯丟掉了自己的王位,而美地亞人便因為他的殘暴而受到了波斯人的統治。哈律司河那一面的亞細亞整個地區他們統治了一百二十八年,但斯奇提亞人的統治時期不應該計算在里面。后來美地亞人后悔他們的背叛并起來反抗大流士,但是他們因為被打敗而不得不再度屈服。可是現在,在阿司杜阿該斯統治的時期,是居魯士管轄之下的波斯人反抗美地亞人并且從此變成了亞細亞的主人。居魯士一直到阿司杜阿該斯死的時候,都把他留在自己的宮殿里,并沒有對他有任何傷害。居魯士誕生和成長的經歷以及他怎樣成為國王的經過便是這樣的。后來,他又打敗了無端向他發動攻擊的克洛伊索斯,這件事我已經在本書前面述說過了。把克洛伊索斯打敗以后,居魯士就成了整個亞細亞的主人。
我所知道的波斯人所遵從的風俗習慣是這樣。他們不供養神像,不修建神殿,不設立祭壇,他們認為弄這些名堂的人是愚笨的。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們和希臘人不一樣,他們不相信神和人是相同的。但是他們的習慣是到最高的山峰上去,在那兒向宙斯奉獻犧牲,因為他們是把整個宇宙稱為宙斯的。他們同樣向太陽以及月亮,向大地、向火、向水、向風奉獻犧牲,這些是他們從古以來就向之奉獻犧牲的僅有的一些神。后來他們又崇敬烏拉尼阿·阿普洛狄鐵,這是波斯人從阿拉伯人和亞述人那里學來的。亞述人叫這個女神為米利塔,阿拉伯人稱之為阿利拉特,而波斯則謂之為米特拉。
波斯人是用下面的方式向以上所說的那些神奉獻犧牲的:在奉獻犧牲的時候,他們不設祭壇,不生火,不灌奠,不吹笛,不用花彩,不供麥餅。奉獻犧牲的人把他的牲畜帶到一個干凈的場所,就在那里呼喊他要向之奉獻犧牲的那個神的名字。習慣上那個人要在頭巾上戴一個大約是桃金娘的花環。奉獻犧牲的人不允許只給自己祈求幸福,他要為國王,為所有波斯人的幸福禱告,因為他自己必然就在全體波斯人中間了。然后他把犧牲切成碎塊,在把它們煮熟之后便把它們全部擺到他能夠找到的最鮮嫩柔軟的草上面,尤其是車軸草。這一切做完之后,就有一個瑪哥斯僧前來歌唱一首贊美詩,這首贊美詩根據波斯人說,是詳敘述諸神的淵源的。奉獻犧牲時必須有一個瑪哥斯僧在場,否則任何奉獻犧牲的行為都是不合法的。過了一會兒之后,奉獻者就可以把犧牲的肉帶回去,任他如何處理了。
在一年當中,他們最隆重慶祝的是每個人的生日。他們認為在這一天吃的飯應該比任何其他的日子更要豐盛些。比較有錢的波斯人要在爐灶里燒烤整只的牛、馬、駱駝或驢作為食品,較窮的人們就用較小的牲畜來代替。他們的主菜不多,卻在主菜之后有大量點心之類的東西,并且這些點心是分成幾次上來的。這就使得波斯人說,希臘人在吃完飯的時候仍舊是餓著的,因為在主菜之后并沒有許多點心上來,但是假如把什么點心之類的東西給他們上來的時候,他們又會沒完沒了地吃起來。他們非常喜歡酒而且有很大的酒量。他們不允許當著別人的面嘔吐或是小便。在這些事上他們的風俗習慣便是如此。
另外,他們通常都是在酒興正濃的時候才談論最重大的事件的。然而,在第二天當他們酒醒的時候,他們聚集所在的那家的主人便把前夜所做出的決定在他們面前提出來,假如這個決定仍然得到贊同,他們就采用這個決定;假如不同意,他們就把這個決定放到一邊。但他們在酒醒的時候談的事情,卻總是在酒酣時才重新加以考慮的。
假如他們在街上相遇的話,從以下的標志人們可以看出碰到的兩個人的地位是否是平等的。身分相同的人相遇,他們并不說話,而是互相的吻對方的嘴唇。如果兩個人當中的一人比另一人身分低一些,那么就是吻面頰;假如雙方的身分相差甚多,那么一方就要俯拜在另一方的面前。他們最尊重的是離他們最近的民族,覺得這個民族僅遜于他們自身,離得稍遠的對其尊重的程度也就稍差些。依此類推,離他們越遠,對其尊重的程度相應的也就越差。持這種看法的原因是,他們認為他們自身在任何方面都比其他民族要優秀得多,并且認為其他的民族住得離他們越近,也就相應的更優越。因此距離他們最遠的民族,也就肯定是人類中最差的民族。在美地亞人統治的時期,在各個民族當中一個民族便這樣地統治其他民族。因為美地亞人這個民族采用這種循序漸進的統治與管理方法,因此波斯人便也采用這種辦法去評價其他民族了。
沒有像波斯人這樣喜歡采納外國風俗的人了。波斯人穿美地亞人的服飾,因為他們覺得這種衣服比他們自己的衣服更漂亮;而在作戰時他們所穿的又是埃及的鎧甲。他們只要發現有任何奢華享受的東西,他們馬上就把它們搬過來變成自己的東西。在其他雜七雜八的不同玩意兒當中,他們從希臘人那兒學來了雞奸。他們每個人不僅僅有好幾個妻子,并且更有許許多多的侍妾。
波斯人子女繁多,在他們眼中覺得這是男性僅次于勇敢的一項最大美德。每年國王都把禮物送給子女最多的那個人,因為他們覺得人多就是力量。他們的兒子會在五歲到二十歲之間接受教育,他們教給自己兒子的只有三件事情:騎馬、射箭和說老實話。兒子在五歲之前能與自己的父親見面,但是要和母親生活在一起。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一旦這孩子不能養大成人,父親不致于受到亡子的痛苦。
我認為,這確實是一項聰明的決定。而下面的一項決定也是值得推薦的,即國王不能因為某人只犯一個錯誤而把他處死,而任何一個波斯人也不能用無法原諒的傷害來處罰自己仆人的僅有的過錯。但假如在計算一下之后發現犯罪者的過失多于或大于他所做的好事的時候,主人則完全可以懲罰他以發泄的。波斯人認為還沒有一個人曾經殺害過自己的父親或是母親。假如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他們就堅信:一旦弄清楚這件事情,就會發現干了這種事情的孩子不是假兒子就是私生子。因為他們覺得,兒子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同時,凡是他們認為不能做的事情,他們是絕對不許說的。他們認為撒謊是世界上最不體面的事情,其次就是欠債了。他們對欠債之所以抱著這種看法,有其他許多方面的原因,特別是因為欠債的人不得不說些假話。如果市民得了癩病或是白癩病,他就不允許進城,也不許和其他的波斯人交往。他們認為他之所以得癩病,是因為他一定有了觸犯太陽的罪過。外族人如果有得了這樣的病的人,在很多地方必須被迫離開當地;甚至白鴿子得了同樣的病也要被逐出境。他們對河流是特別尊重的:他們從不向河中小便、吐唾沫或是在河里洗手,也絕不容許任何其他人這樣做。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常常會發生在波斯人中間,這件事波斯人自己雖然不曾感覺到,可是我卻觀察到了。他們的姓名凡是和他們的儀表與高貴的身分相吻合的,其末尾的那個字母都是相同的,這個字母多里斯人稱為桑而伊奧尼亞人則稱為西格瑪。任何人只要予以注意,就能發現波斯人的姓名,無論是哪一個都毫不例外地是有著相同語尾的。
對于波斯人,從我個人掌握的知識而能夠完全確實斷定的就是這些。還有一些關于死者的風俗則是人們秘密地,而不是公開地談論的。據說波斯人的尸身只有在被狗或被禽類撕裂之后才可以埋葬的?,敻缢股羞@樣的風俗都是可信的,因為他們是公開實行這種風俗的。但我還可以斷定的是,波斯人是在尸體全身涂蠟以后才埋到地里面的。瑪哥斯僧是不同的一種人,他們在許多方面與埃及的祭司以及其他任何人完全不同,除去當做犧牲的畜類之外,埃及祭司不會殺任何動物,這乃是他們的教規,否則就是褻瀆神靈,但瑪哥斯僧卻親手殺害除人和狗以外的任何生物。他們無論是螞蟻、是蛇、是爬蟲類,還是有翅的東西全都加以殺害,甚至對這樣的事引以為自豪。但既然這種風俗對他們來說一貫如此,所以我說到這里也就足夠了。現在我再轉回來把我以前說的事情繼續講下去。
自從波斯人征服了呂底亞人以后,伊奧尼亞和愛奧里斯的希臘人立即派遣使者到撒爾迪斯的居魯士那兒去,請求他以與克洛伊索斯一樣的條件接受他們作為自己的臣民。居魯士傾聽了他們的建議以后給他們講了一個寓言作為回答。他說,有一次一個吹笛子的人在海邊見到了魚,于是他便對這些魚吹起笛子來,認為這樣它們就會游到岸邊他站的地方來??墒钱斔髞戆l現自己的希望落空的時候,他就撒下了一個網,而在合網之后打上了大量的魚來;他見到魚在網里跳得很歡快,就說:“我對你們吹笛子的時候,你們竟然不出來跳,那么現在你們也就最好不要再跳了?!本郁斒恐赃@樣回答伊奧尼亞人和愛奧里斯人,是因為當他派遣使者到他們那里去勸說他們背叛克洛伊索斯的時候,他們拒絕了,而現在,當他已經大功告成的時候,他們卻又來表示歸順之意。因此他在回答他們的時候是很生氣的。伊奧尼亞人聽到這些話之后,就各自加強自己城池的防御,并在帕尼歐尼翁集會,除了米利都人以外所有的人都參加了這次的集會,因為米利都人和居魯士締結了一項單獨條款,條件和他們對呂底亞人的完全一樣。其他的伊奧尼亞人則一同決定派遣使節到斯巴達去尋求援助。
擁有帕尼歐尼翁的這些伊奧尼亞人現在已在全世界我們所知道的氣候和季節最優美宜人的地區建立了自己的城市,因為在伊奧尼亞周圍的任何地方,無論是北方、南方、東方還是西方,都不如伊奧尼亞那樣的得天獨厚。在另外的地區,氣候不是寒冷和潮濕,就是炎熱和干燥,讓人煩惱異常。伊奧尼亞人并不是都說一樣的語言,他們在不同的地方使用四種不同的方言。在南方,他們的第一個城市是米利都,其次就是美烏斯與普里耶涅,這三個城市都是卡里亞的殖民城市,他們所用的是同樣的語言。他們在呂底亞的城市是:以弗所、科洛彭、列別多斯、提奧斯、克拉佐美納伊、波凱亞等。這些城市的居民在語言上和上述的三個城市是完全不同的,在他們之間又使用著一種相同的方言。另外還有三個伊奧尼亞的城邦,其中的兩個是在島上,即薩摩司和岐奧斯;一個是在大陸上即埃律特萊亞。岐奧斯人和埃律特萊亞人所講的話是相同的,但是薩摩司人所講的卻是自己所獨有的話而和別人的不相同。如此看來,我所提到的方言就有四種之多了。
因此在這些伊奧尼亞人當中,有一個民族就是米利都人是沒有受攻擊的危險的,因為他們已經和居魯士締結了盟約。島上的居民也完全沒有可以擔心的事情,這是因為腓尼基人還沒有臣服于波斯,而波斯人自身又不是一個海上的民族。亞細亞的伊奧尼亞人之所以和其余的伊奧尼亞人分離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當時整個希臘族是十分脆弱的,而伊奧尼亞人的地位在所有希臘人中間,又是相對最弱、最不受重視的。他們除去雅典之外,就沒有一座比較像樣的城市。因而雅典人和其他地方的伊奧尼亞人都不喜歡被別人稱為伊奧尼亞人,而是回避這個稱呼。在我看來,甚至到現在,他們的絕大部分人還是恥于用這個名稱。但是,上面所講到的亞細亞的十二個城市卻給這個名稱增添了光環,他們給自己營建了一座圣堂,稱為帕尼歐尼翁,他們還規定,不允許任何其他地方的伊奧尼亞人進入這座神殿(但實際上,除去士麥拿人之外,也沒有人要求進入這個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