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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禪解人意 (4)

  • 拈花笑佛
  • 梁啟超
  • 4628字
  • 2013-08-03 03:15:34

然我國自始即二乘錯雜輸入,兼聽并信,后此雖大乘盛行,然學者殊不以傍習小乘為病,故大小之爭,在印度為絕大問題,在我國則幾無有。其揭小乘之幟與大乘對抗者,惟劉宋時有竺法度其人(注釋:梁啟超原注:梁僧佑《出三藏集記》卷五,有小乘迷學竺法度造《異儀記》一篇,略言:“劉宋元嘉中,有外國商人在南康生兒,后為曇摩耶舍弟子,名竺法度,執(zhí)學小乘,云無十方佛,唯禮釋迦而已。大乘經(jīng)典,不聽誦讀。”中國人傳效忠小乘以后抗時代思潮者,惟此一人而已。飲冰室專集》本此注文中之引文,與原文略有出入,其義無損,故未改。),此外則慧導疑《大品般若》,曇樂非撥《法華》,僧淵誹謗《涅盤》(注釋:梁啟超原注:慧導、曇樂、僧淵皆東晉劉宋間人,其疑經(jīng)之事,并見竺法度《異儀記》,及姚秦僧睿之《喻疑篇》,《出三藏記集》卷五引。),皆可謂在我佛教史中含有懷疑精神之一種例外,然其學說今不可考見,其勢力更絕不足輕重也。

中國北地佛教之開展,不能不歸功于佛圖澄。澄,龜茲人,(以其姓帛知之)以西晉懷帝永嘉四年至洛陽,東晉穆帝永和四年寂,凡在中國三十九年(三一○年至三四八),始終皆活動于石趙勢力之下。據(jù)本傳《梁高僧傳》卷九。原誤作“卷十”,今改正。)所記事跡,半帶神秘性,用是能感動石勒父子,起其信仰,《傳》謂“澄知勒不達深理,正可以道術為征”,此殆其不得已之苦衷耶。澄生平未譯一經(jīng),未著一論,然不能疑為空疏無學,《傳》稱其“誦經(jīng)數(shù)百萬言,善解文義,雖未讀此土儒史,而與諸學士論辨疑滯,皆暗若符契,無能屈者。”又云:“澄妙解深經(jīng),傍通世論……聽其講說,皆妙達精理,研測幽微。”竊意澄對于中國人心理研究最為深刻,故能為我佛教界作空前之開拓,其門徒極盛(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受業(yè)追隨者,常有數(shù)百,前后門徒幾且一萬。”澄門下之盛可以概見。),而最能光大其業(yè)者,則道安也。

使我佛教而失一道安,能否蔚為大國,吾蓋不敢言。安,本姓衛(wèi),常山扶柳人(今直隸正定),蓋生于西晉惠帝時,以東晉孝武帝太元十四年(三八九)示寂,年可九十余(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記安卒年,而未著其所得壽數(shù),無從推其生年。惟傳稱其年十二出家,三年執(zhí)勤無怨,數(shù)歲后,為師所敬異,遣之游學,至鄴,遇佛圖澄。安之謁澄,最初亦當十七、八歲,故能與澄對語,得其嗟賞。澄入中國,在晉懷帝永嘉四年,下距道安卒時太元十四年,凡七十九年。若安年十七、八,而澄初至即往謁者,即安當生于惠帝元康三、四年間,壽益九十六、七矣。《傳》中又述“安年四十五還翼部”,后乃繼述石虎死(永和五)、冉閔亂(永和六)、慕容俊叛(永和八)等事,又言“安在攀沔十五載”,惜未列舉年號對照,不能據(jù)以作道安法師年譜也。)。早歲績學燕趙間,中年久居襄沔,晚乃入關中,其傳記為一極復雜而極一貫之歷史,其偉大人格之面影隨處發(fā)現(xiàn)。佛教之有安,殆如歷朝創(chuàng)業(yè)期,得一名相然后開國規(guī)模具也。

破除俗姓,以釋為氏,發(fā)揮四海兄弟之真精神者,安也(注釋:梁啟超原注:見《佛教與西域》章注。)。制定僧尼軌范,垂為定式,通行全國者,安也(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安既德為物宗,所制僧尼軌范,佛法憲章,條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經(jīng)上講之法。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天下寺舍,則而從之。”安可謂佛教教會最初之立法家也。)。舊譯諸經(jīng),散漫莫紀,安裒集抉擇,創(chuàng)編經(jīng)錄,自是佛教界始有目錄之學,功侔于劉中壘(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自漢魏迄晉,經(jīng)來稍多,而傳經(jīng)之人,名字弗說,后人追尋,莫測年代,安乃總集名目,表其時人,詮品新舊,撰為《經(jīng)錄》。眾經(jīng)有據(jù),實由其功。”案,安所著經(jīng)錄,今已佚,惟僧佑《出三藏集記》全依據(jù)之,此如劉歆《七略》,賴班書《藝文志》以傳矣。)。前此講經(jīng),惟循文轉(zhuǎn)讀,安精意通會,弘闡微言,注經(jīng)十余種,自是佛教界始有疏鈔之學,業(yè)盛于鄭康成(注釋:梁啟超原注:安所注經(jīng),其目于《出三藏記》者如下:

《光贊析中解》一卷《光贊抄解》一卷

《般若折疑準》一卷《般若折疑略》二卷

《般若起盡解》一卷《道行集異注》一卷

《了本生死注》一卷《密跡金剛持心梵天二經(jīng)甄解》一卷

《賢劫八萬四千度無極解》一卷《人本欲生經(jīng)注撮解》一卷

《安般守意解》一卷藏中現(xiàn)在者僅此書。

《陰持入注》二卷《大道地經(jīng)十法句義》廿八卷

《義指注》一卷《九十八結(jié)解》一卷

《三十二相解》一卷

本傳云:“安窮覽經(jīng)典,鉤深致遠,其所注《般若》、《道行》、《密跡》、《安般》諸經(jīng)。……凡二十二卷。”上所列者凡十六部十八卷,似尚未盡。又諸書有無后人偽托,尚待考證。要之,注經(jīng)之業(yè),自安始也。又《出三藏集記》載安所撰諸經(jīng)序凡十二篇,皆極有價值之文。)。安不通梵文,而對于舊譯本,能匡正其誤點,與原文暗相懸契,彼蓋翻譯文學之一大批評家也(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初經(jīng)出已久,而舊譯時謬。……安尋比文句,……析疑甄解……”《魏書·釋老志》云:“(道安)以前所出經(jīng),多有舛駁,乃正其乖謬。……道發(fā)卒后二十余載,而羅什至長安,……道安所正經(jīng)義,與羅什譯出,符會如一,初無乖舛。”(校者案:此段引文與原文略有出入,今據(jù)原文改正。)此亦學界一佳話也。安對于翻譯文,力主直譯,翻譯文體之成一問題自安始。余有《古代翻譯文學之研究》一篇,專論此事(見《改造》第三年第十一號。)。

安未嘗自有所翻譯,然大規(guī)模之譯業(yè)實由彼創(chuàng)設,原始佛教及哲理的佛教之輸入,安其先登也(注釋:梁啟超原注:前此經(jīng)典,以二人對譯為常。道安在苻秦時,與趙文業(yè)提攜,于是所謂“譯場組織”者漸可見。例如《增一阿含經(jīng)》之傳譯,由文業(yè)發(fā)起,曇摩難提誦出,竺佛念譯傳,曇嵩筆受,安與法和考正其文,僧佑、僧茂助校漏失,此實大規(guī)模的譯業(yè)之濫觚也,其由安主持譯出之重要經(jīng)典如下:《中阿含經(jīng)》、《增一阿含經(jīng)》、十四卷本《鞞婆沙論》、《阿毗曇心論》、《三法度論》、《尊婆須密所集論》、《僧伽羅剎所集佛行經(jīng)》。右諸書共二百余卷,《四阿含》得其二,“說一切有部”之重要論本,始輸入焉。中國深究有計劃的翻譯事業(yè),此其發(fā)端也。)。佛圖澄之法統(tǒng),由安普傳(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安至鄴入中寺遇佛圖澄,澄見而嗟嘆,與語終日。眾見形貌不稱,咸共輕怪。澄曰:‘此人遠識,非爾儔也。’因事澄為師。澄講,安每覆述。

”故知安之學實受自澄也。);羅什之東來,由安動議(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安先聞羅什在西國,思共講析,每勸(苻)堅取之。”后此堅遣呂光伐龜茲迎羅什,實采安議矣。);若南方佛教中心之慧遠,為安門龍象,又眾所共知矣(詳下文)。習鑿齒與謝安(注釋:《飲冰室專集》本此處衍一“石”字,今刪去。)書曰:“來此見釋道安,故是遠勝,非常道士,師徒數(shù)百,齋講不倦。無變化技術,可以感常人之耳目;無重威大勢,可以整群小之參差。而師徒肅肅自相尊敬,洋洋濟濟,乃是吾由來所未見。其人理懷簡衷,多所博涉,內(nèi)外群書,略皆遍睹,陰陽算教,亦皆能通,佛經(jīng)妙義,故所游刃……(本傳引)此實絕好一篇道安傳贊也。安遭值亂世,常率其徒千百,展轉(zhuǎn)遷地就食,其一生事業(yè),與眾共之,而半成于流離顛沛中(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安避難,潛于護澤。”又云:“冉閔之亂,安謂其眾曰:‘今天災旱蝗,寇賊縱橫,聚則不立,散則不可。

’遂復率眾入王屋、女林山。”又云:“傾之,復渡河,依陸渾,山棲木食修學。”又云:“南投襄陽,行至新野,謂徒眾曰:‘今遭兇年,不依國主,則法難立。’……乃令法汰詣?chuàng)P州,……法和入蜀,……安與弟子慧遠等四百余人渡河。”安中年遭難流離情形略如是。晚為苻堅所禮敬,稍安適矣。然實目睹氏之亡。諸重要經(jīng)典,多在圍城中宣譯,其所作《增一阿含經(jīng)序》云:“此年有阿城之役,伐鼓近郊,而正專在斯亞之中。”(《出三藏集記》卷九引)《僧伽羅剎經(jīng)序》云:“正值慕容作難。”(同上卷十引)可見其不以世難廢法教事也。(注釋:注中引文及其出處略有誤,今改正。),非絕大之人格感化力,何以致此!安于宗教上情操至強固,中國人之彌勒信仰,似自彼創(chuàng)始(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安……于彌勒前立誓愿生兜率。”此種信仰為凈土宗之前驅(qū),當于凈土篇說敘論之。)。然不以此減其學術上批評研究的態(tài)度,兩者駢進,故能為佛教樹健全基礎也。

在第二期佛教史中,與道安占同等位置者,是鳩摩羅什也。讀者當已知印度大乘教之建設,首推龍樹,羅什則龍樹之四傳弟子也(注釋:梁啟超原注:日本凝然(距今六百年四十年前人)《八宗綱要》述三論宗傳授淵源,謂“龍樹授提婆,提婆授羅睺羅,羅睺羅授莎車王子,王子授羅什三藏”。此王子即須耶利蘇摩也。其根據(jù)所出尚待考,但以年代約算,則龍樹四傳至羅什,因?qū)倏尚牛两塘x之一脈相承,則甚顯著矣。)。龍樹性空之教理,在中國最占勢力,什實主導之,其功績及于我思想者至偉大,當于翻譯事業(yè)篇別有所論列。今但略次其傳。什父天竺產(chǎn),母則龜茲王妹,彼實兩異民族間之混血兒也。其夙慧乃軼恒理,七歲,日誦謁三萬二千言,已洞解毗曇(小乘論也)。九歲,隨母適印度,師大德盤頭達多,受中、長二含四百萬言。十二,返西域,疏勒王禮為國師,于是聲滿蔥左。龜茲王躬往溫宿,迎之還國。年二下始受戒于王宮,蓋昔之國師,僅一沙彌耳。什本宗小乘,帝究四吠陀、五明諸論,靡不精盡。

在疏勒時遇莎車王子須耶利蘇摩,始改習大乘,其大師盤頭達多,就詰之,為所折,翻北面執(zhí)弟子禮。其文辭辯說之優(yōu)美,尤一時無對。道安聞其名,勸苻堅迎之,龜茲留不遣,堅遣將呂光滅龜茲,挾以歸。至姑藏而苻氏亡,光自主,稱涼王。什見羈于涼十有八年。姚秦弘始三年(晉隆安五。原誤作“四”,今改正。西四○一),涼降于秦,什乃至長安,姚興待以國師之禮,當?shù)腊沧浜笫荒甓@西行之次年也。興為辟逍遙園,四事供養(yǎng),請譯經(jīng)典,都什所譯三百余卷,諸部經(jīng)律論咸有(注釋:梁啟超原注:什所譯書,《出三藏集記》著錄三十二部三百余卷。《歷代三寶記》著當九十七部四百二十五卷。《開元錄》著錄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然其主要者乃在般若性空之教,蓋印土大乘,本自此派發(fā)軔也。什卒于弘始十四(注釋:原誤作“十一”,今改正。)年(晉義熙八,西四一二),則曇無讖至涼之年也(注釋:曇無讖至涼之年有兩說,一說是北涼玄始元年(412年),一說是北涼玄始十年(421年)。梁代采前說。)。

年壽無考,但似非享高壽者(注釋:梁啟超原注:傳稱什年二十受戒后,其母知龜茲將亡,辭往天竺。什留龜茲二年而盤頭達多到。次敘苻堅建元十三年,遣使往龜茲迎什。次敘十八年呂光滅龜茲。什受戒距建元十三凡幾年,無從確考,但《傳》又云:“呂光見什年齒尚少,乃戲妻以王女。”以是推之,時什年恐未逾三十也。合之在涼十八年,在長安十二年,壽約六十歟。)。什雖邃于學,然持戒不嚴,呂光嘗以龜茲王女逼妻之。姚興復強饋伎(注釋:原作“妓”。)女十人。《傳》稱其“每至講說,常先自說譬:如臭泥中生蓮花,但采蓮花,勿取臭泥也”。就此點論,與道安之嚴肅自律殊科矣。什在中國,歷年雖暫,然其影響之弘大,乃不可思議,門下號稱三千,有四圣、十哲之目,北之僧肇、道融,南之道生、慧觀,其最著也(注釋:梁啟超原注:本傳云:“沙門僧佑……等八百余人咨受什旨。”又據(jù)諸經(jīng)序文所記述,則譯《大品》時,集五百余人。譯《法華》時集二千余人。譯《思益》時亦集二千余人。譯《維摩》時集千二百余人。而《唐僧傳》卷三《波頗傳》亦稱“什門三千”,雖或稍涉鋪張,然其門下之盛,蓋可推見。)。佛教從學理上得一健實基礎,而為有系統(tǒng)的發(fā)展,自什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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