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傅雖然下了車,兩個新疆賊還未放松警惕,直至那個乘客下車都沒有動手,他們在反復(fù)觀察、諑磨著眼前的人群,分析、剝離著那里面潛在的危險,而我則深深隱藏在這片人群之中,等待著機會的到來,這時的幾分鐘很長,長到可以記清每一次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十分鐘后,兩個新疆人終于放棄了警惕開始自信起來,他們又一次地在人群中穿梭而過,細(xì)細(xì)地"趟"了一遍活兒,最后選中了一個接近中門靠窗戶的目標(biāo),那是個民工打扮的中年乘客,穿著非常樸素,右肩背了一個綠色的土布挎包,這應(yīng)該就是竊賊的目標(biāo)。兩個新疆賊又環(huán)顧了一周,在公交車即將行至一下站的時候開始動手了。他們一個側(cè)身站在了乘客的左側(cè)以分散其注意力,一個緊緊貼在了乘客的后面。而此時我就也如同黃雀般地站在那個即將竊物的螳螂身后,就在他準(zhǔn)備動手之前,我早已將左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右肘下,時刻準(zhǔn)備以"托肘"的動作捕獲螳螂。此刻這熙攘喧嘩的車廂似乎突然安靜了,我能聽到只是我和目標(biāo)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心跳聲,此時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似乎都是在為我開始動手的倒計時,就在我聽到的三次心跳的時候,我耳邊傳來了書包被劃開的"嗖"的聲音,同時"螳螂"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啪",我用左手迅速向前托去,一把攥住了新疆賊手中夾著的布質(zhì)硬物,同時猛地用右手甩出銬子,一下銬在了他的右手上。
"警察!"我大喝一聲,立即成為了車廂內(nèi)的焦點,而就在那個新疆賊驚醒的時候,他的右手早就被我銬在了車頂?shù)姆鍪稚稀?
"干什么!塔里木,快幫我!"那個新疆賊大叫一聲,突然猛烈地?fù)u晃右手,想要掙脫手銬,而另一個新疆賊一下撞到了我的面前,伸出雙手就要推我。
姥姥的,還反了你們了。我堂堂的人民警察還能吃你們的虧不成,我迅速作出了反映,先隔擋住了新疆賊來犯的雙手,之后鉚足了勁,一腳踢在了他的襠部。這招立即見了效,他隨著"嗷"的一聲轟然倒地,還連累摔倒了好幾個圍觀的乘客。但就在我得意之際,另一個被銬住右手的新疆賊突然用左手向我劃來,我這才意識到,他的左手一定還拿著刀片呢。說是遲那是快,我已經(jīng)來不及做過多反映了,雖然我努力向后倒身,但刀片還是劃中了我的右手,只聽"唰"的一聲,鮮血濺出了一道紅線。
"抓賊啊!抓賊啊!"周圍的乘客似乎剛從驚訝中蘇醒過來,他們雖然清晰地看到了這幾秒鐘發(fā)生的一切,但似乎都還無法將眼前看到的一切歸結(jié)到現(xiàn)實生活中。但只要群眾可以幫忙,事情也就簡單許多了,隨著幾個乘客的吶喊和帶頭行動,兩個新疆賊立即就被眾人制服了,而此時公車也正好到站,一直在出租車上跟隨的張師傅也迅速跑了上來。
"唉呦,徒弟,又受傷了。"張師傅一把抬起我的右手,心疼地說。
"嗨,沒事,讓蚊子叮了一下。"媽的,又是右手,雖然麻木突然變成了一陣鉆心的疼,但我還是操著英雄受傷后的口吻大無畏地回答。
"警察好樣的!"同往常一次,人群中有響起了歡呼和掌聲,這讓我不禁響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某部電視劇的名稱"血染的風(fēng)采"。姥姥的!我心里這個不平衡啊,為什么我只有在每次受傷后才能得到如此的待遇,上次是折胳膊,這次是掛彩。哎,真是可憐我黎勇命苦啊......還有!這讓我晚上還怎么見徐薇啊?想到這里,我的心情頓時沮喪起來......
九、
有時我自己常常想,是不是干了警察的人心理素質(zhì)都會比一般人高些,或者說當(dāng)警察的人是不是都可以比較自信,我曾經(jīng)和林楠都這么認(rèn)為過,但那是在我沒有遇到徐薇之前。說實話,我談不到喜歡她,因為我還未曾有過切實的戀愛,但我也并不反感她,因為我還未曾有過切實的戀愛,她是如此戲劇性地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生活,卻又是如此平靜地懸浮在生活表面,沒有任何延伸和深入的感覺和情節(jié),就好比每次我見到她的感覺一樣,是如此局促和不安,用打麻將的術(shù)語說就是"落不了聽"......
比如牽手,本就是一件平常的可以稱為庸俗的事情,但經(jīng)過眾多文藝工作者的添油加醋,這種相互拉扯的動作卻又早被定義為浪漫和詩情畫意,而如果擺在一只纖纖玉手面前的是此時我右手樣子的話,那估計再"浪"的文人墨客也都無計可施了。
"黎勇,你大熱天的戴什么手套啊?"徐薇問我的時候,我們正坐在即將升空的"過山車"上。
"嗨,你不知道啊,今年夏天就流行戴手套。"我一邊沖她嘻皮笑臉,一邊把那只臃腫的"爪"往背后放。
"不對不對,一定有什么問題......你老是騙我,沒真話的家伙......"徐薇嗲嗲地怪罪,說得我心理軟軟的。
"啊......"對話在一瞬間被眾人產(chǎn)生共鳴的喊聲所淹沒,我們在由顛峰沖向谷底的那一瞬間,兩只手卻并未牽在一起,也許這會讓徐薇感到費解,也許她會因此責(zé)怪我,但沒辦法,我不想讓她看到我手上的傷,那是我無能的表現(xiàn),我不想看到別人憐憫我的眼神。我們的身體隨著過山車巨大的轟鳴聲不斷在振動著,我用余光看著徐薇那隨風(fēng)飄舞的頭發(fā),竟然很好看。
巨大的摩天輪在夕陽下默默地履行著自己的旋轉(zhuǎn)義務(wù),陽光像金沙一樣地傾斜下來,映得我滿身金黃。在狹小的坐艙里,我和徐薇面面相覷,我試圖點燃一根煙,卻立即被她制止,與她認(rèn)識之后,吸煙似乎成了很罪過的事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徐薇笑起來很好看,兩個小酒窩調(diào)皮地出現(xiàn)在臉上。
"好啊,但是......"我故意賣關(guān)子地說:"但你必須要講個有意思的,我可是聽高笑話的人,講低級的笑話我可不樂。"
"那不行,我不管,我只要講了你就得樂......"徐薇皺著眉頭說,樣子很可愛。
"OKOKOK。"我學(xué)著付彪的樣子。"就算你講的是一悲劇,我也肯定樂。"
"德行。"徐薇說:"一個騎兵在作戰(zhàn)中不幸被俘。敵軍首領(lǐng)鑒于他在作戰(zhàn)中表現(xiàn)英勇,可以三天后再殺他,并可以滿足他三個要求。騎兵想也沒想,說:'我想對我的馬說句話。'首領(lǐng)答應(yīng)了,于是騎兵走過去,對他的馬耳語了一句。那馬聽了后,長嘯一聲,疾馳而去。等到黃昏時分,馬回來了,背上馱著一個漂亮女郎。當(dāng)天晚上,騎兵便與女郎共度良宵。"
"哎哎哎,你不會是想給人民警察講黃段子吧。"我裝正經(jīng)地說:"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德行德行。"徐薇用相同的兩個詞連續(xù)侮辱我的人格。"聽著。次日,首領(lǐng)嘖嘖稱奇:'真是一匹神奇的寶馬。'但他說:'不過,我還是要殺你,你的第二個要求是什么?'騎兵再次要求和馬說句話。首領(lǐng)答應(yīng)了,于是騎兵再次跟馬耳語了一句,那馬又長嘯一聲,疾馳而去。黃昏時分,馬又回來了,這次背上馱的有是個女郎,比上次那個更加性感動人。當(dāng)天晚上,騎兵與這位女郎又度過了歡樂的一晚。"
"呵呵,這馬還真懂主人的心思啊,看來我也得養(yǎng)一匹。"我又插嘴。
"呸呸呸,我看馬養(yǎng)你差不多,接著聽著啊。"徐薇繼續(xù)講:"首領(lǐng)大為嘆服:'你和你的馬都令人大開眼界,不過明天我還是要殺你,現(xiàn)在你提出你最后一個要求吧。'騎兵想了一下,說:'我想和我的馬單獨談?wù)劇?首領(lǐng)覺得很奇怪,不過還是點頭應(yīng)允,帶著隨從離開了,帳篷里只剩下騎兵和他的寶馬。騎兵死死地盯著他的馬,突然揪住它的雙耳,怒氣沖沖的說:'我再說一遍,帶一個旅的人來,不是帶一個女人來!'"
"哈哈哈哈。"果然是個高級笑話,要不怎么連徐薇自己都笑了起來呢,而且她這個講笑話的人竟然比我笑得還開心,我笑的前仰后合,雖然這個笑話我早已經(jīng)在一年前就聽過了。
"你這個雖然好笑,但是故事。我給你講個我治銀行員工的真事吧。"我在笑得幾乎下巴脫臼之后,準(zhǔn)備繼續(xù)這種快樂的感覺。
"好啊好啊,我就愛聽故事了。"徐薇睜大了圓圓的眼睛。夕陽從她背后照射過來,形成一個美麗的剪影。
"有一次我去我家門口的銀行取錢,門口的取款機人很多,大家都在排隊曬太陽,但奇怪的是里面的營業(yè)廳卻只有一個顧客,于是我走到一個窗口,對一個柜員說取800塊錢,結(jié)果那個人卻讓我到外面的取款機取,我問他為什么不能在柜臺上取,他說2000以下都到取款機上取,說這是為了提高效率銀行的規(guī)定,我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就問他,現(xiàn)在外面的取款機排隊排的老長,這里面一個人都沒有,這節(jié)約的什么效率?我這么一說,他竟不理我了,反正就是不給取。于是我決定整一整他。"我說著就又不自覺地抽出一支煙,但隨即又在徐薇責(zé)怪的眼神中放了回去。
"恩,接著講。啊......剛才說到哪了?"我說。
"你說你想整人家。"徐薇撇撇嘴說。
"恩,對,這種人肯定得整啊。我當(dāng)時讓他給我取2000,等他辦完了,剛把2000給我了,我就拿出一百,說存上,存錢銀行沒有規(guī)定每次能存多少吧,所以他就只能給我存,等他辦完這一百元,我就又拿了一百,接著讓他存,就這樣,我整整讓他存了12次一百元。哈哈,最后存的那家伙都無奈了。"我說的眉飛色舞,而徐薇的表情卻似乎無動于衷。
"哎......"徐薇竟嘆了口氣。"幸虧你這樣的人不多,要不在銀行上班的人就真該累死了。"她這么說我才意識到,她也是在銀行工作的啊。黎勇啊黎勇,你怎么干事還這么不仔細(xì)呢,這到好,不但笑話白講還落了徐薇一頓埋怨。罪過啊......
就在我痛定思痛,怪罪自己講錯笑話的時候,徐薇這個小妮子卻猝不及防地揪下了我的手套。
"唉呦!"手套的退去劇烈地摩擦著我手上的傷口,疼得我不禁大叫起來,叫得徐薇也嚇了一跳。
"啊!"徐薇驚呆了,她怎么會想到這厚厚的手套下,竟然藏著如此慘不忍睹的右手。"你......你......你這手怎么了?"徐薇張大了嘴,吃驚地問。
"嗨,沒事,騎車摔的。"我胡亂應(yīng)付地回答。
"不可能,騎車能摔成這樣?"徐薇拉過我的手,認(rèn)真地說。
"沒事沒事......"我試圖抽回右手,卻又不該以何種方式。"真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不對。"徐薇的表情十分奇怪,她一會兒看著我的傷手,一會兒又轉(zhuǎn)頭看著我。"說,是不是又是你執(zhí)行任務(wù)時受的傷。"徐薇用圓圓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試圖阻止我任何僥幸的借口。
"恩,是......"我在沉默了一下后回答。
徐薇沉默了,快樂似乎突然之間飛到了窗外,巨大的摩天輪似乎也呆呆地停頓在了半空中,一切都嘎然而止。我被這突來的意外搞得有點不知所措。
"哎哎,怎么了。"我用受傷的手指碰了徐薇一下。
"......"徐薇還是沉默,一雙圓圓的眼睛卻仍停留在我的傷口上。
"黎勇,你真的那么喜歡干警察嗎?"徐薇沉默良久竟說出了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似乎很富有針對性,讓我無法回避。
"嗨,我到不想干警察呢,我也想向楊立偉大哥一樣坐神州飛船去遨游太空,但咱們政府不是不給我機會嗎。"我用"片湯話"對付著徐薇這個突然而來的問題,態(tài)度似乎不夠誠懇。
"你......"徐薇顯然對付"片湯"的經(jīng)驗,她雖俏皮,但對付"片湯"也顯然經(jīng)驗不多。"黎勇,說實話,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真的覺得你很英雄,起碼像你這樣的人在我周圍不多見,有時我也想,如果社會上多些像你這樣的人也許社會就會更穩(wěn)定了......"我微笑對視著徐薇,心里卻不斷默念著"但是、但是......"
"但是......"徐薇果然完成前面說話的鋪墊,說出但是。"但是我覺得如果上一次你是一時沖動找英雄感覺的話,還有情可原,但如果你每一次都這樣的話,那就沒必要了。"
徐薇"但是"后面的話說得我一愣,我預(yù)感到了此話帶來的不悅和此后對話的惡化,但我還是忍不住反問:"沒有必要?為什么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