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江天都未能入眠，那讓人驚悸的光照見了地上的血，流了一地，鮮紅鮮紅，江天發(fā)瘋地跑，丟魂似的。“哥，別撿，我來！哥，你趕快走！哥，快走……”江天的腦海里，一直有弟弟的呼喚，一閉眼就會浮現(xiàn)那血腥的一幕。

江天躺著，一動不動，他用耳塞聽歌，但是弟弟的聲音蓋過了歌聲，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那把刀躺在枕下，卻像壓在心上。那是弟弟十三歲生日時自己送給他的禮物。后來，它卻成了……

透氣，必須出去透透氣！他披上上衣，拿了包煙，出了寢室，上了天臺。

天臺上，能望見遠處燈火的明明滅滅。城市就是好，就么晚了，還有這么多燈，這么多燈亮著一定也有這么多人醒著，醒著謝酒，醒著瘋狂。但黑暗處的人們都睡了么？醒著的一定都愁腸百結，那個朝南的方向、那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正蹲在黑暗里，是弟弟——自己的親人，該去看他了，買些好吃的。

江天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猛地燙痛了手，一失手，煙掉到衣服上，江天連忙起身撣去。

天臺上，起風了，很涼很涼，江天覺得很快意。他又點了第二根煙，一口接一口地抽，最早的一根煙是弟弟給的，“哥，抽一口！”他吸了一小口就嗆出了淚，弟弟說：長大了，就一定得會抽煙，那才像男子漢，夠味！他們就一齊對峙著擺POSS……正得意著，母親推門進來，沒待他反應過來，弟弟一個箭步?jīng)_了出去，歇斯底里地大喊：“蟑螂啊！”不管聰明的弟弟如何狡賴，滿屋的煙味讓母親非常生氣。

江天，微微地笑了。

弟弟走了，留下一個肝腸寸斷的父親——他的養(yǎng)父，那個對他傾注了所有愛的養(yǎng)父，那個殘疾的憨厚善良的養(yǎng)父！那個在他母親被世人冷眼驅逐時挺身而出的養(yǎng)父！在弟弟走后的一個月，被車輾過了身軀……

他永遠都不能忘記那塊蓋著父親身體的白布，父親山一樣地倒下，扭曲著身體永眠了，死的時候，眼睛驚恐地睜著……

而母親，這個癡癡的女人，一生歷盡這么多的坎坷，心里又裝著多少的愛恨與傷痛！

江天被文叔叔走了，母親終于崩潰了。她時好時壞，生活在恍惚之中，也許，她一輩子再不能走出醫(yī)院……

自己擔著責任，如果，把那叫作債，那是要用一生去償還的債，母親、弟弟，文叔還有文卉。

江天擰滅了煙，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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