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冷冷地看他。他不信，再仔細(xì)地認(rèn)真地看，她的眼里，仍舊是一覽無余的冰冷，沒錯，冰冷。

“清音，不……”他很痛苦，為什么，不能坦誠地說出來，那其實(shí)，不是他的本意！

“清音，清音，清音……”她聽得到，耳里充斥著他的呼聲，可是眼里，卻是那一色猩紅。清音，你不能融化的，你怎能這樣，你沒有兌現(xiàn)給明兒的承諾，現(xiàn)在又怎能輕易就原諒了他！——清音在心里著急地沖自己叫著。

他看到了她的猶疑和掙扎，只頹然地道：“清音，聽我說……”

“我不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那么尖細(xì)匆忙的呼喊，像是懼怕敗逃的兵士，努力地占據(jù)最后的陣地，“我不聽——除非你敢說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可是他只是不說話，憂傷地看著她，干燥的嘴唇早已裂開，滲出絲絲的血色，她不看他，只掉轉(zhuǎn)眼，卻恰巧看見那一處枯死的梅——都一樣，叫人心傷。

“你知道的對么？”

“不，不是那樣的……”聲音低下去，連自己也覺得辯白無力。

“你知道的，你們都知道！哼——”

他突然聽到她一聲冷笑，接著爆發(fā)出一陣不可抑制的大笑聲，不，那全不像她了！

他心里燒紅的鐵漿不再流動，而是凝固了，變做一把形狀怪異的劍——每一面都有劍尖，瞬間刺穿了他的心，他的身體，千瘡百孔。

她卻又突然停了笑，不，那全不像自己了——她也笑累了，笑夠了。她淡淡地道：“我也知道的，可是我一直不愿去想。”

過了一會，她又道：“這不怪你。”

“不怪我，呵呵——”

“是，非但不怪。還要謝謝你。我，累了，你先回去罷。”

他于是，忍著那千瘡百孔的疼，慢慢地轉(zhuǎn)身，唯留背影，是道不盡的倦意與蹣跚。

她久久地站著，卻聽到腳步聲遠(yuǎn)去，又漸響起。她不想抬頭，有些厭倦，只低聲道：“我想靜一靜。”

那腳步聲卻消失，再響起，已在身邊，下一刻，自己便落入了一個懷抱，淡淡的青草氣，很安定。

她快要睡著了。沒有夢魘的睡著。

埋在那懷中好一會，才抬起頭，看到他。好久未見了，溫潤如玉，溫柔滿目的他，依舊那般，干干凈凈，對，干干凈凈。

他卻伸手細(xì)細(xì)地替她將頭發(fā)理好，溫柔地道：“莫怕。”

只聽二字，她的眼圈便紅了，他心疼地笑了，又將她摟緊在懷中，好一會才肯放開她。

“你怎么知道？”

“是你，我才知道的。”

“好多事……”

“嗯，好多事。音兒，音兒，我在呢，莫要怕。”

他拍著她的背，像孩子般哄她：“音兒乖，莫怕。”

她膩著他，不肯離開。他卻更寵溺地將她抱在懷中。然后，她便只是一個嬌弱的女子了，在一個男子溫暖的懷里，乘著夜色，像蝶般一飛而起，猶如身在夢境。

他抱著她去到五蓮?fù)さ奈蓓敚袢辗毙怯仁ⅲ珵榱怂瑏礓佔(zhàn)髀旃獠剩才香y裝鍛帶，溫柔地拍打著江岸。有個風(fēng)墻，并不太冷，他卻解了披風(fēng)，將她裹在里頭，她也受了，好象真的在襁褓，不曾懊惱，不曾憤怒，不曾憂傷，不曾難過，漸漸地，聽著他的心跳，睡去。

他凝目望著她，細(xì)瓷般精致的面容，長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的眼眸，卻是分外安謐、迷人。他聽著她的呼吸，卻絲毫不敢褻瀆她。他只能用拇指，顫抖地劃過她如遠(yuǎn)黛般的眉。

“音兒，音兒……”他如同著了魔一般地喃喃低念她的名字，“音兒……我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