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魯迅: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5)
- 那些遠去的堅實身影:民國著名文人性情檔案
- 《伴隨》編輯部編著
- 3463字
- 2013-08-02 23:29:02
陳彬如回憶,魯迅到中山大學任教后,國民黨高層想拉攏他,陳公博、甘乃光、孔祥熙、戴季陶等人均送帖子請他吃飯,他一概拒絕。請帖送來的多了,他便統統拿到樓下傳達室去展覽,并貼上一張條子,上書四個大字:“概不赴宴!”
中日民航通航,日本方面希望魯迅能主持中國方面的通航典禮,委托一個駐中國記者前來邀請魯迅。魯迅馬上拒絕:“不能把太太小姐敲碎一個啤酒瓶子的事要我做。”記者說:“如果您不答應,我就非常為難了。”魯迅說:“如果我答應您,我就非常為難了。”
(9)嚴苛孫伏園發現魯迅西服的褲子總是單的,即便在寒冷的北京的冬天,也一向如此。魯迅對孫說:“一個獨身的生活,決不能經常往安逸方面著想的。豈但我不穿棉褲而已,你看我的棉被,也是多少年沒有換的老棉花,我不愿意換。你再看我的鋪板,我從來不愿意換藤繃或棕繃,我也從來不愿意換厚褥子。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生活所累了。”
1924年2月的一天,許欽文到磚塔胡同去看望魯迅,剛進門,十二歲的俞芳便對他說:“昨天晚上,大先生那里好像有客人,半夜了,還在高聲談話呢!”許進屋去找魯迅,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來了客人,而是魯迅在獨自朗讀剛寫完的《幸福的家庭》。每次魯迅寫完文章,“總要看兩遍,自己覺得拗口的,就增刪幾個字,一定要它讀得順口”。
魯迅都是自己整理書架和文具,書架上的書擺放得非常整齊,文具也有各自的位置,從不亂放。他常說:“東西要有一定的位置,拿起來便當,譬如醫藥瓶子,換了地方,藥劑師是會犯配錯藥的危險的。”
1934年,魯迅選編《木刻紀程》時借用過許多青年木刻家的木板。書編完后,魯迅將借用的每塊木板上的油墨洗凈,將一些彎曲的木板設法壓平,然后用厚紙墊好板面,再用牛皮紙仔細包好,一一送還。
魯迅包一個紙包也要包得整整齊齊。每次要寄書,即使許廣平已經包得很好,他也要自己動手,重新包扎。包好后,用細繩捆上,那包方方正正的,連一個角也不準歪一點或扁一點,連繩頭都用剪刀剪得整整齊齊。增田涉回國時,去向魯迅辭行,魯迅準備了許多土特產送給他。許廣平已經將禮物包裝好,但魯迅說許的包法不好,拿過來重新包裝好后,才交給增田涉。
上個世紀30年代,著名編輯趙景琛翻譯過一些外國作品。由于他對外文不是十分精通,所以他的譯作中時有筆誤出現。一次,他將“銀河”誤譯為“牛奶路”;還有一次,又將“半人半馬怪”譯作“半人半牛怪”。魯迅據此寫了一首打油詩,詩曰:“可憐織女星,化作馬郎婦。烏鴉疑不來,迢迢牛奶路。”
許廣平在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就讀期間,魯迅是她的老師,因此許廣平經常向魯迅請教。有一次,許廣平寫了一篇題為《羅素的話》的論文,交魯迅批閱。魯迅看過之后,在論文后面寫下這樣幾句話:“擬給九十分。其中,給你五分(抄三分,末尾的幾句議論二分),其余八十五分都給羅素。”
(10)軼聞1918年5月,魯迅首次以“魯迅”為筆名在《新青年》發表小說《狂人日記》。當時新青年的編委不贊成使用匿名和別號,必須使用真名。魯迅不想用真名,但又不能破壞規矩,故署名“魯迅”。他曾對許壽裳解釋此筆名的含義:(一)母親姓魯,(二)周魯是同姓之國,(三)取愚魯而迅速之意。
魯迅到一家理發店去理發,理發師看他衣著平常,于是亂剃一氣。沒想到魯迅給了他一大把錢,理發師既驚訝又慚愧。第二次魯迅又去理發,理發師便悉心伺候,但魯迅只照價目表付了賬。理發師問其故?魯迅說:“上次你亂理,我亂給;這次你認真地理,我就認真地給。”
北大旁聽生馮省三跑到魯迅家,坐在魯迅床上,翹起雙腳對魯迅說:“喂,你門口有修鞋的,把我這雙破鞋拿去修修。”魯迅毫不猶豫地拿起馮的鞋子,去門口修好取回,親自套在馮的腳上。馮未稱謝便走了。而魯迅日后提及此事,總說:“山東人真是直爽哇!”
某個夏夜,魯迅正在寫東西,中國大學旁聽生鐘青航穿著睡衣到魯迅家門口說:“我睡不著,特地來同先生談談。”魯迅開門讓他進來,鐘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這位深夜來訪者既不是失眠,也沒有失戀,而為訴苦,兩周前,鐘因晚上興奮,叫了一輛車圍著北京城兜了一圈,沒錢付十五元車錢,卻打了開車的司機幾個耳光,下場是被警察廳關了兩周。他向魯迅訴說在警察廳里吃黑面饃饃、受蚊子臭蟲叮咬之苦,一直聊到天亮,結果魯迅文章未寫覺未睡,還要去上課。但魯迅日后聊到此人,總說:“四川青年真勇敢!”
魯迅的母親識字,喜歡讀中國的舊式小說。魯迅和周作人就到處搜羅小說給她看。老太太看書很快,大約過個把星期,就會跟魯迅要書看。《吶喊》出版之后,有人拿給老太太看,特別指明《故鄉》一篇特別好,老太太馬上戴上眼鏡,開始讀《故鄉》。讀完這篇之后,她原書交還,說:“沒啥好看,我們鄉間也有這樣的事情,這怎么也可以算小說呢?”
魯迅穿著非常樸素,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襪子補了一層又一層,以至于這種打扮帶來了很多麻煩,經常受到羞辱。有一次魯迅去銀行取工資,他拿出周樹人的公章,但銀行里的人不肯把錢給他,因為他們不相信穿著破爛的人有能力取這么多錢。還有一次警察看到魯迅提著箱子,就要求開箱檢查,因為他的樣子像是在賣鴉片。而魯迅在進出大樓時被保安轟出去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有一次,魯迅先生講到《紅樓夢》,笑著問學生:“諸君喜歡林妹妹否?”一位學生大膽地站起來反問道:“請問,先生喜歡否?”魯迅先生答道:“我可不喜歡林妹妹。”“為什么?”“我嫌她愛哭哭啼啼,小心眼兒。”學生都會心地笑了。
魯迅投稿,編輯者按字數計算稿費時將標點除去。后又向魯迅索稿,魯迅乃精選一篇無標點稿送去,編輯者不能斷句讀,乃請魯迅注上標點。魯迅笑曰:“標點固須費事也,何不算稿費?”編輯者以后再也不除去標點了。
(11)妙評魯迅曾經評價劉半農、陳獨秀和胡適的為人。他說:“假如將韜略比作一間倉庫罷,獨秀先生的是外面豎著一面大旗,大書道:‘內皆武器,來者小心!’但那門卻是開著的,里面有幾枝槍,幾把刀,一目了然,用不著提防。適之先生是緊閉的關著門,門上粘一條小紙條道:‘內無兵器,請勿疑慮。’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這樣的人,有時總不免要側著頭想一想。半農卻是令人不覺其有武器的一個人。所以我佩服陳胡,卻親近半農。”
名言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愿擠,總還是有的。
我好像是一只牛,吃的是草,擠出的是牛奶。
不滿是向上的車輪,能夠載著不自滿的人前進。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的話。
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了工作上了。
唯有民族魂是值得寶貴的,唯有它發揚起來,中國才有真進步。
沉著、勇猛,有辨別,不自私。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愈艱難,就愈要做。改革,是向來沒有一帆風順的。
我們目下的當務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
必須敢于正視,這才可望敢想、敢說、敢做、敢當。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吊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
我每看運動會時,常常這樣想:優勝者固然可敬,但那雖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終點的競技者,和見了這樣的競技者而肅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國將來之脊梁。
我們中國人對于不是自己的東西,或者將不為自己所有的東西,總要破壞了才快活的。
中國的有一些士大夫,總愛無中生有,移花接木地造出故事來,他們不但歌頌生平,還粉飾黑暗。
說過的話不算數,是中國人的大毛病。
曾經闊氣的要復古,正在闊氣的要保持現狀,未曾闊氣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
搞鬼有術,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來無有。
敵人是不足懼的,最可怕的是自己營壘里的蛀蟲,許多事情都敗在他們手里。
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寶貴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
哈兒狗往往比它的主人更嚴厲。
其實先驅者本是容易變成絆腳石的。
貪安穩就沒有自由,要自由就要歷些危險。只有這兩條路。
假使做事要面面顧到,那就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時間就是性命。無端的空耗別人的時間,其實是無異于謀財害命。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的死掉了。
改造自己,總比禁止別人來的難。
巨大的建筑,總是一木一石疊起來,我們何嘗做做這一木一石呢?我時常做些零碎事,就是為此。
只要能培一朵花,就不妨做做會朽的腐草。
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
寧可與敵人明打,不欲受同人暗算。
明言著輕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輕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輕蔑——最高的輕蔑是無言,而且連眼珠也不轉過去。
發思古之幽情,往往為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