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的主角加寧是一個像納博科夫一樣的流亡者,他在旅居的柏林回憶俄羅斯原野的夏雨、秋陽和城市冬雪,重溫故國的初戀。他寄宿的公寓就像他9年前身處的俄羅斯病房,他對瑪麗的回憶(由一張已成鄰人妻子、即將來柏林的瑪麗的相片喚起)猶如當年他對一個少女形象的想象(由病房墻壁的油畫引發)和隨之而來的愛情。故國的初戀時光疊印在異鄉的流亡生涯中,既哀婉又反諷。加寧心懷抒情詩般的柔情,重構(也是重歷,因為“對他來說,時間變成了回憶的進程,逐漸展開”)他所謂的“奇妙異常的浪漫史”,而他“美妙的16歲,林中的愛情”,卻呈現為語言的幻境和時間的產物。對語言和時間的意識帶來了他的覺醒。當他意識到瑪麗只是他創造的形象,他的抉擇回應了當年從俄羅斯的逃離——獨自離去,將瑪麗的形象和他的另一個鄰居、一個潦倒的老詩人留在了他回憶的公寓里。
作為流亡者,納博科夫對故國深懷依戀。《瑪麗》是他對那“完美的往昔”的一次依依不舍的回望和告別:他回望的是俄羅斯抒情詩里的夢影;他告別,在時間的弧線上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