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個和我家很熟悉的叔叔去世了，因為得的是“口腔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口腔也會長癌。從父母的談話中我隱約知道，那個叔叔早就是長期的口腔潰瘍了，因為始終沒治好所以癌變了……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陰影，使我一直對超過一個星期不愈合的口腔潰瘍分外害怕。和華紅醫生聊天之后知道，口腔潰瘍和口腔癌確有關系，我的害怕不無道理！而同樣從小時候就知道的吃“黃藥片”（就是維生素B 2），吃“去火藥”能治口腔潰瘍的“民間療法”，卻被這個口腔黏膜病專家認定是錯的！

華紅是北京大學口腔醫院的“中醫口腔黏膜科”的主任醫師，雖然學的是西醫，但用起中藥來卻十分嫻熟，因為到目前為止，看似普通的口腔潰瘍還是因為原因不明所以治療起來很讓人棘手，只能“中西合璧”。下面就讓我們來聽聽華紅醫生對這個問題有什么獨到見解。

一、口腔潰瘍能有多嚴重？

在臨床上見到的最嚴重的口腔潰瘍，愈合后整個口腔黏膜，包括頰黏膜、上下唇黏膜，包括咽部軟顎的黏膜也出現了大量的斑痕，造成了組織的缺損、攣縮，病人連進食和說話都困難，屬于“重型口瘡”了。

但這種巨型潰瘍我在臨床上工作十幾年，見到了不多于 10個病例，它們的創面比較深大，一般大是超過5毫米以上，有的甚至達到 1到 2厘米，而且深度達到黏膜下層甚至基層，愈合時間比較長。輕型潰瘍一般是7到 10天愈合，重型的可能要幾周甚至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愈合，愈合以后會造成口腔黏膜形成結疤。

這里談的主要是“復發性口腔潰瘍”，因為到現在為止，它的發病原理還不清楚，所以很難找到特效藥，也算是疑難病了，但比較常見的“復發性口腔潰瘍”還是比較輕的，80%的口腔潰瘍屬于輕型，一般潰瘍的數目不超過 5個，潰瘍的大小一般是綠豆大小左右，直徑不超過 5毫米。創面比較淺，呈圓形、橢圓形，經過 到 10天的時間就可以愈合。

還有一種是“口炎性口腔潰瘍”，和輕型比較起來，數目明顯增多，可以是十幾個到幾十個不等，但是潰瘍的大小比輕型的要小，只有米粒大小。

“皰疹性潰瘍”也常見，這種口腔潰瘍類似于皰疹，病人會帶有一些全身癥狀，比如低熱、頜下淋巴結腫大，要比輕型的要嚴重。

二、口腔潰瘍不全是上火所致

‖佟彤說：為 “口腔潰瘍 ”專門在口腔科里再設一個 “口腔粘膜科 ”，可見這種“小毛病”的復雜和難治。作為全國唯一的，也是最權威的 “口腔黏膜科 ”，北京大學口腔醫院的“口腔黏膜科 ”卻冠上了 “中醫 ”二字，這在西醫醫院里是少見的。很顯然，口腔潰瘍這類疾病不是局部治療可以解決的，即便是西醫，也因此認同了中醫的全身調理。

實際上，口腔潰瘍不是一種獨立的疾病，可以由很多原因引起，和全身的狀態有關，比如說感染因素，像我們比較熟悉的，發燒以后嘴巴爛了，“上火”之后嘴里長口瘡了，就是病毒引起的一種感染性疾病。

還有一類，由于免疫因素所引起的口腔潰瘍，比如臨床上不太常見的“白塞氏病”，就是一種免疫疾病，它口腔的表現也是典型的口腔潰瘍。

還有創傷引起，比如孩子有一些不良的習慣，咬唇、咬牙都會造成潰瘍。另外，老年人牙齒的殘根、殘冠，或者假牙的掛鉤不合適，很長時間沒有更換，成為一種不良刺激留在口腔里，對口腔黏膜造成損害，引起口腔潰瘍。

最麻煩的應該是“復發性口腔潰瘍”，在一般人群中，有 1/3的人都有過口腔潰瘍的經歷，它的發病原因不很明確，和很多因素有關，治療時要根據不同原因區別對待。

在糖尿病患者口腔黏膜的損害的研究課題中，研究者發現，糖尿病患者口腔潰瘍比較頻發，這和糖尿病病人唾液的 PH值的降低有關。所以，除了積極治療控制糖尿病外，這類病人還需要讓口腔保持清潔。

口腔潰瘍的原因：

1.和胃潰瘍、十二腸潰瘍有關。

2.吃了上火的東西，引起中醫講的“食火”。

3.兒童偏食，營養吸收不均衡，缺鋅、缺鐵或者缺少維生素。

4.女性月經之前，雌激素水平的變化。

5.遺傳因素。據國內外的調查研究所顯示，如果父母雙方都有口腔潰瘍的話，子女有 50%的幾率患口腔潰瘍；如果父母都沒有口腔潰瘍，子女的發生率只有10%。

6.免疫功能低下的人群。

7.全身性的疾病：比如貧血，粒細胞減少。

8.精神壓力：學生在考試前，工作壓力大的職業，經常熬夜。

三、很小的孩子也會得口腔潰瘍？

來我們醫院看病的孩子有的才三四歲，口腔潰瘍幾個月了，反復不斷，在舌頭前半部，大的時候要到 1/3的舌頭，這種總是在一個地方復發而且持續很長時間的潰瘍，就要考慮孩子是不是有不良習慣，比如老拿舌尖與牙齒磨損，如果這個毛病不改，僅僅依靠大夫治療很難獲得滿意的效果。還有可能是遺傳因素，遺傳因素在復發性口腔潰瘍當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同時，孩子偏食，容易造成營養吸收不均衡。體質比較弱的孩子也容易發生口腔潰瘍。

可以帶孩子到兒童醫院做一下微量元素的檢測，看看到底缺哪種元素，很多孩子經過檢測以后發現缺鋅，有針對性地給他補鋅以后，口腔潰瘍就會明顯地好轉。除了補微量元素以外，還可以補充多種維生素，比如說復合維生素、維生素C，都會對口腔潰瘍有一定的幫助。

四、為什么吃“去火藥”無效？

從中醫角度講，口腔潰瘍確實和“火”有關系，但一種是“實火”導致的口瘡，一種是“虛火”導致的口瘡。

“實火”口瘡一般見于比較青壯年的患者，潰瘍發作的程度比較重，數目多，潰瘍周圍黏膜充血、水腫的范圍也比較廣泛，紅得比較厲害。

這種病人的舌頭的舌質一般比較紅，舌苔比較黃、厚，可以用“黃連上清丸”、“新清寧”之類的去火中成藥，我們醫院也有針對這種實火自制的“口炎康沖劑”。

“虛火”口瘡會長期反復發作，而且患者體質比較弱，還可能出現頭暈、目眩等，潰瘍的數目不是很多，舌質比較淡白，舌苔比較薄。

像“六味地黃丸”、“口炎清沖劑”，都可以用于虛火性口瘡，我們醫院針對虛火口瘡的制劑叫“滋陰清熱沖劑”。

需要注意的是，復發性口腔潰瘍的人一定要均衡飲食，多吃一些富含維生素的食物或者蔬菜、水果，少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除此之外，還要注意調整生活的節奏，避免過度緊張，盡量不熬夜或者少熬夜，保持足夠的睡眠，保持心情愉快、樂觀開朗。

‖佟彤說：新生兒，特別是出生一個星期以后的早產兒長“口瘡”，先別往大人的口腔潰瘍上想，要想到新生兒特有的“鵝口瘡”。這是由白色念珠菌感染引起的，孩子特別虛弱、營養不良、腹瀉或因感染而長期應用各種抗生素或激素都可能引起。“鵝口瘡”和奶斑很像，黏在口腔壁上，如果用棉簽能擦掉則為奶斑，擦不掉的就可能是“鵝口瘡”了，孩子會因為疼痛而拒食。如果有此嫌疑，需要到兒童醫院確診。

五、西醫對口腔潰瘍有什么藥？

很多人長了口腔潰瘍之后吃“核黃素”，就是維生素 B 2，老百姓叫它“黃藥片兒”。實際上，維生素 B 2缺乏所導致的是口腔病損，它適合治療的是一種炎癥，比如唇炎、口角爛，而不是口腔潰瘍，口腔潰瘍的病人最好是服多種維生素或復合維生素，不是單純的維生素 B 2。

至于藥物，現在常用的是“左旋咪唑”。

這是一種比較老的藥物，原來用于驅蟲劑，后來發現這個藥物有其他方面的作用，可以免疫調節，而且沒有明顯的副作用，只有很小一部分患者長期應用以后白細胞降低。

頻發口腔潰瘍的患者可以選擇這個藥物，經過國內和國外大量的臨床觀察，已經證實它治療頻發口腔潰瘍非常有效。這種免疫調節藥物用的時間相對要長，一般要用 1到 6個月的時間，服用的方法也比較特殊，需要的時候醫生會詳細地囑咐給病人，而且要定期監測白細胞的變化。

我們在臨床上碰到一類病人，一得口腔潰瘍就去輸液，特別是伴有淋巴結腫大或者低熱的癥狀時。其實，這種情況下先要驗個血常規，如果確實有炎癥存在，可以配合全身的抗炎治療；如果白細胞不高，就不要用抗生素，可以服用清熱解毒的中藥。長期濫用抗生素會導致口腔的菌群失調，出現念珠菌的感染。

有的病人來醫院找我，說他口腔潰瘍的同時發現了白念珠菌、熱帶念珠菌感染，他就問我們是不是病情變得復雜了？其實，口腔潰瘍和念珠菌感染是兩種獨立的疾病。這個病人可能也是剛巧同時患有這兩種口腔黏膜病，也可能是濫用抗生素的結果，但實際上是兩種獨立的疾病，不會互相轉換的。

六、口腔潰瘍用什么外用藥？

口腔潰瘍的治療基本上分為兩大部分：一個是局部治療，就是外用藥，一個是全身治療。

局部治療的話，首先要保持口腔清潔，可以用消炎的漱口水漱口，很多醫院可以買到，也可以用一些淡淡的鹽水漱口，能起到消炎的作用。

還可以選用藥膏、藥膜來隔絕外界刺激，保護瘡面，促進瘡面的愈合。現在藥店有售的比如“雙料喉風散”、“養陰生肌散”，都可以用于口腔潰瘍治療，是歷史很久的傳統中藥了，效果非常好。

口腔的局部用藥存在的問題是會隨著口水被吞咽，所以要多次、反復地上藥才能起到效果，一天建議患者至少用一到四次，以保證效果。

相比來說，可能在局部停留的時間膜劑要比散劑時間長一些，效果會好一些，比如“洗必泰潰瘍膜”。

七、長期不愈合的口腔潰瘍會有癌變的可能

口腔的腫瘤，有的表現為腫塊，有的表現為潰瘍，但跟我們談到的“復發性口腔潰瘍”是完全不一樣的。一般說來，這種癌性潰瘍病程比較慢，多見于 50歲以上的人。

口腔腫瘤一般都有一些不良因素，比如說裝假牙了，但不合適，始終摩擦假牙周邊的黏膜，時間很久了始終沒有恰當的治療，確實會對黏膜造成不良的損害，是個危險的隱患。

如果是癌性潰瘍，一般病程比較慢，而且經過治療后沒有明顯的好轉，這就需要引起高度注意，必要時，要在創面局部取病理組織，明確口腔潰瘍的性質。一般來說，口腔潰瘍和口腔癌用肉眼觀察就可以看出區別。

復發性的口腔潰瘍的特征一般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紅、黃、凹、痛。這種潰瘍一般是圓形或者橢圓形的，綠豆大小。“紅”就是在潰瘍的黃色的偽膜周圍，有一圈充血的紅暈；“黃”就是在這種潰瘍表面一般有一層黃色的偽膜，用力擦是可以擦去的；“凹”因為口腔潰瘍是上皮完整性破壞以后形成的病損，所以創面往往低于周圍正常的口腔組織，微凹于正常組織。這類潰瘍主要癥狀就是疼痛，雖然是小病，但是嚴重影響生活質量，不能品嘗美味佳肴。

‖佟彤說：以前有人介紹偏方，將瓶裝的“慶大霉素”注射液，抹在口瘡上，最初的時候真管用，慢慢地就失效了，這可能就是華醫生講的，口腔潰瘍并不是感染，最多是合并輕微的感染，消炎藥把最初的炎癥控制之后并不能改變導致口瘡的根本問題，所以最后還是不管用。后來，有人推薦將“六味地黃丸”的水丸含著，盡量和口腔潰瘍的瘡面接觸，確實比“慶大霉素”管用，可能“六味地黃丸”和復發的潰瘍對癥了，復發的潰瘍屬于虛性的多，“六味地黃丸”在中藥里是治療陰虛的藥。

‖佟彤說：現在的口香糖廣告都說自己可以清潔口腔，事實上，普通的口香糖帶來的清潔、清涼的感覺，只是給口腔潰瘍的愈合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環境，但是可能達不到治療的目的。

‖佟彤說：如果你是女性，又有上述的癥狀，懷疑有白塞氏病的話，不要去看皮科和口腔科，要去掛免疫科的號，北京協和醫院、北大醫院的免疫科都是這種病的權威。和男性相比，女性患這種免疫性疾病的幾率更高。

癌性潰瘍也有一些特點，典型的叫“菜花樣”。一般情況下這種潰瘍比較深大，形狀不是很規則，它表面有一些顆粒狀的增生。在臨床上如果觸診的話，可以發現它的表面是發硬的，而且很長時間不好，不管是上醫院還是自己采取一些治療方法，如果治療兩周左右沒有明顯的好轉，就一定要提高警惕。

口腔潰瘍不是個局部問題，會涉及到全身，比如和免疫有關的“白塞氏病”，甚至血液病，在最初也都可能是口腔潰瘍，很多人因此誤診。

先說“白塞氏病”，“白賽氏病”的表現就是口腔潰瘍，跟復發性的口腔潰瘍完全一致。需要注意的是，除了口腔潰瘍以外，還可能出現全身的多個系統的病變，最常見的是眼睛的病變：早期的是結膜炎、角膜炎，眼睛發紅，進一步發展比較深會出現典型的虹膜睫狀體炎，嚴重的“白賽氏病”可以造成患者失明。

除了眼睛的病變以外，白賽氏病人還可以出現皮膚的癥狀，典型的是“針刺反應”陽性。打針以后，這種特殊類型的病人會在針眼的部位出現水皰，叫“針刺反應”陽性。是一個比較特異性的皮膚變化，能有助于白塞氏病的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