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主權是不可轉讓的,同樣的道理,主權也是不可分割的。因為意志只能是或不是公意,只能是人民共同體的意志或者是一部分人的。在第一種情況下,對這種意志進行了宣示就意味著它成為了一種主權行為,并且構成了法律。在第二種情況下,它只是一種個別意志或者是一種行政行為,最多是一道命令罷了。
可是,我們的政論家們不能做到從原則上區分主權,所以他們從對象上區分主權:他們把主權分為強力與意志,立法權力與行政權力,稅收權、司法權與戰爭權,內政權與外交權。有時他們把這些部分混在一起,有時又把它們分開。主權者在他們的手中就像一個支離破碎拼湊起來的怪物;就好比他們是用幾個人的肢體來拼湊出一個人的樣子,其中一個有眼,另一個有臂,另一個又有腳,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據說日本的幻術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肢解一個孩子,并且把他的肢體一一拋上天空,然后掉下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完整無缺的孩子。我們政論家所玩的把戲倒像這種情形,他們用的不愧是一種江湖幻術,把社會共同體肢解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把它的各部分拼湊了起來。
之所以出現這種錯誤,是因為沒有形成對主權權威的正確概念,是因為他們錯誤地認為構成主權權威的部分僅僅是它所派生出來的東西。比如,人們把宣戰與媾和的行為看成是主權的行為。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因為它們不是法律而只是法律的應用而已,只是一種決定法律情況的個別行為而已。我們想看明白這一點,只要把“法律”一詞所附有的觀念確定下來就可以了。
我們在考察其他分類的時候就會發現,在人們自以為看出了主權是分立的時候,就要犯錯誤了;而人們所認為的主權各個部分的那些權利只是主權的附屬而已,并且它的前提永遠是至高無上的意志,那些權利都只不過是最高意志的執行而已。
一些作家在研究政治權利的時候,常常要來判斷國王和人民相應的權利,他們判斷的原則是他們已經確定的那些原則,這種判斷結果是缺乏確切性的,我們簡直無法述說這種結果給他們的種種論斷造成了怎樣的含混不清。每個人都可以看出:在格老秀斯的著作的第一卷的第三、第四兩章中,這位淵博的學者以及該書的譯者巴貝拉克糾纏并迷失在自己的詭辯之中;他們害怕過于強調自己的見解或者過于簡化自己的見解,并且害怕冒犯了他們所要加以調和的各種利益。由于格老秀斯對自己的祖國不滿意,便逃亡到法國。
他不遺余力地討好路易十三,他的書就是獻給路易十三的,所以他費盡心思地要把人民的權利都剝奪了,并且想盡種種辦法要把這些權利獻給國王。巴貝拉克把自己的譯書獻給英王喬治第一,所以這一定也投合了巴貝拉克的胃口。然而不幸的是,由于雅各第二被放逐了——他被稱為遜位——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謹慎,回避要害,含糊其辭,唯恐把威廉說成篡位者。如果這兩個作家所采取的原則是真正的原則的話,那么一切問題也就不攻自破了,而他們也就可以始終如一了。他們應該做的就是說出真理,即便他們本人要遭受痛苦,他們也應該只討好人民。然而,真理畢竟不會讓他們走好運,人民也不會賜予他們大使頭銜或教授講席或高薪厚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