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真正想以葉清夕的面貌呈現給一個我心儀的男子時，這個男子卻失信未至。或許是府里臨時有事，一時走不開，可就算那樣，總該差個人來知會一聲。我只覺著，我那兩個月的思念此刻變成了層層厚實的密云，將我包裹得透不過氣，感到一陣陣窒息。

又過了好些時候，湛王終于站起身來，向我和哥哥告辭，說是時間不早，下次有機會定會登府拜會，再一起暢談，我只是禮節性的點頭回應。臨走時，還特意回頭再次恭喜我明日及笄，并說希望下次還能見面。我只簡單唔了一聲，也未抬頭看他。

我的臉色蒼白如雪，眼神呆滯，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湛王是什么時候出的門。

待湛王前腳剛出雅間，哥哥便湊向前來，語帶關懷：“夕兒，你怎么了？怎么剛剛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樣？可是生哥哥方才玩笑的氣了？”

心里泛起淺淺的刺痛，搖了搖頭，咬咬粉唇：“沒有，夕兒沒有生哥哥的氣，夕兒只是累了。”

“對了，夕兒，你先前不是說要帶我見個重要的人，人呢？怎么還沒來？”哥哥自責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你看哥哥，差點兒給忘了，實在對不住。”

“沒事，哥哥。興許他臨時有事，今日應該是來不了了。下次吧，今日出來這么久，我實在是累了，我們回府吧，好不好？”我極力按耐住自己的傷心，不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日有任何不同。

哥哥見我語帶揶揄，知我并不想就此事再多作交談，遂應了聲，輕輕將我帶進他溫暖的懷里。

哥哥的懷抱是我從小到大避風的港灣，他知道，他都知道。我的心情從來就瞞不過他，我真慶幸，我有這樣一個哥哥。但我絕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我曾經認為永遠屬于我的溫暖懷抱，會離我而去，留我一個人在這世間哀傷徘徊。

我和哥哥并排而行，因著哥哥執意要與我慢慢走回相府，將一眾丫環侍從先打發回了府。

哥哥和我則選了一條較為安靜的街道。行人稀少，店鋪廖落，西下的夕陽拉長了我和哥哥兩個人的身影。

我將一只手從后插入哥哥的臂彎，像小時候一樣。

哥哥看了眼臂彎中我的手，看似不經意提道：“夕兒，你覺得湛王這個人如何？”

“湛王……湛王這個人，英俊瀟灑，文才卓然。”打不起任何精神，更不知哥哥這般問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這樣隨意說了一句。

“夕兒，哥哥是很認真地問你，并不是鬧著玩兒的。我覺著，論才貌，湛王在眾皇子中算是最出挑的了。”哥哥緊緊盯著我，不放過我任何一個表情。

我徹底明白了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是，并不十分領情。我向來對皇室之子敬而遠之，對皇室的爾虞我詐甚為反感。更何況，還有小四，那個如春分般的男子。想起小四，心里又是一陣傷痛，緊了緊在哥哥臂彎里的手，盡量用平日的語氣：“哥哥，湛王這個人，你該比我更清楚，怎可能如其表面那般簡單。夕兒的心思你懂，皇室之人，實在不愿多想。”

哥哥嘆了口氣：“哥哥當然知道。湛王雖遠非表面那般，但我與他結交甚久，對其為人品性也有幾分了解。如今朝堂上的局勢你也大概有所了解，皇上身體不適，湛王……”哥哥頓了一下，“湛王聲望最高，更上一層也只是早晚的事兒。方才我見他對你的事也頗為上心，倘若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個……”

“哥哥……”不等哥哥說完，我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哥哥在為我的將來考慮，作為一位權傾朝野的宰相的女兒，我的婚事自會與皇室扯上千絲萬縷的關系。加上我及笄在即，也就意味著我的婚事將無可避免地成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縱使我知道，哥哥是在為我的未來打算，在竭盡全力地保護我，但想起小四，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無法放下那個已經走進我心底深處的男子……

“夕兒，古來萬事難兩全，這個道理，你也懂。你從小就聰慧，有些事兒，也該比一般女子看得透徹。既然是不可能的事，就該早些了斷，免得最后徒惹傷悲。”哥哥語重聲長地說。

“哥哥……我不想再說下去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我不愿多想。”我有點傷心地回答，之所以傷心，是因為哥哥的話并沒有錯。

我原想介紹小四與哥哥認識，并告訴他這就是我想與之共度一生的男子。憑著哥哥對我的寬愛，定會毫不猶豫地支持我，可是我忘了，哥哥不會為了我那飄渺的愿想，而讓我深陷痛苦的囹圄。如今看來，一切漫長而遙遠，我和小四的路注定布滿荊棘。更何況，小四還未來……

我一臉悵然，哥哥見我如此，并未接著說下去，只是輕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