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李凌霄有些失望，但不得不說這亦是在情理之中的。沈玨是君，聶湛是臣；沈玨認識薛寶凝在先，聶湛在后，他們又是朋友，聶湛怎么會不知道沈玨對薛寶凝有意？

無論誰處在他這樣的境地，都不會越過這一步雷池。怪只怪薛寶凝當初不該做這樣的設定。

看著醉倒在步輦上不省人事的薛寶凝，李凌霄重重嘆了口氣，除非她倒追，否則休想聶湛有什么進一步的舉動了。

替薛寶凝整理好，李凌霄拿著鋪蓋睡到了外間。想到捉摸不定的未來，她禁不住連連嘆氣。不告訴薛寶凝她所看到的結局終究是賭氣的想法，導致薛寶凝命運改變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皇帝、沈玨、聶湛、沈疑、薛寶凝……這幾個人的每一個選擇都會牽動未來的發展。這一切不是她這種小人物能控制，她還是得找個恰當的機會告訴她，至于何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大早薛寶凝醒來就喊頭疼，李凌霄端著準備好的湯藥送到她面前便是一陣數落，隨后沈儷的貼身宮女前來問好。

“公主派奴婢來問郡主昨夜睡得可好？若郡主起身的話，請郡主到迎霞軒相會?！?

“托公主的福，郡主睡得很好，只不過昨夜酒醉，適才才醒，請公主稍等片刻，郡主準備好了便立刻去。”

服侍好薛寶凝她們匆匆趕到了迎霞軒。

“兩位公主，皇太孫殿下，還有定國公世子已經到了，郡主請隨奴婢來。”跟隨前頭引路的丫鬟走在長長的游廊之中，兩邊皆是丈寬的河水，與游廊齊頭并進，波光粼粼。

游廊的盡頭是一處水榭，昨日見到的四人都在，或坐或站。水榭被河水圍繞，正面遠處正對著光滑的山壁，不大不小的激流沿著山壁飛瀉入湖中，濺起水花四射，被風一吹，紛紛揚揚，甚是涼快。這小小的瀑布正是河水的源泉。

“寶凝你來了！昨日睡得可好？”見到薛寶凝沈儷熱情地迎接道，“昨日你醉酒，皇姐還數落了我一頓。”

“哪能怪你，是我自個酒量不好，昨天還取笑你會先醉，現在想來真是有些自不量力了?！毖毮⑽⑿Φ?，許是還記得昨晚聶湛替她擋酒的事，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聶湛所站的方向看，失望的事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來到，側身站著，眼睛望著那石壁，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人已到齊……”沈佟含笑望向沈儷，“儷兒，說說你今兒個又是什么安排？我們這兩天可是做甩手掌柜，不準備于你出主意的，你要是搞砸了我可不管哦！”

“皇姐你可別小瞧我，我一早就吩咐人準備好了！”沈儷胸有成竹的說道。這次大家是應她的邀請才來行宮，自然一應事務都要她親力親為的安排。

“不知十七皇姑又做了什么有趣的安排？”沈玨興趣盎然的模樣給足了沈儷面子，她揚了揚嘴角，擺手道，“也不是很了不起的安排啦！”

“這處山腳下正有一處河水，就在瀑布附近，聽附近村民說河中出產一種味道鮮美的魚，因此我就想著天氣既然這般熱，不如就在河邊釣魚，釣上一天，等到了晚上我們便就在河邊一邊賞月一邊吃這剛釣上來的魚，豈不是美事一樁？”

“釣魚？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沈佟點頭附和道。

“是吧！我就知道皇姐喜歡。”沈儷高興道。得到眾人一致同意，沈儷便吩咐下人去準備一番。

李凌霄聽了一會，彎腰俯首暗暗對薛寶凝吐槽道，“平日里你們在一起也這么無聊？”

不待薛寶凝有所回答，就聽見水榭入口處傳來一個聲音。

“怎么本王聽說你們要去釣魚？”此時李凌霄正彎著腰，抬眼循聲望去，一席銀灰色的錦袍下擺率先躍入眼簾，袍子下分立的雙腳穿著黑色暗紋的靴子，視線上移，便見來人一雙指節分明的手，手中握著馬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手心。看到這里，不知為何，她心臟突突地跳。

再往上瞧，便看到微微被汗水濡濕的領子，小麥色肌膚的脖子上一層細膩的汗水，正隨著喉頭的起伏微微閃動。

“王兄你怎么來了！”沈儷驚喜的一聲尖叫，未待李凌霄看清模樣他便大踏步地走進了水榭當中，晨曦的陽光所照耀下，他的影子在她面前一閃而過。

“微臣見過王爺?！?

“侄兒見過王叔?！鄙颢k和聶湛上前行禮道。

那么——李凌霄忐忑地望向此時背對她與其他人寒暄的人。

她一直等著見到沈疑，他就這么毫無預料的出現了。

身姿筆挺，鶴立雞群的他微微側首，只留給李凌霄一個不足以窺全貌的側臉，陽光照拂，仿佛鍍了一層金邊，一頭墨黑的頭發束于腦后，有幾簇不聽話的從銀冠中掙脫出來，隨風顫顫。

“王兄，寶凝見過王兄?！毖毮藭r亦上前與沈疑行禮。

聽到薛寶凝的聲音，他轉身，銳利的眉目緩緩打量了她一眼，噙在嘴角的笑意中似乎隨時都會泄露出一抹譏誚，“寶凝，好久不見?！?

與李凌霄想象中狡猾奸詐的形象大相徑庭，沈疑眉目疏朗，眼神銳利，與身份同樣尊貴的沈玨態度優雅相比，沈疑舉手投足間自成一股灑脫不羈的草莽之氣，刻在血脈里的尊貴高傲，讓他似笑非笑的神色間，總帶著若有似無輕蔑，讓人過目難忘。

“許久未見……不知王嫂可好？”薛寶凝臻首微垂，并不敢抬頭看他。

“她很好?！鄙蛞傻Φ馈?

“怎么王兄你來了，王嫂呢？”沈儷迫不及待的聲音響起，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沈疑轉首應對的剎那，眼神不著痕跡地掠過站在不遠處的李凌霄，她的心臟陡然一顫，一股冷意直鉆腳底。

這令人喪膽的一眼不免讓她多想——莫非他知曉自己的存在？

但這幾人當中唯有沈玨知曉她，而從昨至今，沈玨壓根就沒注意過她，何況他人？

那為什么……會不會是自己多心了？李凌霄摸著胸口，穩了穩情緒。

“聽你的口氣，似是為兄不能來？”

“王兄你來我高興還來不及！我只不過是太驚訝了！你昨天還派人來說有遠客來……你不在家中待客，怎么跑了過來？”

“這不是昨天皇姐讓下人帶話，讓為兄有空一定要來，再者……”說到這里他咳嗽了一聲，臉上笑容更深也更冷，“為兄怎可辜負了皇妹的一片好意？若不是皇妹向父皇百般求情為兄連城門都踏不出……”

聞言，水榭內有一刻沉重的寂靜，唯有不遠處的泉水依舊叮咚作響。沈疑垂眼微笑，陷入突兀的氣氛并沒有影響到他，他耐心地等待著。

“你這么說倒是我們的不是了，”為緩解氣氛，沈佟立刻轉移了話題，“哪里有客在，主人家自己跑出來玩的？”

“皇姐真是冤枉我了，我倒是想陪，就怕王妃不樂意?！?

眾人昨日已經聽到來得是王妃的遠房表妹，自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沈佟意領神會，笑著接道，“王妃不樂意，那就把王妃一塊帶出來，我和儷兒正閑人少不夠熱鬧，你怎么不把她兩一塊帶來？”

沈疑捏了捏馬鞭，含笑道，“不瞞大家，那客人乃是王妃遠房表妹，自江南到京城，走了月余，昨日到時中了暑氣，王妃留在府中照應，來時還托我向皇姐道罪，讓大家玩的高興點?！?

“難怪……”

眾人這邊說著話，就有下人來報一切準備就緒，請眾人下山去，沈疑轉首面向沈玨問道，“太孫和世子也去？”

“是?！鄙颢k和聶湛俱點頭答道。

“雖說夏日炎炎，宜靜不宜動，到底乏味了些……”沈疑微微笑道，顯然并不十分贊成。

“王兄有什么好主意？”沈儷征詢著問道，似乎對沈疑這個兄長很是服氣依賴。

“我記著這山的背面有片茂密的林子，里面有一片濕地沼澤，有不少飛禽走獸賴以生存，因此引得不少獵戶在此打獵，只不過建了行宮以后就不再允許附近百姓隨意出入……年深積久，想必里頭獵物一定很豐盛。”

“怪不得王兄你巴巴的要趕來，感情是為了那些獵物！”沈儷晙了他手上的馬鞭一眼，不免酸道，“連馬鞭都不肯放下，肯定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

沈疑笑笑，一臉不置可否，轉首對沈玨道，“太孫覺得如何？要不要隨王叔一塊去？就當是疏散疏散筋骨?；噬蠍蹖O心切，總是把你拘在宮中，你也是難得出來一趟，就這一點你我叔侄也可算是同病相憐。”

話畢他重重地拍了拍沈玨的肩膀，沈玨并不推辭，高興地應下了。

“王爺如不嫌棄，微臣亦想跟隨。”見沈玨答應，聶湛立刻上前請道。

“那再好不過，我們三人等會就比比看誰獵的多。”

隨后眾人又說了幾句，沈疑三人另去換獵裝不提，沈佟幾人則在下人的服侍下下山，前往河邊釣魚處。

“皇上……他稱他父親為皇上……”路上李凌霄暗暗想到，一個稱呼便可見父子之間是怎樣的關系。

老皇帝究竟做了什么使得沈疑即使在人前也不肯做功夫？她將這心頭疑問告訴了薛寶凝，但是薛寶凝并不能如她所愿的解答出來，只是含糊道，“許是父皇徹底寒了他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