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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芙蓉山莊:

  • 芙蓉山莊
  • 孫喜玲
  • 4843字
  • 2016-12-11 12:46:04

芙蓉山春色正濃。含笑開了,白玉蘭開了,紫玉蘭開了,梔子花開了,各種知名不知名的花開成一派爛漫,野花繡地,芳草織錦,滿山里充溢著花香草香,到處飛舞著蝴蝶和蜜蜂。絢爛的春色慰藉著我勞頓的身心,給我了靈感,給了我激情,給了我滿心的愉悅,春天感染了我,詩句如雨點般從心頭飛濺出來,情不自禁在手機上寫起了詩:

才出洞霄,又入桃溪。

葛翁仙洞,淵明遺跡。

農夫采藥,村童嬉戲。

古道客來,山莊小憩。

楊梅酒甜,農家飯宜。

初春漸暖,和陽煦煦。

竹韻瀟灑,泉聲細細。

山色日佳,好雨淅瀝。

萬籟俱寂,有鳥偶啼。

澗涌山泉,石披青衣。

星輝夜色,山映晨曦。

茅篷隱約,亭臺依稀。

石徑幽幽,微風習習。

寺剎隱隱,游人寂寂。

樹掛晨露,霧濃濕衣。

玉蘭含苞,新竹吐碧。

龍潭清澈,波蕩漣漪。

山形有像,虎嘯猿啼。

奇峰疊嶂,嵐霧迷離。

野草閑花,枝蔓葉披。

山道蜿蜒,洞穴稱奇。

行人口渴,掬飲清溪。

停步回望,疑在云梯。

已然得道,脅生雙羽。

我把這些詩發給了文朋詩友,也發給了柳蕓,柳蕓回復我說:“喜玲,你真是才華橫溢啊。怪不得你的命運不濟,因為上天從來都不會把所有的好處都給了一個人,你有了才氣就沒了運氣,這就是天道平衡。”這條短信讓我心里感覺怪怪的,我不大明白柳蕓到底想說什么。事實上才氣比我高運氣也比我好的大有人在,這之間是沒有恒定關系的。我對自己的半瓶子打油水準從來也不以為然。曾經以為會寫幾篇文章很了不起,后來才知道那和會釘鞋差不了多少;曾經以為自己有幾分才氣很不簡單,后來才知道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曾經以為自己風骨不凡,氣質高雅,其實始終不過是一條草根,而已而已……一個人想脫離命運的魔咒談何容易,如今將近知天命才明白了奮斗的無意義,于是認命成了我無可選擇的選擇。或許柳蕓的短信是用夸獎的方式來打擊我的驕傲,因為不管怎么說,才氣這種東西,一般來說在別人心里引起的不愉快總會大于贊賞,也許是我多疑,或者是小心眼了,但我分明感覺到她是在含蓄地告訴我:你再有才也白扯,還不是得給我打工……

清明近了,做法事的人漸漸多起來。寺院不時傳來隱隱的誦經聲。來做法事的人一定是相信佛祖、相信來世,相信輪回報應。我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佛,似乎信,但信得不那么虔誠。而多年來修煉成的這點才華或許恰恰是導致自己一事無成的致命弱點。認識自己的致命弱點比認識自己的才華更困難。古人云:知人者智,知己者明。從這個標準看,自己絕非明智之人。

芙蓉山給了我一份寧靜的心態,使我能沉下心來審視自己、檢點自己。

游人日漸多起來。

白玉蘭和紫玉蘭開敗了,碩大的花瓣落得遍地都是,依舊掛在樹上的殘花也如爛棉絮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美艷。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梔子花和許多叫不上名字的花,黃的、紫的、粉的各種無名野花,將整座大山裝扮得花團錦簇。山下的梨園和果園,被春天涂成爛漫紛披的白色和粉色,與燦黃的油菜花相映成趣。楊梅林鋪天蓋地,不顯眼的楊梅花散發著芬芳的氣息,令人陶然欲醉。濃密的竹林溢出了深深淺淺的綠。春深了,那不同色調的綠層次愈加分明起來,在山間道邊濃一抹淡一抹,絢爛至極。無數的鳥在扯開嗓子放歌,清脆的聲音時遠時近,悠揚,婉轉,清越。

我安排李永興給山莊外面種植二十棵竹子。李永興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把這件事情做完了,一邊做,一邊吟道:“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

我很驚訝地說:“呦呵,老李你不簡單嘛,竟然能吟出蘇東坡的詩。”

李永興說:“隨便念念,山野村夫,孫總不要笑話。”

我問李永興:“在公司做了多少年了?”

李永興說:“自打公司成立,我就在,元老了。總經理換了一個又一個,你已經是第四任了。”

我說:“怪不得柳董讓我在工作上依靠你呢。”

李永興嘆口氣說:“孫總,你新來乍到,許多情況不了解呢,了解了你就不這樣說了。我在山莊只是一個干活的,讓我做什么我就盡量做好,不讓我參與的事情,我絕不過問。人嘛,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用我做呢我好好做,哪天看著不順眼了,我就回家務農去,一樣還是這座山的山民。誰是這座山的恒主人呢?是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老百姓。”

李永興的話,讓我明白了兩點:一、這個人不是普通的農民,是一個有文化、有品位、有隱者風范的山民。二、他有一肚子的怨氣,對公司現狀不滿。就這幾句簡單的談吐,這個略顯土氣的中年人從此讓我刮目相看。

上周我給柳蕓打了開發十五畝桃園的報告,我想利用閑置的桃園,種植些綠色蔬菜,養殖真正的本雞本豬,一來可以節省成本,二來也利用了土地資源。更主要的一點還有,鎮政府知道這塊地常年閑置,準備收回去另做他用。如果能合理用起來,鎮政府就沒有理由收回了。而一旦錯過春天栽種的季節,開發桃園的事情在今年內將無法完成了。柳蕓認為這個思路很好,同意了我的提議,很快給了書面批復。我和李永興協商后,準備買些楊梅苗套栽進去,死了的桃樹應該刨掉,為了保持桃園特色,還應該再補栽一部分。這件事情需要一個有經驗的農民來做,我責成李永興推薦一個穩妥的人來承擔這項工作。

這片位于山腳下的十五畝桃園,原是配合陶淵明攜家小曾在此定居的說法開發的,柳蕓接手后,一直閑置在那里,土地板結了,滿園子瘋長出些凌亂的荒草和野蒜苗。搞不清楚這一帶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野生蒜苗,肥肥壯壯的,一揪一大把。籬笆墻也大部分毀壞了,需要重新修理。園中的桃樹,多是觀賞性的,因為缺乏打理,許多都已枯死或者行將枯死。

上午十點多,李永興帶了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農來,老農姓劉,李永興稱他老劉,個子不高,人長得干瘦,但精神矍鑠,花白的頭發硬扎扎地鍋盔一樣扣在頭上,臉上的皺紋刀刻一般,滿臉喜色地看著我,小眼睛眨巴眨巴,神態和善。

李永興說:“孫總,我給你物色了一個人來,這人很懂樹木,懂養殖,手腳也勤快,你要看著滿意,就讓他到下面的桃園去做吧。我們村的,姓劉,你就叫他老劉吧。”

我說很好:“就是要這樣一個靠得住的老人。工資和普通員工的一樣,晚上如果需要看園子,適當加點補貼,參照山莊值夜班的標準,老劉沒有什么意見明天就上班吧。”

老劉笑得滿臉開花,高興地說:“好啊,好啊,謝謝孫總,謝謝,沒有意見。”

我說:“你的具體工作是開發桃園,把土地翻一下,種植些山莊里常吃的蔬菜,把死掉的桃樹挖掉,重新補栽一些。空著的地種點楊梅或者什么別的經濟林木,種什么我也不太懂,有事直接和李永興商量。另外每天中午上山莊來吃工作餐,順便把廚房的垃圾拉下去,在桃園的邊緣地帶挖個深坑填埋掉,填埋以前最好焚燒一下。再有就是盡快打造一個雞舍豬圈什么的,養點土本雞本豬本鴨,公司擬在半年后實行自產自銷,一是節約成本,二是要以此來搞出我們的經營特色,希望能成為吸引游客的一個亮點。”

老劉說:“沒有問題。這些事情交給我你就放心好了。”

我說:“好,那桃園的效益就看你的了。”

李永興說:“我想在桃園選塊地方,給他造一間房子居住,也好便于他看管護理。咱們山莊倉庫里有些幾年前拆下來的舊窗戶框子,讓他自己打點土坯,夯實地面,壘起來就可以了。山莊有用不著的火爐給他一個,可以燒開水喝,熱點飯菜什么的,桃園到掛果季節,非得有人看不可,否則種上的東西全部給進去摘果子的人糟蹋了。還有,需要一輛手推車。”

我說:“很好,你想問題比我周到。這樣一來,這個計劃就更完美了,這件事情你全權處理吧,我只和你要結果。手推車的事情,山莊原來沒有嗎?”

李永興說:“山莊原來有一輛的,第二任總經理走的時候帶走了,不行你和柳董說說,看能不能要回來。我就是個急性子,孫總的性格比我還急。大家伙都說跟著你干很累,但是心情愉快,累得開心。”

我呵呵地笑了,說:“這么大個爛攤子,不累點能整出個名堂來嗎?看著這么多事情放在那里,怎么能歇得下來呢。”

我回到辦公室打電話和柳蕓說:“山莊桃園要開工了,需要一輛手推車,用來處理山莊的垃圾,聽說原先公司有一輛,被第二任總經理帶走了。為了省錢,是否可以要回來。”

柳蕓一下子不高興起來,幾乎是叫著和我說:“不可以,你不能和人家要,實在需要了可以買一輛,但是不能去和人家要?”

我有點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么?”

柳蕓說:“你不要問那么多好不好,為什么?難道山莊從前的事情都要向你匯報一遍不成?你干你自己的好了,不要管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我說:“我不是要管你以前的事情,我只是想為公司省點錢,一片好意,你有必要反應這么激烈嗎?”

柳蕓叫嚷著什么,我沒有再聽,撂了話筒,心中有些郁悶,覺得為這樣的公司和老板效力著實委屈了點,長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給人打工,所處的位置就是人在屋檐下,要看老板的意思來過,和在行政事業單位看領導的臉子是一樣的道理,如果一點委屈也不想受,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剛要走出去,電話鈴響了,不用說,一定是柳蕓打來的,因為她太失態了,還因為我掛了她的電話,更因為她還要依靠我做事情。我接了起來,柳蕓說:“孫總啊,不要生氣,不是我要發火,是有些情況你不了解,你不能聽有些人瞎攛掇。弄不好是人家給設套子呢。這個車子我知道是前任總經理拿走了,但當時是我同意人家拿走的,為什么同意,說來就話長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也沒有必要知道那么多。我只告訴你,不能去要這輛車,我的意思你執行就行了,具體是怎么回事以后有時間和你解釋。”

我說:“不用解釋了,挺累的,既然與我現在的工作無關就更沒必要說了,再說我對你們從前的事情不感興趣。”

柳蕓說:“我就知道你生氣了。”

我說:“沒有,犯不著為些不相干的事情生氣。不說了,你忙吧,我有事情,再見!”說完不等柳蕓再吱聲,我又撂了話筒。我必須讓她知道,我的尊嚴不可隨意侵犯。我不在意在這里能干多久,就像我不在意從前從事過的工作一樣,包括頭上的烏紗在內,不合意都像扔廢紙一樣扔掉了,區區一個給人打工的經理又算得了什么。這種寧折不彎的個性注定了我一生得意不起來,但同時也少受了齷齪氣,少當了猥瑣人,大概這也是天道平衡吧。

下午四點,員工們照例都下班回家了,吃過晚飯,感覺有點累。電視沒有天線,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中央臺和金華臺,形同虛設,打開聽了聽當地新聞,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突然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原來是家在金華的黃副總打來的,絮絮叨叨婆婆媽媽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一個意思是工作不好干,二個意思是對柳蕓不滿。我聽得有點煩,說:“黃總,工作上的事情上班時間談好了,要么你上山來走走,我們當面說也好嘛。”

剛放下電話,不到十分鐘,又有電話打進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有事情要找我談,人在大門口,門衛不讓進,請我說一下給她放行。

我說:“什么事情你電話里說好了。”

那女人說:“不行,我已經來過好幾次了,我家離這里很遠,來一趟不容易,我有事情必須和你面談。”

我讓值班的門衛放她進來。

那女子約莫三十出頭,身后還跟一個男人,一進門就說:“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你要賬的,你們山莊的小賣部從我那里進了三千多塊錢的貨,多長時間了,到現在都不給結,不像話嘛。”

我問是什么時候的事情,那女人說:“是前任經理手里的事情,都快一年了,來了多少趟,連個負責人都找不見,后來干脆聽說沒有人負責了。你說,也不能讓我為了幾千塊錢,一趟一趟跑杭州去找柳董吧,這點錢還不夠來回墊路費呢。”

我聽了心里很是惱火,不知道這個公司還有多少我預料不到的遺留問題,會在我不經意的時候跳出來讓我心煩。我說:“這些事情我明天了解清楚后,盡快給你一個答復,你現在來和我要錢,什么手續也沒有,情況我也不了解,員工也都下班了,怎么給你解決呢?”

我不想有人在下班以后再來打擾我,可是我根本就沒有下班的時候,村民有事情也總是在晚上來,許多案頭工作也只能放在晚上做,白天事情繁雜根本靜不下心來。柳蕓要我寫的導游詞一直還沒有時間寫,太累的時候難免心中會產生怨氣和抵觸情緒,感覺拿著一份工資,干著許多的工作,很有些不值。自來了山上,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的時間,工作之余還是工作,星期天就更不用說了,幾乎全是在工作中度過。鑒于這樣的一種狀況,我和柳蕓提出,對我的考核只說效益,回杭州或者老家集中休息,不能扣我的工資,柳蕓很爽快地答應了。我以己度人,認為有這么一個口頭協議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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